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69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3

第260章 優待

  郭紹大恨馬玉龍,是打骨子裡的那種恨,他恨馬玉龍想投降時沒告訴他一起,反而把他和手下鹽丁做了明軍的見面禮。

  你馬王八怕明軍的大炮,我郭紹就不怕了?

  都說每多仗義屠狗輩,可怎到我這就反過來了呢!馬玉龍那丘八沒義氣啊,沒義氣!

  “願為將軍效死,願為大明效死!”

  郭紹梗著脖子慷慨激昂陳詞一番,比之馬玉龍先前表現還要令人感動。

  “此時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郭大人能毅然醒悟重歸大明,本將軍喜不自禁,當替朝廷赦免你從前從虜之罪,萬望郭大人能一心報國,為朝廷、為百姓謀福。”

  周士相捏著鼻子認可了郭紹的投降,並且很大度的將鹽巡所的差事繼續交給郭紹,舉手投足間也表露出對讀書人十分的尊重,令得郭紹也是感激不盡。至於他心裡面是否真的如他口中所言那般,就不為外人道了。

  周士相做出禮賢郭紹的舉動,於其說他是在向那些為清廷賣命的漢人官員伸出橄欖枝,或是千金買馬骨,倒不如說他手下實在沒人可用。

  馬玉龍一介丘八倒好處置,打散其部安於軍中就是,可是郭紹這個管鹽緝鹽的技術官僚卻是周士相囊中所沒有的緊缺人手,也是太平軍自羅定立營頭以來第一個投降的清廷官員(從八品也是官),因此無論如何周士相都得物盡其用,將郭紹用起來。再說了,郭紹還是個舉人老爺,這身份放在明清任何地方都是要受禮待的。周士相決意改變從前的流寇發展模式,就必須代入這個時代角色,尊重這個時代特色——尊重讀書人。

  清軍能辦到的,太平軍就必須辦到。想要立足香山,以香山為太平軍根據之地,那麼對香山的處置就不能如從前一般,勢必需要一些文人官員説明周士相治理。在沒有培訓出能夠充任一面的自家人時,對於降官的任用就不可避免,郭紹是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後一個。

  留用郭紹在鹽巡所除了招攬人心外,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熟悉鹽巡所事務的郭紹能夠很快為太平軍服務,將從前繳到廣州的稅鹽就地轉給太平軍。

  和馬玉龍哪邊風大往哪邊倒不同,郭紹還是很有政治抱負的,也很有理政之能,這表現在他自擔任良字都鹽巡所大使後,當年良字都的鹽稅就超出了去年四成,總繳稅銀26000餘兩。而郭紹私底下是截留了一些,但他卻把這些銀子用來修繕卡口,貼補鹽丁生活了。這不是說郭紹不貪銀子,這世上哪有人不好銀子的,守著鹽巡所的肥差不撈別人也不信。

  但事實上郭紹確是沒有貪污,因為他太有心上進了。現為廣州知府的朱國榮便是郭紹一心學習的榜樣,同樣都是舉人出身,朱國榮能當知府,他郭紹未必就不能。想要上進就得讓上官賞識,做好手頭的差事便是最好的表現。

  太平軍來了,郭紹原意還是想和馬玉龍死守一下良字都,等待朝廷援軍到來的,只要能守住良字都,他郭紹肯定是功臣,憑這樁功勞往上進上一兩步也不是不可能。怎料戰前猛拍胸脯要死守良字都的馬玉龍卻在太平軍開炮後,就嚇得變臉開城投了降。落在明軍手中的郭紹知道這當口不是自己逞英雄的時候,也只能老老實實投降,並且要竭力證明自己的能力,如此才能既保住性命又能保住官位。

  郭紹選擇乖乖投降,而不是做死硬分子被太平軍斬首,也是有另外的小心思。清軍入關以來,對漢族知識份子還是頗為優待的,對南明投降的漢人官員也都是能予以任用,所以不管清軍如何屠殺地方,對地方上的漢族讀書人和官員都是能給以安全保障,並且不計前嫌信用他們的。這種對漢人讀書分子的人心招攬對清軍佔領漢室江山起到了很大作用,故而郭紹不擔心自己變節降明後再降清會被清軍清算。

  太平軍來得突然,他郭紹又不是守土有責的主官,降了便降了,誰也不能說他個不是,日後也是有退路可走的。

  周士相特意詢問了鹽巡所是如何開展工作的,他問得細,郭紹回答得也很細。一番對答下來,周士相很是滿意。在此過程中,郭紹特意吩咐鹽丁從所裡提了6000多兩銀子出來,說是這幾個月所征的鹽稅以及查緝私鹽所得,原定是下月運到廣州去,現在正好交給太平軍。

  有銀子入帳,周士相當然高興,那邊馬玉龍見郭紹拿銀子出來,也是心思通透,趕緊吩咐手下到自己位於良字都的宅子裡取來3000兩的銀票“自獻”于大軍。對馬玉龍的“自獻”行為,周士相自然也是大加表揚。

  良字都城寨並不大,在郭紹和馬玉龍的指引下,周士相只用半個時辰就巡察了整個城寨,稍後就命邵九公的雄威營就駐防於良字都,馬玉龍及其手下營兵則轉入近衛營編制。對此,馬玉龍不敢怒也不敢言,乖乖就範。

  見到馬玉龍就此被收了兵權,郭紹心中忐忑,害怕周士相也會翻臉拿下他。不想,周士相不僅沒有翻臉,反而召集良字都的士紳、保長和甲長,告訴他們從即日起,良字都的大小事務便由太平軍新任的良字都城寨官郭紹負責。原鹽巡所的鹽丁一半仍留鹽巡所,另一半則轉為城寨官郭紹的直屬差役,負責安民巡境,戰時則需配合太平軍動員民眾,運輸糧草物資。

  清廷和明朝一樣官不下鄉,地方上由士紳做主,但是士紳本人不可能親自出面處理鄉里所有的大大小小事務,因此這些事務都是由士紳們認可的保長和裡長來代行權力。良字都的規模比龍眼都大,又設有鹽巡所,還有營兵駐防,安全上比龍眼都要大得許多,因此都內民眾不少,按保長奉上的鄉里黃冊來看,足有5000多人。另外,城寨內的士紳地主也有十多人,這些人都是沒來及跑掉被圍在城寨中一網打盡的。

  駐防營兵投降,鹽巡所大使郭紹也投了降,如今形勢比人強,良字都的一干士紳在太平軍入城後做到了表面上的馴服,對於太平軍的安排也沒人敢不滿。

  從前地主士紳是太平軍天然的敵人,現在則是需要拉攏的一方。在太平軍沒有徹底在香山立足前,周士相不打算拿馴服的地主士紳開刀,但這不意味著他會容許這幹人在背後和太平軍打對臺戲。讓郭紹擔任良字都城寨官是明的安排,暗的安排則是邵九公。

  良字都是香山境內除縣治仁厚坊外的第二大城鎮,這裡也是香山通往廣州的交通要地,因此可以想見,日後的良字都肯定是要被作為軍事重鎮發展的,同時也是安置太平軍後營百姓的一個基地,這難免會和地方原有百姓,尤其這些地主士紳產生衝突。一旦發生衝突,邵九公的雄威營就會擔負黑臉角色。這種事情綠營出身的邵九公也是幹得多了,拿手得很。

  如何在香山推行符合太平軍利益,同時能夠凝聚地方人心的政策,周士相還在琢磨中,龍眼都就是他的一個試驗田,在奪取香山縣治後,他便要轉手進行香山的治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3

第261章 議政王大臣會議(上)

  “鐺!鐺!鐺!”

  晨鐘敲響,紫禁城一重重沉重的宮門徐徐打開,天安門、端門、午門、正陽門一一應聲而開。(作者注:天安門原名承天門,順治八年改天安門)。

  宮門、廊廓、過道兩旁每隔數米就立著一名穿黃馬褂的佩刀侍衛,乾清門外的玉墀上,鋪著明黃色緞子繡著飛龍的御座已經設好,明黃色的禦輦也已撐開。御座兩側的玉階下,則並排擺著兩列雕龍繡鳳的座椅,這是為議政王大臣們備下的。

  皇帝還沒到,乾清門前的廣場上卻已經烏壓壓地跪滿了一排排的文武官員,他們分滿漢身份位於各自區域內。從玉階上看去,廣場上一頂頂紅彤彤的頂戴看著十分醒目。

  “萬歲駕到!”

  隨著黃門太監的尖嗓喊叫,順治帝身著朝冠朝服緩步走出了乾清門。

  “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三呼萬歲,一顆顆腦袋趴在地磚上抬也不敢抬一下。

  從董鄂妃那過來的順治帝滿面紅光,心裡卻埋怨不已,做皇帝樣樣好,偏是這每日早朝叫人頭疼,若是能罷了這早朝,這皇帝做得才快活。

  看了一眼三呼萬歲的大小臣工,順治一陣頭疼,但想今日早朝是議政王大臣會議,便打起精神,撇了撇嘴後不動聲色的抬步走到御座邊坐下。坐下後他將手一擺,揚聲道:“眾臣工免禮平身!”

  “萬歲!”

  台下的滿漢大臣們再一次山呼萬歲,之後才垂手站立,一動不動。

  首領太監趙德全瞥了眼順治帝后,又瞧了眼站在皇帝身後的紅袍太監吳良輔,這才扯著嗓子叫了起來:“萬歲有旨,請議政王、貝勒入座!”

  站在前排的十幾位滿洲議政王大臣聞聽之後上前幾步,行叩見大禮:“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議政王們坦然入座,分列在順治的兩側。

  坐在東首第一位的是安親王岳樂,其父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算起來,議政諸王大臣中,岳樂的年齡最長,已經四十六歲了,輩分最高,學問也數得上,為人處世老成持重,頭腦十分冷靜,一直是少年天子順治的得力支柱,所以順治安排他坐議政王大臣位子最上首。不過原本坐在東首第一位的並不是岳樂,而是順治的異母兄弟承澤親王碩塞。

  清太宗洪太十一個兒子裡,活下來八個,而真正參與打天下立下軍功的,便只有豪格和碩塞。碩塞是順治的五哥,其生母是洪太側妃葉赫那拉氏。按清太祖努爾哈赤諸子封爵之例,側妃庶妃之子不得封和碩貝勒、和碩親王,故努爾哈赤第七子阿巴泰,對建立金國、大清國以及入主中原,都立下了赫赫戰功,但也只封至多羅郡王而已,其它如四子湯古代、六子塔拜、九子巴布泰、十一子巴布海等,僅分別封為輔國將軍、鎮國將軍、輔國公等。

  順治元年,由於滿清入主中原,碩塞得以晉封為多羅郡王,在冊文中還特別強調碩塞系帝之“庶兄”。順治八年福臨一親政,便立即晉封碩塞為和碩親王,並且增注軍功,此舉打破了清太祖太宗時的慣例,少年天子此舉的用意很明顯,他是想通過封授兄長及親侄的方式,來增強支援自己的力量,以便清洗多爾袞留下的勢力。對此,朝臣看得明白,自然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身為和碩親王又是議政王大臣的碩塞另外還管兵部和宗人府,權力極大,順治也對他寄予厚望,無奈碩塞短命,去年病死了,其親王爵由其子博果鐸承襲。博果鐸年紀不大,又無資歷戰功,自然無法和其他諸王抗衡,無奈之下,順治只能讓岳樂坐了議政王大臣第一位。諸王貝勒無人能和岳樂比地位,但坐在西首第一位的簡親王濟度卻不這樣認為。

  濟度是鄭親王濟爾哈朗的次子,濟爾哈郎是清朝的開國功臣,又是清太宗洪太冊封的七大鐵。帽子王之一,更是睿親王多爾袞死後清廷僅存的四位和碩親王之一,其它三位,阿濟格被幽禁賜死,滿達海缺乏果斷,而多尼還年幼,毫無軍功績可言。這樣一來,德高望重而又有擁戴之功的濟爾哈郎自然而然、無可爭議地高居諸王之首。如此身份,若不是病死,這議政王大臣首位哪個敢坐?

  因為濟爾哈郎對順治的支持,使得順治十分感激和尊敬於他,特下諭宣佈鄭親王年老,一切朝賀、謝恩,悉免行禮,這可是當年“皇父攝政王”多爾袞才能享受到的禮遇。不久,順治又下諭加封和碩鄭親王為“叔和碩鄭親王”,並冊文表其軍政大功,不僅如此,順治還在一日之內加封其長子富爾敦為世子,二子濟度為多羅簡郡王,三子勒度為多羅敏郡王。時人都說鄭親王一門四王爺,是何等的顯赫!?

  不過皇帝對鄭親王一門的恩寵,在濟度眼中卻被認為是應得,他認為倘若沒有父王濟爾哈朗當年對順治的擁立之功,那麼顯然坐在今天龍椅上的人早就不是順治了。長兄富爾敦去世之後,濟度和勒度與父親濟爾哈郎一道成了議政王大臣,濟爾哈郎五月病逝後,濟度本以為自己會坐議政王首位,結果順治卻讓岳樂坐了首位,這讓他很是不滿,認為皇帝還是太年輕,不懂事。

  在濟度看來,在世的皇族親王、郡王中,他濟度論威望、論尊貴、論軍功應在首位。目前與順治帝同輩的,只有簡親王、安親王和信郡王三人,信郡王多尼與天子順治年紀相仿,論資歷論軍功都數不到他,至於安親王岳樂又算得了什麼?按輩分,他倆是兄弟;按位分,岳樂新進親王,也不及自己。唯一的不足是岳樂比自己年長幾歲,但自己可是叔王濟爾哈朗的世子呀!

  濟度看不上岳樂,岳樂也看不上濟度,二人之間一直不友善,明裡暗裡都針鋒相對。諸王、貝勒相繼坐下後,濟度看著正對面的岳樂怎麼也看不順眼。

  岳樂也察覺濟度的不善目光,卻沒有理會,只盯著玉階上御座旁邊一把帶著軟墊的椅子,不消說,這自然是皇帝給湯若望這個洋夷老頭預備的。

  果然,御座上的順治發話了:“給湯瑪法賜坐!”

  人群之中同其他官員一樣朝袍朝靴朝珠,戴著紅頂子的湯若望應聲而出,叩頭拜謝。當他低頭走上玉階時,腦後懸著的也是一條辮子。

  眾人眼中的湯望若看起來從容鎮定,其實內心裡湯瑪法卻十分忐忑不安,很不是滋味。因為他這一坐,居然位居諸議政王大臣之上,與當朝天子並列,這讓下面的滿族王公大臣能不惱怒?!

  對滿州人,尤其是坐在下面的滿州議政王會議的王公大臣,湯若望有一種莫名的恐怖,因為他們之中已經有人揚言要毀教堂,取締耶穌教!這可是湯若望為之奮鬥了一生的事業呀,為了這偉大而神聖的事業,湯若望咬著牙也得上臺去坐呀,很明顯,他湯若望一日不倒,耶穌教會在中國便可多收許多信徒,只要少年天子對自己的尊寵不變,那麼耶穌教征服中國就大有希望,這可是東亞的一個超級大國,如果能替上帝征服他,他湯若望在上帝面前也會十分的自豪和驕傲!?

  想到這裡,湯若望心裡平靜了些,側身小心翼翼坐下了,目光無意中與議政王大臣鼇拜相遇,湯若望的心裡一沉:鼇大人的目光十分不友善!上帝,我並沒有妨礙他什麼呀!

  其實,湯若望還沒發現,怒視他的人大有人在!站在順治身後的紅袍太監吳良輔此時正滿懷敵意地注視著他。

  身為順治帝最恩寵的內監,雖然在宮中身份不比首領太監趙德全,但趙德全卻是絕對不敢在吳良輔面前拿身段的,無它,這吳良輔在天子面前說一句話能頂他十句,這讓他如何敢惹吳良輔。

  原本,因為皇帝寵信的吳良輔日子過得很快活,外朝一些官員私下也和他結交不少,甚至滿州的王公大臣也對他很禮遇,豈料,自從湯若望出現後,天子就像是被勾了魂去,一天到晚就是湯瑪法,基督教。二人之間的感情也超出了君臣,宛若父子了。因為太后的緣故,順治甚至尊稱湯若望為瑪法(滿語爺爺),如此寵遇,吳良輔便再也不能如從前般蠱惑順治,讓順治事事聽他,任他在宮中一手遮天。

  在前明宮中呆了十多年的吳良輔深知沒有皇帝的寵信,太監的下場有何等的可怕,當年權操一時的九千歲魏忠賢是何等讓人羡慕,可是新帝登基後下場又是何等的淒涼!

  吳良輔害怕自己最終會落得魏忠賢的下場,因此對於湯若望自然是恨之入骨,如何會有好臉色給他。只他站在順治身後,順治看不到而矣,偶爾回過頭去,吳良輔臉上也是笑容燦爛,對湯瑪法亦是尊重無比,哪裡有其它。

  群臣待湯若望坐下後,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在座的議政王大臣身上去。今日議政王大臣會議,在京的議政王、議政貝勒全部出席,人數多達十七名。除顯襄親王富壽、多羅安郡王岳樂、多羅信郡王多尼、多羅敏郡王勒都外,又有多羅貝勒尚善、杜爾祐、杜蘭等。而議政大臣則有內弘文院大學士甯完我、戶部尚書車克、禮部尚書覺羅郎球、兵部尚書蒙古固山額真明安達禮、兩黃旗及其它旗重臣鼇拜、蘇克薩哈、遏必隆等人。

  順治懶洋洋的看了眼下面,開口道:“諸位臣工,今日議政王大臣會議,先前朝議不決之事可奏與諸王、貝勒知。”

  當下,就有早就備好摺子的兵部漢侍郎張弘清出班奏道:“萬歲,兵部有廣東親藩事須報于議政王大臣會商!”

  “何事?”順治也是明知胡問。

  張弘清道:“前日平南王尚可喜上奏請調滿州兵馬南下事。”

  順治點頭道:“尚可喜請兵的事朕是知道的,不知議政王會議有何決定?”說完,目光落在了岳樂身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3

第262章 議政王大臣會議(下)

  順治點岳樂的名,而不是點自己的名字,這讓濟度有些微惱,把臉掛在那裡冷冷望著岳樂。坐在濟度右手邊的敏郡王勒都見了只能暗自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不論是濟度還是岳樂,都不是他勒都能惹的,這二人間的不和也是北京城公開的秘密,自家在旁就當瞧個樂,可千萬不能摻和其中自找麻煩。

  岳樂把濟度的臭臉看在眼中,從鼻腔哼了一聲不理他,起身向順治奏道:“回皇上話,臣以為可准尚藩奏請事,由兵部調派南下兵馬,仍以滿漢八旗官兵為主,擇日便啟程南下。”

  “安親王認為可准尚藩事,諸王有不同意見嗎?”

  順治心裡也是認可向廣東派兵的,岳樂所言正合他意,不過他沒有就此拍板,而是例行公事般又問了問其他諸王的意思。往常岳樂表了態後,其餘的諸王、貝勒和大臣們都是沒有不同意見,不曾想這次順治剛把話說完,就有人跳出來反對了。

  “皇上,臣以為不能允尚藩請兵事。”

  站出來反對岳樂意見的並不是他的老對頭濟度,而是多羅貝勒尚善。

  尚善是莊親王舒爾哈齊的孫子,順治元年受封輔國公,後進固山貝子。順治二年跟從豫親王多鐸南征攻打李自成,平定河南,繼而南下江南。順治六年因戰功進封為多羅貝勒,掌管理藩院事務,列為議政大臣。

  論戰功,岳樂當年跟隨豪格征討過四川的張獻忠,尚善同樣跟隨多鐸攻打過李自成;論年紀,岳樂46歲,尚善38歲,二人相差並不大;但論身份,岳樂是太祖孫,尚善則是太祖弟舒爾哈齊的孫子,和御座上的順治是叔伯兄弟,不像岳樂是順治的嫡叔伯兄弟,和皇帝的血脈隔了一層。就這一層,便讓尚善終步于多羅貝勒數年不得進爵郡王,至於親王更是想都別想。

  同是愛新覺羅家子孫,別人是親王,自己卻是郡王,別人開會是坐首位,自己則只能下位坐陪,這不能不讓尚善心有怨言。也讓尚善和濟度有了相同點,也因此二人平日關係走得頗近,對岳樂都是看不上眼。

  “尚善你為何不同意尚藩請兵事?”

  順治很是詫異,去年李定國兵進廣東,尚可喜便向朝廷請調滿州兵南下,當時議政王大臣會議可是全數通過的,為何尚善今年卻反對派兵南下了。

  岳樂也沒想到尚善會跳出來反對,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濟度則是心中暗喜,沒想尚善夠哥們,這麼快就跳出來替他出氣了。其餘諸王貝勒、大臣和場上的滿漢官員也都被尚善的舉動所驚訝,一個個不解的望著這位多羅貝勒,想知道他為何反對派兵廣東。

  尚善顯是對反對出兵廣東的理由很有自信,他道:“去年李定國兵進廣東,朝廷允尚藩請,調靖南將軍朱馬喇率滿漢官兵萬里迢迢遠赴廣東參戰,不過此戰雖逼退李定國,但朱馬喇部損失也大,得不償失。”他頓了一下,吸口氣又道:“據臣所知,朱馬喇部損失並非于戰陣之上,而是因為廣東天氣炎熱,我滿州官兵不堪酷熱屢屢中暑而致。若不是朱馬喇連上三折請求率部回返避暑,恐怕南下兵員損失更大。因此臣以為此次不當允尚藩所請,而是應叫尚藩會同耿藩、廣東地方自行解決兵員不足問題,以免我八旗子弟再有無謂傷亡。”

  兵部尚書、蒙古固山額真明安達禮聽了尚善這番見解卻是搖了搖頭,起身向順治行了一禮,爾後對尚善道:“貝勒若是只考慮滿州官兵不耐酷暑而不允尚藩請兵事,似乎有些不妥。”

  尚善反問道:“去年朝廷准尚藩所請是因為李定國大軍逼進廣州,今年李定國卻沒有在廣東,而是保著朱由榔去了昆明。沒有李定國大軍威脅,廣東有尚藩和耿藩坐鎮,旗下兵馬並綠營官兵也有三四萬,何以還要請朝廷派兵?額真你說說這是個什麼道理?”

  “這……”

  明安達禮猶豫了一下,面朝順治稟道:“稟皇上,尚藩道南明孫、李二賊內訌,他欲以藩下兵馬合朝廷滿州兵馬一同西進,和廣西的線國安合兵攻入貴州,如此可為朝廷盡取兩廣之地,又可控扼滇黔,如此再加上我湖南戰場官軍,四川戰場官軍,便是對南明永曆政權形成三方壓境之勢,不出數年,南明必亡。臣看尚藩所言頗是合理,因此兵部的意見是同意請兵事。”

  見明安達禮不理會自己反而直接向皇帝表明態度,尚善心中來氣,不由質問他道:“我問你,我八旗兵從京城出發,要多久才能到廣州?”

  “最快也要兩月。”答話的不是明安達禮,而是他的副手張弘清。

  尚善哧笑一聲,帶有些許怒意沖張弘清道:“最快都要兩月,最遲恐怕要三個月吧!等我八旗兵到了廣東,那邊的天氣正好轉熱,酷暑之下,叫我八旗兵如何去打仗,難不成侍郎是想讓我八旗子弟一個個都熱死在廣東不成?”

  張弘清不過是漢人,又是個侍郎,哪裡擔得起尚善這莫名其妙壓過來的大帽子,忙惶恐道:“貝勒爺息怒,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我看你就是!”

  尚善一幅不饒人的態度令得在場的漢人官員都是心生厭惡。

  “皇上,奴才同意多羅貝勒所說,朝廷不當派兵南下。”

  戶部尚書車克是上三旗中兩黃旗的人,因此他在順治面前自稱“奴才”。出於開撥費用考慮,他這戶部尚書旗幟鮮明的站在了尚善一邊,不同意調滿州兵南下。(作者注:上三旗為愛新覺羅家直屬包衣奴才)

  車克一表態,當即又有兩個貝勒和幾個大臣也起身反對出兵南下。這些人都是滿州人,所考慮的也都是滿州人的利益。朝廷真要准了尚藩所請派旗兵南下,那去得肯定是自家族人,八旗內哪家和哪家不是沾家帶故的,真要去廣東那鬼地方遭罪,誰樂意?上回朱馬喇回來,旗裡可是沒少死人,現在都有人記恨著當初主張派兵南下的那幾個大臣呢。

  濟度倒沉得住氣,只在那看熱鬧,沒出來表態。

  老臣中寧完我最近身體實在不佳,這會坐在椅子上倒是有點昏昏欲睡了,哪裡顧得上兩邊的爭吵。

  顯襄親王富壽和多羅信郡王多尼都沒什麼經驗,也分不出誰的話更在理,便也坐在那保持中立,誰的意見也不支持。

  多羅貝勒杜蘭和杜爾佑兩兄弟倒是支持了岳樂,但說來說去也沒說出個什麼來。

  兩黃旗的一干重臣鼇拜、蘇克薩哈等人在主子沒有表明態度前,始終保持沉默,沒有摻和在其中。

  尚善和一干反對出兵的貝勒、大臣意見讓順治也猶豫起來,旗人子弟乃是滿州根本,北人又適應不了南方的天氣,按理既然廣東那邊不是如去年一樣被李定國大軍壓境,朝廷沒必要派滿州子弟前去助戰。可這一次難得尚可喜主動請兵要求西進,洪承疇那邊也有過提議湖南暫時不動,讓廣東二藩先探一探南明虛實的建議,所以順治還是想派兵到廣東讓尚可喜探一探南明虛實的。若真能實現尚可喜所言的盡取兩廣,控扼滇黔的局面,對大清就再有利不過了。

  不過現在諸王貝勒吵得厲害,順治也不能不顧他們的反對執意派兵,正為難著,那邊尚善又叫了起來:“皇上,尚藩奏疏上說廣東境內明軍氣焰複又狂妄,重鎮新會也叫明軍給奪了去,臣就奇怪了,這廣東現在哪裡還有什麼能打的明軍?去年李定國都拿不下的新會怎就叫明軍給奪了去?這裡頭尚可喜說得不清不楚,臣以為當派員徹查此事,等事情弄明白了再議派兵也不遲。”

  尚善這提議是直接把派兵的事給壓下來,準確的說是拖下來了。事情一拖,下次議政王大臣會議難不成還能再議不成?

  車克叫好道:“這個提議好,又不是李定國打廣州,他尚可喜怕個什麼?他藩下有漢軍老旗兵,還有耿繼茂的兵馬在,兩家難道還奈何不得那些南明雜軍?這兵不能派!”

  多羅貝勒滿山道:“甭管尚可喜報上來的是真是假,廣東的明軍又是不是真奪了新會,反正咱八旗不能派!這不是幾百里路,而是上萬里,等咱八旗子弟到了廣東那邊天氣也熱了,呆不上幾天還得回來,於其如此跑來跑去,徒損八旗子弟,不如不派,要派也派那些綠營兵去。”

  話音剛落,耳畔就傳來安親王岳樂憤怒的聲音,“八旗的威風是八旗子弟打出來的,不是窩在家中享福得來的!北方是咱大清,南方就不是了!這才入關幾年,你們就這麼耐不得苦,受不了罪了!早些年在關外冰天雪地,咱八旗就不過了!你們別忘了,這天下還不都是我大清的,南明朱由榔還在呢!廣東尚藩跟朝廷要兵,朝廷就真的能不給了!既然你們都說來回折騰麻煩,那索性就不要回來了!”

  發洩完心頭對這些不求上進的宗室怒火後,岳樂轉身向順治請求道:“皇上,臣請在廣州設滿城,於八旗抽選丁口5000入粵,替朝廷永鎮廣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4

第263章 滿兵

  議政王大臣會議上安親王岳樂請于廣州設滿城的提議得到了順治的認可。主子表態後,鼇拜、蘇克薩哈等兩黃旗重臣再也不再沉默,紛紛跳出支持安親王于廣州設滿城的提議。

  兩黃旗人多勢眾,又有大半滿漢官員附議,關鍵時老邁的內大學士甯完我不知打了什麼雞血,也晃悠悠的站出來同意于廣州設滿城。歷經三朝的老學士一出聲,立時議政王大臣會議風向陡變,尚善等人得不到支援只能偃旗息鼓。會議後,于廣州設滿城的正式詔諭便從宮中正式發出。

  要設滿城,就得調滿人駐防。京中八旗都怕廣東酷熱天氣,各旗主也是唯恐旗下丁口被抽南下導致自家實力受損,所以都不肯從自家旗裡抽丁,相互間吵得不可開交。更有旗主聯合起來想要進宮請太后出面阻止廣州設滿城一事,不想太后卻傳出話來,皇帝已經親政,外朝的事也好,八旗的事也好,都由皇帝做主,她老人家管不著,也不想管。

  太后風聲一出,再是頑固的旗主也不敢鬧騰,很快就經議政大臣會議再次決定,從去年原隨靖南將軍朱馬喇南下的滿州正藍旗中抽調3牛錄,再從鑲白旗抽4牛錄南下廣州駐防。

  滿州八旗所轄各牛錄旗丁人數不等,有300多的,也有600多,多的更有近千丁的。此次抽調南下的滿州正藍旗3牛錄便有丁1100餘人,鑲白旗4牛錄則只1300餘人。

  既設滿城,便不是只派旗兵南下,各牛錄旗兵家眷也是一同南下的。南下兩旗報上來的家眷總數近15000人,如此廣州滿城駐防八旗兵就有2400余人,家眷15000人。這個規模比不上江甯滿城駐防旗兵4000,家眷30000的規模,但比西安、杭州、荊州、福州等處滿城則要多些。

  新任廣州將軍人選原定仍由靖南將軍朱馬喇擔任,但朱馬喇自去年回到京城後便一直染病,無法再次南下,故改由駐防江甯昂邦章京哈哈木出任廣州將軍。

  十七日,南下兩旗7牛錄兵由正藍旗固山額真噶來道噶率領先赴廣東,稍後家眷再經水路至江甯後由江甯將軍負責護送至廣州。

  與此同時,聖旨八百里加急傳至廣州,旨意上要廣東總督李率泰自接旨日起便在廣州城中營建滿城,準備一應八旗所需糧食器械。另要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遣人與新任廣州將軍哈哈木接洽,會商八旗入防廣東事宜。聖旨最後則告訴李率泰,他向朝廷請求的撥銀同佛郎機人購炮一事,朝廷已經核准。旨意上從頭到尾都沒有提清軍在新會的失敗,只要廣東二藩並地方合心齊力鞏固局面,待滿州兵至再定進取之策。

  自己請設滿城和購炮的提議終被朝廷認可,這讓李率泰喜出望外,卻讓尚可喜和耿繼茂如吃了蒼蠅般難受。

  尚可喜向北京請求派滿州兵南下只是為了完成他的西進大計,卻不想北京竟然給他來了這麼一招,兵是派來了,卻是一來就不走了,這讓他耿耿於懷,畢竟當年多爾袞和他說得明白,廣東就是大清給他平南王的世鎮之地。現在世鎮之地除了多出一個藩王外還要再設個與國同休的滿城,這算什麼意思,監視他尚可喜還是怎麼的?

  憋屈歸憋屈,尚可喜不敢和朝廷翻臉,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這事。他老人家最近也不得消停,據探子報,這些日子有不少明軍從譚江聚集到了新會,人數怕不下一兩萬。陳奇策也動作不斷,不時派水師到江門活動,種種跡象表示,聚集在新會的明軍似乎有奪取三江口的打算。

  這還不算,原本被困在新會的太平軍渡過了譚江,不但佔領了香山縣治仁厚坊,更四下分兵佔領各處要道。增城的綠營想要奪回被太平軍奪去的良字都,結果一千多人在銀瓶嘴山被太平軍的幾十騎兵打敗,只一半不到的營兵跑回了增城,餘者盡數做了俘虜。

  一千多人打不過幾十人,這事把平南王氣得夠嗆,要不是他老人家現在最擔心的是新會明軍攻打三江口和等待南下八旗兵,早就點起精兵把太平軍攆進大海去了。

  耿繼茂難受之餘卻也是暗自竊喜,他本就爭不過尚可喜,現在朝廷設了滿城,廣州就更沒他份,索性另謀他地為世鎮之地,省得在廣州受氣。

  廣西?雲南?貴州?不行,那些地方太遠太窮,嗯,福建倒是個好地方,卻不知怎麼才能讓朝廷將自己移鎮到福建去。

  耿繼茂大為頭疼。

  南邊兩藩王頭疼,京師南下的旗兵和家眷卻在罵娘。旗兵還好,都是馬上打天下的八旗漢子,朝廷讓到哪就到哪。可家眷們都是老人孩子婦女,他們哪裡能體諒朝廷,皇上和旗主他們夠不到,便只能把火發在那些前來移防的官員身上。連著幾日,鬧得不可開交,終是在朝廷的嚴令下哭哭啼啼的上了南下的船。

  ……

  朝廷要在廣州設滿城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在漢中休整的平西王吳三桂耳中。

  和尚可喜、耿繼茂接到消息時的表情一樣,平西王吳三桂也是眉頭深鎖,雖然這事沒有發生他在平西王身上,但同樣也讓吳三桂跟吃了蒼蠅一般。更讓他惱火的是,尚可喜和耿繼茂有廣東地盤,可他吳三桂為大清出了這麼大力,如今還是一塊自己的地盤都沒有,只能窩在漢中這鬼地方,想享受一下臥塌之側有人酣睡的待遇都不得。

  好在大清也沒有忘記自己勞苦功高,將十四和碩公主許與兒子應熊,讓吳家成了皇親國戚,還賜了應熊一個三等精奇哈番的爵位,這說明在朝廷眼裡他平西王還是有利用價值,也是值得安撫的。

  或許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應該要啟用自己了吧,朝廷可不會無緣無故在廣州設滿城的,想來對南明也應有所動作了。聽說李定國將永曆從孫可望治下搶到了昆明,又封了李定國為晉王、劉文秀為蜀王、白文選為鞏國王,這已經是明擺著要和孫可望徹底劃清界限,孫可望能不動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4

第264章 寵妾

  根據手中的情報,吳三桂判定一旦孫李動手,決出勝負用不了多長時間,至多明年中期就能看到最後的勝利者是誰。而眼下孫可望只怕已經出兵雲南,要不然朝廷怎麼會突然要在廣州設滿城,派八旗兵南下的。尚可喜的廣東離南明最近,他那裡鬧出這麼大事,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想到有可能在明年進行的征剿永曆政權的大戰事,吳三桂就很是期待,他不會讓自己繼續呆在保寧而在這場戰事中無所作為的。攻打四川回來後,他手下的兵馬也已休整完畢,手下將領都憋著氣等著再次入川。

  滅國之戰的大功絕不能讓尚可喜得了去,雲南是我吳三桂的,當年多爾袞可是親口對天下人說的!

  放下塘抄,吳三桂瞑目獨自思慮,眼下他還沒有得到朝廷的進兵旨意,所以他得靜下心氣來等,他相信朝廷肯定不會忘了自己。

  果然,三天後北京就來了詔諭,命吳三桂率部入川攻打重慶的明軍。重慶是清軍入黔的必經之道,奪取重慶的下一步是什麼,吳三桂自然清楚。眼下重慶是由明軍總兵杜子慶鎮守,這人是個無膽鼠類,前次入川作戰時杜子慶就畏懼與吳三桂交戰,率部遠遠逃竄,等到吳三桂率主力退回保甯,他才壯著膽子回到重慶,之後向文安之謊報大捷,引得川中明軍大嘩。若不是文安之擔心他會向清軍投降,早就罷了他的兵權了。

  一直等侯的朝廷出兵詔諭終於到來,吳三桂立即召集手下將領軍議。一時間,位於保寧的平西王府頓時熱鬧起來,派出傳令和回報的急使一個接一個,跑得臉色蒼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在王府大廳進進出出。吳三桂的僚屬們紛紛猜測,王爺肯定是要奉詔南下。誰知過了兩三日,吳三桂並無動靜。

  直到接到聖旨的第五天,吳三桂才給清廷上了奏疏,他在奏摺中不是向清廷大表忠心,要朝廷等侯佳音什麼,而是大吐苦水。

  在奏疏中,吳三桂說他的關甯軍自順治元年入關作戰,一直為大清做先鋒,將士們任勞任苦卻沒有怨言,然全軍兵員損失實在是巨大,又一直不得補充,前番攻川更是慘勝,固然在保安休整了數月,但各部缺額還是沒有補齊,因此需要補充壯丁、戰馬,對新兵加以整訓數月才能奉詔入川。倘若做不到兵員補充和人馬整訓,他吳三桂是斷然不敢輕易入川的。

  吳三桂的這封上疏讓保寧的非平西王屬的文武官員都傻了眼,一個個向熟識的平西藩下將領打聽平西王此奏的真實用意,但是那些平西藩下的將領卻守口如瓶,沒一個告訴他們真話的。

  吳三桂上疏以後便閉門謝客靜候清廷回音,平日裡只與親信幕僚方獻廷下下棋,說些閒話。這事傳出來更惹得外面猜疑不定。

  這日,吳三桂正和方獻廷坐在書房下棋,棋下數盤,方獻亭終是忍不住開口了,落下一子後,他看似隨意地說道:“王爺對此事究竟拿什麼主意?”

  “上奏的疏稿你不是看了?本王就是這個意思。”吳三桂笑而不答。

  方獻廷搖頭道:“此疏一達朝廷,朝野恐怕要犯合計了。”

  “這原在意料之中,且由他吧。”吳三桂輕笑一聲,落子而定。

  “王爺這子落得真是極妙。”方獻寧一邊執子亦落盤中,一邊道:“學生以為朝廷必定立即回復,眼下局面,四川這邊朝廷除除了倚重王爺,只怕也沒有別的路子好走。”

  聞言,吳三桂不置可否,沒有答腔。從廣州設滿城一事上,吳三桂已經準確判斷出廣東必有大舉動,屆時湖南、四川也會跟著大動,朝廷是不會讓他平西王真歇在保寧的。此次上疏所提的要求,朝廷也一定會滿足,故而他根本不擔心清廷會因此奏疏對他吳生桂生出不滿來。

  方獻亭又要開口說話,一名侍衛急急走來稟告:“稟王爺,朝廷急使到,有緊急寄諭送來。”

  聞言,吳三桂豁得站起,忙叫侍從給自己穿上官服,帶著方獻廷一同去大堂迎接。

  急使跪拜了吳三桂,呈上朝廷寄諭。吳三桂急忙打開,上面寫道:“欽命吳三桂節制四川、陝西兩省旗、綠各營及地方文武員弁,見諭即刻起兵!”

  急使退下後,方獻廷難掩興奮之色,喜道:“朝廷果然十分倚重,王爺此去,兩省軍政大權盡歸王爺,真是難得啊!”

  吳三桂心中十分興奮,撫須微笑不語,退回二堂,轉過暖廊,走回自己常住的靠近西花園的花廳。寵妾陳圓圓給他送上一盞熱茶,他接在手中,坐在太師椅上,還在思慮急諭。

  陳圓圓笑著道:“王爺這是怎麼啦?累了一夭,也該早些歇息了。”

  吳三桂點點頭,沒有作聲。

  陳圓圓掩口笑道:“聽說聖諭已點你出任欽差,還要節制四川、陝西兩省,是真的麼?”

  吳三桂看了寵妾一眼,面上泛起笑容:“哪一個耳報神告訴你的?”

  “府裡誰不知道,還能瞞過我?王爺如何打算?幾時出兵?”

  吳三桂歎了口氣,道:“這自然不能瞞你,明日就出兵,只是又要和你分開了,我實在舍不下你呀!”

  陳圓圓望著他,也輕輕歎了口氣,半晌幽幽他說:“妾也不舍離開王爺,只是我早料到會有今日,我也知道你早就等著這一天。圓圓只盼三郎能早日得勝收兵……”說著說著,淚水湧上了她的眼眶。

  “圓圓……”

  吳三桂目不轉睛,眼中閃爍起強烈的燙人的光芒,低聲地輕喚著陳圓圓。

  陳圓圓低下頭,悄聲喊道:“三郎……”

  話語未完,已被吳三桂一把抱住,陳圓圓倒在他的懷中。兩個人緊緊地擁抱著,一動也不動,不知過了有多長時間,吳三桂猛然抱起了柔軟的陳圓圓,大步朝臥室走去。待到床前,吳三桂立時便覺腹下熱烘烘、麻酥酥蒸騰,早已按耐不住,將軟得一攤泥似的陳圓圓攤在床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4

第265章 前山寨

  離過年還有七天的時候,周士相在羅定任命的軍情司大使張安從廣州秘密抵達香山縣治仁厚坊。他到的時候,周士相並不在城中,而是率近衛營往甯安都的前山寨去了。太平軍留守仁厚坊的是葛義的震虜營,負責城中民政的則是新任香山知縣廖瑞祥。

  太平軍是十一月十四日攻佔香山縣治仁厚坊的,此戰擊斃守軍香山綠營把總周麻子以下200余人,俘虜營兵、民壯500餘,另外還活捉了清廷任命的香山知縣孫全正。不過這個孫知縣比在良字都被俘的鹽巡所大使郭紹有骨氣得多,被俘後不但不肯投降,還百般大罵太平軍,對周士相更是一口一個“賊秀才”,氣得周士相命人將他拖到城外活埋了。

  奪取仁厚坊後,周士相留葛義的震虜營守縣城,鐵毅的陷陣營往東攻佔屬香山的永樂、長樂等坊都,並且爭取和躲在梧桐山、七娘山等山區的明殘部取得聯絡,儘量收編這些抗清好漢。齊豪的炮兵營因為行動不便,加上炮手訓練不足,周士相便讓他率部駐防在離仁厚坊不遠的德慶坊整訓,以便能在後面的戰事中發揮巨大作用。周士相自己則率近衛營攻佔甯安都的前山寨。

  前山寨是大明天啟元年由廣東巡撫衙門在香山境內所設的城寨,立寨同時又立參將府駐兵把守,此寨既是一座軍事要塞,同時又是大明廣東地方管理澳門和前山行政、外交事務的衙門所在。對此寨,周士相私底下在寫給宋襄公的書信中還有一個稱呼,那就是珠海。

  清軍攻佔廣州後不久,前山寨便被清軍佔領,因為前山寨有兼管澳門事務的許可權,而清廷又自視為大明政權的繼任者,故而廣東總督衙門沒有拆毀前山寨,而是繼續派兵駐守,不過所委的不是前明的參將,而是千總,也不再隸屬香山管,而是歸廣州府直管。

  駐前山寨的綠營千總叫陳士奇,他率部參與了香山縣城保衛戰,城破之後他率殘兵100餘人逃回了前山寨。知道太平軍已經向前山寨逼近後,陳士奇自知不敵,便命人焚毀了寨中所有文檔,帶領部下乘船出海逃往零丁洋,準備從珠江逃回廣州去。他這一逃,太平軍便是不經一戰,不損一卒就奪取了前山寨。

  奪取前山寨後,周士相原定立即和澳門佛郎機人接洽,但因太平軍佔領香山進展太快,各部之間距離拉得太長,境內還有小股清軍散兵在鄉間活動,各地之間通信不穩,故而周士相沒有馬上派人到澳門去,而是命令各營分別派兵到所屬鄉間肅清清軍散兵,另外招兵買馬擴充太平軍。

  從十一月初十渡江起,太平軍奪取香山的過程堪稱順利,較大規模的戰事除了攻佔香山縣治仁厚坊外,便是發生在良字都北部銀瓶嘴山的遭擊戰,此戰也讓周士相和太平軍上下刷新了對清軍綠營兵戰鬥力的認知。

  銀瓶嘴山一戰,太平軍實際出動的只是奉命往北面警戒增城清軍的邵成國部,該部只有勉強能夠在馬上賓士的46名騎兵。而對手從增城趕來援救良字都的綠營兵有1200人之多。

  戰鬥還未開始,邵成國派出的探馬就發現了由增城匆匆趕來的綠營,一開始邵成國並沒有主動攻擊綠營的念頭,因為敵我雙方兵力相差太大,不過就在他準備驅馬將這一情報送回時,卻發現來援的增城綠營隊形十分紊亂,千餘人的隊伍竟然拖了四五裡地之長,且帶兵的遊擊不是騎馬而是坐著四人抬的轎子時,邵成國改變了主意。

  在清軍通過銀瓶山口快一半時,邵成國帶著被他鼓足氣勁,但仍是很害怕的部下們沖向了清軍。突然沖出的邵成國部嚇呆了清軍,更嚇呆了領兵的遊擊,讓人可笑的一幕出現了,在太平軍還沒有沖近清軍時,那個領兵的綠營遊擊就跳下了轎子,然後頭也不回的向著來路拼命狂奔。

  主將一跑,後果不想可知。最後的結果就是除了一半清軍跑掉外,其餘的清兵都跪地向只有40幾人的邵成國部投降,這一幕又讓剛才還膽大的邵國成嚇到了,他一邊派快馬回良字都報訊,一邊帶著其餘的部下監視這些清兵,以防他們發覺太平軍的兵力遠比他們少而發難。不過邵成國的擔心顯然是多此一舉,直到聞訊趕來的陷陣營接管這批俘虜時,將近600人的清軍俘虜在將近一個時辰內都沒有人生過異心輕舉妄動一下。

  四十幾人打敗一千多人,還俘虜了對方一半,這個戰績讓周士相和一干百戶、試百戶們都是傻了眼。事後審訊得知,原來駐增城的綠營兵是由原先的南海衛明軍改編而來,領兵的遊擊也是原南海衛的千戶。這幫人從前在南海衛時就是專門替衛裡軍官種田和打漁的,壓根就沒一個上過戰場打過仗,甚至連剿滅海盜的戰鬥都沒參加過。清軍佔領廣州後,南海衛這幫農民加漁民根本不敢抵抗,便在衛裡軍官的帶領下降了清軍,被改編為駐防增城的綠營兵。良字都的馬玉龍在得知太平軍向良字都逼進後,除了往香山求救外,就是派人到增城報訊。

  收到良字都被明軍進犯的消息後,增城綠營千總,也就是原先的南海衛千戶江雙喜以為進犯良字都的不過是明軍小股散兵,便抱著立功的心思點齊兵馬一頭朝良字都殺了過來。因為體胖的原因,江雙喜騎不得馬,一騎馬就累得直喘,故而出行都是坐的四人轎子,馬車都不行,因為太顛,他老人家受不了。結果功沒立成,反損失了一半部下,若不是自家的幾個家丁忠心護主,幾個人抬著他跑,恐怕江遊擊這會多半也成了俘虜。

  江雙喜這個無能的增城遊擊自然不會讓周士相產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到底有多少原廣東的衛所明軍被改編成了清軍綠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4

第266章 滅門

  想知道廣東境內有多少明軍被改編成了綠營兵,就必須要有熟悉清軍內情的人幫忙才行,而能知道這種情報的人物在清軍中肯定身份不低,最少也是要參將以上的官員,又或是能夠直接接觸這種機密的二藩親信幕僚才行。這種人物眼下太平軍中還沒有,但這個情報對於太平軍又十分重要,因此周士相啟動了張安這張牌。

  當日鑒於情報工作的需求,周士相在羅定匆匆成立了軍情司,讓口舌伶俐的張安出任了軍情司大使。不過軍情司成立時,太平軍馬上要離開羅定南進香山,故而周士相沒有精力也沒有足夠的資源投入到張安身上,對張安的軍情司抱著的基本上是有棗沒棗打一杆的打算。還好,張安帶著周士相給他的銀票到了肇慶後發展還算順利,其在肇慶發展的下線宋英便冒著性命危險將高要城的情報傳了出來,直接幫助周士相決策奪取了高要城。

  其後因為困守新會,太平軍對外的聯絡通道都被清軍切斷,張安無法和周士相取得聯繫,這條線才算斷了。銀瓶嘴山一戰後,周士相找到了現為太平軍小旗的宋英,將刻有“禮”字的木牌交給他,讓他馬上到肇慶去找張安,這一次周士相給張安的任務很明確,就是要他不惜一切代價打聽出廣東清軍的駐防部署,並且盡最大能力獲取這些駐防清軍的底細。

  柿子要撿軟的捏,和廣州的清軍主力相比,太平軍無疑是軟的那個,但和增城綠營相比,太平軍則是硬的那個。

  早前周士相和宋襄公就對廣東清軍力量有過分析,二人得出的一致結論就是廣東清軍總體兵力當在三萬至四萬之間,而其主力尚可喜的漢軍鑲藍旗、耿繼茂的漢軍正黃旗的兵力當在5000至8000之間,餘下的綠營各部兵員不等,又以屬廣東總督衙門提調的督撫兵實力最強。

  新會一戰後,經審訊俘虜得知,尚之信指揮的圍城大軍總兵力在鼎峰期一度達到18000餘人,其後又陸續抽走了一些,至新會決戰時,城外的清軍共有兵力14000餘人。這當中又有尚藩的漢軍旗和本家兵2600人,耿藩的漢軍旗兵600人,綠營督撫標兵500余人,餘下則是各地調來的綠營兵,這些綠營兵最多的則是屬廣州府轄的營兵。香山屬廣州府管轄,又離新會近,駐防營兵就被抽得最多,這個結果導致太平軍渡江進攻香山時,駐防香山的清軍根本沒有力量來抵抗。

  以目前太平軍的力量想要直接和尚可喜、耿繼茂的漢軍旗對抗根本不可能,但太平軍就在廣州的眼皮底下活動,日後和二藩的正面交鋒肯定無法避免。想要不被漢軍旗打垮,太平軍就要變得足夠強,而一支軍隊想要變得強大,可不是單純紙面上擴充兵力,裝備武器,進行簡單的動員就能達到的,它必須通過不斷的戰鬥來提高自身的戰鬥力才行。

  沒法和漢軍旗兵打,又要必須要通過戰鬥來提高戰鬥力,周士相的目光只能放在那些綠營兵身上。當然,綠營兵也是有硬骨頭的,太平軍不能一開始就和硬茬子掐上,那樣損失太大,得不償失,因此要撿軟的先打,可是到底哪支綠營兵是軟骨頭,周士相不清楚,所以他就迫切需要廣東綠營的駐防部署和實力底細。

  在出發到前山寨前,宋英偽裝成永樂鄉一個躲過屠殺的地主家兒子混進了一支逃難的隊伍當中,這支隊伍中的人都是因為家鄉遭到明軍佔領而“逃難”地主士紳和其家人,他們逃難的目標是廣州。

  太平軍的軍紀是不殺人,但對於敢於反抗的地主士紳卻是格殺無論的,而對於曾經幫助清軍一些劣紳則是不問其是否歸順都是予以宰殺的。

  佔領永樂都的陷陣營都是窮苦礦工出身,他們對於這些靠喝民血維持生活的地主士紳十分痛恨,因此在永樂都發生了幾起滅門慘案。被殺者要麼是鄉間惡霸,要麼是有子弟在清朝出仕的。滅門的過程自然十分血腥,有不少未成年的孩童被殺,事情傳到周士相耳中,雖有些不滿,但也沒有明言斥責鐵毅這種有違人道的屠殺,只傳話要鐵毅今後對地方上的士紳要有所區別,不能枉殺,也不能濫殺。要注意多團結地方人士,而不是一昧殺戮。結果話到了鐵毅這邊,卻被當成了周士相是在默許他的意思,反而又發生了幾起滅門案,這當中有幾戶並沒有助紂為虐幫助清軍,只不過是平日裡地租收得高了一些,高利貸放得多了一些。

  “這是我軍將士對於從前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鄉紳本能的反應,也是窮苦人對於有錢人天然的反感所致。以前他們沒有能力反抗這些人,現在他們手中有了刀,便可以為所欲為了。我很害怕這種事情今後會成為常態,那樣不好,對我軍的發展不利。”

  “消滅這些在鄉間盤根的地主劣紳,雖然會讓我軍在一些地方名聲變壞,也會遭到抵抗,但眼下我沒有更好的法子去處理這些事情。當前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滿清和他的走狗,某種程度上淪陷區的地主和士紳都是滿清的走狗,只要他們沒有旗幟鮮明的站出來擁護我軍,擁護大明,那麼對他們加以消滅也沒有什麼不可。”

  收到周士相書信的宋襄公對於周士相在信中針對鐵毅所為的前後不同態度很是困惑,不知道周士相對於士紳的態度到底是怎樣。在百忙之中,他提筆將自己的一些看法寫了下來送給周士相看,但後者在看到這封信後卻沒有再就此事發表看法,只急促的詢問他在龍眼都的土地整並進行得如何,當地百姓對太平軍的到來又有怎樣的看法,太平軍是否侵害了當地人的利益,當地人對參加太平軍又是不是很熱情等等……

  宋英成功的瞞過廣州清軍的盤查,在廣州城呆了兩天後他便藉口投親到了肇慶,找到了張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4

第267章 米行

  張安在肇慶混得很是風生水起,他如今的身份是肇慶大東米行的二東家。之所以只是二東家,是因為張安上頭還有個大東家,這個人就是曾經和周士相大做買賣的德慶守備唐三水。不過如今唐三水已不再是德慶守備,而是高升至肇慶做了副將。

  小商人張安是如何拉著唐三水一同開這個大東米行,肇慶城中的人可不知道,但可知的是自從成了大東米行的大東家,這些天來唐副將沒少往家摟銀子。

  說起來唐三水能高升到肇慶做總兵大人許爾顯的副將,還是得益于他和周士相做的買賣。

  奪回羅定州,又“重創”太平軍逼其南竄的兩樁大功讓唐三水這個往日名聲不顯的德慶守備入了平南王的大耳,再加上後來清軍在新會的大敗就更讓能夠擊敗太平軍,並從太平軍手中奪回羅定州城的德慶守備唐三水名聲大燥了。

  平南王發給肇慶總兵許爾顯的命令裡除了要他派兵堵死新會和肇慶的交通要道外,另外就是讓德慶守備唐三水即日到廣州向平南王奏稟他和太平軍交戰的詳情。

  從廣州回來後,春風得意的唐三水搖身一變就成了肇慶副將,因為是平南王他老人家親自任命的副將,所以就連肇慶總兵許爾顯都賣唐三水面子,這讓唐三水在肇慶城中不可一世得很。這個不可一世直到一日深夜門房來通報說是有個羅定故人求見結束。

  求見唐三水的人就是張安,他也沒想到唐三水竟然會走這麼大的狗屎運,從德慶守備一下升到了肇慶副將。在茶樓聽說這個事的時候,他險些將嘴裡的一口茶噴到對面那個正高聲闊談的秀才身上去。

  唐三水想殺人滅口,張安卻是渾然不懼,冷笑連連。

  唐三水心中沒底,不知道張安背後有沒有後手,又想到賊秀才端得厲害,不但帶人守住了新會,還大敗平南王世子,眼下聽說跑到香山去了。萬一這張安是賊秀才派來的,自己卻把他給滅了口,賊秀才那邊能饒自己?就算賊秀才遠在香山夠不著自己,可誰敢保他不會把當日的事給抖出來。那樁事要是被抖出來,他唐三水可就真要人頭落地了!

  自己好不容易高升副將,這好日子才過沒幾天,唐三水可不想就此送了性命。他收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一臉笑容的將張安奉為貴賓,打探起他的來意。

  “什麼?要本官替賊秀……你們做探子?!”嚇了一跳的唐三水臉都綠了,險些將“賊秀才”三字脫口而出。

  “不是探子,在下前來可不是要大人做什麼探子,而是來和大人做買賣的。”張安正色糾正唐三水理解的失誤。

  “不可能,這事絕不可能,你想也別想,本官堂堂肇慶副將,豈會和你們這幫流寇做什麼買賣!”

  唐三水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當初和周士相的交易固然讓他有了今日地位,可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他如今已是肇慶副將,底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他,這種事情還能再做?萬一洩露出去,真當自個腦袋是鐵打的不成!

  張安冷哼一聲:“唐大人當日能做,今日怎的就做不得了?”

  “當日是當日,今日是今日,這事本官是做不得了。閣下還請出去吧。”

  唐三水說著就下了逐客令。

  “那好,在下這就告辭!”

  張安也不多說,起身便要出門。

  “站住!”

  見張安真的要走,唐三水卻慌了,他怕張安這一出門就是去告發自己,跺腳喊住了他。

  “大人還有何事?”張安心中暗笑,表面卻不動聲色。

  “這個……嗯……唔……”

  唐三水吱唔來吱唔去,遲遲開不了口。他不開口,張安開口了。

  “三千兩。”

  “一萬兩。”

  “五千兩。”

  “八千兩。”

  “六千兩。”

  “也罷,就這麼的吧。”

  長長歎了一口氣,唐三水一臉苦惱的坐了下來,看了一眼張安,帶著怒意道:“說吧,這次你們想做什麼買賣?醜話說在前頭,想從本官這裡打探什麼軍情,你是想也別想的。”

  “大人多慮了,在下不是跟大人打探什麼軍情,只是想和大人做買賣而矣。”張安說得很誠懇。

  唐三水奇怪了:“什麼買賣?”

  張安道:“這幾年廣東鬧兵災,各地糧食都緊缺,就咱肇慶城也是缺糧得很,市面上糧價天天飛漲,所以我想和大人合夥做糧食的買賣。”

  “開米行?你找本官就是為了開米行?這糧食生意是有利可圖,你自己去做便是,非拉著本官一起做什麼?”唐三水一臉詫異。

  “不錯,開米行!”

  見唐三水一臉不解,張安笑了起來,“明人不說暗話,想在肇慶城把米行開起來,在下可沒這個能耐,所以必須要請唐大人這肇慶副將入股才行,單是在下這個外鄉人可不成。”

  唐三水低頭想想,張安說得是實話,肇慶城中但凡是能來銀的買賣,哪家背後不站著官府的人,更何況是這有暴利可圖的糧食買賣。要沒他這肇慶副將撐著,張安別說是開米行了,就是把糧食運進城都不可能。不過他還是不放心,追問了一句:“當真是開米行這麼簡單?”

  張安微微一笑:“就是開米行,唐大人放心好了。”

  唐三水暗自尋思,若對方真就是想開米行,那自己便行個方便,反正這年頭做糧食買賣也確是有大利可圖。念及此處,他點了點頭:“那行,我答應入股,要多少股本你說。”

  張安卻搖頭道:“不要大人的股本,只要大人掛個名就行。而且大人是大東家,在下是二東家。”

  唐三水“嘿”了一聲,上下打量起張安:“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那賊……周秀才的主意?”

  “既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家主公的意思。”張安不會說這事是自己的主意。

  “好主意啊,這事能來大錢。”有銀子賺,唐三水才不管是誰的主意,有些興奮的起身踱了幾步,忽的想起一事忙轉身問張安:“米行好開,可你這糧食從哪來?”

  “糧食嘛,”張安笑了一聲,道:“我這可沒有糧食。”

  “你沒糧食學人開什麼米行?”唐三水怒了,鬧半天這姓張的是把自己當猴耍了!

  張安卻一臉委屈道:“我沒糧食,可大人有糧食啊。”

  “我有什麼糧食!”

  唐三水剛要罵,卻鬼使神差的一個激靈:這傢伙說得對啊,他沒糧食,我有糧食啊!

  “你的意思是?”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這可是砍頭的買賣。”

  “大人做得哪樁不是砍頭的買賣。”

  “這事風險太大啊。”

  “風險不大又如何會有大利可圖?”

  “這事你得容我好生想想,好生想想……”

  ……

  兩天後,肇慶城的東坊街新開了一家“大東米行”,米行的糧食都是新米,且價格比城中其他幾家店鋪要便宜一些,一時間引得肇慶城的百姓都是瘋狂來賣,生意興隆,門前當真是車水馬龍。同時間,城中軍營的綠營兵卻在打飯時罵起了娘:“狗日的,昨兒還是四兩三錢飯,今兒昨成了三兩四錢了!這他娘的能讓爺吃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4

第268章 土地

  有唐三水這個肇慶副將在幕後撐腰,張安終於在肇慶城真正立足,大東米行生意的興隆也讓他手頭有了足夠的資金,但他從沒有忘記自己慘死於清兵刀下的兄嫂,也從沒忘記過遠在香山的太平軍和千戶周士相。

  宋英的到來讓原本就想派人到香山和太平軍重新取得聯繫的張安大喜過望,和宋英一番密談後,當夜張安就帶著銀票去了唐三水的府上。次日,張安將米行生意交由下面的掌櫃打理,自己則以去廣州購糧的名義和宋英一同離開肇慶。

  ……

  奪取前山寨後,太平軍於香山的有規模戰事便告結束。自增城清軍在銀瓶嘴山被太平軍擊敗後,廣東總督李率泰抽調2000綠營兵進駐增城,但並沒有對香山發起進攻,因為三江口遭到了明軍的進攻。

  臘月23日,淩海將軍陳奇策聯合鎮國將軍朱統、海北道周騰鳳等人,調集水陸兵馬一萬餘人以新會為基地,對有清軍重兵把守的三江口發動了攻擊。鏖戰兩日,明軍未能突破清軍防線。26日,因潮州總兵吳六奇所屬本部舟師抵達三江口,明軍水師無法繼續封鎖江面,還要面臨腹背受敵,故陳奇策和朱統等人商議後決定撤兵。明軍撤兵後,吳六奇部舟師尾隨追擊,卻在江門遭到陳奇策部偏將鄭成魁所率戰船伏擊大敗而回。此役,明軍傷亡3000餘人,4條戰船沉沒;清軍傷亡400餘,12條舟船被毀。

  陳奇策對三江口的進攻驗證了尚可喜的擔心,使得他想要奪回新回的心思更加堅定。與此同時,明軍對三江口的進攻也吸引了廣州清軍的全部注意力,令得尚可喜、李率泰不敢分兵攻打香山太平軍,為太平軍在香山的立足和發展提供了時間和安全保障。

  受明軍奪取新會鼓舞,沿海地區明軍、抗清義師活動再次活躍。永歷朝廷派駐廣東的大學士郭之奇因天子移蹕昆明事件而秘密前往雲南,兩廣總督連城壁對廣東戰局的發展變得向明軍有利沒能及時察覺,並未及時做出部署,致使各地明軍、義師雖活動雀躍,但缺乏全盤統籌指揮,各地只能各自為戰,取得戰果並不大。

  新會方面,因奪取三江口之戰失敗,雲集此處的明軍複又消極,若不是陳奇策堅持,鎮國將軍朱統等人已率部回返。

  截止年關,聚集在新會的明軍已達兩萬餘人,除朱統部外,其餘明軍都是義師改編而來,不但缺乏必要裝備,更是缺少糧草,內中派系也是十分複雜,有國公封號的都有兩個,這使得陳奇策雖然竭力維持局面想要再演去年李定國大軍東進勢態,但精力卻被明軍內部錯綜複雜的關係消耗,無法再次組織有效的進攻。

  陳奇策一面聯合朱統等人向雷州的總督衙門發去急遞,請求連城壁能夠將總督行轅遷至新會,爾後各部在總督指揮下統一作戰,如此有總督親自坐鎮新會,定會大振軍心民心。陳奇策同時請雷州方面能夠籌措糧草水運至新會,以解各軍燃眉之急。

  急遞送至雷州後,連城壁除允籌糧外,並未答應總督行轅前移,但以總督身份行文湯平伯周金湯、靖氛將軍鄧耀、四府巡撫張孝起等部,要各部各選精兵輸送至新會,務使新會不再落於寇手。

  陳奇策信中另要求朝廷對太平軍及周士相酬功,但因廣東方面無法和雲南的朝廷取得聯繫,連城壁無法私自做主替朝廷封賞,便以總督身份暫任周士相為記名潮州總兵官,待大學士郭之奇往朝廷奏君後再行正式賞賜。至於周士相所保舉的香山知縣廖瑞祥,連城壁則發文認可,頒給官憑銅印。

  陳奇策的使者將香山知縣的官憑和銅印送到仁厚坊時,還帶來了陳奇策的信。信中白髮老將很是愧疚,對於先前能保周士相升任總兵的承諾沒有兌現很是不好意思。對此,周士相卻無不滿,潮州總兵也好,記名潮州總兵也好,說白了都是空頭,那潮州現在的總兵可是清廷任命的吳六奇,他拿什麼和人家去爭。

  使者言談中流露新會現在缺糧得很,將士們只能一日吃一頓飯。聽後,雖太平軍也很缺糧,但畢竟香山縣不像新會那般殘破,這一個多月來各營在鄉間繳獲還算可以,因此周士相從良字都調了300石糧食和10口肥豬讓使者帶回,也算是對新會方面盡些綿薄之力,畢竟太平軍能在香山安穩發展離不開新會對清軍的牽制。新會明軍若垮了,太平軍的好日子也要到頭。唇亡齒寒,周士相不能不無動於衷。

  拿到香山知縣正式官憑和銅印的廖瑞祥笑得合不攏嘴,雖說雷州給的銅印雕刻不如孫全正那顆精緻,但性質卻是孫全正那偽知縣官印所無法比擬的。有了這顆由廣東總督頒給的官印,哪怕是太平軍不在了,他廖瑞祥都是永歷朝廷的正式官員,這可是他做夢都能笑醒的大好事。苦了一輩子,如今算是終於出頭了,廖瑞祥喜極而泣,對周士相這個賞識自己的伯樂生出的可不是一分半點士為知己者死,而是死心塌地要為周士相當好差,管好香山了。

  ……

  經過一個多月的圍剿,不但香山境內的清軍散兵被太平軍全部肅清,禍害地方的土匪也被逐一收拾。年關前,太平軍已經徹底控制香山所屬各坊都,香山連接外地的幾處要地也由太平軍分兵把守。

  臘月二十八,周士相回到香山縣治仁厚坊,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設壇祭奠在香山陣亡的太平軍將士。

  奪取香山和肅清清軍散兵和土匪的戰事並不激烈,規模也不大,但太平軍也為此付出了陣亡62人,傷125人的代價。

  陣亡的士兵被統一埋葬在香山縣城外一處風水較好的丘陵坡地上,這一片坡地也被周士相正式作為太平軍公墓使用。和新會陣亡將士只埋不立碑不同,這一次周士相為陣亡士兵立了墓碑。

  墓碑面朝北方,上面刻有陣亡士兵的姓名、籍貫、年齡以及在軍中的身份,於何地戰死。同時,這片公墓還有一塊高七尺餘的石碑,上面刻有“大明太平軍陣亡將士公墓”。公墓一裡處設有下馬石,不論文武到此俱下馬步行。

  領著軍官們擺了香燭祭奠這些死去者時,周士相心中很不好受。墓碑他一一看了,死去的士兵都很年輕,很多都沒滿20歲。籍貫也很複雜,幾乎貫穿了太平軍立營頭後的各方面兵員。陣亡的士兵有一些是太平軍進入香山後主動參軍的香山年輕人,根據周士相的安排,廖瑞祥將這些香山兵的親人從家鄉挑選了出來,讓他們與後營住在一塊,以後可以享受太平軍公庫撥給的烈屬待遇,並且給予他們土地和牲畜以及其他物品的獎賞。

  土地的獎賞不是只存在紙面上的東西,香山境內土地肥沃,雖境內頗多丘陵地帶,但平原也有很多,可供開墾的土地更多。奪取龍眼都時,周士相便有意將土地和太平軍緊緊捆綁在一起,為此他讓宋襄公在龍眼都試點。

  試點的主要內容就是清理整合無主土地,這個無主土地同時還包括被太平軍鎮壓的地主田產以及那些逃走的大戶田產。在保證原有居民田產權的前提下,宋襄公要做的就是將剩餘土地全部收歸太平軍所有,然後再將這些土地用來安置後營老弱,並根據士兵軍功大小進行分田。

  分得田地的士兵因為身在軍中無法耕種,這部分土地便由後營統一安排人耕種,所得則由後營和士兵平分。若士兵有親人能夠獨力耕種這部分土地,那所得則全歸該士兵,但為了保證太平軍需求,士兵及其家人又必須要將多餘的糧食以略低於市價的價格賣給太平軍,或者拿多餘的糧食從太平軍公庫換取其他物品。總之一點,周士相分田了,但又要把田間出產的糧食掌握在自己手中。

  對當地百姓的政策,周士相基本保留以前官府做法,便是抽稅。但因為太平軍的到來使得大批地主士紳逃亡,因此很多替地主當佃戶的農民不必再向從前的地主交租,只需向太平軍交納一定稅糧,這就很大程度上減輕了農民的負擔,使得香山農民對太平軍產生了親切,若不是不知道太平軍到底能不能在香山立足腳,恐怕參加太平軍的香山人會比現在的數字更多。畢竟參加太平軍的好處多多,光是在各坊都安置的那些太平軍家眷所分到的田產就足以讓當地人眼紅不已。

  農民天生就是逐利的,這個逐利不是商人般貪婪,而是對於溫飽和生活條件改善的嚮往。太平軍的政策有利於農民,能讓他們過上比從前好的日子,再也不用受官府和士紳欺壓,農民自然就會擁護太平軍。

  宋襄公在龍眼都的治理稍有成效後,周士相便正式在香山各地推行。他計畫將這一政策作為太平軍的固定政策長期實現下去,並且也要將香山的原來居民納入這一政策,以此讓太平軍在香山得到更多百姓的擁護,進而讓太平軍和百姓打成一片,兵就是民,民就是兵,軍民漁水情。可以預見得到百姓支持的太平軍肯定會逐步壯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4

第269章 嶺南三忠

  有支援清軍的地主劣紳,自然也有支援明軍的士紳。

  香山人文之地,自南宋紹興年間設縣治以來,五百多年來相繼出過36名進士,200余舉人,秀才更是不計可數。經廖瑞祥統計,目前香山境內的鄉學和私塾有70多所,有在鄉進士2人,舉人16人,秀才79人。這個數字在廣州各府縣可是首屈一指的,歷任香山教諭也都因治下學政政績出色被朝廷嘉獎過,因此而升官的占了大半。

  讀書人有了功名進可做官,退可為士紳,無論在朝還是在野均能發揮莫大影響力。但這些讀書人的大數卻在太平時節心安理得享受朝廷給他們的特權,卻在國難之時為了保住特權而向異族胡人搖頭擺尾,充當他們的走狗幫兇。香山的在鄉進士孟大元和劉國道便是這種人,清軍來時他們沒有組織抵抗,反而不遺餘力的幫助清軍打擊明軍。也正是這二人間接害死故太子太保張家玉和永歷朝東閣大學士陳子壯,直接帶領清軍捕殺了永歷朝兵部職方司主事陳邦彥。

  只可惜孟大元和劉國道在太平軍來之前就聞風而逃,這使得周士相一直耿耿於懷,為不能手刃二賊替張家玉、陳子壯、陳邦彥這三位民族英雄報仇感到遺憾。

  張家玉、陳子壯、陳邦彥無疑是香山地區最出名的讀書人。奪取仁厚坊後,周士相特意要廖瑞祥取來有關三人的史料供他查閱,看完三人事蹟後,周士相久久不能平復心中波瀾。

  和陳子壯、陳邦彥一生仕明忠心不二不同,張家玉曾有過變節之舉。崇禎十六年張家玉考取進士後,被授為翰林院庶起士。翌年三月,李自成攻入北京,張家玉身為明臣卻主動投書給李自成願為大順新臣。結果李自成入京只幾十天就被清軍趕出北京城,見李自成難成大事,張家玉便又改投在南京即位的弘光帝,不過他到南京後卻被史可法以曾變節投降李自成的罪名逮捕下獄。

  弘光元年,因史可法在江北四鎮的無能之舉,清兵輕易攻破明軍四鎮駐防的淮河防線並一舉攻入南京。張家玉這一次沒有再變節,而是逃至福州被繼位的隆武帝委為監軍督部援救被圍在江西撫州的南明軍隊。清軍攻陷撫州後,張家玉受傷戰敗後率部退回福州,隨即被任為右僉都禦史巡撫廣信。

  隆武二年正月,在保衛福州城的戰鬥中,張家玉中箭墮馬摔斷了手臂,幸得都司林雄冒死把他救回。後受命到廣東潮、惠二州籌餉招兵,被委為新軍“監督總理”,他在潮惠招降農民軍十余萬人,選取其中精壯萬人組成五個營。不久,隆武帝在汀州被殺,剛建立起的新軍因大勢已去,又缺糧餉,張家玉無奈只好解散新軍於八月回到香山家鄉。

  清軍攻破廣州後,清朝兩廣總督佟養甲多次派人到張家玉家勸降,均被他嚴詞拒絕。不但如此,張家玉還和陳邦彥、陳子壯等人相約聚兵廣州附近反抗清軍。他先率義軍攻入香山縣城,活捉清知縣鄭鋈,任命原明朝東莞儒學訓導張珆為知縣。清朝廣東提督李成棟聞知張家玉在香山反清,便率大軍來攻,張家玉率義軍先後與之大戰于萬江租和道滘,不支敗走西鄉。其祖母陳氏,母黎氏及妹石寶俱投水自盡;妻彭氏被執,不屈而死,當真是滿門忠烈,婦人亦為英雄!

  十月,李成棟集中大軍撲向張家玉駐地增城,雙方大戰十天,張家玉身中九箭,身負重傷,不願作俘虜遂投塘而死,壯烈殉國,時年僅33歲。

  張家玉死後,永歷朝廷追贈他為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增城侯,諡“文烈”。

  成不成,天也;敵不敵,勢也。

  明知起兵必死,明知必死卻偏要起兵,這在周士相看來正是張家玉忠貞民族氣節的表現。

  張家玉當年的變節之舉在周士相看來更是其堅持民族大義的表現——李自成之大順乃是漢人政權,滿州之大清卻是胡人政權,自古胡漢不兩立,張家玉可降漢人的順,卻不降胡人的清,他是堅守了華夏大防這個華夏漢文明的最底線。

  根在,家在;

  國在,民族在;

  張家玉千古永垂!

  與張家玉一同起兵的陳子壯也是個悲劇的民族英雄,在與清軍的戰鬥中,他犧牲了長子陳上庸。張家玉死後,他和次子陳上圖率餘下的五百義軍和清軍繼續浴血奮戰,最終五百義軍全部戰死。陳子壯也和次子陳上圖被清軍俘虜押回廣州。

  面對清廷的招降,陳子壯和張家玉一樣選擇了堅決不降,被押至刑場後他仍笑駡自如,旋被清軍以大鋸將其活活鋸死。據說清軍將陳子壯的身體鋸成兩半後,陳一時還沒有死,但卻沒有喊疼呻吟,反而仍不住大罵李成棟背棄祖宗,此事讓李成棟大受剌激,對他日後反正歸明不無影響。

  陳邦彥是香山龍山都人,甲申國難,年已四十的陳邦彥疾書《中興政要策論》萬言書,參加南明廣東鄉試,中舉人,擢升兵部職方司主事,被永歷朝廷派往贛州參與軍事,後歸鄉與張家玉、陳子壯一起組織義師抗清。清廷任命的廣東總督佟養甲用卑劣手段突襲順德,抓走了在龍山避難的陳邦彥的兩個兒子與陳的小妾,欲把他們作為人質招降陳邦彥。結果陳邦彥在招降書上凜然批復:“妾辱之,子殺之,皆唯命。身為忠臣,義不顧妻子也。”

  張家玉、陳子壯敗亡後,陳邦彥率殘部在清遠繼續抗清,後不幸失敗,被清軍捉到廣州千刀萬剮而死。

  死前在獄中陳邦彥作《獄中五日不食臨命歌》:

  歌曰:天造兮多艱,臣之江也滸。書生漫談兵,時哉不我與。我後兮何之?我躬兮獨苦。崖山多忠魂,先後照千古!

  張家玉、陳子壯、陳邦彥三人死後,永歷朝廷對他們三人追賜厚賞,廣東各地百姓,尤其是其家鄉香山的百姓更是對他們的事蹟大加歌頌,這讓周士相決意用三位英雄的事蹟來號召香山百姓支持太平軍。

  “嶺南三忠”的牌匾是周士相親自提筆書寫並親自懸掛於香山縣治正東門的門樓上的。

  除書寫“嶺南三忠”的牌匾,周士相更讓廖瑞祥組織人手將三公抗清事蹟寫成話本,命香山的戲班子在境內各處巡演。與此同時,周士相讓駐兵在三公家鄉的太平軍為三公集體守孝七日,以示哀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