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70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0

第300章 銀子和糧食

  太平軍要攻打廣州?

  洪士銘聽到這個消息的臉色比左清還要難看,整個人呆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盯著廣州知府朱國榮,心下只反復一個念頭——廣東局面怎的崩壞到這地步了!

  王化成等綠營將領也全傻了眼,前些天還被追剿的太平軍轉眼就要來打廣州城,這反差之大實在讓他們一時難以接受。

  “一派胡言,太平寇哪來的數萬大軍!大良鎮的營官是叫太平寇嚇破了膽,賊人真有數萬大軍,他還能在安穩呆在大良給本督發奏報!”

  李率泰壓根不信從新會跑到香山去的太平軍能短短幾月就擁軍數萬,更不信賊秀才周士相有膽量敢來攻打廣州城,大良鎮的那個外委千總也是姓胡的,八成是胡啟立安插的私人,這才為了替他掩蓋真相而謊報軍情。

  他怒問左清:“大良奏報上說什麼?”

  左清還沒從朱國榮的話中回過神來,一時沒反應過來。

  瞥見左清在那發呆,李率泰不由怒道:“左大人,大良的奏報上面到底說了什麼,念,給本督念!”

  “啊?好,下官這就念頭……”

  左清清醒過來,忙打開手中的大良奏報,掃了數言,臉色一下白了,抬頭看看著李率泰欲言又止的樣子。

  “看著本督做什麼,念啊,難不成還有什麼比太平寇要打廣州還要壞的消息嗎!”李率泰怒極反笑。

  “這倒沒有……只不過……下官這就念,這就念……”

  在李率泰逼視的目光下,左清終是結結巴巴的低聲念了起來:“職番禺大良外委千總胡明義奏報:職聞聽官軍失利于鹿頭河即向該處派遣探馬打探詳情,然太平寇已封鎖關卡,職部探馬不得南下,職又遣舟船從鹿頭河逆流而上,於下游數裡處發現我綠營將士……將士屍首千餘具,因屍體眾多堵塞河流,舟船無法繼續往上游打探……十七日,大股太平寇攻擊職司轄境,三水、沙坪、威井等處皆陷於寇手,寇於鄉間搶劫糧草、焚燒房屋,殺害百姓,無惡不作……有從寇手逃脫百姓往職處報稱寇首揚言要攻打省城,欲在端午日于珠江百舟競勇。職接報後立遣快馬往督撫報訊,以求省城早作防備……另寇兵來勢洶洶,職所部只數百戰兵,大良無險可據,職是戰是走,請上官早作決斷。”

  念完之後,左清忐忑不安的看向李率泰,不知該如何評斷這大良外委千總胡明義的奏報。說它是滿紙荒唐言又不像,說它句句屬實更不像,當真不知如何說好了。

  李率泰皺眉看向朱國榮:“廣州府派人去查了嗎?”

  朱國榮上前回話道:“回大人話,下官已使番禺縣派人去查了,大良千總所報屬實,番禺縣境確是遭到了太平軍進攻,寇首周士相更揚言要攻打廣州,欲在端午在珠江搞什麼百舟競賽。”

  “什麼百舟競賽,賊秀才虛張聲勢,故弄玄虛而矣,不必怕他。”

  李率泰篤定太平軍根本沒有攻打廣州的能力,雖然督標和廣州綠營在鹿頭河大敗,又折了尚可喜的一個漢軍旗牛錄,不過廣州城內還有數千二藩部下旗兵,更有駐防滿州八旗在,廣州附近還有上萬綠營官兵駐防,更不說廣州城比新會還要堅固,賊秀才就是有神兵相助,他也打不下廣州城!

  賊秀才鬧出這些動靜來,無非是嚇唬人而矣,他若真有心,也有那實力就不必在番禺境內劫掠糧草,而是挾鹿頭河大勝之勢直逼廣州而來了。兵貴神速這道理他賊秀才能不知?

  雖說認定太平軍不可能有攻打廣州的實力,可是眼下情形卻也叫李率泰大為頭疼,為了圍剿滅太平軍,他已經將督標和廣州綠營連同新建的督標炮隊、馬隊盡數派了出去,眼下他手頭實是無兵可派了。

  雖然胡啟立奏報中沒提馬隊和炮隊被太平軍殲滅,但李率泰也不抱什麼指望了。胡明義的奏報中說得清清楚楚,鹿頭河水都被戰死的綠營官兵屍體堵得斷了流,漢軍旗的幾百騎兵也全軍覆沒,還能指望馬隊和炮隊跑出來不成。

  當務之急是馬上調兵攻打太平軍,縱然不能將之殲滅,也要將其趕出番禺,要不然任由太平軍在廣州的附廓縣活動,他這兩廣總督還不被罵死!哪怕朝廷馬上就要調他去閩浙,李率泰也不願背著一個無能的聲名走,這爛攤子無論如何也要在他手中收拾掉。

  兵,李率泰是真的湊不出了,廣東綠營的軍權名義上是他手中,可真正能歸他提調的也不過是督標和廣州綠營,其它的綠營兵都被二藩節制著。尚可喜和耿繼茂不同意,他這總督也使不動那些綠營。

  跑到順德的督標李率泰也是不指望了,新經大敗,再加上胡啟立擔心自己會砍他腦袋,能老實呆在順德就不錯了,哪裡還指望他帶著督標回來,又哪裡還能指望督標能再上陣。

  現下也只有去求尚可喜和耿繼茂了,哈哈木那裡也要去一趟,那一牛錄的正白旗滿州兵到底是不是畏敵怯戰,他也要搞清楚。太平軍虛張聲勢倒也好,至少尚可喜和耿繼茂沒理由再推脫出兵的事。

  思慮過後,李率泰拿定主意,吩咐左清道:“你馬上會同廣州府籌措十萬兩銀子軍餉和一萬石糧草出來,本督只問你們一句,三天之內可能辦到?”

  十萬兩銀子、一萬石軍糧,三天之內辦好?

  左清和朱國榮都是一驚。

  左清一臉為難道:“總督大人明鑒,粵省稅收粵東占了三分之二,粵中占了三分之一,粵西幾無稅收,這幾年南明兵馬不斷進攻粵省,百姓們苦於賦稅過重已是怨聲載道,今年錢糧又未徵收,一時之間下官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是再行加收恐有民亂啊,大人。”

  “總督大人,下官府庫也實是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了,去年為了籌措圍城大軍糧草,下官絞盡腦汁方才勉強辦上,其後為了營建滿城,下官更是搜刮百姓積蓄怠空,落了個朱刮皮的名聲,就這樣還是拉了好大的虧空,下官衙門裡每日都是來要債的,下官急得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大人現在卻又要我等三天之內籌措這麼多的銀子和糧食,下官便是有心,也實是無力辦到啊。”

  朱國榮說這話的時候眼皮子直跳,生恐總督大人會拿他泄怒,他也不是不知道形勢嚴峻,可他真是拿不出來銀子和糧食了。

  李率泰卻是沒有不快,只看了他二人一眼,爾後沉聲說道:“本督不管你們有苦處沒苦處,總之三天以後,本督必須要見到銀子和糧食!你們去借也好,搶也好,本督都不管,本督只要銀子和糧食!沒有銀子和糧食,你們叫官軍如何去平寇,難不成真要太平寇打到廣州城下,你們才知道厲害干係嗎!”

  說完,一甩袖子,吩咐桂保:“備轎,本督要去平南王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0

第301章 投名狀

  天還未大亮,已成一片廢墟的永和鎮裡,數百綠營兵東倒西歪的仰在地上打著呼嚕,渾然不顧地上的濕氣逼人。

  這幫廣州綠營的營兵實在是太累了,從鹿頭河被太平軍一路追殺了幾十裡,好不容易才將太平軍甩開跑到了這永和鎮,原想能到鎮子里弄些酒菜墊巴墊巴餓得呱呱叫的肚子,再占些民房好生睡一覺,養養精神再跑,怎想這永和鎮數日前就叫佟爾漢的漢軍旗給禍害了,偌大的鎮子現在一個活人也見不到,一粒糧食也翻不著,只剩一片殘垣斷壁和埋在當中散發臭味的焦屍。

  營兵們也是餓得沒有罵漢軍旗娘的心思了,一路狂奔下來,一個個都是困得兩眼皮直打合,沒吃的還能頂一頂,可不睡覺卻不行,最終,任憑一塊逃出來的軍官如何喝喊,他們也是再也不顧的各自找塊乾淨的地方仰頭睡了。

  軍官們見彈壓不住這幫營兵,也只好任由他們去睡,要是管得急了,誰知道這幫營兵還會不會聽他們的話,急起眼來一刀砍了你都能。

  有的營兵實在是困得厲害,都懶得再尋塊乾淨地方,直接就在廢墟中找地方躺了,睡到後半夜不時能聽見營兵的驚叫聲,卻是才發現自己睡在死人腿上了。

  把總吳三德雖然也困,但卻還能保持一點警醒,強撐著早早起了,帶著兩個被他喚醒的親兵在鎮子外巡視了一圈,沒有發現太平軍到來的跡象這才稍稍安心,盯著北邊看了片刻後,他突然咬牙去找一同逃出來的遊擊俞天恩。

  吳三德找到俞天恩時,俞天恩還在悶頭大睡,叫了幾聲都不應,最後吳三德不得已上前反復推了他幾下才把人弄醒。

  “俞大人,俞大人!”

  “太平寇來了!快跑!”

  俞天恩被推醒後就跟個驚弓之鳥般一下跳了起來,他真是被太平軍嚇怕了,本能反應拔腿就要跑,卻發現四周一個太平軍都沒有,反而是手下的把總吳三德叫自己,不由鬆了口氣,又有些埋怨道:“人嚇人能嚇死人,我他媽的還以為太平寇殺過來了呢!”

  “你們倆到那邊看著去。”

  吳三德擺手示意兩個親兵到邊上看著些,爾後低聲對俞天恩道:“俞大人,這樣下去可不行,沒叫太平軍給追上,咱們自己得先跑垮了。你看看弟兄們現在這慘樣,要吃的沒吃的,要喝的沒喝的,一個個都累得走不動道,怎麼能回廣州去?……大人是不是替弟兄們想想,給他們一條活路?”

  吳三德這話中有話,俞天恩聽得一頭霧水,打了個哈欠後問他:“你什麼意思?”

  吳三德也不隱瞞,索性把話挑開了說,他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咱們當兵吃糧的,吃哪家糧不是吃?只要能有吃的,何必跟自個過不去,非要累死累活的。”

  俞天恩嘴角一抽:“你把話說明白些。”

  吳三德沒有說話,卻將手朝南邊指了指。

  “這……”

  俞天恩終是明白吳三德想說什麼了,他直搖頭,道:“不成,不成,咱們怎能投太平寇呢。”

  “要是不投太平軍,咱們還能有活路?”

  “想要活路可以另想法子,不一定非要去投太平寇吧?”

  “俞大人,弟兄們能跑出來都算是命大,祖上積德,可你看看弟兄們現在這德性,他們還能跑嗎?你要再不拿個主意,太平軍追上來,咱們就是想投也晚了!”

  “這個……你容我好生想想,好生想想。”

  吳三德的話讓俞天恩也有些遲疑起來,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見狀,吳三德忍不住催促起來,聲音大了些,他道:“不是兄弟我非要投太平軍,而是咱們真沒別的路了。大人你想想,就算咱們能活著回到廣州城,可咱們把總兵大人陷在太平軍手裡,回去之後上頭會不要我們的腦袋?”

  “噝!”

  俞天恩頭皮發麻,大清軍法嚴酷,丟陷主將可是殺頭的大罪,他若就這麼帶人跑回去,吳三德這小小把總能保住命,他這遊擊怕是項上人頭難保。

  受到驚嚇的他動搖起來,嘴中嘀咕:“人家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可咱們倒好,好好的官軍不做卻去當賊寇,這不是走回頭路麼?”

  吳三德不以為然,道:“太平軍可不是賊寇,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大明兵馬,其軍帥周將軍可是永曆皇上封的總兵官。再說人太平軍是真能打,你想想,咱們廣東綠營打不過他們,督標也打不過他們,連平南王手下的旗兵都打不過他們,就是那新來的滿州兵也不敢跟他們打,這種能打的兵馬,咱們投了他往後還愁不能跟著吃香喝辣?”

  吳三德說得是實情,俞天恩聽著有些動心了,但仍遲疑道:“這麼做怕是對不住死去的林大人啊。”

  “這節骨眼可不能有婦人之仁,林大人再是對咱們好,可他已經死了,咱們得為自個打算!”

  俞天恩的婆婆媽媽讓吳三德有些著急,一急,這聲音難免就又大了些。結果動靜太大吵醒了不少睡覺的營兵,一個個直起身子滿臉困惑的望著俞天恩和吳三德。

  俞天恩還是拿不定主意,抱著僥倖心理道:“林大人的死跟督標那幫王八蛋脫不了干係,上面要辦也辦不到咱們頭上。”

  吳三德忍不住冷笑一聲:“俞大人,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啊,督標往哪跑的你沒看清?”

  俞天恩詫異了:“他們不是往廣州跑了嗎?”

  吳三德猛一跺腳:“屁,我看得清清楚楚,胡啟立那龜兒子領人往順德方向跑了,壓根就沒回廣州!”

  這回輪到俞天恩奇怪了,失聲道:“胡參將跑順德去幹什麼?”

  “他是要避風頭,同時琢磨怎麼找替罪羊替他扛呢!姓胡的若是發現咱們也逃出來了,肯定把髒水往咱們身上潑,到時你說上頭是信他還是信咱們?”

  “胡將軍總不能信口開河吧?”

  “他就是信口開河咱們又能拿他怎樣?他胡啟立是總督大人的親信,一手掌著督標,到時官司打起來,你說總督大人是信他還是信咱們?”

  “難不成咱們真的只有投太平軍這條路可走了?”

  俞天恩已經被吳三德說服,但心中卻仍是有顧慮,“咱們就這幾百號殘兵,又是被人家一路攆的跟條狗似的,若是咱們真投他們,他們怕是不會重視我等,說不定還會殺了我們。”

  吳三德卻沒有俞天恩的這個擔心,他道:“大人多心了,卑職我想得和你截然相反。大人是綠營遊擊,兄弟我是把總,在綠營雖說不上是什麼大人物,可也算是個地頭蛇吧。據我所知,太平軍是打羅定那來的,在廣州附近是人生地不熟,有咱們兄弟相投,他們歡喜還來不及呢,怎會殺了我們。那日鹿頭河邊,我可是看得真切,太平軍的隊伍中可是有不少咱們廣州綠營的人,這說明什麼?說明太平軍不會殺降兵,更不會殺主動投他們的人!”

  一番話說得俞天恩連連點頭,嘴上卻仍道:“話是這麼說,但我們領著這幾百號殘兵過去,太平軍便是不會殺我們,怕也不會怎麼重用咱們吧?”

  俞天恩已經決定投太平軍了,只是他不想這麼狼狽去投太平軍,他在綠營好歹也是個從三品的遊擊,總不能投了太平軍後反而成了小兵吧。

  這個問題也讓吳三德犯難了,他話說得漂亮,可投了太平軍後是不是真能得到太平軍的重視卻也是未知數,若人家真的瞧不上他們這幫殘兵敗將,他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了。

  吳三德犯難,俞天恩又有些動搖要投太平軍的念頭了,見狀,吳三德也豁出去了,知道都到這地步了,哪裡還能讓俞天恩再搖擺不定,他把手朝東南一指,沉聲道:“要不咱們給太平軍送份大禮如何?”

  “什麼大禮?”

  俞天恩不解吳三德指著東南方向是何用意。

  吳三德咬牙道:“增城!咱們拿增城做投太平軍的投名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0

第302章 搶糧食

  大良鎮,幾百扛著火銃和長矛的太平軍與鎮子裡的清軍對峙著。

  太平軍是早上到的大良鎮,發現鎮子裡有不少清軍和團練駐守,裡面還修建有易守難攻的堡寨後,領軍的步軍右營二旅三衛的百戶黃四下令不要進攻,派人去旅帥那報訊,要旅帥請炮隊來支援,這樣就能避免部下在攻打堡寨時傷亡過重。

  等待炮隊的時間,黃四也沒閑著,派人沿著鎮子繞了一圈,確定了兩處突入口,一等炮隊過來就發起進攻,務必要在鎮子裡吃上午飯。

  鎮子裡的清軍約有300多人,另外還有被清軍動員起來的大良鎮團練青壯500多人。領頭的就是廣東綠營駐大良鎮外委千總胡明義,這人是督標參將胡啟立的堂侄,前天剛往廣州發回太平軍逼進大良的急報,今天太平軍就來了。

  發現太平軍在鎮子外出現後,胡明義就一直在堡寨上愁眉苦臉,自家叔父領著那麼多營兵都叫太平軍給打敗了,他這點人手又哪裡敢跟太平軍交手。他不是沒想過跑,可是太平軍動作太快,一進入番禺後就分兵四下劫掠,把幾處要道都封鎖了,使得他想跑也跑不了,只能困守在大良鎮待援。

  胡明義手下這300多營兵也多是剛入營的新兵,哪裡見過這等仗勢,一個個躲在堡寨裡惶恐不安。營兵都這樣了,那些剛剛拉起來的團練青壯就更加恐懼了,若不是清軍和士紳們對他們說太平軍一旦攻破鎮子就要雞犬不留,他們哪裡還會有勇氣在這扛著鋤頭和太平軍對峙。

  胡明義自顧不暇,也顧不得為這些無用的手下打氣,領著兩個親兵爬上堡樓四下朓視,發現太平軍已把鎮子的兩條出路都堵死後,也是徹底絕了突圍的心思,只呆若木雞的趴在樓上朝北面望,盼著廣州的援軍趕快到來。

  “胡千總,胡千總!”

  樓下響起急促的叫喚聲,隨即有人“噔噔噔”的上了樓梯。胡明義朝來人看了眼,便扭回頭不理會他。

  來人是大良鎮唯一在外做官的萬家管事萬全安,他家老爺萬禮在湖北布政使司做左參政,專管軍務撫民之事,是從三品的大官,因此萬家在大良鎮地位頗高,影響也很大。太平軍來前,就是萬禮的弟弟萬國出面組織鎮上的青壯組成團練協助清軍守寨。

  不過胡明義對萬家人並不怎麼客氣,縣官不如現管,一個遠在湖北的左參政難道還能管到他頭上不成,加上那萬國平日仗著自家兄長是朝廷從三品大官,所以很是看不上丘八出身的胡明義,這兩人關係便一直不那麼融洽。

  萬禮組織鎮上青壯團練協守後,便老是對大良鎮防務指指點點,恨不得能取代胡明義親自指揮大良鎮守軍,這樣若是能擊退太平軍,他萬禮說不得也能撈個官做做。如此一來,胡明義就更加和萬禮水火不容了。

  萬全安知道自家二老爺和這位外委千總之間的矛盾,他雖有心勸和,畢竟大敵當前,內部還要齊心協力才是,可二老爺不聽他的勸,胡明義也不理會他,這讓他夾在中間很是不好過。

  不好過歸不好過,那頭二老爺要他來問話,萬全安也只能上前賠著笑對胡明義道:“胡大人,我家二老爺讓我來問你,咱們是不是應該趁太平寇兵馬不多先沖出去殺散他們,狠狠殺殺他們的氣焰,叫這幫賊人知道咱大良鎮不是那麼好惹的?”

  聞言,胡明義冷笑一聲,對萬國安道:“你去告訴你家二老爺,他若是看太平寇好打,便自個領人去打,本官可不陪他胡鬧。”

  “這……”

  萬全安訕笑一聲,胡明義的營兵不出去打,這幫青壯能頂什麼用。

  “我家二老爺也不是一定要打敗賊人,只是覺得任由賊人在鎮子外安營紮寨,未免有點墮了我軍士氣,這才想要……”

  萬全安還沒說完,就被胡明義打斷了,“還是那句話,他萬國要出去就自己去,別拉著老子一塊死。哼,他當賊人好欺負,賊人卻當咱們好欺負呢……一個屁事都不懂的腐儒知道個什麼,瞎胡鬧!”

  說完,拍拍屁股領著親兵就下了堡樓,把個萬全安扔在那裡唉聲歎氣,不知道怎麼去跟二老爺回話。

  ……

  “黃老哥,靈山鎮的清妖看來被咱們嚇得不輕,嘿,這些個狗清妖就知道欺軟怕硬,他娘的窩在鎮子裡頭算個什麼鳥事,有本事出來和咱們打啊……我手下弟兄們都手癢得很,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把那幫狗清妖拽出來……我說黃老哥,咱們得等到什麼時候?”

  奉命領著自己的一隊矛兵配合步軍右營銃兵作戰的左營總旗范同慶哼著小曲走到黃四身邊,他這幾天心情格外好,因為憑著鹿頭河一戰的軍功,他從小旗晉升到了總旗,手下管著的兵也從原先的10人變成了50人。

  黃四看了眼范同慶笑了起來,他原先在新會縣衙當差役的時候,就認識範四這個從鄉下跑到新會城想白撈個房子住住的傢伙,後來太平軍占了新會城,他和範四一起被太平軍徵發當役夫修城牆。命大,二人都沒累死,後來太平軍缺人便把他們給補入軍中,也還是命大,幾個月下來,他二人不但沒死,還一個成了步軍右營的衛官百戶,一個成了步軍左營的隊官總旗,真是叫人唏噓得很。

  “你急個什麼,你別以為小瞧了這大良鎮,裡面的清妖雖然不中打,可那堡寨子咱們想要硬奪下來可沒那麼容易,不丟個幾十條人命怕是拿不下。”

  黃四說著抬頭看向鎮子,視線裡鎮子裡的清軍一點動靜也沒有,除了堡寨上偶爾有人探頭出來看一眼外,就再也看不到一個活人。鎮子上方更是連只飛鳥也見不到,靜得聽不到一丁聲音。

  “等炮隊來,轟上幾炮,看看他們還敢不敢躲著了。”黃四打心眼裡瞧不上鎮子裡的清軍,若不是不想傷亡太大,先前他就下令強攻了。

  范同慶提醒他道:“黃老哥,咱們接到的任務是迅速佔領大良鎮,這要是耽擱得久了,會不會出變故?葛營帥可是說了,廣州城的清妖馬上就要來了,要是趕不在他們前頭把大良鎮搬空,咱們不是白來了嗎?”

  黃四嘿嘿一笑:“怎會白來?你放心吧,廣州的清妖到不了咱們這,軍帥已經領著大隊往前開過去了,這後面就是留給咱們下手的,軍帥說了,咱們這次過來就是搶糧食來的,所以咱們不但要拿下大良鎮,更要把這鎮子搬空,一粒糧食也不留給清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0

第303章 願降,別放炮

  “搶他娘的!狗日的清妖,等炮隊來了有你們好看的!”

  范同慶惡狠狠的朝鎮子裡揮了揮拳頭,新會的屍山血海下來,這個曾經的鄉下窮小子現在也是狠到骨子裡了。

  黃四輕笑一聲,問他:“附近的村子你都派人去看了,有多少百姓願意跟咱們走的?”

  范同慶搖搖頭:“清妖到處宣揚咱們太平軍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所以附近村子的人大半都跑光了,要麼就躲在這大良鎮子裡,要麼就是躲到其它地方了,留下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殘,咱們不需要也沒法帶走。”

  一聽沒多少人,黃四不由皺了皺眉頭:“那糧食呢?”

  范同慶一攤手:“村民們能有多少糧食,能帶走的肯定帶走了,沒帶走的也找地方埋了,到哪去找?總不能挖地三尺吧?”

  “看來必須要拿下這大良鎮了,要不然咱們的任務可完不成,上頭給我們的數目不小。”

  黃四有些頭疼。

  范同慶問他:“上頭給了你多少任務?”

  黃四把兩手一伸,道:“這個數。”

  “1000石?!”

  范同慶嚇得吐了吐舌頭,道:“乖乖,這麼多,怕是懸,咱們現在攏共才得了200多石,這還差了一大截呢。”

  黃四苦笑一聲,無奈道:“沒辦法,上頭光叫咱們籌糧,卻不讓殺人,又不讓搶,得拿真金白銀跟那些百姓去買,可百姓大多跑光了,我又上哪去買。一路上又沒見到不長眼的讓我們生髮,也就指望這大良鎮上能撈他一筆了。”

  “破了鎮子後我帶人到那些大戶家挨家挨戶搜,敢不交糧就宰了他們,上頭讓咱們不要亂殺百姓,可這些人不是普通百姓吧?他們能給清妖糧食就能給咱們,不給,就他娘的是和清妖一道的,滅了他滿門又能昨的!”說到這裡,范同慶又嘿嘿一笑,低聲對黃四道:“你們鐵營帥去年可沒少幹這事,你在他手下幹差,怕也是熟手了。”

  黃四微微一笑,嘴上沒有接范同慶這話,心裡卻是打定主意破了鎮子後肯定要手黑一些,要不然交不足軍糧,鐵營帥那邊肯定沒自己好果子吃。

  “鎮子裡有綠營守著,想必應有些軍糧,另外你也看到那些幫清軍守寨的青壯了,這些人願意跟我們走的都帶上,不願意走的就叫他家拿糧食來贖,不然便宜了他們。”

  “那是自然,跟咱們太平軍對著幹,不吃些苦頭能行?”

  “百戶,咱們的人來了。”

  二人正說著,有小旗官過來稟報說是炮隊來了。黃四和范同慶回首望去,見炮隊一個總旗正指揮著幾十個炮手將裝在騾車上的幾門炮朝這邊推。

  那總旗原先是漢軍旗的,比黃四他們資歷晚了些,所以雖是來支援黃四,但可不敢擺架子,上前笑著見過黃四,又和范同慶打了招呼。

  黃四對那總旗說道:“鎮子裡大概有幾百清妖,等會煩請老弟把炮朝那堡寨上轟,不求炸到人,但要炸得他們不敢露頭就行。”

  “黃百戶就瞅著好吧。”

  炮隊總旗哈哈一笑,揮手示意手下把幾門虎蹲炮卸下車,然後叫道:“弟兄們,把炮架起來,叫裡面的清妖看看咱們的炮子是不是長了眼!”

  “總旗頭放心好了,弟兄們這就叫清妖聽個響的!”

  炮手們樂呵呵的把炮搬下車,選個平整的地方就準備架炮。

  這邊炮還沒架呢,鎮子裡頭卻鬧出了稀奇事,一直緊閉的堡寨大門突然洞開,然後幾個營兵膽戰心驚的朝這邊走來,一邊手還一邊揮手示意太平軍不要放炮,更不要打銃。

  “清妖要幹什麼,和咱們談判?”

  幾個營兵的奇怪舉動讓黃四大為奇怪,但他也看出來了,這幾個營兵怕是奉命來談判的。

  這炮都架起來了,還談他娘的判,黃四不想和清妖廢話,也不想中清妖的緩兵之計,大良鎮這塊他得趕緊解決,要不然耽擱了上頭的大事,他這百戶可有得倒楣。

  這邊剛要拒絕談判,那邊范同慶卻是已經奔了過去。

  “老哥,我去看看清妖搞什麼鬼。”

  “你們幾個快跟上去保護範總旗。”

  見狀,黃四怕出意外,忙要幾個銃手跟上去,免得范同慶出什麼意外。

  對面的營兵倒沒耍花樣,范同慶奔過去後,那幾個營兵就開口和他說了幾句,然後便見范同慶飛速奔了回來。

  黃四見了大為奇怪:這就談完了?

  不待范同慶喘口氣,黃四就急忙問他:“清妖說什麼?花錢買平安?”他以為鎮子的清軍是想花錢買太平軍不打他們,不想范同慶卻是搖了搖頭,一幅見鬼似的表情:“不是,清妖說他們要投降。”

  “投降?”

  黃四有點發懵,這都沒打呢,清軍就要投降了?

  投降?

  那炮隊總旗也是怔住:這炮還要不要架了?

  “你是說鎮子裡的清妖要向咱們投降?”

  黃四有些不放心的向范同慶再次確認,他打參加太平軍以來,還沒見過清軍一仗未打就投降的,就是打良字鄉那會,裡面的清軍把總馬玉龍也是聽到炮聲後才投的降,香山縣城的清軍再是不濟也是抵抗了半炷香時間才放棄抵抗,怎的這大良鎮的清軍卻連打也不打就要投降了?

  鎮子裡的綠營太過匪夷所思,黃四不能不問清楚。

  “是,清妖是要向咱們投降!”

  范同慶重重的確認清軍要投降的事情屬實,他沒有聽錯,那幾個營兵對他說得明明白白,他們的千總大人要向太平軍投降。

  真降還是假降,別訛我們弄個假投降,反嘴再在背後捅刀子?

  黃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相信清軍投降。

  范同慶提醒道:“清妖在等著信呢,咱們是受降還是不受降,老哥你得趕緊拿個主意。”

  “這……”

  也真是難為黃四了,他從新會縣衙的差役到當上太平軍的衛長百戶,不過十個月的事,哪裡經過這種一反常理的事。他既是怕清軍耍花樣,又怕對方是真投降,想來想去還是咬了咬牙,吩咐范同慶:“你去把人帶過來,我要問清楚!”

  “好。”

  范同慶也不多話,回頭又去帶人。不一會,那幾個營兵就在他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我等願降,只求將軍勿要放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0

第304章 伐清如伐樹

  鹿頭河大戰,清軍綠營的無能表現讓周士相審時度勢,一改先前的保守戰役即定部署,改為下令全軍向番禺進發,一邊做出進逼廣州的姿態,一邊則分兵在番禺、順德、增城等廣州府轄縣境內活動。

  其實以太平軍現在的實力是沒有辦法攻打廣州城的,雖說鹿頭河打贏了,可步軍左營也是損失慘重,戰前3000滿員兵力,現在只剩下1400多人,這會就算周士相調集香山所有的太平軍北進,單從兵力上仍是無法超過清軍的。因此放棄戰前擬定的,在鹿頭河設伏成功後便全軍迅速撤退回香山,抓緊時間消化這次勝利成果以便積蓄更大實力進行下一次更大規模的戰略是很不明智的。

  後方的宋襄公在知道周士相率部越過鹿頭河往番禺進逼後,曾使人快馬捎來他的書信,信中對於周士相的決定自然是大為質疑的,強烈要求周士相應立即停止這種不明智的舉動,馬上率軍退回香山。

  周士相給宋襄公的回信中闡述了他之所以要冒險北進的原因所在,他認為現在廣州方面已經不可能再抽調足夠的綠營來對付太平軍了,或者說他們沒有足夠的機動兵力來對付太平軍。

  隨著廣州綠營在鹿頭河的覆沒,清軍在增城、番禺基本上是喪失了對太平軍的進攻力,那些分散在各處的小股營兵能夠在太平軍的兵鋒下存活下來都已是奇跡,何談能夠對太平軍造成重創。

  廣州綠營是廣東綠營的三大精銳之一,另兩支精銳一是肇慶綠營,另一支則是潮州綠營,這兩支綠營兵一個要承擔粵西防守重任,另一個則要承擔福建鄭氏的壓力,尚可喜和李率泰除非腦子壞了才會把他們大老遠調來打太平軍。

  現在廣州綠營全軍覆沒,廣州還能夠調動的綠營兵力也就是駐防三江口一帶的營兵。據張安情報說,三江口防線的清軍大約有六千多人,其中兩藩麾下的漢軍旗兵有近兩千人,綠營兵則大約有四千多人。

  這四千多綠營兵大半卻不是廣東本地的兵,而是從江西、福建過來的客兵,其中一支就是由邵九公的老上司贛州總兵孔國治統領的江西兵。

  三江口防線的重要性不亞於新會城對於廣州的意義,更何況去年臘月陳奇策和朱統剛剛指揮明軍進攻過三江口,雖然沒有成功,但卻迫使三江口的清軍不能動彈一步。至於順德和南海等縣的駐防營兵,周士相也不認為他們有可能被調出來攻打太平軍,一來這兩縣要擔負三江口防線的支援,二來兩縣營兵數量並不多,相對太平軍已近上萬的規模顯然是不值一提的。

  結合張安情報和因鹿頭河大捷對清軍的重創,周士相判定廣東總督李率泰現在已經無兵可調,廣州還能派出來圍剿太平軍的也只有平、靖二藩手下的漢軍旗兵和駐防廣州的滿州八旗兵了。

  這兩支兵馬都能對太平軍造成威脅,且都有重創太平軍的能力,但周士相在反復思量之後還是做出了北進的決定,番禺的地形和步軍右營在鹿頭河對漢軍旗騎兵的表現是他下這決定最大的底氣。

  廣州境內各府縣雖平原和丘陵各半,但平原地區卻是水系極其發達,往往不到數裡地就是一條河流,因此根本不適合騎兵大規模行動,這從鹿頭河之戰清軍只是出動了滿州八旗一個牛錄和漢軍一個牛錄就可看出。

  最重要的是,步軍右營的兩旅銃兵在鹿頭河全殲漢軍旗騎兵的表現讓周士相對步軍右營的戰鬥力空前看好,在對方不能出動大規模騎兵作戰的前提下,有這2旅銃兵作為中堅對抗清軍,再加上其餘營頭和炮營的配合,周士相怎麼算也有七八成的贏面。

  時不待我,機不再來,趁他病要他命。既然廣州清軍沒法再對太平軍造成大的威脅,周士相自然要到對方的腹地去走一遭,這樣既能打響太平軍的名頭,也能在清占區籌措糧草,最大程度摧毀滿清在這些地區的統治,使得廣州清軍不能再在這些地方獲得糧餉,而太平軍則能通過這種以戰養戰的方式鍛煉軍隊,獲取給養,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太平軍所經地區的百姓在太平軍“搜刮”之後會有何後果,周士相儘量不去想,他只會用自己已經下令不得亂殺人,不得姦淫擄掠,帶走那些願意走的百姓來安慰自己,似乎只要這樣做了,他的良心就是大大的好。

  ……

  鹿頭河之戰太平軍共殲滅廣州綠營總兵林進忠以下2600人,俘虜1800餘人,另殲滅鑲藍漢軍旗一部400餘人,廣東總督李率泰的督標300餘人,馬隊120餘,繳獲火炮37門,其它武器軍械不計可數。

  鹿頭河大捷是自新會之戰後太平軍打出的另一大勝仗,消息傳至香山,知縣廖瑞祥組織全城百姓舉城歡慶,宋襄公也是開了一天酒禁,允許留守的太平軍和百姓們可以酒慶祝。

  良字鄉鹽巡所大使郭紹在聞聽大捷消息後,悄悄使家人將數十個放到馬車上的包裹搬出放回原處。

  與郭紹有同樣行徑的不在少數,尤其是那些在縣衙為太平軍工作的秀才們,各鄉一些被太平軍“勸過糧”的地主和士紳們如何表現,則是不為人知了。

  可知的是各鄉的百姓對於太平軍大捷是真有發自內心的高興,因為只有太平軍打贏了他們才能夠繼續分享太平軍帶給他們的好處,也不用擔心清軍殺過來後自己會倒楣。

  有很多原先還在觀望的青壯在家人的勸說下主動到鄉公所報名參軍,要鄉公所把自己家納入太平軍軍屬待遇。接連幾天,各鄉公所報名參軍的青壯不下兩三千人,但除了一小部分外,餘者都被勸回,說是春耕正忙,地裡少不得人,待各家把地種完後再行參軍也不遲。

  ……

  宋襄公阻止不了周士相的北進之舉,也只能全力支持和配合了。

  奉軍帥府之命,步軍右營留守良字鄉的2旅兵力即刻北上,另前山寨預備兵營抽調1000兵力緊急補充前線。各鄉保安隊也加緊操練,隨時準備補充預備兵營,對外宣傳則是防止清軍潰兵跑過來禍害百姓。

  19日,周士相率親兵營全部、步軍左營2個旅、步軍右營3個旅、炮隊2個衛及騎營殘部共5600人進至距番禺縣治紫泥鎮不足二十裡的靈山鎮,這裡距廣州城也只有三十多裡地了。靈山鎮守軍綠營一汛兵不戰而逃,臨走時綠營兵曾想放火燒鎮,火頭剛起太平軍的騎營就殺了過來,營兵們嚇得扔下火把往北跑。

  騎營營官邵成國怕大火會燒起焚了整個鎮子,便放棄追殺那些營兵,組織鎮上百姓撲火。

  進佔靈山鎮後,周士相命令全軍暫停前進,就地在靈山鎮組建防線。

  派往各處的太平軍相繼有捷報傳來,步軍右營黃四部攻佔大良鎮,鎮內綠營在守將胡明義的率領下向太平軍棄械投降。太平軍進入大良鎮後即行向鎮中大戶“勸餉勸糧”,在此過程中有萬姓大戶組織家丁反抗太平軍被鎮壓,首級懸於大良鎮堡寨以示震攝。

  步軍左營副營官姜樊率1旅兵相繼佔領大崗、南崗、黃泥等處,殲滅清軍200餘,俘獲當地民團800餘,另得當地反清義士300余人來投。

  21日,大良鎮黃四部快馬來報,有綠營遊擊俞天恩來投,其不僅帶來了上千綠營兵,更將增城奪下獻給太平軍。

  接報後,周士相立即命邵九公往大良鎮處置俞天恩來投事誼。周士相許以俞天恩部為單編太平軍一營,號“義勇營”,授以旅帥參將銜,待回軍後向永歷朝廷正式為其請官。

  至於增城,則命放棄,若俞天恩願意駐防增城則由他駐守,太平軍可以提供一些錢糧給他,萬一增城遭到清軍進攻,太平軍也會給予一定支援。當然,邵九公見到俞天恩可不是這樣說的,幾乎是拍著胸脯說太平軍一定力保增城不失。

  周士相又發文各部,凡主動來投清軍,土匪,皆納之,兵不足一千者以原官授之,足一千者加一級授之,副將以下官職任許諾。帶城來獻者也例同俞天恩部。義勇民壯、當地團練的青壯則經甄別後補入各部,領頭者以太平軍職授之。

  各地捷報和不斷來投的清軍使得太平軍上下都覺形勢大好,似乎只要再加把勁就真的能一鼓作氣拿下廣州城,軍官的樂觀也感染了士兵,一時間,靈山鎮的太平軍人人磨拳擦掌向軍帥請戰攻打廣州,好在珠江舉辦軍帥所說的“百舟競勇”大賽。

  鑒於此,周士相不得不召開總旗以上軍官軍議,將自己此次北進的意圖和太平軍未來作戰方向與諸將說明,他以伐樹來形容此次作戰。

  “伐清如伐樹,滿清朝廷就好比是一棵根深幹粗的大樹!滿州人是這大樹的根,蒙八旗和漢八旗是這棵大樹的主幹,各地的綠營則是這棵樹的枝幹,而那些支持滿清的漢人士紳和地主便是這棵樹的葉子。如此一棵大樹,要怎麼砍?”

  “答案是得一斧一斧地砍,不然一下子是砍不倒它的!我們現在做的就是要先砍掉這棵樹的枝幹,把那些枝幹上的樹葉子全都扒拉掉,這樣子這棵樹看著就光禿禿,沒那麼重了。在廣東,尚可喜和耿繼茂就是滿清這棵樹的主幹,或者說是樹根本,那些綠營兵就是枝幹,大夥都砍過樹,知道如何砍樹,這頭一斧頭肯定是沒法直接砍樹根的,因為夠不著,也砍不動,為何?因為這樹枝幹和葉子太多,咱們沒法砍!”

  “沒法直接砍樹幹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不砍了?那肯定不行,所以我們這次進軍番禺不是為了直接去砍尚可喜和耿繼茂這棵主幹的,我們來只是為了把那些枝幹和葉子鋸掉的!”

  “大夥想想,尚可喜和耿繼茂憑什麼領著幾千漢軍旗兵就能穩穩佔據廣州?還不是因為他們手下有太多綠營兵幫他們打嘛,這些個綠營兵替他們駐防各地,替他們和我們明軍打仗,替他們鎮壓我漢人百姓的反抗,這樣尚可喜他們的漢軍旗人雖少,可照樣能在廣州過他們的安穩日子。”

  “如何去鋸廣東清軍的枝幹和葉子?第一,便是先去打綠營兵,柿子還撿軟得捏呢!……和尚可喜、耿繼茂麾下的漢軍旗兵還有那些滿州兵比起來,我們實力還很弱,他們真要鐵了心和咱們打,把八旗兵都調來沖著咱們,你們還別不服氣,咱們是真打不過!就是論人頭,人家也比咱們多!”

  “我這次帶大夥到這地方來不是真去打廣州的,我只是來裝英雄的,裝這個英雄的目的就是嚇唬嚇唬廣州,順便把這些地方的戰略物資全搶光。”

  “什麼是戰略物資?戰略物資就是糧食、人口、鹽鐵!我們太平軍沒有鐵器,沒有鹽,沒有糧食,也沒有布匹,總之我們的地盤很小,我們的東西也很少,我們的人也很少,一旦我們的東西沒法支撐咱們發展,咱們就會挨餓,就會被打!

  我們眼下還沒辦法奪取更大的地盤,但我們又要有這些東西,怎麼辦?一個字,搶!搶清軍的!要不然,我們老是擔心軍糧會不夠,武器壞了沒有補充,衣服壞了沒有衣料做新的,這怎麼行?所以我帶大夥來這裡,來清軍的地盤,我不是要你們去廣州城下碰得頭破血流,而是要你們來搶東西的!”

  “你們想,我們把這些東西搶到手,清軍不是就沒有了嗎?我們強大了,清軍就弱小了,哪怕他們看起來仍是龐然大物,可只要咱們持續不斷的去從他們手中搶東西,終有一日,我們就會變得比他們強,比他們富。這就好比咱們的鄰居是個有錢的財主,咱卻是個窮得連褲子也穿不起的要飯花子,有一天,咱這要飯花子狠起來了把那財主痛揍一頓,搶他的衣服來穿,搶他的肉來吃,搶他的銀子來花,咱打得他不敢找咱,咱不就變成有錢的財主了嗎!”

  “要伐清,就必須不斷的削弱它,使滿清的財富為我太平軍所用,使滿清治下的那些百姓不再為他們做牛做馬。國力就是人力,人力便是元氣,少一個人為滿清賣命,滿清就少一分元氣,少一分元氣這滿清的國力自然就也少一分。此消彼漲,我大明終是能夠中興起來,徹底滅亡清妖的!”

  一氣說了這麼多,周士相也是累得不行,一掃諸將,大聲問他們:“這個,我說了這麼多,你們他媽的都聽懂了沒?”

  諸將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齊站起,轟然道:“聽懂了,軍帥是要咱們當強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1

第305章 漢人得勤快

  蓮花山鎮北距廣州城30餘裡,距番禺縣治紫泥鎮也不過十多裡路,此鎮雖小,但卻是獅子洋水道右岸,故而漁民眾多,一些在海上做買賣的“商人”也多將此鎮作為交易地點,因此即便眼下廣東到處兵亂,這裡卻很是興隆。

  這日,鎮上卻是頗為冷清,百姓們都躲在家中不敢出來,平日那些在街上叫賣的商販也集體沒了影,不遠處的入海口也孤零零的看不見幾條船。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鎮上來了滿州大兵。

  率領滿州兵進駐蓮鎮的是廣州駐防滿州八旗參領塔音布,他是正白旗人,老姓他塔拉氏。

  塔音布曾在宮中做過二等侍衛,順治九年走了總管內務大臣索尼的門路調到正白旗第一參領任佐領,次年隨貝勒杜爾祜往山東鎮壓漢人造反立了戰功,升至第三參領。

  去年議政王大臣會議決定調滿州兵南下廣州駐防,所抽的正白旗四個牛錄就是塔音布所在的第三參領,塔音布本人儘管萬分不情願,還帶頭和一些人鬧過,甚至還去哭過宮門,可最後還是被打發來了廣州。一路上正白旗4個牛錄不斷鬧事尋噶來道噶的麻煩,這背後的指使者自然就是塔音布這個參領了。

  和來廣州一樣,塔音布對於這趟出剿太平軍的差事也是萬分不情願,倒不是達音布害怕太平軍,而是京裡來的家眷剛剛才到廣州,眼下滿城內亂得一鍋粥,各家各戶都沒安置好,鬧哄哄的,這節骨眼他領著各家男人出城打仗,他心裡定當,手下旗兵們能定當?

  限於哈哈木的嚴令,達音布不敢不出兵,他敢跟鑲藍旗的噶來道噶唱反調,卻不敢跟正黃旗出身、背後還站著索尼的哈哈木打對臺戲。憑索尼和哈哈木的情義,他若真敢不長眼,索尼能立馬派人把他索拿歸京,罪名隨便安一個就是。

  這趟出剿太平軍,達音布帶來了其所轄四個牛錄的兩個,這兩個牛錄的佐領一個就是在鹿頭河不戰而逃的蘇納,另一個則是葉赫家的剛塔阿。

  由於是滿州將領的緣故,蘇納在鹿頭河的表現沒有為其帶來罪責,雖然現在李率泰手下的督標參將胡啟立仍然躲在順德參他,總督李率泰也對蘇納不戰而逃的表現大為惱火,然而有哈哈木的力保,再加上滿州將士無敵的傳奇,這事最後就和了稀泥,得出的最終結論是蘇納率部趕到時遲了一步,太平軍已經全殲了廣州綠營,這才無奈撤兵。而胡啟立指責蘇納不過是為了推卸兵敗責任。

  胡啟立如此混帳,本應立即罷官鎖拿問罪,但鑒於眼下太平軍正向廣州進軍,順德駐防營兵力量薄弱,李率泰便讓他率督標殘部在順德戴罪立功,以防太平軍攻打順德導致新會明軍再攻三江口。

  剛塔阿老姓葉赫那拉,他這佐領是襲的他父親的職,本人並未在戰場上立過寸功,因此在一眾佐領中頗受輕視。這一次是他求達音布讓他領兵出征的,為的就是要證要一下自己,省得別人老譏笑他。

  和這2牛錄滿州兵一起來蓮花山的還有尚可喜麾下的兩個牛錄漢軍,耿繼茂麾下的一個牛錄漢軍。

  尚可喜這次是下了血本的,知道太平軍在鹿頭河能夠反敗為勝一舉殲滅佟爾的400多騎兵主要靠得就是火炮和火銃後,他便將藩下2個裝備火器的牛錄盡數派了出來。

  兩個佐領分別是杜率德、向國慶。

  杜率德沒有和太平軍交過手,新會之戰他沒有參與過,反是率部參與了去年臘月的三江口之戰。那一仗,明軍傷亡3000多,而清軍傷亡只有他們的十分之一,不過300多。這一仗勝得如此輕鬆,杜率德自然不把太平軍放在眼裡,總覺新會之敗還是因為世子殿下輕敵強攻堅城折損太多所致。

  向國慶和太平軍交過手,且是平南藩下第一個被太平軍打得丟盔棄甲的將領。那一仗發生在高要,當時向國慶本是奉平南王之命往雷州支援當地綠營的,結果半道就被太平軍給端了。撿條命回來的向國慶倒沒有被砍頭,而是罷了佐領在軍中聽用。等到隨尚之信攻打新會的一眾漢軍旗將領回來後,向國慶總算是面上有光了些,大家都敗給了太平軍,還有什麼臉再說他。

  平南王倒是沒有打算恢復向國慶佐領之職,這是平南王次子尚之孝替向國慶爭取來的。

  尚之孝這麼做,一來是向國慶在尚之孝房中伺候的妹妹替他說了話,二來大哥尚之信在新會慘敗後雖然仍舊得到父親尚可喜的寵信,可架不住王府上下和各級將領對世子殿下心生不滿,尚之孝本就惦記平南世子這個位置,大清不比明朝,不重嫡長制,誰能幹誰來當,現在哥哥失了軍心,尚之孝自然就想趁機而出爭取平南藩下將領對他的支持。想要獲得那些人的支持,軍功便是首要,尚之孝暫時還沒法說服父親讓他領軍,但培養一些信得過的部下卻是能的。在他的再三請求下,尚可喜終是起複了被罷官的向國慶,讓他領一牛錄同杜率泰一起出剿太平軍。

  耿繼茂藩下的旗兵本就比尚可喜少,當年他爹耿仲明和尚可喜、孔有德一起投金時,耿家本部人馬只有幾百人,比不得孔有德的三千余眾和尚可喜的兩千眾,其後幾年,太宗皇帝對三順王大為信重,不斷將明軍俘虜和俘獲的漢民撥到他們部下,這才讓耿家在入關時能有直屬本兵兩千多人,可依舊不能同被封為定南王的孔有德、平南王的尚可喜比,這兩家的旗下本兵都遠遠超過了耿家。

  為了擴大旗下實力,耿仲明這才不顧朝廷不得私藏逃人的禁令,擅自藏了一千多逃人到帳下,結果卻被人告發,因害怕朝廷會砍自己腦袋,耿仲明竟然嚇得畏罪自殺了。留下的靖南王爵幾年都沒能讓兒子耿繼茂襲上,順治皇帝甚至還想撤了靖南王爵,若不是宮裡的太后發話,耿繼茂這會還只是個三等精奇哈番呢,哪裡是如今的漢人親藩之一。

  耿仲明死後,耿家的那些部將四分五落,等到耿繼茂襲了王爵,直屬旗下本兵只有不到2000人了。以後他和尚可喜一塊南征打下廣東,這才收了些明軍降兵降將,稍稍讓靖南藩好看了些,但旗下本兵卻始終沒有達到3000。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尚可喜要耿繼茂派兵一塊攻打新會,耿繼茂只派了族叔耿仲德領幾百人前去的原因,他旗下真的力量有限。

  這一回耿繼茂同樣也不想出兵,但是架不住李率泰再三請求,更把朝廷搬了出來,另外滿州人也出兵了,他再不出兵也不好跟清廷交待,就這樣才勉強派了一個牛錄漢軍出來。

  和尚可喜的兩個牛錄一樣,耿藩的這個牛錄也是火器兵,有兵420人,領兵的佐領是耿繼茂的小舅子王叔德。

  達音布看到整個鎮子裡竟是無一人後,大是驚奇,問向國慶、杜率德他們道:“這些百姓為何都躲在家裡不出來?”

  “這個……”

  向國慶和杜率德心下腹誹,蓮花鎮的百姓不敢出來是因為怕被滿州兵禍害,但這話可不好和達音布說。雙雙吱唔想把這話岔過去。

  王叔德心中好笑,拍馬上前,一臉正色道:“參領大人,這鎮上百姓既是畏懼官軍,想是他們中有人和賊寇勾結,不如卑職帶兵去把他們轟出來,然後一個個的過他們的堂,看看這鎮子裡到底藏了多少賊人奸細!”

  他娘的王叔德,你又想禍害人了!

  向國慶和杜率德聽了王叔德這話,不約而同暗罵王叔德為了討滿州人的好真是不要臉到極點,二人卻是不想想他們從前這樣的事情幹得也不少。

  剛塔阿對王叔德的建議大為欣賞,他向來就以屠戮漢人為樂,早年不知殺了多少漢人百姓,若不是這兩年清廷一再要求八旗兵不得亂殺已剃髮的漢人,怕剛塔阿早就殺人成佛了。

  不想塔音布對王叔德的提議不感興趣,他摸了摸臉上的絡腮胡,擺手道:“不必了,百姓們既怕,就讓他們躲去好了。我奉哈哈木將軍之命是來圍剿作亂太平寇的,可不是來擾民的。”

  聞言,向國慶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時候滿州人對漢人百姓這麼好了?

  塔音布對他們臉上古怪表情視而不見,揚鞭吩咐下去不得進鎮驚擾百姓,爾後又揚鞭一指遠處的獅子洋,笑著對剛塔阿他們道:“我在京師的時候聽那湯若望說過,說咱們這大地其實不是平的,而是圓的,也就是說從咱們這裡要是一路往西走,飄洋過海的走上個十來年,說不定又回到這地方了。你們說,這人說得是真的麼,我們真能從極西之地再從海上回到這裡?”

  剛塔阿哈哈笑道:“我看不像是真的,這地怎麼能是圓的呢,要是圓的那咱們不都掉下去了?再說湯若望那西洋鬼子也就是糊弄咱們皇上,他弄出這些邪說來無非就是矇騙咱皇上讓他在咱大清開館授徒,騙些銀子花花……西洋鬼子那地能有多大,能有咱大清大?他西洋的東西能有咱大清多?照我說,他湯若望就是弄些嚇人的說法嚇人,又或是如他們漢人所說,坐井觀天,夜……夜啥來著?……”

  騎在剛塔阿旁邊的王叔德忙提醒道:“是夜郎自大。”

  “啊,對,夜郎自大。”

  剛塔阿贊許的看了一眼王叔德,“夜郎這人,就跟湯若望那洋鬼子一般,自大的很,總認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到頭來卻是什麼都不知道。要說真懂大道理的,還是你們漢人中的那些讀書人,比如範文程、寧完我,噢對,還有洪承疇,他們懂得才是正理,湯若望懂得是歪理。若不是皇上信著他,這西洋鬼子早被王爺們下令砍了,哪容他在咱大清胡吹八咧!”

  “那是皇上聖明,氣量寬宏,容得下湯若望這西洋鬼子,不與他一般計較,要換作卑職,砍他倒是不必,但肯定也要鞭打一頓然後將他攆走了。”當著滿州人面,王叔德自然要拍皇帝的馬屁。

  塔音布聽了二人說話,在邊上也欣然點頭道:“確實如此,西洋鬼子懂得都是歪理,你們漢人的讀書人懂得才是真理,不過如今天下是我們滿人坐了,你們漢人可要好生替咱們滿人當差辦事,須得勤快些,別學著洋鬼子哄咱們,要不然我們滿人可不饒你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3

第306章 好奴才

  “卑職向來勤快!”

  王叔德搶在向國慶他們之前翻身下了馬,跪在地上重重道:“卑職等一心報效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好奴才!”

  塔音布由衷贊了一聲,對王叔德印象大好,暗道這漢人端的是不錯,咬文嚼字的一看就是讀過書的。又尋思漢人打仗不行,但讀書教化卻是好的,雖說那些漢人的讀書人都是些貪得無厭的傢伙,但只要這些讀書人肯老老實實幫滿人管理那些漢人百姓就好,滿人得的是漢人的江山,不扔些骨頭餵養這些讀書人,他們又怎肯老實替皇上當差。這些漢軍也是如此,只要他們好好替大清賣命,大清還能虧待了他們?要是沒了那些漢人讀書人和這些漢軍替大清賣命,光靠滿人,又哪裡管得過來。

  塔音布很反感京中那些嚷著要從漢人手中奪權的王公大臣,這些人淨知道替皇上搗亂,真要收了那些漢官的權,還能再指望他們替大清出力?不來造大清的反就算燒高香了!

  杜率泰和向國慶被王叔德這麼一搞,也只能一邊暗罵王叔德不要臉,一邊也翻身下馬向塔音布大表自己對大清的忠心。

  塔音布笑著抬手:“都起來吧,只要你們實心用事,勤於辦差,待剿了太平寇,我會與平南、靖南二位王爺說,讓他們升你們的官。”

  “多謝塔參領!”

  杜率泰三人面露喜色,塔音布是八旗參將,也是廣州滿城僅次於將軍哈哈木、額真噶來道噶的人物,有他出面替自家美言,還愁自家王爺不高看自己一眼?

  剛塔阿笑而不語的望著這三個漢軍將領。蘇納則是一臉鄙視,看不起這些只知道拍馬屁的傢伙。

  塔音布沒有理會蘇納,看了眼天色,吩咐道:“鎮子就不去了,軍務要緊,咱們再趕會路,等到下個村子再歇息。”他心切迂回太平軍後方的重任,無意在蓮花鎮多耽擱,要剛塔阿傳令下去讓滿州兵們都提起精神,這天還沒大熱呢,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做什麼。

  當下,清軍在達音布的帶領下繼續向南邊進軍,走了約摸三四裡路,道路左側的林中卻響起了火銃聲。

  “砰砰”的火銃驚動了清軍,伴隨著火銃聲,走在前頭的漢軍旗兵倒下五六個。

  “怎麼回事?你們到前面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塔音布一邊勒住受銃聲驚嚇的戰馬,一邊派護軍過去查看。蘇納和剛塔阿也被銃聲驚動,各自帶著親兵戈什哈打馬跑了過來。

  “喳!”

  打馬出探的幾員護軍都是正白旗的馬甲精銳,皆是由各牛錄中悍勇不畏死之輩充當,馬上功夫和手底下功夫都扎實得很,經驗也都老到。他們打馬奔過去後,很快就來報訊,說是前面的漢軍遭到了太平軍的襲擾,被對方用火銃打死了四個,打傷兩個。現在漢軍正在追擊那些往林中逃竄的太平寇。

  “太平軍襲擾?”

  塔音布探頭朝前方看了看,皺了皺眉,吩咐護軍道:“你們去傳我令,叫漢軍不要追了,太平寇的主力還在番禺境內的靈山鎮,襲擊我們的當是他們的小股人馬,怕是想將咱們拖住……叫王叔德他們把人撤回來繼續趕路,不要中了賊寇的奸計。”又道:“你們幾個到前頭去查探一下,發現有什麼不對立即回來報訊。”

  “喳!”

  幾個護軍再次掉轉馬頭奔到前方,將塔音布的命令對漢軍說了後,便打馬朝前奔了過去。

  被太平軍襲擊的是王叔德的旗兵,沒見著太平軍的影子就傷亡了六個,氣得王叔德親自帶人到林子裡去搜那些打黑銃的太平軍,可對方卻是銃響之後就跑了。王叔德帶人追了半裡地也沒能逮到他們,等到自家親兵過來說滿州人要他撤回去,他也只能訕訕返回。

  有了這次教訓,旗兵們都提高警覺了。向國慶有被太平軍慘敗的陰影,更是不住叮囑手下要密切監視道路兩側,哪怕是風吹草動也要仔細看上一看,免得再被太平軍的小股遊兵給打了黑銃。他這麼小心翼翼,自然讓手下旗兵們頗是風聲鶴唳了。好在接下來襲擊清軍的那些太平軍沒有再出現,使得清軍終於在黃昏時分抵達大良鎮。

  原以為大良鎮裡肯定有太平軍,所以塔音布下令做好戰鬥準備,且還做好惡戰準備,畢竟大良鎮裡修有易守難攻的堡寨,太平軍依託有利地形是可以對清軍造成殺傷的。然而前方探馬的幾個護軍卻回報說大良鎮裡根本沒有太平軍,也沒有漢人百姓,只有堡寨上掛了一長溜人頭。

  沒有太平軍?

  塔音布有些意外,大良鎮雖說不大,可也算是個小型堡寨,交通也算便利,更是增城和香山的連接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何以太平軍沒有在此駐兵把守的?

  帶著一肚子困惑,塔音布率部進了大良鎮,果然如護軍所說,鎮子裡一個人也沒有。王叔德有些不信,帶著手下旗兵挨家挨戶搜,搜了半天也沒搜出人來,連糧食也沒翻到一粒。但凡是能用得著的物件,基本上都被太平軍帶走了。

  “太平寇窮怕了不成,娘的,比土匪搜刮得還要乾淨!”

  帶著一肚子火的王叔德將情況稟報給了塔音布,塔音布要他帶人清理出一些乾淨的屋舍供滿州兵休息,又要向國慶他們手下的旗兵為滿州兵們生火做飯。今夜清軍就歇在大良鎮,等天亮之後再出發。

  為了防止日間太平軍襲擊的情況再次發生,塔音布命剛塔阿帶人警戒,設置了多處明哨暗哨,在鎮子四周堆了不少火堆,這樣太平軍要是敢夜襲的話沒等他們靠近鎮子就會被清軍發現。

  塔音布的安排不無道理,果然,夜半時分鎮外有銃聲響起。但因清軍早有防備,襲擊的太平軍沒有得手,反而損失了十幾人,一個受傷的太平軍士兵還被清軍抓了俘虜。

  塔音布第一時間就審訊了這個太平軍的俘虜,從俘虜口中得知他是隸屬太平軍步軍左營的一名軍士,本是奉命往增城一帶籌糧的,但在發現塔音布所率清軍南下後,他們就一路跟隨。白天那次襲擊就是他們幹的,清軍有了準備後他們就沒動手,一直等到深夜,不曾想清軍還是有了準備,沒得手不成反而還損失了十幾人。

  塔音布拷問這俘虜太平軍的主力在何處,那俘虜受打不過,說是他們的軍帥領著大隊人馬去打廣州了,現在增城和番禺乃至順德境內活動的都是負責籌糧的小隊,沒有多少人的。

  塔音布不信,繼續命人拷打這俘虜,結果任憑清兵怎麼拷打,那俘虜也還是這麼說。被打得實在吃不過,俘虜哭求饒命,說他真沒有騙塔音布,他參加太平軍才兩個多月,又只是個大頭兵,除了這些以外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這一回塔音布信了,相信襲擊他們的就是太平軍留在這一帶打糧的小股人馬,而非是他率部迂回太平軍主力後方的消息走漏。

  放下心後,塔音布讓人將這傷兵拖出去砍了。爾後吩咐向國慶的漢軍旗繼續加強戒備,其餘清軍都去睡覺。

  這一夜,再無事發生。

  次日,天還未大亮,塔音布便下令全軍繼續向南出發,他們的目的是距靈山鎮後方五裡處的滾石坡。那裡是太平軍從靈山鎮撤退回香山的必經之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3

第307章 靖南王府的二管事

  清軍出發未有多久,蘇納打馬奔到塔音布那邊,指著前面對他道:“參領大人,前面就是小秋村,過了這個村子不遠就是鹿頭河了。”

  鹿頭河?

  塔音布看了眼蘇納,問他:“廣州的漢軍綠營就是在那被太平寇打垮的?”

  “當時末將去晚了一步,要不然綠營也不會敗得那麼慘。”蘇納說這話的時候臉稍稍紅了下。

  鹿頭河一戰的實情,能瞞過廣州城那幫漢官,能瞞得過塔音布?

  蘇納自己不說,下面的旗兵也會把這事洩露出來,所以塔音布知道蘇納當時確如漢軍督標那個參將所說——他不是遲了一步,而是壓根就沒敢上前和太平軍交手,領著手下旗兵擅自跑回了廣州。

  “當日之事,責任也不盡在你身上,你牛錄人少了,不過這次你須得用命,不然休怪本官不念同旗之誼!”

  塔音布冷冷對蘇納說了句,敲打了蘇納一番後打馬奔到前面,要漢軍加快速度,只要渡過鹿頭河,離目的地滾石坡就近了。

  漢軍得了滿州人催促,不由加快了行軍腳步,半個時辰後就趕到了已成廢墟的小秋村。

  塔音布沒有下令在小秋村休息,而是繼續催促全軍向鹿頭河前進。

  許是當日鹿頭河岸邊的戰鬥太慘烈,蘇納越往前就越覺得心神不安,腦海中反復閃現當日畫面。直覺再這麼走下去肯定要出事,但又怕被塔音布斥責他怯戰,便只好把這擔憂悶在心頭。

  “籲!”

  一名在前方探路的護軍縱馬奔來一勒韁繩把馬定住,向塔音布稟道:“報參領,前方鹿頭河河水甚急,須要搭橋才能過。”

  塔音布問他:“可發現太平寇蹤跡?”

  “沒有見到賊人蹤跡。”那護軍搖了搖頭說。

  “你去找找最近的橋在何處,找到之後速來回報。”

  護軍縱馬駛去後,塔音布吩咐蘇納:“若是附近沒有橋,你就帶漢軍的人想辦法搭座浮橋出來。”

  蘇納應命而去。

  塔音布又要戈什哈傳令全軍到鹿頭河休整一個時辰。命令一下,漢軍也好,滿兵也好,都是大為高興,這一路趕來他們都是辛苦。廣東這天更是熱得難受,北地的漢子哪裡受得住。

  因到了鹿頭河邊就能休息,清軍的腳下都快了起來,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程後,在離鹿頭河還有兩三裡的地方,塔音布突然下令全軍停止前進。

  “大人,怎的不走了?”

  前面的王叔德和向國慶打馬過來詢問,塔音布指著前面官道兩側的丘陵和密林對他們道:“前方飛鳥不驚,走獸不動,必是有人藏身所致。”

  有人藏在林中?

  王叔德和向國慶一驚,順著塔音布手勢看去,果然前方官道兩側樹林靜得有些詭異。

  “若是有人藏身前方,護軍想必應有所發現。”王叔德有些困惑。

  向國慶搶白他一句,道:“此地地形多為丘陵,林子又多,地形也大,真有人藏身在林中,護軍又哪裡會發現得了。”

  “不錯。”

  塔音布稍一沉吟,吩咐王叔德他們:“你們領手下漢軍列陣,嚴加約束,未得我軍令,漢軍各牛錄不得前出!”

  “喳!”

  王叔德和向國慶打馬而回,將這一消息通知了杜率泰。一聽說前面可能有伏兵,漢軍們慌張排成縱列,各自取出藥子開始裝填。

  “前面當真有太平寇埋伏?”

  剛塔阿聽說前面林中可能藏有太平軍的伏兵,一點擔心也沒有,反而躍躍欲試,恨不得現在就能和太平軍一較高低。

  “參領大人,太平寇上次就在鹿頭河設過伏兵,兵家常理可一不可二,末將以為太平寇不會蠢得再在鹿頭河設伏,況太平寇的主力在幾十裡外的靈山,他們又不知道我們出現在此處,怎會設伏?飛烏不驚,走獸不動,有可能是昨日襲擊我們的小股太平寇所為。”

  蘇納對塔音布的判斷有些懷疑,且不相信太平軍會笨得在同樣的地方再設一次埋伏,這有違用兵之道。再者,除非太平軍長了翅膀,不然他們怎麼可能從幾十裡外的靈山跑到這裡來設伏。

  “你說的也有可能,不過……”

  塔音布沒有武斷認為蘇納所言不可能,但他還是說道:“漢人有句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不管太平寇知不知道我們在此,也不管前面林中藏著的是什麼人,總之我們得小心一些,這裡地勢不如北地,若真有伏兵,不如在北地好處置,也不利我騎兵活動,所以還是派人探查清楚好些。免得賊人突然殺將出來措手不及。”

  聽了塔音布這話,蘇納也覺有理,便不再言語。

  塔音布喚來一戈什哈,命他道:“你再帶人去前面林中好生探查一下,看看林子裡有沒有人。速去速回!”

  “喳!”

  那戈什哈領命帶了幾人打馬往前方奔去與那幾個護軍會合,爾後分作兩撥往林中探去。

  林子裡一片綠色,視線所及不是草叢就是樹枝,那些草叢長得足有半人腰高,加之林中光線不比林外亮,肉眼哪裡能看得清到底有沒有人藏在那。

  “下馬,進林子,兩人一起,小心提防些!護軍留兩人看馬!”

  那戈什哈見沒法從林中看清林子中是否有人,便叫喚了同伴幾句。聞言,眾滿州兵便翻身下馬,兩人一組拔出佩刀小心翼翼的往林中走去。林外又有兩個護軍持刀小心觀察四周動靜。

  幾組滿州兵們往林中走了十幾丈也是沒有看到有什麼人,他們相互對視一眼便要退出林中回稟,然而右邊林中探察的兩滿州兵在身子剛轉過去,卻猛的聽見後面的草叢傳來樹枝被壓斷的聲音。

  有人!

  兩滿州兵心下一凜,揮刀向後看去,卻見那及半人腰高的草叢中探起了無數腦袋,再一看,兩人心中駭然,那些人手中無一不舉著火銃。黑洞洞的銃口森森的對著他們。

  “太平寇!”

  滿州兵失聲叫喊了起來,太平軍那些沒有剔發的腦袋再是清楚不過。隨著他的這聲叫喊,林中的滿州兵都發現了太平軍。

  “砰砰”的銃聲響起,幾個滿州兵甚至還未叫得出聲就被轟死當場。

  銃聲衝破天際,響徹在每個人的耳畔。

  “有埋伏,速速回去報訊!”

  那戈什哈中銃時朝林外用力大呼了一聲,這會不用他叫,林外那兩個看馬的護軍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兩護軍翻身就上了馬,馬肚一夾便要往回跑,卻有十多個太平軍騎兵突然從林中沖出向他們殺過來。

  太平寇的騎兵!

  兩護軍心一下沉了下去,任他們再是悍勇,也沒法一下對付十幾個同樣在馬上的敵人。

  “快跑!”

  兩護軍根本不敢停留,揚鞭甩在馬肚上就要往回跑。可惜他們慢了一步,胯下坐騎剛奔起來,後面的太平軍騎兵就沖了上來,在距離他們還有數十米的時候,最前面幾個太平軍便挺著從漢軍旗繳獲的三眼銃瞄向了他們。

  “砰!砰!砰!”

  幾聲銃響,那兩護軍雙雙從馬上墜下。

  ……

  遠處一處低矮山坡上,周士相一直在注視著清軍動靜。銃聲響起後,秦智生側過頭來說了一句:“軍帥,清軍發現咱們了。”

  “就是讓他們發現的,不讓他們發現咱們在這,怎麼叫伏兵呢。”周士相臉上掛著笑容,一點也沒有因為清軍識破了太平軍的埋伏而懊惱洩氣。

  “咱們在這裡也等了他們一天了,說真的,塔音布再不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走了其他方向,還好,他終是來了!軍情司這次立了大功,張安居功甚偉,我要重重賞他!”

  周士相心情大好,若不是張安及時送來塔音布的動向,他還真被清軍瞞在骨子裡了,說不定現在還在靈山鎮構築防線,等到戰鬥打響後才驚訝的發現清軍早就抄了自己後路,想跑都跑不掉!

  “塔音布部的動向張安是如何打聽到的,這可是滿州兵啊,軍情司現在都能直接打探到清軍高層的部署情報了?”

  秦智生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張安是怎麼從廣州搞到塔音布部清軍的情報的,這可是清軍的絕頂機密,卻能被張安盜出來,這張安實在是了不起。

  秦智生真是佩服張安和他的軍情司,也很是感激他們,要知道這份情報可是挽救了太平軍,挽救了上萬人性命啊!

  秦智生是太平軍中僅次於周士相、宋襄公的第三號人物,授的是副將銜,又是大樵山出身的老弟兄,現下管著軍帥府軍務大政,所以周士相也不瞞他,他提點了秦智生一句:“你還記得當日在新興鎮咱們抓住的那個向二管事嗎?”

  “向二管事?”

  秦智生一愣,老半天才想起這人是誰,失聲道:“就是交了贖銀被軍帥放走的那個靖南王府二管事?”

  “就是他。當初我是收了他贖銀,可是這麼一個大人物的性命難道就值那麼點銀子?所以我和他做了個交易,現在看來這個交易做得很划算,這個向二管事也是個很講信用的人,他和唐三水一樣都是我周士相的朋友,也是我太平軍的恩人啊,日後我得當面感謝他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3

第308章 見好就收

  銃聲響起後,道路兩側便相繼沖出數百太平軍,但只百餘人持銃,其餘的卻是拿著刀劍、長矛。

  騎營邵成國率領手下100多騎兵也盡數從林中奔出,列隊在步兵左側,三騎一排。

  “參領大人,太平寇真的設了伏兵!”

  看到真有太平寇在此設伏,蘇納大吃一驚之餘卻是鬆了口氣,難怪先前老覺得不對勁,原來太平軍真的在前面設了埋伏。再細一看,設伏的太平軍大約只六七百人,兵力配置倒是齊全,有銃兵,有刀兵,有矛兵,還有百十個來騎兵。

  太平軍就這麼點人設伏?

  蘇納有些奇怪。

  剛塔阿從前面打馬奔回,朝塔音布搖了搖頭,道:“護軍一個都沒跑回來。”

  “回去叫旗裡加重撫恤他們的女人孩子。”

  塔音布沉著臉擺手讓剛塔阿去整頓手下旗兵準備戰鬥。

  太平軍出現後便緩步向一裡多地外的清軍壓過來,他們的速度不快也不慢,騎兵也絲毫沒有向清軍發起進攻的意思,只慢慢控制馬速向前挺進。

  3個牛錄的漢軍都聽同旗從新會敗回來的人說起過太平軍的厲害,加上也知曉鑲藍旗佟爾漢一個牛錄騎兵被太平軍全殲,因此雖有滿州兵壓陣,但漢軍佇列仍是出現了一些騷亂。

  “傳令下去,再敢喧嘩者斬!”

  看到前面漢軍騷亂,塔音布令親兵去傳了嚴令。在漢軍軍官們的彈壓下,漢軍們始鎮定下來,將各自火銃舉起,打開火摺子準備和太平軍作戰。

  向國慶吃過太平軍的大虧,生怕設伏的太平軍不止這些人,在馬上直起身子前後左右看了又看,確認設伏的太平軍就是對面那幾百人後,畏懼之心頓去,立功之心火熱,眉頭也高興得挑了起來,暗道得虧二殿下給自己爭來這趟差事,要不然這功勞去哪裡撈。等自家立了功勞回去,二殿下肯定還要有重賞,王爺那邊也不會虧待自己,這佐領說不定能變協領。

  嗯,回去後可得好生叮囑妹妹,讓她好生伺候二殿下,女人嘛,不就是讓男人戳的,二殿下戳得高興了,才能看自己這個大舅子順眼,往後有好事才會想著自家。

  向國慶這麼為太平軍就這麼點人而大為興奮,那邊杜率德卻沒他那麼多齷齪念頭,不住的要手下軍官攏好隊伍,為部下打氣,等會把太平軍一個個全砍了,以泄藩下這大半年的窩囊,重振平南王爺威風。

  向國慶的妹妹只是在尚之孝房中伺候,連個名份都沒有,他都敢以二殿下的大舅子自居,那邊的王叔德卻是正兒八經的靖南王小舅子,他姐姐可是靖南王的庶福晉,也是靖南王最寵愛的福晉。所謂愛屋及烏,喜歡姐姐自然也就對弟弟格外青眼有加。

  這趟隨塔音布出剿太平軍,本來是輪不到王叔德領軍的,靖南藩下夠格能打的將領多得是,怎麼輪也輪不到王叔德這個才當佐領不到兩年的新晉之人。可誰讓靖南王喜歡這個小舅子,知道這趟滿州兵出了2牛錄,尚可喜也出了2牛錄漢軍,也不是去打新會那種攻堅慘仗,而是迂回太平軍後方堵對方退路,基本上沒什麼危險,只要按時趕到滾石坡,這大功就算到手。這麼輕鬆的軍功,靖南王不給自己小舅子還能給誰。

  不過王叔德雖然奉承滿州人很有一套,但卻也不是個無能之輩,僅就他手下那些旗兵列隊的表現看,是不弱于向國慶和杜率泰手下旗兵的。

  王叔德也沒有什麼懼怕太平軍的念頭,在那有板有眼的部署指派,時不停還拿鞭子去抽兩個手腳慢的旗兵,喝呼幾聲,遠遠叫塔音布看了更是讚賞不已。

  蘇納見太平軍快要壓過來了,塔音布還沒下令進攻,便策馬過來問道:“大人,這仗怎麼打?”

  塔音布揚鞭朝他道:“太平寇的兵力並不多,想來不是賊秀才的主力,等他們靠上來和漢軍接上火後,你和剛塔阿就帶人去沖他們。”完了還加上一句,“這條路太窄,你讓剛塔阿先上,免得把路堵了。”

  “末將明白!”

  蘇納雖有過不戰而逃的不堪表現,但卻不是真的怕太平軍,更不是愚蠢之輩,這條官道確實狹窄,一千多清軍前後長達兩三裡地,前面又是漢軍步兵,若打起來自己和剛塔阿同時往前沖,勢必沒法通過,一個不慎還會把漢軍隊伍給沖亂。兩人一前一後上最好不過。

  不過太平寇就這麼點人,漢軍又都是配得火器,怕是用不著自家滿州兵上,太平寇就能被漢軍消滅了吧。

  目前形勢基本明朗,太平軍真的就是這幾百伏兵,所以蘇納也去了擔心,打馬回去開始準備戰鬥。

  “等會都隨我去砍那些太平寇,莫叫蘇納的人搶了先。”

  “佐領大人放心好了,蘇納自己就是個膽小鬼,叫南蠻子嚇得不戰而逃,這事各家旗裡誰個不知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大人等會等著瞧吧,第三佐領那些傢伙肯定畏手畏腳得很。”

  “他們沒了卵子,咱第一佐領可有!”

  剛塔阿戰意狂熱,隨著他一聲令下,手下一眾滿州兵熟練的操控馬匹列好隊形,取箭的取箭,撥刀的拔刀,並且都摸出一把豆子塞入戰馬的嘴裡,好讓戰馬保持足夠的體力。

  這支太平寇的領軍之人倒是不傻,知道利用地形設伏兵,可惜卻被我們發現了,哼,區區幾百人也敢有膽量來沖本參領的大隊,當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幾百人的太平軍塔音布根本不放在眼裡,哪怕沒有那3個牛錄的漢軍,他也有十成的把握將他們一舉殲滅。他相信手下的滿州兒郎,因為八旗是天下最精銳的兵馬。漢人打仗不行,他們真要打仗厲害的話,明朝也不會被從遼東趕出,更不會落到如今只剩西南數省這麼小地盤了。唯一讓塔音布覺得的麻煩是這條官道並不寬敞,限制住了滿州兵的活動,使騎兵的機動優勢無法盡情發揮,要不然現在就能讓滿州兵沖過去,用不了一炷香時間,太平寇就得全部完完。

  “吹號,漢軍進攻!”

  在觀察了對面太平軍的兵力部署後,塔音布命令漢軍出擊迎戰,用火器將這些賊人打散,然後剛塔阿和蘇納帶滿州兒郎過去趕羊,最好能把他們都攆到鹿頭河裡去喂魚。

  塔音布的親兵吹響了進攻的號聲,聽到號聲後,杜率泰精神一振,他手下的旗兵列在隊伍的最前面,打頭陣的自然就是他了。

  “打跨太平寇,人人有賞!”

  “弟兄們跟我上!”

  在杜率泰的指揮下,300餘手持火銃的漢軍旗兵向前方的太平軍正面迎去。向國慶和王叔德手下的旗馬則隔著數十丈往前策應。

  “放銃!”

  在雙方距離一百步的時候,杜率德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放銃。漢軍旗兵的火銃打響後,對面的太平軍卻沒有打銃。

  距離太遠,白煙中,太平軍只有四十幾個步兵中銃,道路左邊的騎營也倒下去十多人。沒有中銃的太平軍沒有就此停下腳步,而是在那剌耳的嗩呐聲中繼續向前逼進。

  “裝藥,快!”

  一輪齊射卻只打死了五六十個太平寇,且對方並沒有因為這些人的死傷而停止前進腳步,這讓杜率泰大為惱火,對手下旗兵很不滿意,大聲喊叫著要旗兵趕緊裝藥子。不過沒等旗兵們把藥子裝好,對面已挺進到九十步的太平軍開銃了。

  太平軍剩下的銃兵只有六十多人,他們沒有和之前在鹿頭河一樣輪流射擊,也是一齊將手中火銃打響。尚存的騎營手中也有十幾杆三眼銃對著清軍打響。

  這一次漢軍旗兵被射到了五十多個。

  杜率德以為太平軍打完銃後也要裝藥,卻不想那些太平軍的銃手打完銃後卻突然全部跑到兩側,爾後跟隨在他們身後的那些持刀、持矛的太平軍就向前狂奔了過來。左側的幾十名騎兵也開始加速向清軍沖來。

  “弟兄們,隨我殺清妖!”

  邵成國一馬當先,揮刀向清軍沖去。

  隨著騎營的衝鋒,步軍左營的數百士兵也發出怒吼向前沖去。

  “放銃,放銃,快!”

  杜率德急得大叫,兩軍距離太近,道路又太窄,若是讓太平軍沖上來,後果不堪設想。

  手忙腳亂的漢軍旗銃兵裝好藥後便是一陣銃聲響起,沖在前面的太平軍又倒下了數十人,騎兵也倒下十幾個,可是剩下的人卻沖到了清軍佇列中。

  混戰開始,沒了藥子的火銃就跟燒火棍一樣,面對持刀持矛的太平軍和那些騎兵的衝擊,杜率德手下的旗兵根本擋不住,瞬間就死傷一片,餘者不斷後退。

  向國慶和王叔德發現前面杜率德的旗兵被太平軍沖散往後跑,忙下令準備放銃射殺追來的太平軍。

  但是太平軍卻沒有沖過來,而是在砍殺了上百清軍後便停止了追殺,一個個掉頭往後跑了。

  “太平寇撤了,太平寇撤了!”

  向國慶和王叔德手下的旗兵發現太平軍後撤,立時爆發歡呼聲。

  “太平寇怎麼退了?”

  杜率德一開始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等發現太平軍真的往後撤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們為什麼要跑。

  向國慶叫道:“杜佐領,太平寇的人少,他們吃不下我們,知道我們的火器厲害,後面又有滿州大兵這才跑的!”

  向國慶這麼一叫,杜率德立時明白過來,太平軍的人數本來就少,剛才又被自己幹掉了上百人,雖說也將自己手下旗兵沖亂,可畢竟人數太少,這官道不利清軍的同時也是不利太平軍。面對後方集結的2個牛錄的銃兵和還沒有動手2牛錄的滿州騎兵,那太平軍的將領腦子壞了才會不顧一切往裡沖。他這是見好就收!

  “他媽的,跑的倒快,弟兄們給我追!”

  杜率德破口罵了句,打心眼裡瞧不起對面太平軍的帶兵之人,提著刀呼喝正在跑的部下趕緊回頭去追殺那些太平軍。

  “想立功的都跟我上啊!”

  向國慶和王叔德不約而同的也喝令部下往前追趕,太平軍若是接著朝這邊打,他們倒是還要慎重對待,可對方現在卻是回頭跑,那就不必再當盤菜了,真可謂是想立功要趁早,這會不去痛打落水狗還等什麼。

  “佐領大人,卑職怎麼覺得太平寇弄這麼一出不對勁啊,咱們是不是再等等?”

  王叔德手下有個老成些的軍官見太平軍來得突然,去得也快,雖說傷亡了不少人,可怎麼著還有好幾百人,又把鑲藍旗的人打得直往後退,沒理由不乘勝追擊反而掉頭跑的。他直覺太平軍又在耍什麼詭計,便想勸阻王叔德不要派兵追擊。

  王叔德一聽這話也對,太平軍弄得這出也太莫名其妙,正想傳令等等,卻見向國慶的人已經撒丫子去追太平軍了。那些逃跑的太平軍為了跑得快些,武器也扔了不少下來。他們有往鹿頭河那邊跑的,也有的直接是往兩側林中跑,看那狂奔逃跑的樣子不像有假。

  “甭管對不對勁了,再不去追,肉全叫平南藩下的人吃光了,咱們連湯都沒的喝了!”

  王叔德可不想這場順風仗的大功叫向國慶他們撈去,自己反而什麼也撈不著,又見後面的塔音布沒有制止漢軍追趕,便不顧部下勸阻下令立即去追太平軍。

  漢軍旗這麼一追,官道上便立時形成了你追我趕的熱鬧場面。上千漢軍追著數百太平軍或往鹿頭河那跑,或是朝兩邊林中跑。

  “參領大人,太平寇亂了,漢軍都上了,也讓咱滿州兒郎們上吧!兒郎們等了這麼久,早就身子骨癢了!”

  剛塔阿見漢軍都去追殺太平軍,而塔音布卻沒有下令讓滿州兵出動,不由有些急了,這要遲了,太平寇可全叫漢軍給殺光了。

  塔音布卻是沒有理會剛塔阿,只是皺眉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54

第309章 本帥向來英明

  “軍帥,滿州兵沒有動,怎麼辦!”

  見滿州騎兵沒有隨漢軍一起去追殺邵九公的誘兵,秦智生有些著急,怕計畫失敗。

  周士相卻很淡定,對他道:“不用著急,讓他們再等等,到嘴的鴨子還能飛了不成?再說你急也沒用,人家不肯動,你總不能去叫人家動吧。”

  秦智生還是很有些擔心,道:“邵參將手下的兵都是新附兵,比不得咱們的老底子,雖說事先交待的清楚,可末將怕那些新附兵撐不住,萬一真叫漢軍吃了可不划算。”

  “當我周士相的兵,就得有犧牲的準備,事先我給了他們重賞,這會就要給我賣命!他媽個逼的,我就不信他們打不過漢軍,跑也跑不過漢軍嗎!真是連逃跑的本事也沒有,還來太平軍吃斷頭飯幹什麼!”

  從前的周士相可是地道的秀才,知書達理,向來不說市井粗口,如今的周士相卻是常有這等粗話出口,不這秦智生也不見怪,這一軍主帥若真還是像個秀才般扭扭捏捏的還怎麼帶兵打仗?

  手中有刀的殺人頭點地,罵娘帶個逼再是正常不過,也唯有這樣才像個一軍主帥,當年的李成棟上了戰場可是三句不離幹他娘的。

  在邊上捧著地圖的徐應元聽了這二人說話,卻是暗罵:賊秀才你當滿州兵們都是傻子,這麼明顯的誘敵計都看不出來?你要再不動手,那幫新附兵就肉包子打狗去了!

  站了時間久了,腿有點酸,徐應元想抬腿走幾步活動活動,這一走腳板底卻是鑽心的痛,不由更是在心中大罵:賊秀才雖賊,可你好歹也是個秀才,聖人子弟,昨就不體恤同為聖人子弟的本官!本官大小也是個舉人老爺,又是主動投你太平軍,你就不能給我些優待,轎子沒有給匹馬總行吧?可你怎麼幹的,幾十裡路硬是叫本老爺和那些丘八一樣用兩隻腳板跑,讓老爺我斯文掃地,腳板磨穿,你安的何心!

  呸,不禮賢下士,不敬我士人便是不得天下人心,我看你這賊秀才如何能成事!

  轉念又一想,賊秀才要是成不了事,自個的命運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當真是很令人糾結的一個問題。

  ……

  林子外動靜鬧得很大,喊殺聲不斷傳入耳中,可半人腰高的草叢中依舊還有數不清的太平軍趴伏在那裡,他們頭上都戴著野草編成的帽子,身上也都披著樹枝草葉,遠遠看去就好像和這林中景色融在一起,不走近了細瞧,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多人趴在這。

  如此多的人趴在這裡,輕微的咳嗽聲難免,不過卻是沒人擔心會被外面的清軍聽見,他們藏身的地方離林外的官道可是有一裡多地呢。

  大樵山出身的步軍左營副營官姜樊在草叢裡趴得實在有些久,聽著林外的喊殺聲心癢得不得了,可卻遲遲沒有得到動手的命令,只能倍受煎熬。又等了片刻還是沒得到動手命令,他忍不住了,慢慢爬到營官葛義旁邊,低聲問道:“六哥,昨軍帥還不讓咱們動手的?”

  葛義一邊拿著根細草掏著耳朵,一邊悶聲道:“狗日的滿州人沒動,咱們昨動?咱們要是動得早了,把滿州人給嚇跑了,軍帥說得餃子可就露了餡了,下回哪還有這麼好的機會讓咱們幹。硬碰硬,咱們可吃不下他們!”

  姜樊聽後深以為然,當日他可是在新會城外見識過尚可喜部下那些騎兵如何打仗的,也是吃了不少苦頭。

  “那可苦了邵九公了,別咱們還沒動手,他就撐不住了。”

  “那江西傢伙賊精,真撐不住了你道他會傻等著讓清妖砍啊……喔……”

  葛義突然發出一聲很爽的聲音,聽得姜樊沒好氣的朝他瞪了個白眼:這他娘的聽起來跟泄在娘們身上似的。

  ……

  “大人,讓我們上吧,再不上大平寇可就跑光了!”

  看到逃跑的太平軍把漢軍遠遠甩在身後,剛塔阿急了再次請戰。許是感受到主人強烈的戰意,剛塔阿的蒙古坐騎也開始燥動起來,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嘶鳴。

  剛塔阿手下那幫滿州兵也是人人期盼的看著塔音布,只要參領大人一發話,他們就能迅速的沖上去把太平寇一個個放倒在河邊。

  蘇納也打馬奔了過來,對塔音佈道:“四下我都叫人去看了,沒有其他伏兵。”

  “那好,剛塔阿你帶人去追殺那些太平寇。”

  塔音布終是鬆了口,剛塔阿大喜,忙揮手招呼手下旗兵隨他向前沖去。

  塔音布沒讓蘇納的人也去,蘇納心下不快,認為這是塔音布在懲罰自己上次不戰而逃,故意將功勞給剛塔阿。

  塔音布卻是沒有理會蘇納臉上的不快,只要剛塔阿速戰速決,另外留幾個活口下來好拷問一下。

  滿州兵們大多披甲,即便天氣再熱他們也會披甲,頂多就是光著身子披而矣,只要在肩頭墊上布料,就不用怕被磨傷。

  “正白旗的勇士們,隨我去殺賊!”

  剛塔阿縱馬從蘇納面前奔過去時,還故意扭頭看了對方一眼,臉上露出的神情明顯有譏笑之意。

  蘇納氣得把臉別過去,哼了一聲。

  塔音布視而不見。

  ……

  “軍帥,滿州騎兵動了!”

  發現滿州兵終於動了後,秦智後按捺不住的高興,但隨後卻“咦”了一聲:“怎麼就一個牛錄動了,還有一個為何不動?”

  “動一個動兩個都是一樣的。”

  周士相不在乎對方是動一個兩個都動,他吩咐後面的親兵:“叫人吹號吧,想必葛老六和鐵毅他們也是等著著急了。”

  “邵九公在外面撐了這麼久,卻輪不到他們出場,這幾個傢伙能不急嗎,軍帥事先可是說得明白,這一仗哪個營繳獲得多,就盡哪個營先裝備。別的倒罷了,滿州人的戰馬他們可個個都眼紅著呢。”

  “他們眼紅,我還眼紅呢。”

  周士相笑了起來,“騎營這幾仗損失太大,必須要補充,最起碼也要恢復戰前的人馬,餘下的先盡總旗以上分吧,省得他們老說當了官也沒個代步的。當日我可是承諾帶著大家升官發財的,如今官升了,財還沒發,這馬就算先付個利息吧。”

  秦智生也笑了起來,他一直就想要匹戰馬當坐騎,現在看來只要葛義他們得手,自己肯定能弄匹馬騎騎。至於會不會騎,那是後頭的事,不會可以慢慢學嘛。

  徐應元見周士相心情大好,很識趣的湊上前:“軍帥真是英明,用兵之道遠超常人,一而再,再而三,大反兵家常理,那塔音布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軍帥還能在鹿頭河給他設個埋伏,一等我軍殺出,他怕是連腸子都能悔綠了。”

  “噢,是嗎?”周士相看了眼滿臉諂笑的徐應元,一臉不快道:“你不用拍我馬屁,本帥向來英明,要不然咱們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咳……”

  徐應元險些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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