[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71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0

第340章 朝廷欽差

  六月廣東,酷暑難耐。

  兩個月了,在這期間不僅太平軍沒再有什麼軍事行動,廣東各地的明軍也同樣安靜得很,至於清軍那邊,更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奇怪的現象就好像是明清雙方在廣東約定好停戰似的,究其原因,都是心照不宣——大家都怕熱。

  當然,最怕熱的還是從北方來的清軍,漢軍旗兵還好些,尚能在城中活動活動,滿城裡的八旗兵卻是動都不敢動,整日就窩在滿城,一個個無精打采的飯都沒胃口吃,哪還有什麼滿州勇士的模樣,更休說去騎馬打仗了。

  靖南將軍哈哈木急得不行,可除了不停跟外城催要降暑的水果和在滿城多打水井外,他也無計可施。他是大清朝的靖南將軍,又不是南海的龍王,說能呼風就呼風,說能喚雨就喚雨的。

  要知道前些年南下的滿州兵一到這個季節可都是早早就回返京師避暑了,否則別說打仗了,光是中暑就能減員一小半。再說了,廣東這地方真要好呆的話,早幾年前朝廷就會在廣州設滿城,哪裡還會到現在?

  當日議政王大臣會議後,八旗上下鬧得那麼凶,還不是因為廣東這地方實在不是他們能呆的麼,故而誰也不願來廣東受活罪,這才鬧騰開的。

  酷熱的天氣讓哈哈木要為塔音布報仇的心思也淡了下來,兵敗之後他向順治皇帝上了摺子請罪,順治帝卻沒有因此而怪他,反而特意下旨寬慰了哈哈木,又要議政王大臣會議商議一下,是不是再往廣東增派些滿州牛錄。

  順治的考慮是廣東現在的局面有些複雜,不但二藩未能趁南明孫、李內訌西進廣西配合線國安部對明軍發起攻勢,反而藩下兵力都叫廣東明軍給牽制住了。又接連吃了敗仗,損兵折將,雖說尚可喜和耿繼茂還是聲稱局勢並未惡化,太平寇不過是小患,乃是烏合之眾,等到天氣涼爽下來,二藩自可收拾掉他們。然而順治帝不是傻子,他雖年輕,但也知道不能學前朝的崇禎帝叫臣下蒙住耳目,雖說大清朝沒有東廠和錦衣衛,可順治帝在廣東自有他的耳目存在,所以對於去年以來廣東清軍和太平寇的一系列戰事還是清楚的。

  李率泰那也老實上了摺子,承認了廣州綠營主力基本被太平寇打光的事實,也明說眼下廣州城內兵力空虛,各處兵力都吃緊,形勢比之前年李定國來攻時還要惡劣——當初新會這個廣州的西南大門可是一直牢牢被清軍控制的,現在卻是叫明軍奪了去。沒了新會作屏障,廣州面臨的危脅實在是大。

  不過讓順治寬心的是,李率泰雖說太平寇能打,但其作戰方式似乎是學的當年李自成、張獻忠的流寇手段,甚至就是土匪行勁,因為他們每占一處並不想著將此處長久控制,設官安民以為根據之地,反而大行掠奪破壞之事,爾後將所得盡數帶回盤踞之香山老巢,使得當地百姓民怨沸騰,對太平寇十分敵視。而且太平軍並沒有攻打廣州城的能力。

  不得民心,便不能持久,不能持久,則旦夕可亡。

  順治很高興,若李率泰所奏屬實,這太平寇確是不足為慮,他不怕太平寇能打,能打的軍隊多了去了,當年李自成的兵、張獻忠的兵都能打,可現在哪裡去了?

  李率泰又說,太平寇似並無野戰能力,幾次與我大清兵作戰,靠得不過是堅城依託和地形之利,加之其流竄方式,使得官軍無法將其圍堵。

  李率泰奏道若是官軍兵力足夠,大可將太平寇老巢香山四面合圍起來,然後使一路精兵直抵其腹心之地,另使數路掃蕩其周邊之地區,層層環壓之下,太平寇必無路可逃,覆亡乃是必然。然現在廣東官軍並無足夠軍力用於圍剿太平寇,加之境內其他明軍襲擾,勉強只能保證廣東精華之地不失,很難對明軍及太平寇大舉用兵,因為二者牽其一動,發起全身。

  若官軍大舉用兵太平寇,則勢必要抽調各地駐防軍力前來會剿,如此就叫他處明軍有機可乘;若大舉用兵他處明軍,則太平寇亦會趁機而動。二者彼此依存,實是棘手。因而李率泰請求朝廷能夠再向廣東增派援軍,以使廣東有足夠兵力應對此局面。

  順治反復思量後,決定允李率泰所請,向廣東再增派滿州八旗兵,結果這次不但諸王公大臣一致反對,就是先前提議在廣州設滿城的安親王岳樂也不贊成。

  諸王反對的理由是,滿州丁口乃國之根本,現今朝廷已設了西安、江寧、杭州、永登、荊州、潼關、太原、銀川、福州、廣州等十幾處滿城,每城少則千餘兵,多則數千兵,十幾處相加需兩萬余滿州八旗將士駐防,再加上家眷,便是不下十數萬之眾,這已經占了滿州人口的三分之一多。

  而八旗兵入關時也不過就是十萬之眾,這些年在與明軍、闖軍、大西軍的戰事中前後傷亡了一兩萬人,餘下的除卻駐防滿城的這兩萬多人,就只剩下不到五萬。

  這不到五萬的八旗兵還要在關外盛京留一部分以護衛祖宗龍興之地,餘下的則要坐鎮京師,還要保留一定數量的八旗兵隨時支援各處戰場,哪裡還抽得出兵力南下增援廣東!

  提議在廣州設滿城是岳樂的主意,當初他可沒想到廣東的戰事會打成這樣,所以這一回實在是沒底氣力爭。岳樂不吭聲,反對的王公大臣們自然占了上風。順治沒辦法,便示意蘇克薩哈提了個折衷方案——調蒙古兵南下增援廣東。

  這個方案倒是得到了滿州王公大臣、貝勒爺的同意,可卻遭到蒙八旗王公貝勒的反對,兩方僵持不下時,老臣寧完我打了個圓場,說現在派兵去廣東也不合適,北方人不適應廣東的酷熱天氣,不妨等秋後再議。

  於是,調蒙古兵南下這事便暫時擱置了下來。

  順治頒旨免去廣州府兩年錢糧,算是精神上支持一下李率泰,同時也打消了調李率泰去福建的心思。這節骨眼上,順治帝不會犯糊塗,臨陣換將的事情,前朝崇禎帝能做,他卻是不會做的。怎麼著也要等廣東局面安定下來,才考慮換人的事。

  ……

  不打仗不代表周士相就能閑得下來,天再熱,他也是在香山各鄉不斷來回奔波。

  永歷朝廷委任周士相為廣州總兵的旨意和周士相派往昆明報捷的隊伍是前後腳來去的,所以雙方沒能碰上面,因此郭紹和梁雙虎到了昆明之後才知道自家大帥已經不再是什麼記名潮州總兵,而是實授的廣州總兵。不過廣州城還在清軍手中,這實授不實授的意義也不大。

  周士相這些日子一直在前山寨忙著和佛郎機人洽淡軍火買賣的事。

  這幾天前山寨的官員聽得最多的就是他們大帥周士相罵佛郎機人的話。

  周士相不懂什麼英文,也不懂什麼西班牙文,拉丁文什麼,所以他來回罵得最多的是就是“fuckyou!”,至於那幾個佛郎機人到底明不明白,他卻是不管的。那個漢人通事怎麼翻譯,他也是不管,反正他就想罵,因為這幫白皮鬼子實在是奸商,奸得不能再奸,一杆破火銃竟要收他30兩銀子,還不帶送藥子!這還不算,30兩的價格是期貨,東西還在大洋那邊呢,要想買現成的,翻一倍,得他娘的要60兩一杆!

  至於火炮,價格更是高上天,周士相帶著弟兄們搶得再多,也禁不起這幫白皮鬼子如此敲詐。

  周士相氣不過,便將這幾個佛郎機人給扔在了前山寨,自己帶人回香山縣治仁厚鄉。半路上不斷尋思,澳門這鬼地方也無險可守,是不是可以帶兵去搶他們一把。

  快到仁厚鄉時,宋襄公派人來報,說是永歷朝廷的那個欽差還賴在城裡不肯走,結果周士相二話不說帶人往永樂鄉去了。

  他真是不想見那個永歷朝廷的欽差,雖說這個欽差就是當初跑大樵山忽悠胡老大的那個程邦俊程主事。

  上回程邦俊來送了個羅定州參將的官印,這一次卻是送來廣州總兵的大印,按理,人家是來送官的,又是代表永歷朝廷而來,周士相不搭理人家也就罷了,可不能總躲著人家不見吧。可他真不想見這程邦俊,因為姓程的每次都擺出欽差的鬼架子要他帶兵去接受廣東總督連城壁的指揮打廣西。

  從香山跑去打廣西?

  周士相除非腦子進了水才會去幹這蠢事!

  可程邦俊卻有他的一番道理,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廣西已經被清軍線國安部佔領,廣東這邊和雲南失去了聯繫,要想恢復和朝廷的音訊,則勢必就要拿下廣西,就算消滅不了線國安,也得把桂林和南寧這兩座重鎮拿下,如此才能讓廣東、廣西、雲南三省盤活,對抗清大局至關重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1

第341章 火德尚紅

  程邦俊的理由也不能說就是錯的,若是廣東明軍能出兵廣西打通和雲南朝廷的聯絡,那麼就可以將局面恢復到永曆八年時的情形——當時李定國尚在高州盤踞,廣西雖有線國安部清軍未能剿滅,省會桂林也被清軍控制,可南寧、柳州等府、州、縣仍在明軍之手,因此廣東和雲南的聯繫並未中斷,和安龍行在的訊道也沒有中斷,這使得廣東明軍整體上還是能知道朝廷動向,也能及時服從朝廷調度指揮的,此點從廣東總督連城壁和大學士郭之奇一起發動廣東所有力量配合李定國的二次東進就可以看出。

  現在的情況則是,李定國帶著其本部精兵保著永曆帝朱由榔去了昆明,廣西線國安也是人傑,立即瞅準時機發兵攻打明軍控制的廣西諸府州,短短時間內就奪取了廣西全省,一下子就切斷了廣東明軍和雲南的聯繫,將廣東明軍變成了一支孤軍。

  正因為陸路不通,周士相才請淩海將軍陳奇策幫忙,用水師的兩條船將郭紹、梁雙虎從香山送到了欽州的防城縣,由此取道經南寧境內再折道奔的昆明。(作者注:明時廣東欽州含後世廣西地盤)

  當時決定走這條路時,周士相還不知南寧已被清軍攻佔,結果梁雙虎他們在南寧附近碰到了一隊清兵,好在這隊清兵只是下鄉征糧,人數並不多,梁雙虎手下帶的又是太平軍的老卒精銳,一個衝殺就將這隊清兵擊潰,又得當地人指點了小路,如此才安全通過清軍佔領區到達雲南,要不然恐怕這支隊伍半路就能被清軍截獲。

  程邦俊去年從廣東回來後,便從郎中升任職方司的主事,因他曾多次前往廣東,故兵部接到旨意後便要他再次前往廣東傳旨,同時配合廣東總督連城壁整合廣東明軍力量,以圖恢復兩廣。

  程邦俊深知現在到廣東很危險,所以他和大學士郭之奇從廣東來時一樣,都是扮得道士,這才過了清軍在廣西境內所設的關卡,饒是如此,一路上也是心驚膽戰,唯恐身份被人發現。

  正因為沿途經歷,使得程邦俊深感廣西清軍對於雲南和廣東的威脅,故而到了廣東後他便先去欽州拜見了總督連城壁,極力請求連城壁能夠發兵攻打線國安,打通雲南和廣東的通道,要不然朝廷不知廣東情況,廣東也不知朝廷動向,彼此孤立,連個消息都不能互通,何談統一指揮,又何談中興。

  連城壁也深有所感,他知道廣東這邊的明軍實際已成了孤軍,既不能獨力應對廣東清軍,更不能對朝廷提供任何支援,且處於廣東和廣西兩處明軍包圍之中,若是不能打通和雲南的通道,他日一旦兩廣清軍合力動手,廣東這邊局勢肯定會崩壞。

  其實相較收復廣東,連城壁更加關心的還是永曆帝的安危,當初他聽到晉王從安龍將天子聖駕移蹕昆明後,就知道孫可望定然不會甘休,肯定會發兵昆明。可他身在廣東,無法越過廣西清軍率部前往昆明勤王,因此憂慮不已,乃至對新會發生的大變也沒有及時作出相應部署。

  郭之奇去昆明後,連城壁便每日在總督衙門坐等音訊,日日上香為天子祈福,盼著李定國能大敗孫可望那賊子,對廣東的事情根本沒有盡到一個總督的職責。這等消極所為,不但讓遠在新會的陳奇策、朱統等人不滿,也令手下一幫幕僚失望,都道總督大人此舉或是忠臣行為,可非良臣所為。

  程邦俊的到來讓連城壁知道了朝廷的最新動向,知道孫可望雖然已經公然發兵雲南,但眼下卻尚未深入雲南,晉王李定國領本部精兵前去迎戰,天子又下詔讓入川的蜀王劉文秀領軍回救,連城壁才稍稍安心。

  對於程邦俊請求之事,連城壁不是沒有動心過,可連總督現在是有心無力,他面臨的情形和正在雲南曲靖應對孫可望大軍進逼的晉王李定國一樣複雜。

  廣東明軍分散各處,山頭林立,有原大明官軍,也有李定國留下的少量兵馬,另外還有李成棟的餘部,這些人在李成棟死後推其子李元胤為首堅持抗清,李元胤在郁林戰死後,他們仍堅持抗清,但卻不願聽從連城壁的指揮,如此一來,連城壁空有總督之名,卻無法以自身號召力指揮這些明軍,他實際能調得動也不過就是在欽州的幾千嫡系明軍。至於那些義師,連城壁從來就沒指望過他們。

  想當初,晉王兩次東進,廣東各地明軍、義師群起響應,爾今連城壁以總督之尊卻只能指揮欽州的這點兵馬,兩者威望相差可不是一點兩點,乃是天壤之別。

  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連城壁有心打通和朝廷聯繫的通道,卻苦於無兵馬能執行。四府巡撫張孝起從高州趕到後知道此事,提議不妨以總督手令調香山的太平軍至欽州,爾後再令太平軍出兵廣西。

  張孝起認為太平軍兵馬已過萬,又前後數敗清軍,這等精兵放在香山是大明的損失,應將其放到更有用的地方,所以讓太平軍去打廣西無疑是個好選擇。

  連城壁猶豫不決,新起的太平軍雖說能打,可不是原來的大明官軍,而是周士相自己拉起的人馬,也從來沒有得到過他的任何錢糧供給,現在突然要人家聽命去打廣西,他實在是開不了這口。況且天子已經欽封周士相為廣州總兵,並非廣西總兵,所以調太平軍打廣西於理不合。

  其實讓連城壁無法決定的真正原因是他幾天前才大罵過周士相,並且把周士相向朝廷要官的奏疏派人送到了昆明去。現在卻又要人家來賣命,總督大人也得考慮自家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連城壁說要等大學士郭之奇回來後再商議此事,張孝起無奈,便不再說此事。

  程邦俊卻對張孝起的提議深以為然,他迫不及待便趕到了香山,宣了旨意後便以欽差身份督促周士相馬上揮師西進,或走陸路,或走水路,定要在八月以前全軍抵達欽州,然後向廣西進軍。

  為了激勵周士相率軍西進,程邦俊更在宋襄公面前隱諱暗示,若太平軍能西進廣西,一舉拿下廣西,則朝廷定會按當年李成棟舊例封王,周士相以下將士封公封侯更是不在話下。

  程邦俊更道,太平軍雖然在廣州附近兩敗清軍,可是到了還是退回香山,無法拿下廣州真正立足,既然眼下太平軍沒有攻打廣州的能力,那不如去廣西為朝廷出力,也為太平軍謀取一塊真正的地盤,怎麼也比盤踞香山這個小地方強吧。

  宋襄公將這番話說給周士相聽,周士相卻是冷笑一聲,程邦俊一個小小主事真當自己是內閣大學士了,也敢提點江山,信口開河,封王封公這種事能是他這小小主事說得出來嗎!

  永歷朝廷當真是想要自己兵進廣西,怎麼也得派個大學士來和他說吧,或者是連城壁來對他說,最差也得有個聖旨來吧,哪有個兵部主事在那空口白牙的。

  去廣西,周士相壓根不考慮。他好不容易把太平軍帶到了香山,又好不容易把廣州清軍給生生放了兩回血,眼下正是趁著天熱兩方罷戰之時消耗勝利果實,鞏固香山和太平軍的大好時候,他腦子壞了才會帶隊伍去欽州接受連城壁的指揮去打廣西。

  “你去告訴程邦俊,我現在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是抽不空來見他,他若要走,我們派人護送他走,他若不想走,那就呆在香山,隨他幹嘛。等本帥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再說。”

  宋襄公委婉的將周士相的話說給程邦俊聽後,程邦俊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一甩袖子就去了新會。周士相這裡碰了壁,陳奇策、朱統那裡未必不願為朝廷立此奇功了。

  程邦俊氣乎乎的跑到新會時,周士相正在永樂鄉新設立的太平軍軍服司裡驗看剛剛做出的3000件新軍服。

  該司的負責人是林婉兒的父親林萬福,不過具體製作軍服的卻是羅定州泰達布行的楊家人。

  因大明是火德尚紅,再加上廣東這地方本來就熱,要是還用從前的黑色,太平軍上下就別指望在太陽下活動了,熱都能把人熱死,故而這一次的新軍服全部是紅色。另外考慮廣東氣候,這3000件新軍服都是布甲而非棉甲,乃以布為面裡,中間綴以鐵甲,表面釘甲釘。

  用於製作兵服的布匹全是搶來的,甚至製作兵服的那些婦人也大半都是太平軍以“自願”為名擄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1

第342章 構架

  製作出來的這3000套成衣並不是周士相前世常見的那種軍服,而是沿用了明軍固有的軍服式樣,不過在右臂上面用黑線繡了“太平軍”三字。

  這種布甲軍服比棉甲要輕,透氣性也更強,對於太平軍這一支短期內必然是在南方作戰的軍隊肯定是最適宜的,真要弄些又厚又重的軍服出來,恐怕士兵們反而要怨聲四起。

  周士相也沒有別出心裁設計什麼新式軍帽,依舊是沿用南明軍隊常見的斗笠式軍帽,帽身以竹子和布編成,帽頂上方插有系有紅綢的尖頂,看起來倒也威風。

  其實周士相倒是想為士兵們都弄一頂鐵盔戴戴,如此就可以在戰場上減少頭部受傷的概率,可是太平軍暫時沒那個條件製作上萬頂鐵盔出來,便只能暫時先用這種斗笠帽子。

  周士相誇讚了林萬福,也誇讚了泰達布行楊家那幫人,對於他們能在短期內就趕制出這批成衣表示很高興,也很滿意。又吩咐下去,給軍服司的500女工記一次嘉獎,如此這些女工便可以從設立在各地的公庫領取十斤大米和一斤豬肉或五個雞蛋改善生活。

  林萬福打知道“女婿”要來後,便張羅了一桌酒菜,結果周士相並沒有留下吃飯,而是命人將這3000套成衣送到良字鄉給步軍左營換裝,又要他們抓緊製作下一批,同時把500雙軍靴的製作提上日程。

  吩咐完這些事後,周士相便去永樂鄉公所察看本地移民的安置情況了。這讓林萬福很是失落,抱怨女兒肯定是沒把大帥伺候好,要不然昨“女婿”見了丈人這麼冷淡的,他還借著這次機會和“女婿”好好談一談,是不是把他調到縣城去弄個肥差,而不是在這軍服司裡成天做衣服。實在不行讓他去幹老本行,替太平軍公庫打理錢糧也成啊。自家“女婿”的事,他這老丈人難不成還能上下其手,敗“女婿”的家當不成?

  見林萬福這麼失落,原羅定州城泰達布行的掌櫃楊萬全樂了起來,早在羅定時他就不恥林萬福的為人,為了點銀錢竟然把女兒送人當侍妾,再之後又為了自家小命把女兒轟出門,硬塞給周秀才,實在是恥為人父。現在倒好,周秀才壓根不理會他,看他往後還好意思老是擺幅大帥老丈人的臭模樣了。

  當初周士相在羅定大抄士紳和大戶人家,又把這些人家全部裹挾帶走,楊萬全等人心裡不記恨是不可能的,不過經歷了新會保衛戰,楊萬全等人的心思多少也變化了些。最起碼這幾家人偶爾碰上的時候,不再罵什麼賊秀才,而是稱一聲周秀才了。

  周士相一到永樂鄉公所,就叫公所的人把名冊和安置簿子拿來,一一細看了起來。移民安置一直是他很關心的事情,因為人口的多與少決定了香山的發展,也決定了太平軍的強與弱,更間接決定了周士相自己的命運。

  在靈山鎮時,周士相就反復對部下強調人口、糧食、鹽鐵對於太平軍的重要性,三者又以人口最重。

  太平軍前後從增城、順德、番禺以及新安北部一些鄉村往香山遷移了3萬餘人,這當中只有數千人是主動願隨太平軍走的,其餘的都是被強行遷移,或者說擄來更合適。當然,在對外宣傳上,太平軍都是強調這些百姓全部是自願跟隨的。

  3萬多新移民的湧入迅速補充了香山急缺的勞動力,使得大量因戰亂而拋荒的土地得到耕種,同時也為太平軍提供了大量後備兵源。

  新移民是按照太平軍後營模式進行安置的,其中一半的人口安置在了前山寨,組建了20個新村,統一由前山寨鄉公所進行管理。

  前山寨鄉公所是香山縣十幾個鄉最大的一個鄉,若論面積,足以超過周士相前世的珠海市。不過面積大是大,但前山寨的人口加上這些新遷來的移民也不過才3萬多人,這點人口還不及一個下等縣。而全香山縣的人口加起來也不到十萬,所以3萬多新移民的湧入並沒有引發本地人與外來人口在土地歸屬上的衝突。香山境內現有耕地完全可以消化這些移民。

  永樂和長寧這兩個鄉是香山縣內最支持太平軍的兩個鄉,這得益於當初鐵毅在這兩鄉搞的十幾起滅門慘案。

  正是這十幾起滅門慘案,才使得永樂鄉和長寧鄉的地主士紳被連根拔起,宗族勢力也被一掃而空,使得當地給地主家當佃戶的貧民百姓從此得以解除捆在身上的人身枷鎖,也分到了屬於自己的土地。

  農民最重眼前利益,得到利益之後他們便會想方設法保住,因此在嘗到太平軍給他們帶來的好處後,永樂和長寧兩鄉的青壯對報名參加太平軍十分踴躍。報名人數達到了3000多人,最終有近2000人加入太平軍,這也導致這兩個鄉的農民家家都成了太平軍軍屬,享受和後營組建的那些村子相等的待遇。

  安置在永樂鄉的移民有4000多人,被安置於該鄉東北部,組建了3個村,原先那裡零散居住的村民則被鄉公所遷到了本地人多的村子。

  周士相一一查看了該鄉公所給付移民的口糧、農具、耕牛,及幾個村公所的組建情況。雖然仍有些不足和瑕疵,甚至還能隱約看到一些貪污情況發生,但永樂鄉公所的組織和動員能力已經遠超從前,僅此一點便足以讓周士相滿意,至於那些小節,在當下並不是周士相要關心的重點。

  以太平軍現有的地盤和條件,考慮整頓吏治是個笑話,把這些公所的讀書人整頓了,誰來替太平軍辦事?

  周士相還沒糊塗到那地步。

  安置移民其實並沒有花費太平軍公庫的錢糧,因為用於安置這些移民的錢糧原本就是從他們手中徵收過來的,甚至連農具也是從他們家中帶出來的。

  而有了各地的鄉公所和村公所協助,太平軍也沒有為安置移民動用多少人力。移民所住的房屋都是由他們自己搭建而成,田地也是由他們自己耕種,太平軍要幹的僅僅是保證他們安全。而移民之間的一些糾紛則由公所處置,治安上面也有各鄉的保安隊負責。太平軍完全就是把人弄過來然後便基本不過問。

  在看到該鄉移民大多都是搭建茅草屋後,周士相忽有些不放心起來,因為香山這地方雖然氣候好,物產豐富,可每年似乎也飽受颱風之害。這些茅草屋搭建容易,但一旦颱風來襲,屋子倒塌也就是瞬間的事。

  回到香山後,周士相指示廖瑞祥馬上組織人手在各鄉興建窯廠,大量制磚,由各鄉公所統一規劃地方建造磚瓦房,以改善百姓居住生活條件。當然,這些建好的磚瓦房首先要滿足後營百姓需要,其後才能供應移民。如果移民和當地百姓自己動手,以出勞力方式參與制磚、蓋房,那這些人也可以優先得到磚瓦房居住,以此調動移民積極性。

  燒窯技術這個時代早已成熟,找些曾經在窯廠幹過的人來指導,周士相不擔心會燒不出磚來。

  再三考慮後,周士相指示宋襄公在軍帥府下設民務部,部下又設農墾、漁牧、驛傳、工坊四司,專門負責香山建設和發展。

  宋襄公認為軍帥府當主要管軍,民務當交由香山縣辦,可在新會縣衙成立類似戶房、刑房、禮房的這樣的公房處置這些事情。

  這個建議被周士相否決了,因為在他看來,太平軍未來肯定不會就只香山一塊地盤,所以必須在軍帥府內設民務部,將來萬一能奪取廣州,那麼這個民務部便可以立即拿出來改頭換面成廣東布政使司,以此來接管廣東全省的權力,並迅速運轉起來。

  宋襄公著眼于當前,周士相著眼于未來,他要建立的這個民務部完全就是一個小政府的構架,也是用於培養太平軍自己的政務人才機構,若放在香山縣衙肯定達不到自己的要求,且容易和縣衙發生衝突,因此他強力推動此事。宋襄公拗不過他,只得答應下來,根據周士相的意見,在軍帥府成立了民務部,同時將各司職責明文落實下來。

  周士相讓宋襄公兼任民務官,因為沒有具體官銜,所以這民務官便是個臨時差遣。

  農墾司的職責便是專門負責農業;漁牧司顧名思義就是負責捕魚和飼養牲畜;而驛傳司則負責道路修整和驛站的建立;工坊司則是專門負責組建鐵器作坊,並統一管理,另外還有承擔軍械製造的職責。

  因為這四司都是與民生切切相關,所以周士相不要那些讀書人負責,只要宋襄公找些與之相關的人手負責,再配些讀書人協助,這樣就不會讓外行領導了內行。

  農墾司的負責人是新會之戰殘了一隻手臂的總旗錢豐,他不識字,不過在加入太平軍前卻是個種地的行家,且做事穩重,宋襄公便保了他做這個司主事。

  漁牧司的任務說重不重,說輕倒也不輕,前後擄獲回來的牛羊豬馬等牲畜有一兩千,這就需要數量極多的飼料及食草。香山是魚米之鄉,境內水系發達,山林也不少,所以漁牧司要管好這些牲畜,另外還得負責組織一些漁民出海打魚,為太平軍和香山百姓提供魚肉。最重要的是漁牧司必須組建屬於太平軍的養豬場和養牛場,甚至養鴨、養雞場,以便能夠讓太平軍有自己穩定的禽肉來源,減少百姓負擔。和農墾司主事錢豐一樣,宋襄公為漁牧司選的主事是個叫宋保的漁民。

  驛傳司主要就是修整香山境內的官道,同時負責軍驛的修建和維護。主事是廖瑞祥推選的一個姓秦的小吏,說這人從前幹過驛卒,對這方面比較瞭解。工坊司主事是鐵毅保舉的一位屬下,從前在老鳳莊銅礦時專門給礦裡打造器具,加入太平軍後曾成功修好過一杆火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1

第343章 駐軍澳門

  民政事務千頭萬緒,比治軍都難,周士相即便兩世為人,對這些具體牽涉民生的事務也不可能什麼都懂,更不可能親力親為,因此將大概架子搭起後,如從前一樣便甩給了宋襄公和廖瑞祥具體辦理。

  六月下旬的時候,周士相等來了一人。

  這人叫蕭白朗,廣東南海人,弘光元年的秀才功名,因清兵南下,南明政權不穩,科舉中斷,蕭白朗未能在科舉上再進一步,加之家境貧寒,便轉而隨族中一海商出海謀生活。靠著其聰明伶俐,十幾年下來,倒學得不少洋夷的話,現在澳門替佛郎機人當通事。周士相在前山寨和那些佛郎機人談火器買賣時,便是這蕭白朗居中翻譯。

  當然,蕭白朗不是被周士相請過來的,而是被綁來的,從其澳門家中綁來的。

  蕭白朗莫名其妙被人從家中綁出,一路也沒人告訴他到底為何事,頭上更被罩了黑布,不知道自己被帶去哪,他只道自己是被土匪綁票,因此很是害怕。等被帶到軍帥府後,感覺有人在,便忙雙膝一軟就跪到在地,納頭就磕,口中稱道:“好漢饒命,若要贖金,小的這就寫信給家裡,好漢們說多少就多少,小的絕不二話,更不敢勞好漢們勞神!”

  說完便跪在那動都不敢動,隱約可見其身子在顫抖,想來真是害怕得緊。他不能不害怕,這年頭綁匪可是兇殘得很。

  周士相揮手示意親衛取下蕭白朗頭上的黑罩,爾後笑道:“蕭通事不必害怕,是本帥讓人請你來的。”

  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取下黑罩後,蕭白朗還有些不適應,等抬頭一看,卻是嚇了一跳:眼前這人不是旬前在前山寨要和佛郎機人買火器的那個明朝總兵嗎?

  “這……”

  蕭白朗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何這個姓周的總兵要綁自己,愣在那裡。

  “你不必緊張,本帥不會害你性命,只是想找你來問些事情,但又怕你不肯來,便不得已出此下策叫人將你綁來,哈哈,通事可要體諒本帥才是。”

  周士相也不管蕭白朗如何想,一句話就把綁票的事掩了過去。蕭白朗兀自還愣在那裡,不知道這人到底想幹嘛。

  “喔,你放心,本帥問過一些事情之後便會放你回去,起來坐下說話。”

  見蕭白朗還愣著,周士相只道他仍害怕,便寬慰了他一句,又示意瞎子李搬來張椅子示意蕭白朗坐下說話。

  “大人面前,哪有草民的座位,草民站著就好。”好像這椅子紮屁股一樣,蕭白朗一點也沒有敢坐的念頭,站在那捂著手不知如何自處。

  “讓你坐就坐吧。”

  周士相沒有理會蕭白朗,自顧自地說道:“我手下人說你也是有秀才功名的?”

  聽了這話,蕭白朗怔了一下,道:“草民是弘光元年考中的秀才。”

  周士相點了點頭:“既是有功名在身,就不要一口一個草民了,稱學生吧。”

  “是,大人。”

  秀才見官稱聲學生是應有之理,蕭白朗低聲應了,不過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周士相把他綁來到底想幹什麼。

  周士相隨手端起婉兒熬得一碗酸梅湯喝了幾口,只覺心清氣爽,又看了眼蕭白朗,輕笑一聲,才道:“你且放心,本帥說話一向算數,說放你走就放你走,不過放你之前,你須得好生回答本帥的話,要是有什麼隱瞞錯漏的,那就怪不得本帥得多留你些日子了。”

  聽了這話,蕭白朗心中一喜,趕緊道:“大人所問,草民……學生定當如實奉告,絕不敢有所欺瞞,請大人放心。”

  “喔,本帥是信得過你的。”

  周士相沒有馬上詢問蕭白朗有關澳門之事,而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起這個人來,按前世眼光看,這可是個精通數國語言的精英啊,若是能收入囊中,便是多了一個外交人才,這樣日後和洋鬼子打交道就不怕被他們騙了。

  蕭白朗被周士相看得有些尷尬,便道:“大人若是嫌葡萄牙人的火器價格高,學生可以為大人從中說項,讓他們把價格降下來,大人看可好?”

  “葡萄牙人?”

  周士相品味這三個字,目中滿是有趣。

  “葡萄牙就是大人說的佛郎機人,咱們這邊又稱他們叫蒲麗都家人,不過按他們的話譯過來,葡萄牙更準確些。”蕭白朗以為周士相不知道葡萄牙的意思,忙解釋了下。

  周士相哈哈一笑:“本帥知道葡萄牙,也知道他們的國家在哪,嗯,離咱大明可遠得很。”言畢,話音一變,“不過你道本帥大老遠把你請來,就是為了要你去和葡萄人討價還價的?”

  不為這事又為什麼?

  蕭白朗再次愣住,不為這事,姓周的把自己弄來做什麼?

  “你且和本帥說,為何這些葡萄牙人坐地起價,將火器價格哄抬數倍?”

  葡萄牙人將一杆破火銃售出幾十兩銀子的高價,一直令周士相耿耿於懷,想弄明白這些一直和大明保持良好關係的白皮鬼子怎的突然就變了臉,不認大明這個招牌了。

  “不瞞大人,若是只大人一家來買,葡萄牙人倒也不會這麼做,畢竟他們來咱們大明就是想賺錢的,不可能有銀子不賺……之所以和大人這邊談不攏,實是因為清軍那邊也派人到澳門要採購一批火器,故而葡萄牙人才抬高價格想從中多賺一些。”蕭白朗沒有隱瞞,將實情透露了出來。

  “就這麼簡單?”

  周士相卻是有些不太相信,總感覺那幾個葡萄人在前山寨時對他這大明總兵的態度並不是很友善。

  蕭白朗猶豫了下,他只是個通事,葡萄人到底如何想法肯定不會告訴他。

  “學生猜測,葡萄牙人之所以不願和大人買賣,恐怕是擔心清軍那邊知道後會不讓他們再在澳門居住,畢竟眼下清廷比咱們明朝要強。”

  說完這話,蕭白朗有些擔心會冒犯到周士相這個明朝的總兵官,不想對方卻沒有生氣,而是點了點頭,有所感慨道:“人善被人欺,家裡窮的話,就是親戚也看不起啊,何況這些唯利是圖的傢伙。”

  蕭白朗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道:“不知大人還有何要問學生的?”

  “現在澳門有多少葡萄牙人居住,他們的軍隊又有多少?”周士相開口問了個讓蕭白朗聽後整個人呆在那裡的問題。

  “怎麼,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周士相看著臉上陰晴不定的蕭白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大人的這個問題,學生不敢答。”蕭白朗喉嚨一咽,好像魂丟了一樣,有氣無力地說道。

  “為何不敢說?”周士相一臉笑容的走到蕭白朗面前。

  “學生怕……怕……”

  想到要是將澳門的實情透露給周士相,葡萄牙人知道後會如何處置自己,蕭白朗不由一陣心驚肉跳……

  這個姓周的明朝總兵想幹什麼?大明朝廷可是允許葡萄牙人在澳門居住的,難不成你現在想趕葡萄牙人走不成?

  蕭白朗很是不安,隱約察覺周士相所圖不小。

  “你不說,本帥這邊也終會能查出來,不過費些功夫而矣。”

  周士相收起笑容,正色看著蕭白朗,道:“你既是我大明子民,又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佛郎機人的話懂得也不少,這等本事只在澳門做個小小通事不免浪費了,嗯,不如本帥替你向朝廷保個官如何?”

  “大人平白要給學生這般好處,學生無功不受祿,實是不敢要。”蕭白朗咬牙拒絕了這個很誘惑的條件,葡萄牙人都知道大明要完蛋,更何況他這個漢人。

  “你倒是聰明人,知道無功不受祿,不過只要你把澳門葡萄牙人的實情告訴本帥,就是有功受祿了。”說到這,周士相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你若不說,本帥卻也不是這麼好性子的人,說不得本帥真要當回綁匪撕回票了!”

  “啊!大人,這……”

  蕭白朗被周士相的威嚇之話嚇得一個哆嗦,他不是不怕死的人,但是總覺就這麼把東家給賣了,似乎對不起東家。他在澳門做通事這幾年,葡萄牙人沒虧待他,不僅讓他在澳門買了房子安了家,每月又有高薪可拿,活得很是逍遙。因此內心很糾結,不知如何選擇。

  “你說還是不說!”

  周士相微微示意,瞎子李嘿嘿一笑便提著大鐵錘朝蕭白朗進逼了兩步。軟的不成便來硬的,周士相不信這個蕭白朗真能替葡萄牙人嚴守機密。

  正百般念頭轉著的蕭白朗瞥見瞎子李的那獨眼不善,再看對方手中拿著的還有血跡沒有拭去的大鐵錘,暗自一凜,心道事已至此,也由不得自己不同意了,葡萄牙人對自己再好,難道還及自家性命要緊?

  念及此處,咬牙道:“學生願說!”

  “好,這才是我大明子民嗎!”

  周士相笑眯眯的按著蕭白朗坐下,等對方將澳門葡萄人軍隊駐防詳情吐出後,他再一次揚聲笑了起來。

  蕭白朗很緊張地問道:“大人莫不是真想派兵攻打澳門不成?”

  “怎麼可能!本帥是那種糊塗人嗎!既然我大明允他們在澳門居住,那本帥身為朝廷命官,自應尊奉朝廷主張……不過我大明只是允許葡萄牙人在澳門居住,卻沒將澳門賣給他們,所以我大明對澳門仍有管轄權,也有駐軍權,因此本帥準備照會那些葡萄牙人,告訴他們,我大明軍隊要在澳門駐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1

第344章 搶劫澳門

  在駐軍要求的背後,掩藏的是周士相一顆火熱的搶劫之心。促使他想要搶劫澳門的原因不但但是葡萄牙人在火器交易上的刁難,更重要的是澳門這地方的確太富有了,富有到周士相不能不動心的地步。

  從前山寨那些經常來往澳門的商販口中,周士相大致得知了葡萄牙人是如何在澳門生髮的。他們從歐洲運來白銀、胡椒、蘇木、象牙、檀香等商品來與華人交易,其中以白銀為大宗,這便是說澳門的葡萄牙人手中屯有大量白銀,數量至少都是以數十萬兩計的。而葡萄牙人在大明採購的物品則是生絲、綢緞、茶葉、瓷器、麝香、甘草、黃金、黃銅等,其中以生絲最受葡萄人喜歡。

  這個貿易可以說是暴利的買賣,利潤高達20多倍,由此吸引無數的葡萄牙船主不遠萬里前來東方。不過這一切卻都是大明律法所不允許的,屬於走私貿易,換句話說,澳門的葡萄牙人全是走私販子,和他們合作的華商也都是披著海商外衣的海盜。因此在法理上,周士相作為大明朝的總兵官,是有權力插手澳門事務的,僅以打擊走私為名向澳門駐軍便足以讓葡萄牙人啞口無言,他們要麼接受,要麼就反對。但無論選擇哪種,戰爭都是不可避免的,因為駐軍從來就不是周士相的目的,他想要的是澳門的財富。

  前世今生,周士相從來都不信奉白鬼至上,他只信奉實力至上。有足夠的實力,管你是天王老子,膀子一撈也搶你娘的了;實力不夠,那就乖乖縮著,漢家歷史,忍辱負重的故事從來不曾少過。

  歷史上的葡萄牙人也從來不是什麼好貨,且曾經侵略過中國,因此對於打劫澳門,周士相毫無心理負擔。一旦戰爭爆發,他也壓根不擔心遠在幾萬裡外的葡萄牙人海軍,他只需解決澳門的葡萄軍隊即可。哪怕葡萄牙真的向東方派來艦隊,也足夠運氣能抵達目的地,周士相也不害怕,因為17世紀的東方還不是葡萄牙人說來就來的。

  前山寨便是太平軍進攻澳門的橋頭堡。

  天啟年間修建的這座軍事要寨便是用於防範葡萄牙人的,同時香山縣負責澳門事務的官員也派駐此寨。清軍佔領香山後,沿襲明朝制度同樣在前山寨設了千總官,且將此寨改隸廣州府直轄,對於澳門葡萄牙人仍如明朝時放任不管。

  太平軍佔領香山後,該寨千總陳士奇棄寨逃跑,使得太平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取了這座距離澳門只有20裡遠的軍事要寨。原先周士相無意打澳門的主意,所以前山寨一切如常,現在他準備搶劫葡萄牙人,那麼前山寨的重要性便突顯出來。

  進攻的橋頭堡有了,但如何進攻,又如何能得手,得手之後又如何善後就成了周士相要考慮的下一個問題。

  具體澳門每年能有多少進項,這一點僅是個通事的蕭白朗肯定不知道,他向周士相提供的是澳門葡萄牙人駐軍和炮臺的情況。

  據蕭白朗說,澳門的葡萄牙駐軍是從原先的警衛隊擴充而來,人數並不多,只有500多人。這些葡萄牙士兵除一部分在市內維持秩序,大多都駐紮在關澳城牆上的兩處炮臺上面。這兩處炮臺上有大小炮數十門不等。另外,蕭白朗說葡萄牙人在澳門的最高長官是總督布加洛,這人原先是個軍官。

  500多人的守軍顯然不會被周士相看在眼中,哪怕他們擁有兩處炮臺,也不夠太平軍打的。

  周士相頭疼的是葡萄牙人在澳門的真正實力並不單單就是這500多人的駐軍,他們另外還有一支力量,這支力量不僅人數遠超駐軍,且戰鬥力也不下於這些駐軍——他們便是常年停靠在澳門的葡萄牙船隻上的水手。

  眾所周知的原因,包括葡萄牙人在內的歐州海船上的水手隨時都可以成為士兵,也隨時能搖身一變成為海盜,殺人放火對他們而言是家常便飯。那些海船上都配有火炮,幾艘船組織在一起便是個小型艦隊。

  最保守估計,若太平軍真的攻打澳門,總督布加洛能夠迅速徵召這些海船上的水手抵抗太平軍,他們的人數絕不會低於3000人,甚至布加洛要是捨得下血本,將澳門的那些西方人和冒險者都徵發起來,又能組建一兩千人的軍隊出來。如此澳門守軍人數便不會低於5000人,再加上他們都是配備火繩槍,在火器上並不弱於太平軍。

  因此周士相反復考慮之後決定不能強攻,而是改為誘敵出洞,利用前山寨這座軍事要寨殺傷葡萄牙人的力量,和對付清軍一樣一點點的放他們的血,直放到他們無法承受為止。

  而想要迫使葡萄牙人從澳門出來,周士相手上有現成的辦法可用,這個辦法很簡單,那就是切斷澳門的一切給養。

  6月18日,周士相以軍帥府名義行文前山寨,自即日起立即關閉關澳城牆,阻止任何人向關內的葡萄牙人提供酒米食物及一切生活必需品,同時派人通知葡萄牙人總督布加任,大明廣州總兵官鑒於匪患嚴重,特向澳門派出一支由3000名大明勇敢士兵組成的軍隊,以便協助澳門當局維持治安,保護居民安全。

  關澳城牆便是當年明朝沿葡萄牙人居住社區週邊修築的一道城牆,中間留個關閘設官兵把守。城門每五天開一次,用於向葡萄牙人提供酒米食物及生活必需品。後來城牆那頭的葡萄牙人耍起小聰明,在他們那邊的城牆後面加寬加厚,更修築了兩處炮臺,如此一來,陸地上的任何軍隊想要進入澳門,就只能走關澳城門這一條路。

  葡萄牙人的算盤打得很精,將明朝修建的城牆改建成他們的屏障,利用兩座炮臺扼守城牆,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澳門會遭到任何敵人的進攻。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萬一對面的明朝人同樣關閉城門,停止向城牆後的澳門輸送一切物資,那澳門在短期之內就將變成一座死城。那些在海上顛簸了大半年的船隊到達澳門後發現這裡沒有他們需要的食物,也沒有瓜果蔬菜,甚至沒有貨物可以運走,後果可想而知。

  不想讓澳門變成死城,葡萄牙人要麼接受周士相駐軍的要求,要麼就必須自己打開城門,擊敗在外封鎖的太平軍。如此,便合了周士相的意,他求的就是葡萄牙人自己出來。

  封鎖澳門以及和葡萄軍隊作戰,肯定要從北面抽調回太平軍的精銳營頭,這樣一來北面防線力量就會薄弱。

  世上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然現在天熱並不適合軍隊大規模作戰,但周士相還是向新會派出使者,請求老將軍陳奇策和鎮國將軍朱統等人能夠利用水師對三江口的清軍進行一系列的襲擾,最好能造成明軍即將再度大規模攻打三江口的聲勢出來。

  接到周士相請求後,老將軍陳奇策倒是爽朗答應了,因為這大半年來新會從太平軍那裡得了不少錢糧供給,前些日子又是周士相安排人在肇慶那裡偷偷往新會這邊輸送了一批糧食,大大緩解了新會明軍糧草短缺的壓力,現在周士相只不過請求新會這邊造出聲勢,佯攻三江口清軍,陳奇策自然要將人情還給周士相。

  鎮國將軍朱統卻從使者的隻言片語中察覺周士相似乎要在香山有大動作,他不動聲色的盤問了使者幾句,結果這個使者太年輕,沒沉得住氣,三言兩語就叫朱統給兜出了太平軍要對澳門葡萄牙人動手的情報。

  陳奇策被周士相這個大膽舉動嚇了一跳,不知周士相怎麼想起要攻打澳門的佛郎機人了,這佛郎機人雖然占了大明的土地,但百多年以來對大明還算恭順,天啟、崇禎兩朝更是提供了大批紅夷炮給大明抗擊東虜,永曆元年的時候朝廷司禮太監龐天壽還從澳門買了幾十門紅夷炮,另外還招募了幾百名佛郎機人參加大明軍打擊清軍,所以總的來說,陳奇策不贊成周士相打澳門的主張。

  朱統卻從周士相這個大膽舉動中嗅到了“銅臭”味,他其實一直就和澳門的佛郎機人有過走私買賣,知道佛郎機人在澳門聚斂有大批財富,若是太平軍真的能打下澳門,那無疑就是打下了一處聚寶盆,可想而知周秀才會發多大的財。

  “回去告訴你家秀才,發財的事他好意思獨吞的?算我朱老子一股,要是不成,朱老子我可不會替他打掩護。”

  使者回去將朱統的話對周士相一說,周士相知道不算朱統他們一份是肯定不成的,本著接濟友軍,強大友軍好牽制更強大的敵軍的原則,周士相便同意事成之後繳獲算朱統、陳奇策他們一股。

  有了准話,朱統便上心了,和陳奇策準備了三天,便帶著水師的上百條戰船大搖大擺的入了三江口,對著岸上的清軍放了一通炮,嚇得清軍立即快馬奔回廣州報訊——明軍大舉來攻!

  跑到新會準備說服陳奇策和朱統領軍西進的程邦俊被他們的舉動搞得十分糊塗,但他只是兵部主事,前來廣東又只是宣旨欽差,身上沒有其它的皇命,所以無法阻撓陳、朱二人行動。

  同時,葡萄牙駐澳門總督布加洛接到了大明廣州總兵官周士相的照會,並且得知從昨日起,關澳城門就被外面的明軍切斷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1

第345章 封死澳門

  完全沒搞明白狀況的布加洛立即派人到前山寨向太平軍提出了抗議,認為周士相所提出的駐軍要求十分不合理,澳門的治安也非常良好,並不存在什麼匪患,因此葡萄牙人不需要太平軍的任何説明。

  布加洛同時憤怒的譴責太平軍封鎖關澳城牆乃是一種極其野蠻的行為,此舉將導致在澳門的葡萄牙人及所有的西方人受到疾病、饑餓的困擾。如果太平軍繼續堅持這種野蠻行徑,澳門當局將向貴國朝廷提出抗議,並保留採取下一步行動的權利。

  對此,周士相的回應是澳門自古以來就是大明朝的領土,大明朝之所以允許葡萄牙人在澳門居住,完全是秉著人道主義精神可憐這些遠道而來的西方人,使他們能有一個落腳點而不致終日在海上漂泊,但這不意味大明政府放棄了對澳門的管轄權,將這一塊領土送給了葡萄牙人,所以身為大明朝駐廣東的總兵官,周士相將派譴軍隊進駐澳門維持治安看作是職責以內的事務,同時也是大明朝對澳門管轄權的重要表現,完全合乎法理和道義。

  “當然,若布加洛總督一定要向朝廷抗議,那本官也不會阻撓。噢,眼下我們的朝廷和皇帝陛下正在雲南的昆明,那裡離香山很遠,你們得快點派人去,要不然時間耽擱太久。在此之前,本官的軍隊是不會解除對關澳城牆的封鎖,還會派出水師駛向澳門周邊海域,以防海匪肆虐。”

  “本官希望貴方能夠明白我們的行為完全是為澳門的長遠安定著想,我們無意視貴方為敵人,但我們注意到,很多滿清的奸細和海匪利用澳門對我軍造成了危害,因此我們必須要派兵進入澳門肅清那些威脅。”

  “請回去轉告布加洛總督,如果他能正視我大明朝對澳門的管轄權,那本官也是可以和他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

  周士相友善的提醒了使者大明朝廷的具體位置,同時恐嚇要用水師封鎖澳門海域,最後,他表示可以和布加洛進行談判,以求達成雙方都能接受的條件。

  水師,周士相沒有,太平軍的水營目前只有千餘人,戰船也只有兩條,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利用香山的河流運輸物資而矣,想要出海封鎖澳門,那是癡人說夢。

  不過太平軍是沒有水師,但不代表周士相就不能得到水師的幫助。廣東的明軍什麼都缺,什麼也不行,然而就是不缺戰船,更不缺能打水戰的水師官兵。

  淩海將軍陳奇策的水師就是周士相可以借力的最強大水師力量,擁有上百條戰船的陳奇策部比只有幾條戰船的葡萄牙人要強大得多,只要他願意,大可花費些錢糧請動老將軍派些戰船從譚江出海,到澳門嚇唬嚇唬葡萄牙人。

  至於葡萄牙人的海軍,那就是個笑話,周士相從來不擔心,據蕭白朗說,澳門的葡萄牙人戰船只有幾艘,他們東方艦隊的主力在印度的果阿,而從那裡趕來最快也要半年時間。

  半年時間,足夠了,等果阿的葡萄牙人艦隊趕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海上,太平軍或許打不贏葡萄牙人,陸地上,葡萄牙人得考慮他們是否有登陸作戰並長期作戰的能力。

  布加洛的使者憤怒的離開了前山寨。

  周士相不著急,封鎖才剛剛開始,通過這幾天的封鎖情況來看,葡萄牙人還遠沒有到狗急跳牆的地步——他們還是有些積蓄的。

  從北線調回的步軍右營承擔了封鎖關澳城牆的重任,沿城牆10裡之地為禁區,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更休說往城牆後的澳門運送糧食、瓜果蔬菜了。

  前山寨的各鄉、村保安隊也在通往澳門的各條道路上都設了關卡,防止那些走私販子偷偷往澳門運糧。為了調動鄉民的積極性,周士相允諾若是鄉民主動向太平軍報告可疑人物,一經查獲屬實,那就可以得到嘉賞。

  邵成國的騎營也被調了過來,每天都在封鎖線上來回搜尋那些妄圖越過封鎖線偷渡到澳門的走私販子。

  針對澳門的封鎖可以說是滿清海禁的一個縮小板,這些天來,為了震攝那些鋌而走險的走私販子,關澳城牆外,太平軍同樣用一些木頭掛著一些人頭。

  這些人都是因為偷偷越境被捕獲後就地斬殺的。不過,太平軍並不是像滿清那樣不問清紅皂白濫殺,他們只是將其中的走私販子、土匪砍了頭,其餘那些因為關心在澳門的親人生活而偷偷想要運糧過去的,則是將其糧食沒收予以關押數天後便放回。

  為了徹底封死關澳城牆,周士相下了嚴令,任何人都不得徇私,有敢私放一人過去的,一經查獲,負責該處封鎖的軍官和士兵都要受到重罰,情節嚴重的甚至會被立即軍法從事。

  在這嚴令下,僅僅用了三天時間,長達十幾裡的關澳城牆徹底被封死,十裡內除了巡邏的太平軍便再也看不到一人。

  葡萄牙人是沒有辦法從海上獲得給養的,因為廣東沿海大部分地區都被明軍控制著。不過為防萬一,周士相還是派人去請陳奇策能予以配合,調一些水師戰船到澳門海域,同時請陳奇策和朱統幫忙聯繫沿海的明軍各部,希望他們都能切斷和澳門的任何海上買賣,讓葡萄牙人無法從廣東沿海獲得糧食補給。

  為此,周士相再次被朱統狠狠敲詐了一筆,兩次北進搶來的物資有四分之一送到了新會。另外,在朱統的協調下,周士相以事成之後的三成物資獲得了沿海明軍各部的幫助。這當中包括在臺山文村的虎賁將軍王興和唐王朱聿鍔。

  徐應元和唐王取得了聯繫,在知道文村正在遭受大饑荒後,周士相特意調撥了700石糧食請陳奇策用水師的戰船送到了文村,另外隨船的還有一些武器軍械。周士相更請宋襄公寫了封信給唐王,這封信上並沒有寫什麼,只是單純的表達了周士相對唐王的敬佩之情。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1

第346章 韃靼人會幫忙的

  澳門,總督府。

  距離太平軍對關澳城牆的封鎖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距離海面上出現明國人水師也過去了一個多月,然而總督府門口每日聚集的人卻是有增無減。這些人各國的都有,甚至還有明國人的樣貌,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著焦慮和不安。

  太平軍對澳門的封鎖不但令常年居住的葡萄牙人感到恐慌,也讓這些常年在澳門做生意的商人們感到驚慌,隨著封鎖的時間變長,他們的糧食已經快要吃光,如果情形再持續下去,用不了十天,澳門將會現第一個被餓死的人。

  最初,澳門的所有人都對太平軍的野蠻行為感到憤怒,現在他們卻將憤怒的視線對準了總督布加洛,因為這麼長時間了,布加洛仍然沒有拿出一個有效的辦法來化解這場危機。

  “該死的,他為什麼不見我們!我們需要食物,我們需要食物!”

  “總督大人必須馬上和明國人談判,答應他們的條件!”

  “……”

  憤怒的人群在外面叫駡著,總督府內,葡萄牙駐印度總督任命的澳門總督布加洛也無比憤怒。讓他感到憤怒的是手中一封公文,公文是從印度果阿發過來的,發函人是葡萄牙駐印度總督施羅保。

  “我注意到東方的局勢發生了一些變化,但是大陸上的爭端並不應影響到我們葡萄牙人在東方的利益。對於東方那個大國而言,我們在澳門的力量很弱小,甚至我們在整個東方的力量都不足以和這個強大的國家相抗爭,因此葡萄牙一直以來對東方的態度就是中立,哪怕這個國家發生了可怕的叛亂,我們也不應該插手其中,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現在,尊敬的閣下似乎招惹到了麻煩,這個麻煩很大程度威脅到了我們在澳門的統治,連帶著也威脅到了我們在東方的利益……最後,我很遺憾的向閣下闡述一件事實,那就是王國在果阿的艦隊是不會到東方去的,艦隊在印度有更重要的使命存在,因此我希望閣下能用外交手段解決這件爭端,儘快讓澳門的局勢恢復到從前,讓我們能夠繼續從澳門運回歐州人民為之著迷的東方貨物。”

  施羅保的公函語氣十分和善,甚至難得的用了“尊敬”來稱呼布加洛,這是以往布加洛從來沒有享受到的詞彙,然而布加洛卻在施保羅的字裡行間讀到的是不滿和諷刺,這讓他十分的憤怒。

  “施羅保竟然愚蠢的以為這個麻煩是我招惹來的,他竟然不同意艦隊到澳門來,他甚至還要我和那個野蠻的明朝總兵用外交手段談判,難道他真的以為這次事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麻煩嗎,僅僅付出一些金錢就可以化解嗎!”

  布加洛真的很生氣,他之所以能夠堅持不與明國人談判,就是指望果阿的王國艦隊能夠趕到澳門來,這樣即便不能在陸地上對明國人的軍隊給予痛擊,但只要能夠將明國人在海上的戰船驅趕走,他仍然可以堅持下去,直到明國人自己撐不住。可是施保羅的決定卻粉碎了布加洛的希望,沒有果阿的主力艦隊來支援,他是無法震攝明國人戰船的,澳門也將被明國人從陸地和海上死死封鎖住,真正成為一座死城。

  “那些該死的明國海盜,我們一直合作得很愉快,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們不來幫助我們,難道我們付給他們的酬金還少嗎!”

  見總督將憤怒對向了那些海盜,布加洛的心腹,統領澳門葡萄牙軍隊的軍官羅東尼無奈的搖了搖頭,總督大人也太異想天開了,怎麼能夠指望一幫強盜和明國人的軍隊作戰呢。

  對於總督大人的憤怒,布加洛非常理解,也感同身受,但是他不能不盡一名忠心部下的職責——那就是必須提醒總督大人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總督大人,我們現在必須做出選擇了。沒有果阿的艦隊幫助,我們是無法令明國人的水師從海上撤走的,那樣,澳門就真正成了絕地了。施羅保公爵明顯是將責任推給了閣下,如果閣下不能妥善處置這次危機,他便會有藉口將閣下調到其它地方,從而可以讓他的親信來接管這座東方財富之城。”

  “羅東尼,你想說什麼?”布加洛平復了心中的憤怒,冷靜下來。

  “明國人的軍隊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厲害,否則他們也不會韃靼人趕到南邊來,甚至連他們的政府也要被消滅了。因此我認為不應該害怕明國人的軍隊,而是應該和他們戰鬥,讓他們知難而退。所以,總督閣下,請下令徵召水手吧,我將帶領他們出關把明國人的軍隊打敗,讓他們知道我們葡萄牙人的厲害!”羅東尼是堅定的主戰派。

  “不!”

  布加洛卻將那封公文扔到書案上,對羅東尼搖了搖頭,道:“我們不能和明國人交戰,否則我們將遭到教廷的指責。”

  “教廷為什麼會指責我們,我們才是歐州人,是真正的天主教徒,明國人不是!”羅東尼有些激動,不知道為何和明國人開戰會惹來教會的指責。

  “聽說明國人的皇太子一出生便受洗禮成為我們天主教徒了,所以教廷是支援明國人的,一直以來教廷也竭力在東方推動他們的上層接受我們天主教,如果我們和明國人開戰,教廷肯定會不滿的。”

  “既然他們的皇太子都是我們天主教徒,那為何關外的明軍會敵視我們呢。”

  “是利益!”

  布加洛聳了聳肩,“羅東尼,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好好想一想,為何那個明國人的總兵會突然對我們採取敵對行動?”

  “難道是因為那些火器的價格?”

  羅東尼不相信明國人僅僅是因為要買的貨物價格高了就要爆發戰爭。

  “也許是,也許不是,誰知道呢,現在這個不重要了。”

  布加洛很是苦惱的走到窗邊,看著北方對羅東尼道:“你去和明國人談一談吧,看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總督大人,這是軟弱,是妥協,身為軍人,我無法接受沒有經過戰鬥的談判!”羅東尼很是憤怒的叫了起來。

  “這不是軟弱,也不是妥協,而是智慧!”

  布加洛斬釘截鐵的回轉過身子,對羅東尼道:“你要知道,明國人的敵人並不是我們,他們的敵人是北方來的韃靼人,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和他們大打出手,廣東的韃靼人會替我們解決這個麻煩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3

第347章 澳門來信

  北京。

  度過難熬的夏季後,順治將派蒙古兵南下的事再交由議政王大臣會議商辦,原本他是準備將此事再往後拖一拖,看看南明那邊孫可望和李定國打得如何,待二人分出勝負再決定往廣東增兵的事。

  不過七月中旬的時候,五省經略洪承疇上了摺子,說朝廷應當馬上向廣東增兵,因為他已擬下三路大軍齊進西南的戰略。湖南戰場的清軍自然是為中路,至湖南兵進貴州;而在保甯的吳三桂和四川巡撫李國英則為右路,至川中入滇;廣東平、靖二藩會合靖南將軍哈哈木為左路,先領軍和廣西線國安會合,爾後再揮師入滇,如此只待孫可望和李定國分出勝負,朝廷便令三路大軍齊進,趁南明元氣大傷一舉鼎定天下!

  洪承疇的這個三路進軍的方案讓順治拍案叫好,想起廣東前些日子叫太平寇鬧得厲害,廣東總督李率泰和靖南將軍哈哈木都有摺子過來稱廣東兵力不足,故順治決定馬上向廣東增派蒙古兵,以免平滇之時廣東這個左路拖了後腿,叫永曆朱由榔再喘過氣來。

  然而當順治興致勃勃的在議政王大臣會議將派蒙古兵南下的事情再次提出後,依舊沒有被議政王大臣會議通過,氣得順治下朝之後連著打碎了幾個前朝宮中的古董花瓶。

  在董鄂妃那睡了一晚後,順治決定罷除議政王大臣會議,仿前明設內閣,從此國家大事避開滿蒙王公親貴,一切都由他這天子親斷。

  議政王大臣會議乃是祖制所定,關係滿州王公大臣在朝堂上的權力分配,因此順治知道想要把這事幹成很難,為此,他找到大學士甯完我,徵詢這位首席漢臣的意見。

  甯完我很贊同順治撤議政、組內閣的想法,不過他特別提醒順治,撤議政極其不易,不但違祖制,而且易失滿洲人心,所以要順治用最穩妥的辦法緩緩施行,千萬不能急於推行,那樣做易引起八旗大亂。

  順治要的只是寧完我這位首席漢臣的支持,對方的規勸卻是不放在心上的。從寧完我那裡回來後,順治便立即去找他的母親,將罷議政設內閣的想法與太后說了。太后沉思許久,才同意兒子可以試一試,但決不可逼得太急太緊,多作試探,不行就收,務必要穩定人心,不能鬧出亂子來。

  有了太后支持,順治便心中大定,立即召向來支持他的安親王岳樂進宮,結果將自己要罷議政設內閣的想法一說,岳樂當場就被驚住了。

  “皇上孝治天下,如果撤去議政,改動祖宗大法,恐怕人心不服。再者四海未平,八旗將士尚在征戰,此事是否可以緩辦?至於改內院為內閣,有利無害,臣以為可以施行。”

  岳樂的回稟很有技巧,他支持皇帝改內三院為內閣,但卻不支持順治罷除議政王會議,因為再怎麼說,他也是議政王會議的首席王爺,要是議政王公大臣會議不在,他這首席王爺也就做不得了。

  見岳樂不贊成,順治心有些涼,又有意在內大臣索尼和蘇克薩哈、敖拜幾人面前透露了這個想法,讓他們去試探諸王貝勒的口氣,結果內大臣們報上來的結果讓順治大失所望,幾乎在京的所有諸王貝勒都不支持他這皇帝。

  順治籌思終夜決定孤注一擲,他在乾清宮輪流召見諸王貝勒,把事情和他們挑明說破,以皇帝之威逼他們就範。

  乾清宮東暖閣召見的第一位,是順承郡王勒爾錦。

  勒爾錦不是議政王,輩份低,年紀又小,順治首先召見他,意在攻取薄弱環節。但勒爾錦一開口,順治就怔在了那裡,因為他印象中很是愚鈍的勒爾錦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能說。

  “稟皇上,撤議政、改內閣,勒爾錦以為不可。崇德二年夏四月,太宗皇帝聖諭曰:昔金熙宗循漢俗,服漢衣冠,盡忘本國言語,太祖太宗之業遂衰。夫弓矢我之長技,今不親騎射,惟耽宴樂,則武備寢弛。朕每出獵,冀不忘騎射,勤練士卒。諸王貝勒務轉相告誡,使後世無變祖宗之制。祖先聖訓,子孫輩不敢忘;祖先定制,子孫輩不可改。皇上明見萬里,恕勒爾錦直言……”勒爾錦說著,連連叩頭。

  聽勒爾錦象背書一般流暢呆板,順治又氣又好笑,皺眉問道:“你的騎射如何?是不是明日往景山較射,考考你的馬上功夫?”

  “我……”

  勒爾錦臉色通紅,他哪裡會什麼騎射,在那趴著不敢作聲。

  “怪就怪在連你也在朕面前侈談什麼祖先聖訓!”順治盯著勒爾錦,厲聲問:“誰教你背這些話的?”

  勒爾錦嚇得一哆嗦,戰戰兢兢地道:“實在是皇室宗親……都怕皇上撤去議政,大家商量好來進……進諫,都說皇上從諫如流……勒爾錦便也事先準備下了……”

  “難道你就不明白,治理天下不同于當年在遼東?制度不加更張取捨,萬民怎能服帖,天下怎能安定?”順治看了看勒爾錦空洞的眼睛,那裡只有恐懼和遲鈍,他忍不住高聲問:“朕的話,你聽懂沒有?”

  勒爾錦只當皇上又發脾氣了,連連叩頭,滿臉冒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句老話:“皇上明見萬里,恕勒爾錦之罪,祖宗成法,萬萬不可更變!”

  “出去!”

  順治說不出的氣惱,猛一揮手,勒爾錦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出了乾清宮。出來後,只覺後背都是汗水。

  安親王岳樂是第二個進殿的,一看他神情,順治就知岳樂仍然不會支持自己,他覺得有些惋惜。

  “撤議政、設內閣是皇上英明之舉。治理天下原無成法,太宗皇帝若能入關為天下主,也會如此。關外關內,地理人民情勢不同,國家制度若不變更,猶如三十歲大漢再穿五歲時的娃娃衣裳,不是憋死大人,就是弄壞衣裳……”

  “正是正是!”

  順治沒想到岳樂竟然說出支持自己的話,很高興,激動地說道:“大清已是一個巨人,朕就是要為他縫製合體的衣袍!”

  不想岳樂卻歎了口氣,道:“皇上,千好萬好,只是為時太早。”

  “為什麼?”順治一急,聲音走了調。

  岳樂沉聲說道:“皇上明鑒。岳樂以為,待南明殄滅、雲貴收復,天下一統後,再著手變更,似乎更為穩妥。若皇上現在就辦此事,於國家無益,于滿州更無大利!”

  “你……你且下去吧。”

  順治皺眉示意岳樂下去,不想再聽岳樂說下去。

  第三個進殿的是康親王傑書,他有不少地方和岳樂相似,但為人特別謹慎。傑書雖是禮親王代善的後代,卻非嫡傳,年紀輕,資歷淺,文不如岳樂,武不及濟度,在同輩親貴中,以謙謙君子的姿態周旋其間,使得人們都對他抱有好感,他也時時注意與各派力量保持同等距離,決不越過界限。

  今天應召,傑書顯得緊張,跪拜時因誤壓袍襟差點摔跤,目光也閃爍不定,可見內心不安。

  “更變祖宗成法,恐怕會使滿洲人心惶亂。人人都知太祖、太宗開國創業,規模制度可傳永久。敬天法祖尤為滿洲視為金石之言。求皇上三思而後行。”

  順治不快地問傑書道:“你是不贊同朕的主張了?”

  傑書恭敬地回答:“傑書不敢。但傑書不敢獨樹一幟。多數王公大臣贊同,傑書也贊同。”想了想,傑書又補充道:“皇上切勿輕視眾人對撤議政一事的憤慨。萬一各位王叔王兄合力抗辯……皇上要心裡有數才好!”

  順治一驚,立刻追問:“難道他們敢結黨亂政?”

  “不,不是的!諸王貝勒大臣對皇上耿耿忠心,決無二意。然而,這樣的事,不謀而合怕也難免……皇上,能不能棄其主而求其次呢?請皇上明察。”

  順治明白傑書的意思。當然,改內院為內閣比撤議政容易,但對順治來說,撤議政卻比改內閣更重要。

  連碰了三個軟釘子,順治心情很不好,也覺得累,但仍然堅持把議政王貝勒大臣以及六部滿尚書一個又一個地召來單獨面談。結果很使他喪氣。這些王公大臣都表示忠於皇上又忠於祖先,都歌頌皇上英明有為;都記得保持滿洲優勢,不近漢俗漢制的聖諭;都不同意撤議政——理由當然各種各樣,不過,順治從中摸到了一根脈絡:議政王貝勒大臣唯簡親王濟度馬首是瞻。

  順治在暖閣裡沉思著踱了好半天,命太監進食。他喝了奶茶,吃了點心,覺得心力都準備得較比充沛了,才命召簡親王濟度議事。若是濟度能夠支持他,則事情就能成功大半。

  給順治行禮後,濟度直言道:“皇上想必記得,多爾袞曾想削議政,把議政王大臣會議放在一邊,他一人獨攬大權。他又罷諸王兼理部務,使六部尚書聽命于他一人。多爾袞如此變更祖制、胡作非為,引起滿洲公憤,喪盡人心,一旦死去,身敗名裂,豈不是報應?”

  順治勃然變色:這不是明罵多爾袞,暗指他嗎?不過為了爭取濟度的支持,順治竭力隱忍著沒有發作。

  不想濟度越說越慷慨激昂,他道:“我滿洲威臨天下,靠的就是祖制舊俗,子孫萬代傳下去便能子孫萬代永保社稷江山。這是我們滿洲的傳世之寶,要是丟掉,就是金寶玉寶也是沒用!千辛萬苦打下的江山,又要被人家奪回去,人家無需用弓箭刀槍,只這漢制漢俗,就會將滿洲這一支上天的驕子、仙女的高貴後代淹沒在漢人的大海裡!……那時滿洲可就真要完啦!”

  “胡說八道!”

  順治實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喝起來。

  “皇上恕罪!”

  濟度眼都不眨,立刻從坐墊上站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皇上就是殺了濟度,濟度一片忠心可對皇上,可對祖先!皇上以為濟度不肖,濟度甘願領罪。只要皇上一句話,濟度立即辭去議政,從此不問朝事;議政王貝勒大臣也可以全體辭職告退,受皇上處分。但是議政的制度決不能改!”

  濟度的話讓順治氣得牙癢,他知道濟度不是說的大話嚇唬他這皇帝,而真會摞挑子不幹,一旦濟度撂挑子,就會有一大幫人跟上來,不僅會使他這皇帝丟盡面子,還會使統一天下的大業付之流水,後果怕要更為嚴重!

  順治心裡打了個冷顫,沒有勇氣重提撤議政的話題。他強壓住心裡沸騰了似的憤怒,忍氣用不大平穩的聲音說:“那麼,改內三院為內閣呢?”

  “稟皇上,明朝亡國,多半亡在起用文臣上,那是亡國的制度,決不可照辦!”濟度毫不猶豫的再次一口回絕。

  “王兄此言過分了吧!”

  順治冷笑一聲,鼻翼迅速翕動,眼睛忽大忽小,話幾乎是一口氣沖了出來,象質問似的聲音又高又響:“當初先皇設立內三院八衙門,不正是參照明制?太祖時候有沒有這些設置?”

  太宗皇帝設立內三院和吏、兵、刑、戶、工、禮六部以及都察院、理藩院,人人都知道是仿效明制。濟度有些啞口無言,但還是非常固執地說道:“稟皇上,太祖皇帝定下的國事合議制度,先皇並沒有改動!”

  順治勉強笑笑,道:“那麼,王兄替朕謀算謀算,如果不撤議政,只改內閣呢?就如先皇那樣,行不行?”

  濟度微微一愣,馬上意識到皇上讓步了。他想了想,無可奈何地說:“那就另是一說了,可請議政王大臣商議。”

  “朕想撤議政,無非是因為國事繁忙,諸王貝勒大臣功高年老,理應安富尊榮、頤養天年,朕治國理政也可得速效之用。既然王兄等以為這是祖宗大法,不可輕動,朕也有從諫如流的度量。將內三院改為內閣,設殿閣大學士,其實也不過是暢通辦事管道,再說內閣規模也應與我大清國相稱才好。”

  “皇上明鑒,濟度以為內閣大學士比內院大學士多了一倍,又有學士、侍讀學士等名色,其中漢人尤多,他們參贊國政,雖然學問高超,辦事有才,終究非我滿洲,不可付予高位重權,免傷我大清國體……”

  “王兄的意思是……”

  “濟度思忖再三,殿閣大學士不應高過正六品……”

  “什麼?”順治吃了一驚,失聲道:“內三院大學士還是正二品呢,殿閣大學士怎就不高過正六品了!”

  濟度不動聲色,依然恭恭敬敬地接著說下去,好象不曾被順治打斷過:“內閣不能與六部同級,大學士不能與尚書同品,免得內閣職權太重,有礙皇上理政治國。”

  內閣的殿閣大學士,在明制中是崇高的相臣,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授大學士通常稱為拜相、大拜,意思是皇上要禮敬、要拜託宰相調理天下大事。此刻,濟度竟提出他們只能是小小的六品官!

  六部衙門裡的員外郎是六品,各省司、道、府、州、縣中,州官的副職是六品,拿員外郎和州同的品級加給文華殿大學士、東閣大學士,這實在不倫不類,荒唐透頂!

  順治氣得半晌說不出話,突然身子向後一仰,揚頭放聲大笑起來。

  順治的失態令濟度吃了一驚,抬起頭:“皇上,你這是?”

  順治笑得前仰後合,全然不顧帝王的威儀,在那大笑。

  濟度默默站了一會兒,擔心道:“皇上保重龍體!”

  順治猛的停止大笑,瞪著濟度,冷冷道:“去吧去吧!……朕沒有發瘋!你放心好了。”

  濟度走後,順治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股暴怒烈火一樣躥上來,撞著胸膛,燒上頭面,他象戰場上殺紅了眼的武將,發出一聲長長的、慘烈的嘶叫,抄起炕上那張花梨木的精緻小炕桌,連同桌上的茶具、一套青玉文房用具,雙手高高舉起,狠命往地下摔去!不要說那些脆弱的器具,連小炕桌也散了架,木腿木條四處迸飛,嚇得裡外侍候的太監一個個合眼、閉嘴、低頭,心裡亂撲騰,真怕皇上遷怒自己,腦袋搬家。

  順治大踏步出了暖閣,出了乾清宮。他走得飛快,不管不顧。御前侍衛和太監們一窩蜂地跟在他身後小步跑著,又不敢靠得太近。快到月華門,順治才放慢了步子,最後停在門邊。他既不回頭,也不動彈,冷冷地吩咐太監們道:“從今天起,朕誰也不見!奏本全送內院。向太后稟知,朕在西苑。速召湯若望來西苑虛白室見朕!”

  太監找到湯若望時,他正拿著一封從澳門送來的信發呆,寫信的是他的老朋友——澳門天主教會的主教艾儒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3

第348章 帝國主義

  艾儒略比湯若望大了10歲,二人一個是萬曆三十八年來華,一個是天啟年間來華,前者現在是天主教澳門教區的主教,一直和湯若望保持著緊密聯繫。

  從前艾儒略的來信多是詢問湯若望有關滿清皇室對於天主教的態度,以及湯若望在北京這邊對天主教發展所做的事情,同時也會將西方傳來的教廷一些趣事告訴湯若望,因此每回接到艾儒略的來信,湯若望都會十分高興,然而今天這封信卻讓他高興不起來,並且十分的為難。

  艾儒略在這封信中一改從前對中國時局的含糊態度,明確的問湯若望,明朝政府在西南的政權還有沒有可能將韃靼人趕出中國,若是沒有可能的話,則艾儒略必須馬上向羅馬教廷發回中國已被滿清正式統治的情報,這意味著以艾儒略為首的東方天主教將再也不會支援那個在中國西南的明朝政權,也同時表明他們放棄了一直以來在明朝皇室身上所作的努力,連同那個被稱之為“君士坦丁”的皇太子。

  感情上,湯若望對明朝還是很有親近感的,當年明朝的禮部尚書徐光啟和他的學生孫元化和他都有很好的私人關係,他還在明朝的皇宮中傳播天主教,受洗入教的就有後來的南明永曆政權的司禮太監龐天壽等人。當年他也曾替明朝督造過火炮,並口述有關大炮冶鑄、製造、保管、運輸、演放以及火藥配製、炮彈製造等原理和技術,整理成《火攻挈要》二卷和《火攻秘要》一卷供明朝政府參考。

  因此,雖然明朝現在還只剩西南那麼一小塊地盤,哪怕清朝的皇帝將他如爺爺般敬重,湯若望還是不忍心就此拋棄明朝,他甚至還幻想過明朝的軍隊能夠再次殺到北京來,可惜這個幻想從來沒有實現過。

  上帝,我該怎麼做呢?

  湯若望很苦惱,艾儒略信中不僅讓他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並且如果這個答覆是不利於明朝的話,那麼艾儒略希望湯若望能夠利用自己的身份,說服清朝皇帝立即派譴軍隊消滅那支正在讓澳門的西方人飽受苦難和折磨的明軍,他們又叫太平軍。

  “他們的首領是一個年輕的讀書人,噢,對,中國人管他叫秀才。不過顯然這個秀才不喜歡西方人,甚至對讀書人也很不喜歡,他總是喜歡罵人,用粗卑的態度接待葡萄牙人的使者,並且多次揚言要派兵攻打澳門,讓澳門的西方人流幹最後一滴血。事實上,這個年輕的秀才也的確在這麼做,他們已經封鎖關澳城牆兩個多月了,在這段時間內,沒有任何糧食可以運進澳門,這使得很多人在飽受饑餓折磨,當中也包括很多孩子……

  聖保羅教堂的修士們也在餓著肚子請求上帝的祈福,神學院裡的學生也都快沒有食物了,我曾派人去求見這個不喜歡西方人的首領,我的人很明確的告訴他,我們是羅馬教廷派駐東方的使者,我們肩負的是教皇的使命,我們是為和平和上帝福音而來,我們同時也得到了你們的朝廷尊重和認可,所以我們是朋友,你不應該這樣對待朋友。然而,我們的友善換來的卻是對方的謾駡和粗暴的對待。天知道他是想的,他竟然稱呼我們是帝國主義的打手和幫兇!

  天哪,帝國主義是一個什麼樣的詞彙,又代表什麼呢?我弄不明白,如果帝國主義是一個很不好的用語,那我認為,這個年輕的秀才才是帝國主義的打手和幫兇,他是那麼的討厭西方,那麼的討厭天主教,他是非常不友好的一個年輕人,他才是帝國主義者!……若是你已經選擇,那就請幫助我,幫助澳門的這些上帝子民吧!”

  湯若望將信揣進了懷中,在太監的引領下去了西苑的虛白室。他到了後發現年輕的天子正在擺弄著什麼,屋內的長桌上擺滿了瓶、罐、玉缽以及燒杯、天平等用具,方桌上堆滿了書,線裝的《本草綱目》和幾本精裝的羊皮面德文書尤其觸目。

  “瑪法,朕正在製藥呢。”

  看到湯若望過來,順治很高興,笑著招手讓他過來看。

  湯若望笑著看過去,年輕的天子在試圖把琥珀化在一種奇怪的液體中,不過他似乎沒找對方法,幹了這麼久也沒做出琥珀油來。

  在湯若望的指點下,順治終於做出琥珀油了,他轉而又去制珍珠粉。他沒有讓湯若望幫忙,而是自己查書研究,動手制做,不一會就做了出來,小心的用包裝起來後,順治笑了起來,指著這幾包珍珠粉道:“瑪法,朕估算每包珍珠粉要值十兩銀子呢!”

  “要是加上皇帝親手採制的價值,我恐怕它不止一百兩啦!”湯若望撫著捲曲的長須,慈愛地笑道。

  “是嗎?”順治顯然很高興,“我要拿一半孝敬母后,十包給皇貴妃,餘下的都給瑪法。”

  “謝謝你,皇上,上帝會獎勵你的仁慈。”湯若望這時才搖搖頭,歎息一聲道:“自從四皇子被上帝召去後,皇上你可是瘦多了。”

  “是啊!”

  順治也是一聲歎息,董鄂妃所生的皇子早夭讓他很心疼,當初四阿哥出生時,他甚至都決定要立這個兒子為太子,誰曾想四阿哥的福份竟然這麼薄。

  想到早夭的兒子,再想到董鄂妃失去兒子的痛苦,順治心頭痛楚,他抽了抽鼻子,盡力不再去想這件傷心的事情,他問湯若望道:“瑪法你說,一個人為什麼推不動一座大山?”

  年輕天子的這個問題顯然很古怪也很突然,湯若望怔了下,道:“一個人當然推不動一座大山,因為他的力量太小。”

  “不,朕以為那是因為山太大太重!”順治搖了搖頭,沉默片刻,輕輕地說道:“瑪法,朕昨夜夢見朕在推一塊石頭上山,山頂松柏蒼翠,雲海壯觀,可見旭日東昇。可是越推越吃力,石頭竟越長越大,越推越重,不多時朕便寸步難行,石頭卻長成大山,不但朕推它不動,一旦鬆手,它會向朕迎頭壓下,朕將粉骨碎身!”說到這,順治停了下來,帶有一絲期盼的眼神看向湯若望:“瑪法,你會圓夢嗎?”

  “請原諒,我從來不信那個。中國有句老話,叫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皇上,你是白天想得太多了。”湯若望可不想讓自己在皇帝心裡多個神棍的印象出來。

  順治凝視著湯若望,很長很長時間,才低聲道:“瑪法,你一定能懂得,只是你不願對朕說。你知道嗎,朕這些天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可是卻怎麼也辦不成,這讓朕很生氣,也有種無力感,似乎朕這皇帝做得很失敗。”

  順治將自己要罷議政王會議設內閣結果遭到所有王公貝勒反對的事情與湯若望說了。

  湯若望聽後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合掌歎道:“主啊,饒恕這些可憐的罪人吧!”他象個指迷長者似地諄諄告誡年輕的天子道:“皇上,體面的中國人特別顧及面子,許多人絕不承認怕死,總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老母在堂,子孫年幼等等作怕死的藉口……所以在我看來,議政王爺們分明貪戀權勢,卻拿敬天法祖作幌子,反抗皇上的變革……他們真的很可悲!”

  “是,他們就是這種人,可悲的人!”

  順治再次興奮起來,湯若望的話真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濟度他們之所以不肯支援自己,還不是貪戀權勢,怕自己這個皇帝奪他們權!

  “皇上,事情可以有其他解決的辦法,只要開動腦筋,總會有辦法的。”

  “朕已經想到對付他們的辦法了,他們不是要把大學士都降成正六品嗎?朕就來它一個照舊例兼銜,大學士兼理六部,仍舊正二品,看他們還說什麼!”

  “皇上想到了,就應該去做,這樣皇上的心才能真正的安定。”

  “嗯,朕一定會去做的,朕要告訴他們,朕決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下去,絕不是他們可以阻撓的,朕也不會把這顆石頭滾到朕推不動的地步!”

  興奮的順治光顧著自己高興,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瑪法湯若望歎了口氣,腦門也皺得厲害,似乎他老人家也有什麼難言的事。

  終於,順治發現了湯若望的不對勁,他忙關切地問道:“瑪法,你怎麼了?”

  湯若望看著年輕的天子,心裡卻在反復思量,最終,他還是開口道:“皇上,我在澳門的朋友遇到了一點麻煩。”

  “噢,瑪法的朋友?瑪法快說給朕聽聽,他們遇到了什麼麻煩?”

  “皇上真的想知道?”

  “瑪法的朋友就是朕的朋友,他們的麻煩就是朕的麻煩,朕如何不想知道!”

  “好吧,那我告訴皇上。”

  湯若望決定徹底拋棄明朝,他將艾儒略信中所說之事告訴了順治。

  順治聽後怒哼一聲:“又是太平寇!”

  “皇上知道他們?”湯若望驚訝的看著順治。

  “朕知道,這是支流寇。不過瑪法放心,朕這就下旨要廣東馬上出兵剿滅他們,朕絕不會讓瑪法的朋友被這幫流寇欺負的!”

  在自己最尊重的瑪法面前,順治是絕對不會說假話的,他真的憤怒了,他絕不能容忍瑪法的朋友們被賊秀才欺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8:23

第349章 三路進軍

  事關瑪法朋友的安危,順治當天就從西苑回到了宮中,叫蘇克薩哈立即擬旨發往廣東,要廣東務必馬上出兵圍剿太平軍。

  出兵旨意八百里快馬加急送到了廣州,旨意分作了四份,一份是給廣東總督李率泰的,一份是給靖南將軍哈哈木的,另兩份則是給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繼茂的。

  在給尚可喜和耿繼茂的旨意中,順治語氣還算寬勉,給李率泰和哈哈木的旨意上卻用語嚴厲,令得李率泰和哈哈木在接旨之後立即到了平南王府。他二人到時,靖南王耿繼茂也在,想來也是找尚可喜商量出兵的事。

  李率泰開門見山,也不繞圈子,直接問道:“二位王爺,皇上的旨意可是讓咱們馬上出兵剿滅太平寇,卻不知二位王爺幾時出兵,又出多少兵?”

  尚可喜還沒開口,耿繼茂就冷冷看了一眼李率泰,鼻孔一哧道:“總督大人說得輕巧,出兵出兵,這兵從哪裡出?”

  “靖南王,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皇上旨意可說得明白,這次是要我們四家一起出兵,不剿了太平寇,皇上處置的可不是我李率泰一人!”

  耿繼茂的態度讓李率泰也惱了,對方是漢人親藩不假,可自己也是皇家國戚,漢軍八大家有他李家可沒耿家!這小子當真以為自己怕他不成!

  李率泰動了怒,耿繼茂卻也不怕,他年輕氣盛不知做人,這一點比老奸巨猾的尚可喜差得遠了。

  耿繼茂冷笑一聲,譏諷道:“不錯,皇上是要我們四家一起出兵,不過據本王所知,總督大人麾下怕是沒什麼兵能出吧?”

  “本官督標還有千餘悍勇之士,鄰近各府縣再抽些,總也能湊上三五千兵馬,怎就是沒兵可出?”

  說這話的時候,李率泰有些底氣不足,他的督標原先有兩千多人,後來還配了馬隊和炮隊,不過鹿頭河一戰,馬隊和炮隊都叫太平寇給消滅了。馬隊倒還罷了,炮隊損失的那幾十門重金從澳門買來的炮可是讓他真的肉疼。

  胡啟立戰敗後不敢回廣州,跑到順德和滿八旗打官司,這官司雖叫李率泰給和了稀泥,可胡啟立卻怕回廣州後被清算,所以帶著他領回來的督標殘部躲在順德不肯回來,李率泰派了幾次人過去明確告訴他,總督是不會追究他兵敗之責,可胡啟立就是不敢回來。

  後來參政左清私下對李率泰說,胡啟立之所以不敢回來,其實並不是怕總督大人會治他的罪,而是怕滿州人會找他麻煩,畢竟他可是大清軍入關以來第一個敢說滿州人不戰而逃的漢官。李率泰聽後只得歎氣,不再催逼胡啟立回廣州。

  廣州綠營是李率泰這個總督能夠直接抓在手裡的兵馬,為此,他在廣州綠營身上投入了重金和不少心血,只可惜隨著林進忠戰死,廣州綠營算是徹底沒了元氣,現在僅僅靠著逃回來的幾百營兵加上新招的兩千新兵搭著架子,守守城倒也能成,拉出去野戰卻是萬萬不成的,故而耿繼茂才如此譏諷他。

  李率泰惱怒,卻無法反駁,生生憋著悶氣。

  見李率泰臉色發青,耿繼茂嘿嘿一笑,心中得意,仍譏道:“三五千人聽著不少,可能濟得什麼事?那些拉來的夫子能當得什麼用,總督大人這也未免太過應付皇命了吧。”

  “你!”

  李率泰氣得直想跺腳,耿家這混帳小子也太不像話了,罵人不揭短,你倒好,直接把老夫這臉面給扯下來,還有完沒完了!

  李率泰氣得想跺腳,哈哈木的表情卻嚴峻起來,盯著李率泰道:“廣東綠營兵都歸你總督衙門調遣,怎的現在就這點人,還要用些夫子湊數?”

  李率泰沒好氣的道:“這要問平南王了。”

  “怎問起本王來了?”

  聽李率泰語氣不善,尚可喜一挼鬍鬚,哈哈一笑,起身道:“本王幾時得罪總督大人了,要把這氣撒我頭上?”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李率泰索性也不與尚可喜再虛偽下去,脫口就道:“肇慶的許爾顯,潮州的吳六奇,我可調不動。”

  尚可喜沒想李率泰當著哈哈木的面竟直接撕破臉皮,點明肇慶和潮州是唯他平南王馬首是瞻,眉心瞬間黑了下來,悶聲道:“這話說得,大人是總督,負有節制綠營之責,怎會調不動他們。”

  李率泰不接這茬,直接道:“平南王,你也莫與我說這沒用的,我只問你,到底出不出兵!”

  李率泰現在也是真急了,若是議政王大臣會議通過調蒙古兵南下的提議,他又何必和尚可喜撕破臉。現在倒好,皇上沒向廣東增兵,反而下旨來催廣東馬上剿滅太平寇,他李率泰手下又沒兵,不逼著尚可喜出兵他拿什麼去平太平寇。

  “出!”

  李率泰的咄咄逼人讓尚可喜臉色一沉,咬牙道:“皇命要本王出兵,本王豈敢不出兵,真要不出兵,本王不是抗旨不遵了!”說完想是也來了氣性,帶著幾分怒意又道:“肇慶許爾顯手下有幾千兵,潮州吳六奇那也有幾千兵,既然總督大人說他們只聽本王的,那本王這就發文要他們帶兵都來。潮州不要了,肇慶也不要了,都到廣州來,本王就不信了,這麼多兵馬還剿不了他賊秀才!”

  “平南王何必說這氣話!”

  李率泰冷靜下來,知道尚可喜這是與自己在置氣,他擺了擺手,氣勢弱了不少,示軟道:“王爺只需他二人各調一些兵馬前來就是,哪需全軍都來。”

  尚可喜哼了聲,沒有說話,他這也是氣話,真要把潮州和肇慶的兵都調來,那廣州城也就不保了。

  耿繼茂撇撇嘴,心下頗是有些羡慕尚可喜,潮州的吳六奇和肇慶的許爾顯手下可是各自都有數千精兵的,要是這兩人肯聽他靖南王的,他又何必窩在廣州城裡跟尚可喜、李率泰置氣。

  哈哈木來廣州這麼久了,當然知道李率泰這個總督和兩個漢藩不和,他有意調和,畢竟眼下的大事是要幾家一起合力剿滅太平軍,不是在這弄什麼意氣之爭。

  “行了,你們也不要吵了。這兩個月我一直就想出兵剿滅太平寇,活剮那賊秀才替塔音布報仇,不過天熱,滿州兒郎們動不得,現如今天涼下來,皇上也要咱們先剿了太平寇,那我手下的滿州兒郎都去。這一回我把四個牛錄都帶上,我親自帶兵去,看看那賊秀才到底有多大能耐。”

  一聽哈哈木要親自領軍出戰,李率泰大喜,道:“有靖南將軍親自出馬,太平寇覆亡指日可期!”

  “既然靖南將軍都要親自領軍,那本王也沒什麼好說的,本王藩下旗兵出2000,另外再從肇慶和潮州調兵來,怎麼也要湊上5000兵,免得有人以為本王擁兵自重,不肯為朝廷出力。”

  其實接到聖旨後,尚可喜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出兵的,哪怕北京沒有聖旨來,他也要出兵把香山的太平軍剿滅掉,不然他這手腳就完全被捆住,根本無法騰出力量西進。

  滅國的大功可是千載也難逢的!

  本來尚可喜還想再遲些表態,但現在不能不立即表示了,要不然可真叫哈哈木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擁兵自重,不肯替朝廷出力了。

  “不過三江口那邊還需兵馬支應著,所以本王得留些兵馬,免得三江口有失。”尚可喜看了眼李率泰,見對方臉色有所鬆動,知道自己的表態起了效果。

  “那是自然。”

  李率泰點了點頭,他對尚可喜的怒氣的確消散了。三江口的兵馬要防備新會明軍,當然動不得,要不然讓新會的陳奇策和朱統占了三江口,廣州要做的就不是調兵打太平軍,而是要留在城中堅守了。

  哈哈木親自領軍,出動全部滿州牛錄,尚可喜也出了本家藩兵2000,另外還要再從肇慶和潮州調兵,姿態肯定是做足了的,沒人能再說他平南王什麼,現在就看靖南王耿繼茂的了。

  哈哈木一臉肅然的看著耿繼茂,尚可喜只是如尋常的看著他,李率泰則是還帶著氣色,他不氣尚可喜,卻怎麼也咽不下耿繼茂這口氣,這小子剛才也太混蛋了些。

  被三人看著,耿繼茂坐不住了,他起身來到哈哈木面前,看了眼尚可喜,又看了看李率泰,遲疑一下,終是開口道:“平南王年紀大了,這出兵打仗的事得咱們這些晚輩來,所以本王決定這次也親自領軍。”

  李率泰“啊”了一聲,不敢相信的看著耿繼茂:“靖南王也要親自領軍?”

  “本王自就藩就來,還一直未有軍功,再這樣下去豈不是叫外人笑我們耿家無人?這一次我藩下幾個牛錄漢軍都去。”

  李率泰的吃驚讓耿繼茂心中很是滿意,他要的就是這效果。

  李率泰沉默了,尚可喜也是用從未有過的目光打量這個侄輩,哈哈木則是哈哈大笑起來:“太平寇就和流賊一般,多是裹挾百姓以壯大自身,這等賊軍,猛則猛矣,但一受挫,即無再戰之力。這一次我大軍壓境,那賊秀才就是真長有三頭六臂也跑不掉了。”

  尚可喜命人取來地圖,示意三人湊上來看,他道:“本王剛才和靖南王商議過,若是兵力足夠,便兵分三路,中路取順德直撲香山縣治仁厚都,左路取番禺直撲良字都與中路會合,右路則沿龍眼都兵進前山寨,如此就叫太平寇首尾難顧,居中失彼。待中路和左路取了香山縣治後,便一齊向前山寨進軍,如此,太平寇便無可逃身。”

  哈哈木定睛細看,片刻點頭道:“就依平南王,我領滿州兒郎為中路。”

  耿繼茂覺得良字都這條路好走些,便道:“既然將軍領滿州將士走中路,那本王便領藩下兵馬走左路好了。”

  如此剩下的右路自然便是歸尚可喜了,他笑了笑沒有異議。李率泰的部下營兵戰力不強,商議後便歸中路哈哈木調遣。

  定下三路出兵後,李率泰、哈哈木、耿繼茂便向尚可喜告辭,各自去準備出兵的事。待他三人離開後,尚可喜叫來在外的班志富,吩咐他:“你馬上去一趟肇慶,要許爾顯調2000兵到廣州來。”

  班志富問道:“要不要許爾顯也來?”

  尚可喜搖頭道:“不用,肇慶那裡得有大將坐鎮,不能出任何意外。”想了想,道:“讓那個唐三水帶兵來,此人和太平寇交手過,還從他們手中奪回過羅定城,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班志富點頭答應下來,便準備動身去肇慶,尚可喜又叫住他:“另外再派人去趟潮州。”

  班志富疑惑:“潮州的兵也要調?”

  “潮州不能調,廈門鄭氏一直對潮汕地區虎視眈眈,不能讓他有機可乘。”

  “那王爺要吳六奇做什麼?”

  “讓他把手下舟師都調到廣州來,三江口那邊不能被明軍的水師壓著。”

  “好,我這就派人去辦。”

  尚可喜點頭,班志富當即離去。他走後,尚可喜卻在猶豫這一次是否仍派世子之信帶兵。

  ……

  “王爺回來了!”

  靖南王府,耿繼茂一回來,二管事向榮忙領人上前伺候。

  “嗯。”耿繼茂隨口應了聲,吩咐道:“去整些吃的,本王餓了。”

  “哎!”

  向榮忙去吩咐下人去弄吃的,這邊耿繼茂有些疲憊的坐下,看了眼向榮,對他道:“你去和福晉說一聲,本王過幾天要領軍去打太平寇,讓他給本王準備些衣裳換洗。另外本王這幾天也不在府裡呆著了,本王要去軍營住。”

  “打太平寇?”

  向榮怔了下,有些驚訝道:“打仗的事交給藩下將領去就行,王爺怎的要親自領軍去?”

  “哼,交給誰?難道還要本王再損失一個牛錄嗎?”

  想到小舅子王叔德的無能導致一個牛錄400火銃兵全折在了太平軍手中,耿繼茂就是一陣火大,這一次他要親自領軍出征,不但但是證明自己的能力給外人看,更重要的是他信不過藩下那幫人,要是再給折了一兩個牛錄,他靖南王可是覺都睡不下了,他可不比尚可喜家大業大,老子留給他的家當可不多,經不起損失。

  抬眼見向榮還站在那,耿繼茂催道:“怎麼還站在這,快去啊。”

  “哎,奴才這就去。”

  向榮不迭答應,忙退了出來去找福晉,這路上卻是心思複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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