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68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8

第230章 動搖

  淩海將軍陳奇策所統上下川島水師終在午時出現在新會西面的譚江之上。

  江上突然出現的上百艘戰船使得新會城內太平軍和城外清軍俱是震動萬分。

  廣東水師數日前剛剛被焚,現下就是瞎子也看得出那打著赤色旗幟的船隊絕不是大清的水師。

  江邊駐守的綠營急忙來報,說是江上的船隊打著南明淩海將軍的旗號。

  對於南明在廣東堅持抗清的將領,清軍都有詳細探查,而淩海將軍陳奇策又是明軍在廣東境內一支實力不弱的隊伍,去年新會之役時就是那陳奇策率部一舉擊潰梁標相的廣東水師,攻佔江門,生生扼斷了廣州通往新會的唯一增援通道。後若不是李定國退兵,恐今日之廣東早成了明軍天下。因此一聽江上船隊乃是陳奇策所統的水師,清軍眾將領均是把心一沉,暗道不好。

  新會之戰進行到今日,清軍已是強弩之末,糧草被斷不僅使得後繼乏力,更有全軍崩潰之憂,當下除統帥尚之信外無一不想著撤兵。這節骨眼卻生生又來了一支明軍的生力軍,這使得尚之信再行攻城的命令成了天大笑話,眼下平南王世子所慮的不是還要不要攻城,而是如何安危在明軍的追擊下將兵馬安然撤回廣州了!

  雖然明軍水師自出現在江面上後並沒有對岸上的清軍發起進攻,更沒有進行任何炮擊,但一字立開排于江上的上百艘戰船卻給了岸上清軍無形的巨大壓力,再加上新會城內太平軍的誓死不屈,此刻清軍上下已是半點戰意皆無,人人思退了。

  ……

  新會城頭,望著那一字排開橫于江上的水師船隊,周士相也是一臉困惑,不知這支水師是明軍何人所統,又是否是為支援新會而來。但困惑歸困惑,江上明軍水師的出現仍令周士相和一眾部下興奮不已,蒼天不負有心人,堅守了這麼久,終於有援軍的到來了!

  現在就看水師的下一步動作和清軍的反應了,若江上水師派兵登陸進攻清軍,周士相絕不會在城中坐視,他已做好率部出城接應水師的準備。成敗在此一舉,這支突然冒出來的明軍水師乃是太平軍取勝的最後希望!

  ……

  譚江上,白髮老將陳奇策卻壓住了一眾急於請戰的部將,只令各船提高警惕,嚴密監視岸上清軍動向。

  強行壓住一眾請戰的部下,兵至江上卻不派兵登陸,陳奇策也是迫不得已。一來他部自上下川島出發,連日行舟,船上將士大多困乏,匆忙登陸未必能有奇效;二來岸上清軍軍營圍城而建,層層防線相接,看不出明顯破綻,不知從何處下手;三來水師官兵水戰可以,步戰不行。因此在沒有探明清軍虛實和城內太平軍取得聯繫之前,陳奇策不敢冒然派兵登陸,否則一旦上岸的兵馬被清軍擊退,那此行增援新會就只能以失敗收場,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齊豪雖也心中焦急,恨不得陳奇策能立即給他一支兵馬上岸殺進城中,但也知老將心中擔憂所在,故而只能按下那顆燥動的心,無奈觀望起清軍動向來。

  命令船隊監視清軍動向之時,陳奇策又令偏將鄭成魁率三十數條戰船沿江上行,一方面查探江門清軍虛實,另一方面著手派人上岸籌措糧草。此次進入譚江,陳部水師只備了十天糧食,對於糧食的需求和新會城中的太平軍和城外的清軍一樣急迫。

  ……

  明軍水師按兵不動讓擔心明軍會立即上岸的尚之信稍稍鬆了口氣,以為明軍水師固然聲勢大,但也不敢輕易上岸,只要己方不露破綻,或許事情還有可為,但一眾將領卻不如平南世子這般樂觀。

  “殿下,明軍援軍已至,我軍卻是糧草告罄,軍士苦於交戰,連日攻城更是傷亡慘重,眼下營中軍心士氣已然告無,殿下若再不決斷撤兵,末將恐有全軍覆沒之危!”

  秦國成也顧不得自己會不會落下班志富的下場,“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尚之信面前,言辭懇切的請求世子殿下立即撤兵。

  “末將也請殿下即刻撤軍!”

  平南藩下副都統,一直不願和侄兒唱反調的尚之信本家族叔尚可遠也站了出來請求退兵。

  尚可遠的表態使得一干還在猶豫的平南藩下將領都不在觀望,紛紛上前進言撤兵。

  班志富也再次開口,此刻他個人榮辱已不算什麼,只要能勸得世子撤兵,只要藩下兵馬實力還在,這廣東便依舊還是大清的天下,這新會遲早也仍會歸大清所有。

  “你們!……”

  尚之信雖是脾氣暴躁之人,但卻不是頭腦愚笨之人,知道明軍援軍的到來更加使得己方士卒士氣消沉,也使新會城的太平軍立於不敗之地,但是他卻無法說服自己接受第一次領軍就遭受重大失敗的打擊。因此明知撤兵是當下最好的選擇,可是讓他開這個口卻是千難萬難,尤其是被部下們強逼著撤兵,回去之後肯定會令得他這世子威信大失。

  此時尚之信已是大為後悔,早知明軍有援軍到來,方才就該順了班志富的勸言就坡下驢,如此回去之後也不會被人恥笑是見到明軍援軍就望風而逃。至於這個會恥笑於他的人,尚之信認定就是他的弟弟尚之孝肯定就是其中之一。

  臉上陰沉不定,心中糾結良久後,尚之信知道自己是無法再堅持下去了,他無奈深了口氣,掃視了一眾讓他撤兵的將領,險些脫口而出同意撤兵,但卻鬼使神差的憤然說了一句:“不過來了支明軍水師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你們自隨我父王出遼東南下這麼多年,何曾見過明軍水師能勝過我旗下大兵的!現在可好,一個個連敵人的面都沒見著卻是被嚇破了膽,一口一個要撤,如此膽怯,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我平南藩下無勇!”

  秦國成見尚之信都這時候了還說這等廢話,不由氣得叫道:“殿下,非我等怕了那陳奇策,也非我等敵不過江上水師,實我軍現下已無法再在此地多堅持半刻,軍中實情殿下難道不知嗎!”

  見秦國成也急了,尚可遠唯恐尚之信也如對班志富般怒斥於他,忙上前接過話頭道:“殿下,勝敗乃兵家常事,況此番我軍也未必就是敗了,只是受制於糧草不濟而矣。臣以為殿下不若就此退兵,等來日補齊糧草後再率大軍攻打新會。這太平軍不過烏合之眾,想要滅他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沒必要在這堅城之下徒損兵將。”

  “唔……”

  族叔的出面讓尚之信心頭猶豫,尋思是不是就此下臺,卻見靖南藩下都統耿仲德突然朝自己一拱手,然後說道:“平南世子殿下若不願退兵,末將無語可說,但末將所率乃是靖南藩下兵馬,此番不過是聽從我家王爺之命協助世子殿下攻打新會,現下軍中已經斷糧,為我靖南藩下將士計,末將決意領兵回返廣州,還請平南世子勿怪!”

  “耿都統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臨陣脫逃嗎!”尚之信大怒,喝罵道:“耿都統莫非以為靖南王麾下的兵馬就不是我大清的兵馬!”

  耿仲德卻是不懼尚之信的暴怒,神色平靜道:“靖南王麾下兵馬自然是大清的兵馬,不過據末將所知,朝廷令我家王爺同平南王一起南征可從未定過主次,因此我靖南藩下是走是留,全由我靖南藩下自決,平南世子可不能代我家王爺決定我等去留!”

  “耿仲德,你敢!”

  尚之信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秦國成、尚可遠等平南藩下將領也都是人人生怒。身為平南藩下將領,他們如何能容忍靖南藩下的人對世子如此無禮,縱然對方的做法很可能會逼使世子撤兵,但依舊不能讓人容忍。

  耿仲德卻是不懼平南藩下諸將怒目,垂手而立看著尚之信說不出的坦蕩。

  局面僵持之時,突又有人輕咳一聲,眾人看去,卻是總督衙門督撫標兵參將胡啟立。

  胡啟立略有愧意的看了眼平南藩下諸將,爾後對尚之通道:“末將身為督撫標兵參將,自隨殿下出征以來每戰必先,從不敢落後一步,只今日這局面實是不利我軍,總督大人將標兵交給末將統領,那是對末將的無比信任,因此末將斷不敢辜負總督大人期望,將督撫標兵在此葬送,因此末將也決意退兵,還請殿下見諒。”

  話音一落,平南藩下諸將自然是嗡嗡一片,不勝憤慨。尚之信更是不怒反笑,看著耿仲德和胡啟立冷笑道:“原來耿都統早和胡參將一起打定主意要走了,好,好,好得很,既然你們要走,本世子我便讓你們走,省得人家說我尚之信無勇無謀,不通人情,徒有一身戾氣!”說完,竟是不顧諸將還呆在那裡,甩袖而去。

  “對不住諸位了!”

  尚之信離去後,耿仲德和胡啟立朝班志富他們一拱手,二話不說也帶人離去,顯是去準備撤兵的事。

  平南藩下諸將你看我,我看你,均是無語。耿仲德和胡啟立這一走,軍心更是動搖,此刻也容不得世子殿下不肯撤兵了。班志富和秦國成打了個眼色,將諸將拉到一起商議起來,卻是要背著世子殿下強行撤軍,事後平南王和世子問罪起來,皆由班志富和秦國成擔當。

  有班、秦這兩個跟隨平南王幾十年的老臣做主,諸將自然沒有異議,三言兩語便將撤兵事宜定了下來。為保險起見,班志富和秦國成去向世子通傳諸將商議結果,爾後由班、秦二人強行將世子帶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8

第231章 決戰(一)

  清軍平南藩下將領在營中決定背著尚之信撤兵,又有靖南藩下和督撫標兵決意撤兵,這情報新會城內的周士相自然不知,江上的陳奇策也是無從知曉的。

  現在的局面有些詭異,城中的周士相在等待江上的水師動手,他好率部出城接應配合,然而江上的水師自到來後卻是按兵不動,沒有絲毫上岸的意思,清軍那邊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沿江駐防的綠營兵四下調動佈防。

  眼看日頭向西,江上的水師卻仍無動作,周士相眉頭不由深鎖,猜測統領水師的明軍將領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若是那明將真是率部前來支援新會,便應在到達之後即刻向清軍發起進攻,以收奇兵之效。即便不能一舉擊潰清軍,也能在太平軍的接應下開進城中,如此也能令守城力量倍增。可現在水師卻是按兵不動,坐視戰機流失,這不能不令人疑心重重,猜測這支明軍水師是否為支援新會而來。

  “先生以為水師那邊在想什麼,為何半天不動?”苦思無果後,周士相想從宋襄公這裡得到答案。

  宋襄公微一沉吟,將他的猜測說了出來,他道:“怕是水師力有不及。”

  “力有不及?”周士相微愕,不知宋襄公此話何意。

  宋襄公解釋道:“北人擅馬,南人擅舟。明軍水師可在粵省江海之上馳騁,然水師官兵卻大多不習步戰,故難以和岸上清軍正面廝殺,只能起襲擾,封鎖、運糧運兵作用。去年新會之役時我隨胡全下山助戰,便見過水師作戰,大抵也就如此。

  再者我觀這支水師雖有戰船百餘艘,但之前卻又不曾在譚江出現,想必是岸上無法立足而竄至海島的兵馬。如此一來,這支水師實力恐怕不如我們想像的那麼強大。船隻雖多,能戰之兵卻少,因此就算是統兵之人有心派兵上岸支援我軍,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才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說完,宋襄公想到什麼,又道:“就眼下情形看,水師按兵不動比動的好。”

  “為何?”

  “不動,則清軍不知虛實,妄自揣測之下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無形壓力之下甚至還會動搖全軍。水師若動,清軍勢必阻擋,雙方交手,虛實便是盡知。水師若勝,新會這困局自然解了,可若敗,水師縱然可以撤走,可我軍卻是再無任何支援力量了。新得大勝的清軍士氣也必隨之提高,兩相抵消之下,新會這一戰的結局難說。”

  宋襄公歎了口氣,先前水師到來的著實讓他興奮了一陣,以為勝利有望,現在卻不由再次擔憂起來。

  周士相沒有說話,只在腦海消化了宋襄公的分析,思來想去,怕水師的按兵不動真如宋襄公猜測那般乃是力有不及所致。

  可水師按兵不動他能接受,然為何清軍也不動呢?

  他對宋襄公道:“若照先生說的,水師不動自有道理,可清軍為何也不動?尚之信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水師在江上對他形成威脅吧?況且這接連幾天強攻,清軍損失不下數千,營中糧草也是不剩多少,我軍沒有援軍,尚之信還能孤注一擲和咱們耗到底,現在我軍來了援軍,他如何還能堅持不肯退?這不合常理。”

  “這……”

  周士相的問題讓宋襄公也是糊塗,尋思道:“估摸尚之信這會比咱們還頭疼,我曾聽聞這平南王世子乃是個性子暴躁之人,這種人多半倔強,屬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想必他不甘心就此退兵。”

  “若尚之信真是這種人,那咱們還真別指望清軍撤圍了。他是平南世子,他不肯撤,麾下那些將領又如何敢撤。嘿,尚之信這可真是鐵了心要和咱們太平軍拼到底了。不過……”

  周士相咬牙拿定主意,用力一拍城垛,重重道:“他不肯退,咱們就逼他退!”

  宋襄公被周士相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顫聲道:“千戶的意思是?”

  周士相目光閃動,“若我軍現在突然出城攻打清營,你道尚之信會如何想?”

  宋襄公不假思索便道:“尚之信見我軍突然出城,肯定以為我軍已和江上水師取得聯繫,相約共同出兵夾擊於他。”

  “不錯,尚之信能孤注一擲,我周士相又為何不能破斧沉舟,背水一戰!我便是要讓尚之信誤以為我軍已和水師取得聯繫,夾擊於他,我倒要看看他尚之信還能不能穩住陣腳,亦或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周士相的骨頭更硬一些!”

  周士相決意破斧沉舟出城決戰的想法讓宋襄公一驚,旋即便想到現今也只有這一條路走了,或許這條路也是太平軍的唯一生機。但他擔心太平軍這邊動起來,萬一水師那邊卻還是不動怎麼辦。

  兩軍夾擊和孤軍出戰意義大不同,前者有動搖清軍整個防線的可能,後者卻是絕無半分機會。

  周士相卻灑脫一笑,他道:“水師真要還是不動,那也是天意要亡我太平軍!”話鋒一轉,“不過我太平軍自羅定興兵以來,不就是一直和賊老天在鬥嗎!左右城中也要斷糧,於其困死餓死,不如拼了!”

  周士相話說到這份上了,宋襄公再無異議,拱手朝周士相作了一輯:“那好,屬下便在此祝千戶出城大破清軍!”

  周士相微一點頭,再不遲疑,傳令下去立即選鋒出城隨他和清軍作最後一戰。

  早在明軍水師到達江上時,周士相已做好出城作戰準備他令各營百戶挑出一半精壯之士組成選鋒敢死隊,不過宋襄公卻提議五大營全部出城,此提議讓周士相一愣,卻聽宋襄公道:“千戶若敗,城內留下之人又能濟得什麼事,既然千戶已決意作最後一戰,那便全軍盡發,是死是活便在這一回了。”

  聽後,周士相也不二話,改令全軍隨他出城決戰。

  宋襄公這邊卻是去取來當日從大樵山帶出來的牛皮大鼓,要親自為出城將士擂鼓以壯聲勢。

  心底裡,他卻是已做好一旦周士相敗亡,便從城頭一躍而下的準備。

  “出城,與清妖決戰!”

  東門緩緩打開,周士相縱身躍上有些瘦弱的大青馬,拔刀向著城外沖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8

第232章 決戰(二)

  “大人,就這麼點藥子,打上三發咱們這些炮就得熄火了!”

  城頭上,原鑲藍旗漢軍佐領、現為太平軍炮營總旗官的牛根生有些緊張的看著上城督戰的百戶趙四海。

  趙四海看了眼牛根生同他身後那些漢軍旗降兵,鼻子一抽,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開炮,老子的話你們沒聽清嗎!甭管剩多少藥子都給我開炮,打光這些藥子你們都操傢伙隨我出城!”

  聞言,牛根生眼皮一跳,猶豫道:“大人,咱們弟兄都是炮手,這出城的事……”

  “怎麼,慫了?”趙四海瞪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莫不成牛佐領還想反水不成?”

  話音一落,趙四海帶上城的那伍士卒和炮營中的老太平軍們立時就拔刀怒目相看那些漢軍旗炮手,只消趙四海一聲令下,他們便能當即把這些炮手給剁了。

  這陣仗讓牛根生心下一緊,也讓那些漢軍旗炮手們膽顫心驚。

  牛根生苦笑一聲,自嘲道:“大人這話說的,現今卑職等還有反水的可能嗎?這幾月來死在咱弟兄炮下的清軍可不少,只怕現下卑職就算是反水,到了還是落個屍首兩處的下場。”

  “那慫個鳥?沒了這些炮,你們就殺不得人了嗎!”趙四海哼了一聲,有意激將牛根生這眾漢軍旗降兵,他嘴一咧朝城下一指,喝道:“都他娘的甭在這和老子廢話了,千戶大人已經出城了,你們趕緊給我開炮,打完炮都他娘的和老子出城找清妖拼命去!老子就不信你們這些傢伙手下就真那麼慫,離了炮子就砍不了人頭了!”

  “大人放心,弟兄們手下還能砍得了人!”

  牛根生把心一橫,太平軍打開城門那刻,他便知道這新會之戰也算是他娘的到了最後決勝負的時候了,太平軍真要敗了,甭管他打什麼主意都沒用,如今他和手下這票兄弟的性命已是和太平軍捆在一起了,左右都是個拼,不如他娘的男人一回!

  狠狠“呸”了一口,朝著一票炮手就下令道:“都聽我號令,開炮!”

  炮手們聞令趕緊將火繩點燃,瞬間“轟、轟”炮聲便響徹新會上空。

  “哪打炮?!”

  突然響起的炮聲讓正一肚子郁氣的尚之信腳步一頓,只以為是江上明軍水師開炮,但再聽炮聲方向卻分明是新會城頭傳來的。不待他派人查探究竟,耳畔就傳來一陣嘶天吼地的喊殺聲。

  ……

  “太平軍將士隨我誅妖!”

  周士相一馬當先,率領2000餘名太平軍奮勇殺向清軍大營。

  當面防線清軍綠營兵本就士氣低沉,又被炮聲震動,眼看黑壓壓的太平軍從城中沖出筆直不要命般朝他們殺來,軍心頓時崩潰,根本沒有人想到去攔截太平軍,而是紛紛掉頭向後方跑去,甚至一些軍官也在逃跑。兵無鬥志,將無戰意可謂是當下清軍的最好寫照。

  太平軍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攻破清軍第一道防線,這使得軍心士氣更是大振。看見清軍如此不堪,周士相也是激動連連,知道自己賭對了,圍困己方長達數月的清軍早已外強中乾,只要江上水師能夠及時派兵上岸呼應,此時便是擊破清軍的最好機會。

  為擴大戰果,以最大程度摧毀清軍防線,周士相下令震虜營並雄威營尾隨潰逃清軍攻打正前方清軍第二道防線,虎捷營向西攻打沿江駐防清軍,好和江上水師取得聯繫。陷陣營則向南攻打,三方同時發力,不使清軍分守各部呼應,好各個擊破。他則率近衛營沿震虜營和雄威營後方深入,一面收押投降清兵,一面監視整個戰場動向,隨時給予各方支援。

  陷陣營在奪取清軍東西炮臺之後趁勢向內攻進,沿途清軍不是逃跑就是投降,除極少數清兵負隅頑抗外,陷陣營當面之敵幾無任何反抗。

  清軍東、西炮臺曾被太平軍死士炸毀,後又重建,但重建之後的東西炮臺無論是火炮數量還是炮手素質都不及從前,因太平軍突然出城,且行動迅速,而第一道防線的清軍又是瞬間崩潰,使得東西炮臺都沒來得及對太平軍發出一炮就告失守。為了有效利用清軍這兩座炮臺,鐵毅命人向城內通傳,要趙四海趕緊帶著炮營接管東西炮臺。

  接到消息,已經率炮營出城的趙四海喜出望外,忙帶著炮營趕至清軍東西炮臺,稍加整治後便將炮口調准,對準當面清軍炮擊起來。

  還未從第一道防線被太平軍輕易突破的噩夢中回過神來的清軍很快就受到了己方炮臺的打擊,不得不說牛根生手下那些漢軍旗炮手操炮能力強大,幾輪炮擊之下,正南、正東方向的清軍防線就被炸得七零八落,炸死炸傷清軍數百。

  近有太平軍破斧沉舟不要命的進攻,遠有炮火的打擊,再加上從前面撤下來的清兵,從開戰過去還沒有半個時辰,整個清軍防線就被太平軍切割成數塊,彼此不能相連,更不知對方情況,只差就要陷入全線動搖崩潰的狀態。

  混亂之中,二、三道防線上的清軍將佐除了一面彈壓潰兵,一面拼命填充被太平軍打破的缺口外,只得不斷派人向大營求救。

  尚之信的腦袋在一開始也被打蒙了,也搞不清現在到底什麼狀況。但在一撥撥的求救使者的泣聲懇求下,他卻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在命那些求救的將佐死守防線後,他急忙派人去召班志富和秦國成,欲令班、秦二人調集旗兵精銳將出城太平軍合圍在防線之中,趁勢再調兵突襲新會城。照他的判斷,新會城中的太平軍兵員並沒有多少,現在突然出城攻打清軍防線,且在各處同時發動,瞬間突破第一道防線,正在攻打第二道防線,那麼顯然那賊秀才是動用了太平軍的全部人馬,否則不可能達成這麼大的聲勢。

  賊秀才如此做法,一來很可能是和江上的明軍水師取得聯繫同時發動,二來卻也很可能是等不及被迫出城決戰,無論賊秀才出於何種目的出城決戰,新會城中能夠留守的兵馬絕對不會多。只消現在將太平軍的攻勢擋在第二道防線外,憑藉比對方多得多的兵力優勢,尚之信絕對有把握趁勢襲占新會城。到時沒了新會城作為依託,攻出城的太平軍就是無根之萍終不能持久,最後贏家只能是他尚之信!

  唯一麻煩的就是不知江上明軍水師會出動多少兵馬上岸,不過不論明軍水師派多少人上岸,尚之信也打定主意不予理會,他是不可能把沿江駐防的綠營調過來讓賊秀才計謀得逞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8

第233章 決戰(三)

  陷陣營傳來捷報,鐵毅所部已突破當面清軍綠營駐防的二道防線,正合兵向第三道防線衝擊,一旦陷陣營能夠衝垮第三道防線,則整個清軍防線就將被打破一個大洞,數月以來讓太平軍無法出城一步的清軍包圍圈至此將名存實亡。

  就在鐵毅成功打通南邊綠營兵駐防的清軍防線同時,西邊的秦智生也率領虎捷營成功突入清軍第一道防線,現下正在猛烈進攻清軍二道防線。就在剛才,秦智生派人向周士相回報,其當面綠營兵抵抗並不激烈,虎捷營的傷亡也不大,看樣子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能打破二道防線,進逼清軍的第三道防線。

  若水師這個時候能派兵上岸從背面攻擊清軍,就和虎捷營一塊對沿江清軍形成了前後夾擊之態,如此一來清軍的沿江防線就彈指可破。可是讓周士相和秦智生失望的是,岸上太平軍和清軍打得不可開交,水師那邊卻還是沒有動靜。

  水師的按兵不動讓周士相憂心重重,但也無可奈何,畢竟這支江上水師不是他太平軍的兵馬,他指揮不動,也無法摸透水師將領作何想法。他現在能做的只是傳令給秦智生,讓他不顧一切代價拼死也要打破清軍的沿江防線,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成功給江上水師清理出一塊可供登陸的區域。

  這樣一來,哪怕不能一舉大敗清軍,也能擊破清軍防線,使得新會城不再是被圍得跟鐵桶似的死城。

  相較水師仍舊按兵不動更加讓周士相擔心的是震虜和雄威二營的進展。

  戰前清軍對新會採取的是合圍姿態,清軍主力漢軍旗集中在東城,北線則以旗兵一部並廣東綠營精銳駐防,西面的沿江防線和南邊的防線則是以廣州各府縣綠營兵為主,無論是戰鬥力還是兵員配備上看,南邊和西邊的清軍力量都是最弱,東邊和北邊的清軍實力則是最強,也是最難啃的骨頭。

  東城方向本就是由清軍主力駐防,雖然在前幾次的攻城戰中清軍動用了漢軍旗,但被太平軍殺傷更多的還是充為炮灰的廣東綠營兵馬,因此尚之信從廣州帶來的旗下兵馬損失並不嚴重,遠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再者尚之信麾下的旗兵都是尚可喜從遼東帶來的老卒,戰鬥力遠勝綠營兵,戰鬥意志也不是綠營兵可以比擬,故而在出其不意一舉攻下清軍第一道防線後,駐防在二、三兩道防線的清軍立即反應過來,數次將已成功突入其中的太平軍趕出來。為此,震虜和雄威二營付出了上百條人命。

  東面的戰事已成膠著狀態,太平軍每前進一步都是在拿人命去填,佈滿竹尖的壕溝裡滿是屍體,有清軍的潰兵,也有進攻的太平軍將士。

  震虜和雄威二營兵力加在一起不過千人,如何能打這種消耗人命的戰事,不得已,周士相命震虜和雄威二營放棄已經取得幾處立足點,二營合兵一處改從偏南方向的一處突破口突入。同時派人傳令給鐵毅,讓他設法調動一切能調動的人馬從南邊繞道清軍後方,不管是和震虜、雄威二營配合,還是直接攻打清軍大營,或在後方起襲擾,都由鐵毅自己決奪,總之,鐵毅必須想盡辦法在清軍後方紮上一刀,迫使清軍無法集中精力應付當面太平軍進攻。

  周士相手下還有作為總預備隊的近衛營,但不到最後時候,他是不會將近衛營壓上去的。雖說此次出城本就是孤注一擲、破斧沉舟的一戰,但在西、南二方向進展順利,有望打破清軍包圍圈的有利條件下,周士相還是稍稍保留了一下,在他看來,若沒有水師配合,憑藉太平軍的兵力是無法單獨大敗清軍的。

  接到命令的鐵毅正在率部清理幾道防線內的殘餘清軍,除一部分兵力不詳的清軍逃走外,陷陣營俘虜了人數超過他們自身兵力兩倍的俘虜。這些俘虜雖然放下武器,但其過於龐大的人數卻讓鐵毅不得不謹慎對待,調出一隊兵來將這些俘虜看押在二道防線上的一處清軍營盤內。

  得知東面進展不順,千戶大人要陷陣營繞道清軍後方進行破壞和襲擾後,鐵毅眉頭微皺,稍加思慮,便咬牙叫來手下試百戶鄭鐵柱,命他帶兩隊人馬將這些俘虜趕往東面的清軍防線。他則親自帶領其餘三隊人馬繞道從清軍後方進攻。

  聞令,鄭鐵柱一愣,旋即明白百戶大人要他攆俘虜做甚,重一應令,便叫來兩個總旗吩咐了下去。

  很快,被牢牢看押在營盤裡的清軍俘虜便被手握刀槍的太平軍士兵驅趕著向東面跑去,若是有人跑了慢一些,後面的太平軍立即上前就是一刀。

  這些俘虜很快就明白太平軍驅趕他們往東的意圖,可正如他們先前毫無抵抗之意放下武器一般,即使知道太平軍是要他們去當炮灰,去填那防線內的一道道壕溝和陷井,去沖散己方的防線,這些俘虜還是硬著頭皮往東跑去。

  上千名清軍俘虜同時向尚在抵抗的清軍防線沖去,頓時就讓正和太平軍鏖戰的清軍防線發生動搖。起初,防線內的清軍旗兵還對那些俘虜大聲叫喊,讓他們掉頭往其他方向跑,可等到發現那些俘虜根本沒有調頭的意思,反而如絕望般吼叫著向前沖來時,防線內的旗兵也就二話不說上前砍殺這些綠營兵了。

  俘虜們不斷倒下,又不斷有人踩著同伴屍體繼續向前。前面,有清軍的長槍,後面,更有太平軍的大刀。前進亦是死,後退亦是死,真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

  鄭鐵柱驅趕俘虜衝擊清軍防線的動作很快取得了效果,第二道防線很快就被太平軍突破,餘下清軍立即退往第三道防線,在幾個漢軍旗協領、佐領的指揮下結陣相保,試圖在援軍到來之前遏制太平軍的攻勢。

  王保國是退入第三道防線的清軍將領,其早年是大同總兵王朴手下的親兵,後王朴隨洪承疇參與松山大戰,結果在明軍囤糧重地筆架山被清軍佔領後,王朴竟在全軍決戰前一夜率部逃跑,結果引得十幾萬明軍同時潰逃,導致松山大戰以明軍失敗落幕。明軍戰敗,被俘虜的王保國和一眾明軍士卒被洪太劃撥到漢軍旗,後王保國又被尚可喜的鑲藍旗劃走,之後便一直在尚可喜麾下征戰,累功升至協領。

  太平軍出人意料出城,又以悍不畏死之勢連破兩道防線,眼看太平軍就要攻打這最後一道防線,而世子殿下那邊卻遲遲沒有援兵派來,王保國焦慮不安,接連派人到大營求救。可去了幾撥人,得到的回復都是殿下命他們堅守防線,絕不許後退一步,但卻沒有提援兵何時到來。

  “他媽了個巴子,南蠻子這是不要命了!”

  沒有援兵的確切消息,王保國又氣又急,可也不敢罵平南世子殿下,只得把火撒在那些太平軍身上,肚子裡狠罵了幾句,嘟囔道:“想要老子的命,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能耐!”

  他一抹臉上的血跡,拿刀朝一眾都在猶疑不定的部下揮了揮,為他們鼓勁道:“都他娘的精神點,殿下已經派了援兵過來,這回不過是南蠻子迴光返照,別瞅他們來得猛,可老子看得清楚,左右不過千許人,就這點人能翻出什麼浪浪來!弟兄們只要提起氣咬牙撐上片刻,這南蠻子就是自個找死!”

  人群裡有個旗兵老卒仗著自個跟了王協領快十年的份,便大膽喊了聲:“大人,殿下援兵啥時候來啊,弟兄們可快撐不住了!”

  “嗯?!”王保國瞪了眼那老卒,罵道:“撐不住也得撐!王爺把你們從遼東帶來,好吃好喝供著,女人可勁玩著,如今是為王爺和大清效命的時候,你們他娘的自個摸摸卵子看,硬得不硬得!”

  那老卒也是個兵痞,刀頭上舔血的貨,聞言哈哈一笑:“硬得,小的胯下硬得很!”

  王保國笑駡道:“硬得就好,就怕你他娘的是個軟貨,日後生娃都得找老子幫忙,老子他娘的哪來這麼多種幫你們下!”

  這番話頓時讓一眾有點膽怯的旗兵們哄聲大笑,這一笑,先前被太平軍不要命的進攻嚇到的旗兵們膽氣頓時上來許多。

  其他一些協領和佐領看到王保國這邊給手下兵們打氣效果可以,也都有樣學樣,有的更是把金子、銀子搬了出來,可勁的許諾破了太平軍,城內娘們任他娘的騎,騎完都他娘的剁了。

  軍心士氣勉強複振,可看著對面太平軍在重新集結後又要攻上來,清軍將佐們這心裡還是沒什麼底。眼下這最後一道防線內除了原來的一些旗兵,其餘人馬都是從前面撤下來的,很多人都叫太平軍給打怕了,這會就算是士氣振發了一些,但也只能勉強維持一陣,畢竟這旗兵們也是連著好幾日沒吃飽了。這猛一場廝殺下來得耗多少力氣,這還能剩下多少力氣?

  要是那太平軍真的不顧傷亡的硬攻,怕是這道防線還是守不住。眼下關鍵還得世子殿下那把本家兵精銳和衛隊調來才成,實在不行從其他幾處防線調來一些營兵也行啊。這光叫弟兄們咬牙撐著,卻遲遲不見援軍來算個球事?世子殿下莫不成叫俺們替他拖著南蠻子,自個跑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8

第234章 決戰(四)

  “太平軍已經出城,此時正是我軍揮師上岸共擊韃子大好良機,還請將軍下令,我等必拼死用命!”

  “將軍,讓我們上吧!現在不上岸,等韃子回過氣來可就遲了!”

  “將軍,兒郎們都憋著勁要上岸和韃子拼命呢,屬下等亦是不怕死的,還請將軍下令,讓兒郎們上岸和清軍見個真章!”

  自新會城內太平軍突然出城撲向清軍,陳奇策的將船上的水師將領就已請戰。等到太平軍打到江邊和清軍廝殺起來後,陳奇策的將船上已陸續來了幾十位水師軍官請戰,很多人都是坐小船匆匆劃來向主帥請戰的。

  “陳將軍!”

  齊豪也是握緊雙拳,一臉期待的看著白髮老將陳奇策,心下又激動又緊張。激動的是周士相率太平軍大舉出城決戰,水師將領上下齊請戰,緊張的卻是擔心陳奇策不肯派兵上岸。

  陳奇策的幕僚,原臺山知縣胡德玉也被眾將請戰氣氛感染,亦上前進言,他道:“將軍,軍心可用。”

  陳奇策卻是放下千里鏡搖了搖頭,也不去看情緒激昂的眾將,只低語喃喃道:“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胡德玉一怔。

  陳奇策苦笑一聲,聲音有些苦澀,低聲道:“水師就這麼點家當,老夫實在是不敢孟浪,不敢孟浪啊……”

  “太平軍攻勢甚猛,學生看得清楚,清軍抵抗微弱,雖層層佈防,卻層層被破,照此下去,清軍必敗。將軍大可趁勢揮兵上岸,與太平軍共擊清軍,收此粵省淪落以來第一大功。”

  胡德玉是原臺山知縣,眼下卻是無永歷朝廷的官職,只在陳奇策麾下做幕僚事,非主非僕,又無上下關係,故自稱學生。他言辭懇切,自清軍入廣東以來,明軍與之交手何曾勝過一場,便是去年西寧王舉大兵前來,最後還不是落個無功而返,現下岸上清軍明顯不支,若陳奇策揮師上岸和太平軍內外夾擊,說不得真能大勝一場,屆時淩海將軍威名可就天下皆聞了,他這幕僚也是臉上有光的。就算不得大勝,有戰船依持,水師還能覆沒不成,大不了再退回上下川島就是,何以老將軍遲遲不發將令上岸一戰的?

  胡德全吃不准陳奇策心中所想,心下不免有些焦慮,恐這老將坐失良機,當下就又勸了幾句。不想陳奇策卻絲毫不為所動,仍舊遲遲不下命令。如此一來,艙中諸將、齊豪、胡德玉都是焦慮起來。

  “將軍!”

  參將周勝和清軍有滅門之仇,最是求戰心切,當下就急得叫了一聲,諸將亦跟著叫喊起來。

  陳奇策身子一動,卻是轉身喝道:“何時出兵,老夫自有決斷,爾等都聚在這做什麼,都散,都散,各歸本船,等候老夫將令!”

  聞言,周勝急得臉通紅,卻是不敢違抗陳奇策,握拳“唉”了一聲,無奈返身下艙。諸將見狀,也只得無奈離去,艙中只剩不甘心的齊豪和臉色不定的胡德玉。

  陳奇策也不理會這二人,只繼續拿著千里鏡在那遠看岸上戰況。

  江風掃拂下,卻可見老將身子有些微微發顫,卻不知為何動。

  ……

  新會城外烽煙四起,喊殺震天。

  清軍南面防線已完全被太平軍突破瓦解,西面沿江防線清軍綠營在太平軍的猛烈攻擊下苦苦支撐,東面清軍主力旗兵依託第三道防線和太平軍爭奪拉鋸,憑藉兵力和地形優勢,太平軍被壓制在下風。北面防線的清軍沒有遭到太平軍的進攻,卻因靖南藩下旗兵的突然撤走而陷於內亂。

  幾乎在太平軍出城同時,耿仲德便已召集麾下漢軍正黃旗兵後撤,恐被尚之信的漢軍鑲藍旗所阻,耿仲德繞開東路直接北撤,欲繞道肇慶回返廣州。

  初始,北面防線駐守的清軍營兵並不知道正黃旗兵已決意撤退,只道這些正黃旗兵是奉命增援東面防線,豈料這些旗兵卻是頭也不回直奔北面,等到營兵各將領回過神來時,這些正黃旗兵早就消失在眼皮子底下。

  “媽的,黃旗兵跑了,黃旗兵跑了!快派人向大營稟報,快!”

  有綠營將領發現正黃旗兵跑了後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派人向平南王世子通報,可沒等人派去,駐守在營中的督撫標兵卻也拔營而走。旗兵們跑的時候好歹還打著旗號,這些督撫標兵倒好連旗號也不打就直接跑了。除了手上的傢伙什,營中的什麼東西也不要了。

  發生什麼事了?!

  還被蒙在鼓裡的那些廣州府縣綠營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弄懵了,一個個傻呆呆的看著那些督撫標兵們往北奔。

  “操他娘的,老子們被拋棄了!”

  廣州綠營香山縣把總陳五最先明白過來,跺腳就罵起了娘,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牽過自己的坐騎,朝身後那些還傻愣著的手下吼道:“還不他娘的快跟老子跑!”

  “啊?!”

  營兵們張大著嘴巴呆呆的望著自家把總,半晌,轟然一聲,一個個抬起腳丫子就撒腿跑。

  “跑了,跑了,誰他娘的不跑是蠢蛋!”

  “旗兵跑了,上著不要咱們這些營兵了,不要咱們這些營兵了!”

  “擋不住了,這仗敗了,敗了,弟兄們快跑吧!”

  早就因斷糧和明軍援軍到來而無半點士氣的營兵在漢軍旗和督撫標兵北逃後炸了營,幾乎瞬間,北面防線上駐防的近三千多營兵就哄然而散,紛紛逃跑。

  有腦子還清醒的將領見狀知道要壞事,可各營都在跑,尤其是旗兵都跑了的事實令得他們根本無法彈壓手下潰散的兵,最終,也只能跟著一起跑。少數還想著為大清效忠的將領帶著不多的親兵往東面大營跑,其餘的則跟放羊似的跟在督撫標兵後面跑。從新會城頭上看去,原先還完整無缺的北部防線這會是雞飛狗跳,哪裡還有人影。

  北面防線清軍戲劇化的崩潰令得城著上的宋襄公眼珠子都瞧得愣了,半晌,才哈哈放聲大笑,然後用力將手中的鼓槌子狠狠敲向那面牛皮大鼓。

  “咚咚咚!”

  鼓聲再次響起,隨之響起的是城頭上無數男女老少的聲音:“清妖敗了,清妖敗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8

第235章 決戰(五)

  聽到城上的鼓聲和“清妖敗了”的叫喊聲,北面防線的清軍更是逃得飛快,唯恐跑得慢了叫上官們丟下當替死羊。從城頭上一眼看去,營中丟盔棄甲、旗倒營塌,當真是兵敗如山倒,讓城頭上的宋襄公和一眾營老均是兩眼含淚——自廣州淪陷以來,何曾見過清軍如此狼狽模樣。

  北線一潰,西面沿江防線的清軍更是支撐不住。戰事初始,這部清軍就被當面的太平軍連破兩道防線,現殘兵依託最後一道防線和太平軍作最後的抵抗,統兵的是廣東綠營副將王士慶。

  從開戰起,王士慶就叫苦不迭,不停派人向總兵林善志告急求援。可林善志手裡這會哪有什麼兵馬可調給他!

  數月前那場平南王親督的攻城戰,損失最大的就是林善志手下的廣東綠營。戰前他帶了3500名廣東綠營主力前來,又有廣州府縣綠營兵數千供他指揮,然而戰後,林善志的嫡系廣東綠營卻只剩下不到2000人,供他指揮的府縣營兵幾乎全葬送在新會堅城之下。

  一想到這損失的一千多嫡系人馬,林善志就有上吊的心,要知道他能當上廣東綠營總兵,靠得就是手下這幫曾經是李自成的大順軍、後來是大明的湖北鎮兵、再接著才是大清綠營兵的老兄弟!憑著這些添了十多年刀血的部下,林善志才能從平南藩下諸多降將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廣東綠營總兵,同時也是出任廣東提督的侯選人之一。可新會攻堅一戰下來,手下的嫡系就少了快一半,這如何不讓林善志心疼,也讓他後悔,早知道這新會城如此難打,當初他是迷了心竅才把精銳全帶過來,才在世子尚之信面前請戰打頭功!至於那些充為炮灰的府縣營兵,林總兵卻是從未將他們死活放在心上的。

  雖然後來督撫衙門和平南王府那邊又給林善志抽調了4000人,可這4000兵卻都是各府各縣拼湊而來,平南藩下各個派系都有,他林善志根本指揮不動,那些丘八都認自家官長,哪理會他林總兵!

  對林善志而言,指揮不動還算好的,大不了到時把平南世子搬出來,又有那些漢軍旗看著,這些個傢伙不服也得服,不聽令也得聽令!可其餘那些被臨時拉進軍中的兵可就不是指揮不指揮的問題了,而是這幫人在被當地官府強征進軍營之前就是幫普通農人,事前連刀都沒有拿過,指望這等新兵上陣殺敵那不是開玩笑嗎!

  幸好平南世子殿下通情達理,知道這些兵不能用,所以也沒讓林善志用他們,只要他們在營中做些雜役。圍城幾月,林善志還是好歹讓人把這些新兵稍加訓練了下,看著總算有模有樣,上不了陣,列個隊扛面旗壯壯聲勢還是行的。

  家底子就這麼多,林善志再也不敢如六月新會之戰般將手下都填進新會城這座無底洞了,也無時不盼著世子殿下能撤兵,可世子殿下卻鐵了心要跟城內的賊秀才拼命,不顧糧草不濟也要強攻堅城,可哪次攻城不是他林善志的廣東綠營沖在前頭,哪次死的最多的不是他林總兵的人。可這又能怎麼辦?有漢軍旗和督撫那幫混蛋壓著,怎麼也輪不到他林總兵避戰保存實力。

  三次強攻下來,林善志的嫡系就剩不到千人,就這點人還被平南藩下那些都統、協紡們分了不少去,他手裡真正能調用的也就身邊的親兵了。沒了嫡系撐著,下面那些各地調來的營兵也更加的不把他這廣東綠營名義上最高的長官放在眼裡了,這兩日那些軍官甚至都不來向他這總兵大人請“方略”了。

  不來也好,都到這地步了,林善志也沒興趣在這軍心不穩的大營裡擺自己總兵大人的威風了,他現在唯一盼的就是兩件事,要麼世子殿下下令撤兵,大夥餓著肚子跑回廣州去;要麼就是廣州援軍趕到或是糧草能運到,然後大夥咬牙再圍他幾月,就不信餓不死城中的賊兵!

  這兩件事無論哪樁兌現,林總兵對前途都是充滿樂觀。所以軍中的事情他也不問了,問了也沒用,現在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世子殿下決斷,他說的話甚至都到不了殿下那,能聽進幾位都統大人耳中就算頂天了。今兒奉令到大帳軍議時,他也是一如繼往的做著縮著烏龜,對任何事都不發表意見,只等最後世子殿下的命令,結果這一次他卻看到了讓他驚掉了下巴的事——靖南藩下的都統耿仲德和督撫標兵參將胡啟立要擅自撤退。

  在平南藩下諸將商議要背著世子殿下撤軍時,林善志已經悄悄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王士慶派人來告急時,林善志正催著親兵將他帳中這幾月搜刮來的金銀財寶裝車。

  王士慶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兄弟,手下還有幾百自家的嫡系手下駐防在江邊,林善志再是不顧別人死活也得顧這幫人的死活,要不然他這總兵大人可就真成了光杆將軍了。

  “事不可違時,士慶可自決。”

  聽到親兵帶回來的總兵大人口諭,王士慶摸不著頭腦,什麼叫事不可違時?雖說城內的賊兵正瘋狂衝擊防線,江上還有賊兵援軍水師,可清軍仍牢牢佔據著兵力優勢,層層防線之下,賊兵縱是一時逞兇,卻終不能耐久,只要各方配合到位,只要他王士慶仍把著這江邊防線,賊兵就翻不了天!可為何總兵大人要說什麼事不可違時要我自決?

  “林大人還說了什麼?”

  “就這句話,別的什麼都沒說。”那親兵也是機靈人,四下看了眼,又低聲道:“大人,小的到總兵大人帳中時,總鎮正忙著叫人裝車呢。”

  “裝車?”

  王士慶一愣,旋即眉頭皺起,不待他再詳問,營中就是一陣騷亂,接著就傳來黃旗兵跑了的消息,這邊還沒從黃旗兵跑了的消息中回過神來,那邊又傳來“清妖敗了”的叫喊聲,這下王士慶總算明白過來林善志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二話不說就把幾個親信叫了過來,命他們趕緊召集手下跟著他撤。

  一個親信擔憂道:“大人,咱們這一撤,那些傢伙可擋不住,賊兵可是就能和江上呼應起來了,到時可就壞了!”

  “黃旗子都跑了,咱們還頂什麼缸!”王士慶沒好氣的瞪了眼這親信,命他趕緊行動,這要再晚了叫賊兵給拖住,就他娘的想跑也能跑了。

  一眾部下都是早就不想打了,一聽副將這安排,一個個都是鬆了口氣,二話不說就去準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9

第236章 決戰(六)

  沿江駐防的清軍主力便是王士慶手下的那些廣東綠營精銳,給太平軍造成傷亡的也多是這些老兵油子,王士慶一退,餘下的各府營兵和那些新兵可擋不住拼命的太平軍,再加上有廣東綠營做表率,未過多久,沿江防線上殘存的千餘肚子都吃不飽的清軍便告崩潰,瓦解之快令得當面太平軍也為之愕然。

  各府縣的營兵有肚子裡還有食的這會都是拼命往北跑,肚子裡沒食那幫早就筋疲力盡的清兵便集體放下刀槍跪地向太平軍投降。很多投降的清兵甚至是連跪著都沒力氣了,索性就躺在地上,反正生死也不由他們了,閉目在那躺著還能省下最後一點力氣呢。

  “求軍爺給口吃的,給口吃的!……”

  一些清兵實在是餓得慌了,投降之後倒是反過來跟太平軍要吃的,可這當口太平軍哪裡顧得上他們,各自在總旗、小旗頭的帶領下痛打落水狗,追殺那些潰逃的清兵。就是有心想安撫這幫降兵,太平軍又哪裡來吃的供他們,沒看殺進清軍營中的那些太平軍一個個都是兩眼通紅,這通紅一來是殺出性子來了,二來也是餓的,城中真要還有吃的,他們也不會出城拼命來了!

  ……

  “咱們敗了?”

  新會城頭上宋襄公使人叫嚷的“清妖敗了”的叫喊聲傳到東面清軍耳中後,頓時讓剛剛打退太平軍不知第幾次進攻的旗兵們發懵,一個個難以置信的望著對面正在重新集結的太平軍,彼此眼神中均露出疑惑不解的目光。

  正抹著大刀血跡的王保國起先也是一怔,心裡猛打一個突,卻很快明白過來:日他賊秀才個姥姥的,打不過老子倒哄起老子來了!

  “他娘個賣逼的,賊兵打不過咱們,倒使詐起來了!弟兄們莫聽南蠻子瞎嚷嚷,咱們旗兵敗不了!”

  王保國罵罵咧咧的把大刀揚了一揚,又對著那些遲疑的旗兵喊道:“賊兵沖不過來,弟兄們莫慌,大營馬上就有兵馬過來支援咱們了!咱爺們都是跟王爺從遼東過來的老人,這當口不能給咱王爺丟人,誰他姥姥的敢不賣力,休怪爺這刀不認人!”

  “協領大人,殿下昨還不派援兵過來的?咱們在這都頂了大半個時辰了,這援軍早他媽的該到了啊……莫不是除了咱們這邊,其他三面真敗了?”

  說話的是佐領向國魁,遼東金州人,崇德三年就編入漢軍旗的老人,論戰功論資歷早該升協領,甚至是副都統的人了,不過卻因嗜酒誤了幾次事,結果是升了降,降了升,現今還是個佐領。仗打到現在,他有種隱隱不安感,卻是說不出是什麼,剛才一直在咬牙拼死督促手下抵擋太平軍的進攻,這會卻是再也忍不住心中困惑了。

  “向佐領莫要中了南蠻子的奸計,有咱們鑲藍旗的在,那幫南蠻子能勝過咱們?莫要擔心,殿下將門虎子,又有幾位都統大人協助,這會定是在部署全域反攻,放心,用不了多久,援軍肯定會到!”

  向國魁雖是佐領,但資歷極老,戰功也不老少,聽說在王爺那兒都是掛得上號的,故而王保國並沒拿自己協領的身份壓他,沉聲與他說了幾句後正要清點傷亡,耳畔後卻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扭頭一看,頓時喜出望外,揮刀大叫:“弟兄們,咱們的騎兵來了,咱們的騎兵來了!”

  ……

  林善志于營中忙著將自己這幾月克扣下來的餉銀和四下搜刮的金銀細軟裝車時,中軍大營一軍統帥、平南王世子尚之信卻被班志富和秦國成帶人給強行上了馬。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被強行上馬的尚之信惱羞成怒,奮力掙扎欲從馬上下來,卻被幾個班志富帶來的親信死死按著不讓他動彈一點。坐騎白雲追也不安的撅著蹄子,似是感受到什麼不對。

  有班志富和秦國成這兩個都統大將坐鎮,又有世子殿下本家族叔尚可遠看著,尚之信的衛隊戈什哈都束手立在兩旁不敢上前。

  班志富看也不看憤怒咆哮的尚之信,吩咐那些戈什哈:“你等護著殿下速退,不見廣州城門不得停!王爺問起來,一切由我班志富頂著,你等只須遵令就可!”

  “喳!”

  眾戈什哈不敢違令,硬著頭皮上前牽過馬,在世子殿下殺人的目光中打馬而去。隨行護衛人員中有班志富的幾個親信,又有秦國成調來的一隊本家兵,這些人得了軍令護衛世子回廣州,絕不會讓尚之信半途回返。

  待一切安排妥當後,班志富方歎了口氣,轉過身來朝秦國成微一點頭,拱手道:“我和尚兄先行一步,殿后之事就有勞秦兄了!”

  秦國成哈哈一笑:“賊兵沒了堅城依託本就不值一戰,現下由我率騎隊予之痛擊,絕可擔保後路無憂,二位儘管放心走便是。”

  “好,那咱們也甭廢話了,我這便和班都統點集人馬撤退,秦都統也可放心一戰了!”

  尚可遠也是個急性人,當下就拉著班志富離開,他現在心中憂慮的不是此間戰事,而是回到廣州後如何向平南王解釋世子殿下的事。與班志富坦然事公不同,尚可遠心下卻是多了些不可為人說道隱私。

  前方戰事正酣,秦國成也不客氣,命戈什哈牽來坐騎,打馬便向他的本家兵營中奔去。一到營中,便命左右打出自己大旗,命親兵于營中傳令:“都統有令,本家兵出陣!都統有令,本家兵出陣!”

  傳令兵于營中縱馬飛奔,手中令旗揮舞,中氣十足,所到之處,數百平南藩下精銳本家兵俱是批甲按刀,肅穆萬分。

  尚氏本家兵,尚氏私兵,漢軍鑲藍旗下第一精銳,號南下首軍,其兵員俱是馬甲,皆為遼東子弟,無論忠心還是戰鬥力都是南征清軍最強。又全員皆能步騎二用,既可馬上騎射,又可馬下重甲進攻,每于征戰,必為全軍先鋒,入關南下以來樹赫赫戰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9

第237章 決戰(七)

  六月新會攻堅戰,為一鼓作氣拿下新會城,尚可喜曾親命本家兵出戰,然數千清軍役使三萬餘民夫打造的新會堅城卻是砸了清軍自家的腳,本家兵再能戰,面對新會堅城也是束手無策,徒死傷上百本家遼東子弟。一敗再敗之下,不僅使尚可喜意識到這座連他最怕的李定國都無法奪取的堅城絕非他能硬取,也使本家兵自南下以來自以為無敵的狂妄氣焰為之一滯。

  此後,清軍便改攻為守,沿新會城外牢牢築了三道防線,如鐵桶般將新會城死死圍住,意圖將城中太平軍餓死困死,好不費一兵一卒奪回這座令人望而興歎的堅城。在此期間本家兵一直未再被動用,尚之信針對太平軍的幾次小規模襲擾作戰也未動用本家兵,使本家兵實力得以保存,其供應也是全軍最多的,哪怕糧草不濟,營兵都在餓肚子的情況下,本家兵不僅人吃得飽飽,就連戰馬也是吃嚼不斷,令得營兵大罵人不如畜生。

  五省經略洪承疇來信後,班志富曾建議尚可喜從新會調走本家兵,再調一部旗兵並肇慶總兵許爾顯西出高州一探南明虛實,若傳聞的孫、李內訌為實,則采虛圍新會,實攻李定國的策略,一舉替大清平定逃亡在雲貴的南明小朝廷。

  此策深合尚可喜好大求功之意,只可惜還未實行,新會便傳來水師被焚、糧草被斷的噩耗。未等尚可喜定奪,世子尚之信已飛報他已命全軍強攻,為了兒子的威信,也為了西進之路暢通,即便明知此舉不合兵道的尚可喜也無奈默認此事,命班志富飛馬前往新會相助世子,畢竟一支釘在廣州眼皮底下的明軍很難讓他老人家放心將主力盡數西派。

  在尚可喜看來,太平軍被困在新會城那就是匹死馬,根本不必擔心他會影響大局,現下形勢卻是一旦解圍,這死馬就成了活馬,鹹魚翻了身那還了得?所以無論如何,尚可喜也不能讓太平軍鹹魚翻身,要不然一直和他作對的李率泰一封摺子往京師一送,他平南王還要臉不要?

  總之一句話,不管這太平軍是繼續盤踞新會城,還是在廣州附近溜達,他平南王不答應!

  在此情形下,班志富再作任何的勸言都無用,到新會後他也是竭力配合世子殿下,但連續三次強攻不得,也不能不令班志富早做準備。

  保存本家兵實力和元氣便是班志富的底線,營兵可敗,旗兵可敗,唯本家兵不能敗,更不能沒!

  在班志富和本家兵都統秦國成的合力下,果然,尚之信幾次想要本家兵攻城的念頭都被他二人打消,但現在,二人卻是不約而同起了動用本家兵出戰的心思。

  本家兵乃平南藩下野戰精銳,全軍之首,只要不是攻城這種拿人命去填的蠢仗,班志富也好,秦國成也好,都從未想過本家兵會敗,尤其是本家兵是在打最擅長的沖陣之戰!

  耿仲德的正黃旗和胡啟立的督標撤戰已經宣示新會防線崩潰,強行硬撐毫無必要,在安全將世子殿下送走後,秦國成便按事先商量般調動本家兵對太平軍發起反衝鋒,此舉不求大敗太平軍,而在於重創太平軍出城的野戰力量,使各部清軍在崩潰時不致傷亡太大。爾後以本家兵騎兵殿后,掩護各部有序撤退,不讓太平軍咬在後面。

  ……

  秦國成去調本家兵出戰後,班志富忽然回頭朝新會城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同時又充滿希望,他已經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安排,現在能不能順利撤軍就全看本家兵的了,若秦國成也擋不住太平軍,那後果可就……

  後果是什麼,班志富沒有繼續想下去,因為他不敢想,更因為他從未想過。

  本家兵,平南藩下第一強軍,從未敗過一陣!

  ……

  和班志富分頭行事的尚可遠在將撤退命令宣佈下去後,也是放心不下,打馬帶著幾個戈什哈飛奔至本家兵軍營前,拱手對正在披甲的秦國成道:“望秦都統能展我大清兵威風!”

  頓了一頓,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忙著披甲的本家兵馬甲們,語氣沉重的對秦國成低聲道:“都統此去定要小心,賊兵若潰,都統便收兵緩緩後退,萬不能去追殺賊兵,免被江上明軍拖住。秦都統一身干係大軍能否安全撤退,萬請小心行事!”

  “尚兄放心!”

  秦國成在戈什哈的幫助下收緊鎧甲,然後一拍胸前護心鏡,自通道:“我本家兵上馬能殺敵,下馬能沖陣,王爺養兵千日,今正是我本家兵一試身手之時,請尚兄轉告班都統,我秦國成以腦袋擔保,此戰必勝無疑!若是敗了,不用王爺問罪,我秦國成自己就抹脖子去!”

  尚可遠聽了這話,他是瞭解秦國成的,知他不是那種信口開河,不知天高地厚亂吹噓的人,既然他如此胸有成竹,且本家兵的確是平南藩下勁旅,又是騎兵沖陣,斷然是敗不了的。當下凝聲道:“好,那我就先走一步,在三江口等候秦都統佳音!”

  秦國成重重一點頭,往前一步,返身對已披甲完畢的本家兵們叫道:“兒郎們,可敢隨本將沖陣!”

  “敢!敢!敢!”

  500多名本家兵們一齊拍著胸口的鐵甲豪邁地吼道。

  “隨我來!”

  秦因成猛一吸氣,揚手一揮,帶頭向前沖去。

  ……

  前面虎捷和雄威二營進展再次不順,邵九公已經組織了數次衝鋒均被清軍擊退,周士相聞訊也不再遲疑,帶領近衛營壓了上去,並親自組織了一次衝鋒,但還是被柵欄後那些旗兵擊退,這讓周士相又怒又急又不得不佩服清軍漢軍旗的強悍戰鬥力,倘若條條防線上的清軍都如漢軍旗兵這般難打,怕是太平軍這會早已被壓回了新會城,甚至清軍已經趁勢奪城都未可知。

  連續的衝殺和反衝殺,太平軍死傷慘重,清軍也好不到哪裡去,戰場上到處都是屍體,敵我雙方趁著退兵之際抓緊時間喘息,重新調整兵力。遲遲得不到江上水師上岸消息的周士相眉頭已鎖成一片,這會明智的做法應該是暫停進攻接應水師上岸,反正清軍防線已經被打穿三個,當面清軍再是頑強也改變不了太平軍已經打破封鎖的現實,可是周士相卻還想再打一打,可不知為何,他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這不是好兆頭,媽的,江上的水師都是吃乾飯的嗎,他們就看不出老子已經贏了嗎!

  周士相恨恨的暗罵水師不肯上岸,正罵著,對面清軍防線上傳來號角聲,然後他便看到清軍陣後突然有一隊兵馬緩緩向陣前移動,並且聽到了馬蹄踏地的悶沉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9

第238章 決戰(八)

  “千戶,好像是清妖的騎兵,尚家的天助兵!”

  邵九公眼尖,最先看到數百披甲執掛的騎兵從清兵防線後殺出,並一眼就認出那些騎兵是尚可喜麾下的本家天助兵。

  前年邵九公隨同孔國治、孔國良兄弟參與潮州之役時,就曾見識過尚可喜麾下這些從北地遼東南下的騎兵厲害。當日郝尚久自知憑潮州城死守非良策,因此採納其子郝堯主張,親率5000精銳出城與先期抵達的清軍野戰,欲圖重創清軍從而迫使清軍後撤以減輕守城壓力,爭取守上一段日子等待福建鄭氏派兵相助,又或是和清軍重新談和。哪曾想戰鬥還沒真正開始,郝軍大陣就被尚可喜的本家騎兵一舉突破,大潰之下的郝尚久只得帶著數餘殘兵狼狽逃入城中,從此再也不敢派一兵一卒出城,直至全城百姓與他父子同殉。

  想到當日尚氏本家騎兵沖陣的可怕之處,邵九公不由就是一個激靈,他知道這些尚氏本家騎兵是被尚可喜當作最嫡系的力量使用,也是南下漢軍鑲藍旗的中堅力量,故而不論是人、馬都是平南藩下供給最好的,那些騎兵身上的甲衣更是堅硬異常,尋常箭枝根本無法射穿,所乘的戰馬也都是北地的蒙古大馬,南方矮小的滇馬無論是負重還是速度都是與之不能比的。一旦發起衝鋒,任擋在前面的對手再如何人數眾多,也是一觸即潰。

  饒是六月清軍攻城時就有本家兵攀城,且還被太平軍殺傷不少,按理邵九公對本家兵的忌憚應該少了許多,但此時此刻的他仍是無比畏懼,畢竟他們眼下沒有堅城依託,對手卻是擅長野戰的騎兵!更要命的是,太平軍自成軍以來還從未和清軍進行過正面交鋒,尤其是和騎兵的交手!

  平地作戰,步兵如何能勝?

  我們能打敗他們,我們能贏?

  ……

  騎兵?尚氏天助兵?

  周士相也是色變,仗打到現在,充當前鋒主力使用的震虜和雄威二營已是傷亡過半,擔任預備隊的近衛營也傷亡四成以上,三營現在能動用的兵力只剩六七百人。不過在當面清軍沒有援軍到來的前提下,太平軍雖然兵力處於下風,但有各處大勝和清軍士氣低迷的有利條件,更有江上援軍呼應,因此縱使不能突破清軍的這最後一道防線,也不會就此崩潰。可現在清軍有了援軍,且還是騎兵,這就使得太平軍一下陷入全軍覆沒的危險之中,先前的優勢好像水中鏡月般脆弱無比。

  周士相臉色鐵青,先前眼皮子不住跳動似是得到了印證,腦海中只一個念頭:最後一戰了,最後一戰了!贏則活,敗則死!

  扭頭見邵九公一臉蒼白,身後那些江西兵也都是人人變色,再看那些剛剛重新整隊完畢準備再次發動進攻的士兵們也都是一臉懼色,周士相不由握住雙拳,咬牙吸了口冷氣,自己還是高估了麾下將士的戰鬥意志,面對他們從未接觸的騎兵,面對那些坐在馬上的清兵,他們還是會害怕!

  我又何嘗不怕,可怕又能如何,怕就能活下來嗎?

  周士相苦澀暗嘲:自家這穿越人打來到這個時代,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的不順,更休提背負的家仇血恨!

  沉重,歷史太過沉重,前世的自己從未對史書上的寥寥幾句有太多感觸,今生,卻是活生生的感受到了,感受到那刻骨銘心的痛,刻骨銘心的恨!

  這恨,絕不是時間可以沖淡;這恨,絕不是寬容可以忘卻的;這恨,必須要用鮮血來解脫!

  我沒有退路了,不進則死!

  “弟兄們,跟我殺清妖!”

  ……

  500多名尚氏本家騎兵一色的馬甲,個個護心銅鏡,手中持刀,頭上的尖盔頂著長長的紅纓,腦後的鼠尾鞭在奔跑中隨風直直的飄著。他們的臉上滿是兇惡表情,眼神中透露著自大與狂妄,看向前面狂熱看著他們的旗兵十分的不屑,也讓這些苦苦支撐的旗兵看了相形慚愧,均在想果是王爺藩下第一強軍,端的是厲害,沒披甲時看不出什麼,這一旦上陣披甲,僅是這架勢也是我等所不如的!

  看著那些沖上來的清軍騎兵,周士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大青馬上坐立不安,身下的大青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緒不寧,也不停的撅蹄發出低鳴聲。

  隨著第一個參兵跨過已經倒塌的柵欄,隨著對面太平軍的面目清晰可見,尚氏本家騎兵們開始大聲喊叫,最後匯成一片狂呼嚎叫:

  “殺!殺!殺!”

  在這震天的呐喊聲中,秦國成向前揮出了自己的長刀,頓時身後的本家兵們如潮水一般向太平軍沖去。

  “預備……”

  望著對面那些清妖騎兵瘋狂打馬沖來,禿子蔣和不停的咽著口水,也不停吐著口水,在他的身旁是他近衛營的140名銃手。這些銃手按照以前的訓練排成三列,每個人握銃的手都顫抖厲害,但卻沒有一個扔下火銃掉頭,他們已經無路可退,他們也絕不能退——身後的那座堅城中,有他們的父母妻兒!

  “放!”

  眨眼中,清軍騎兵己經沖過百步,禿子蔣和再也按耐不住,他猛一聲喝令,身旁的旗手猛地一揚,早就等待開火命令的銃手們立即點燃了火銃上的火繩子,火繩子燃到盡頭,頓時陣地上濃煙騰起,密集的銃聲中,一道道淩厲的火光從各門火銃急射而出,向著那些清兵射出致命銃子。

  “呃……啊!……”

  在這輪射擊中,沖在最前面的本家兵倒下去十多人,他們身上厚重的馬甲並不能阻擋住銃子,被打中掉馬的那些清兵身上很多都是被打出了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血坑。

  然而那些清兵卻無視前面同伴墜馬,同伴血肉模糊的樣子也絲毫不能動搖他們的戰意,他們迅速拉過馬頭繞過那些落馬的同伴,然後一步也不停的向對面的太平軍撲去。

  “放!放!放!”

  禿子蔣和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可銃聲卻越來越稀拉,等到清軍騎兵沖進三十步以內時,銃聲全停了。沒有足夠訓練,也沒有足夠藥子的銃手們盡了最後的努力,但他們仍然無法擔負遲滯清軍的重任。

  清軍沖到了近前,屠刀揮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9

第239章 決戰(九)

  140名銃手本就是周士相為遲滯清軍騎兵而放在前沿阻敵的,左右兩翼並無安排任何支援兵力,因此清軍沖過來後,這些已經不能開銃的近衛營士兵只能面臨清軍騎兵的屠戮。

  最前頭的幾十名銃手看到清軍騎兵已沖過來,知道自己逃不了,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一個個便揮起手中的銃杆呐喊著向清軍沖過去,以期用自己的犧牲為後面的大隊爭取佈防的時間,也為城中的父母妻兒換回生的希望。

  英勇的行為很快就在戰馬的馬蹄下被粉碎,時間短得可以用幾個呼吸來形容,但這些勇士的犧牲之舉卻令後方已經佈防完畢的太平軍將士生起哀兵鬥志,燃起絕地拼死的意志,也令得十數騎沖在最前面的清軍本能的勒韁躍馬,以免被地上的屍體絆倒。

  “開銃啊,開銃啊!給老子打死這些狗娘養的清妖!”

  看到幾十個部下義無反顧的向清軍沖去,禿子蔣和眼睛都紅了,他大聲吼叫著,鼻腔裡有種哭的聲音。他奮力叫著,叫得嗓子都破了,可他的聲音卻很快被駛到近前的清軍馬蹄聲和喊殺聲所遮蓋。

  長刀不斷的揮下,不斷的有人屍首分離,不斷的有人哀嚎倒地。單薄的兵力,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銃手瞬間被屠戮一空。

  “他娘個逼的,老子跟你們拼了!”

  部下的死令得禿子狂性大發,他也吼不出什麼了,嘴裡啊啊叫著自己都聽不明白的聲音撲向一匹疾駛過來的戰馬。那馬上騎士是個年輕的清兵,看到有個貌似太平軍軍官的禿子向自己撲來,輕蔑一笑,也不揮刀,兩腿一勒馬肚便縱馬向禿子沖去。

  眼看禿子就要被戰馬撞上,邊上一個銃手卻躍身一撲,兩手死死拽住那馬頭上的鬃毛,驚得那馬嘶嘶大叫,連續兩個跳躍,也驚得那馬上清兵駭然變色,等到重新穩住戰馬後,卻發現那太平軍的禿子已被部下拉著往後跑。

  ……

  最先率部沖向太平軍的是鑲藍旗的佐領曾士成,其是遼東蓋州人,未入關前只是名普通馬甲兵,入關後憑藉戰功升至佐領。其正值壯年,身強體力,哪怕身上比部下還多套了層鐵甲也不影響他在馬上的靈活。在躲避了前方太平軍稀薄的火銃射擊後,曾士成一個完美的下劈砍斷了一個太平軍的脖子。在那太平軍不甘倒地時,曾士成卻心生敬佩,這是他南下以來看到的第一個敢勇敢向自己沖來,而不是只知逃跑,全然不知後背大開的南蠻子。

  碾殺了這幾十名很是勇敢的太平軍後,曾士成揚刀一揮,率領部下馬甲們向那些正往後方逃跑的太平軍沖去。

  前面的成功突破和太平軍的後撤讓秦國成大喜過望,那些躲在柵欄和土堆後的旗兵也看到了前方本家兵的成功突破,一個個就好像勝利在望一樣,紛紛呼吼著隨著本家兵向太平軍殺去。不過這些旗兵因先前和太平軍交戰多次,大多體力不支,因此即便軍心大振,但卻是無法奔跑起來,只能遠遠跟在本家兵後面向前方突進。

  殺!殺光這些南蠻子!殺,為了大清,為了王爺,為了天助兵的威名,殺!

  秦國成心下激動,這種於戰場之上縱馬馳騁,追殺對手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興奮了,他已經受夠了那種強攻攀城的戰鬥,在他看來,那種完全拿人命去消耗的戰事絕不是一個明智的將領所為。聰明的將領打仗,首要還是揚長棄短,世子殿下還是太急了些,也太嫩了些。

  “果然是我平南藩下第一強軍!賊兵不堪戰也!”

  密切注視本家兵出戰的班志富從千里鏡中看到本家兵大顯威風的場面,頓時大鬆一口氣,只要本家兵打得太平軍膽寒,那就再也不用擔心賊秀才會趁大軍撤退時襲殺於後了。

  清軍騎兵一擊得手,順著太平軍前隊的潰兵繼續追殺下去,馬上的清兵人人都是不可一世,就好像前方的太平軍就是一顆顆擺好的首級般等他們去割取,他們卻全然沒有看到,在他們眼裡如羔羊般待宰的太平軍雖然緊張,雖然害怕,但卻是有序的在軍官指揮下依託各種地形建立了一道道防線。

  柵欄、壕溝、土堆、蒺藜、營帳、車輛……

  在最短的時間內,周士相利用了戰場上所有能利用的地形將能動用的太平軍全部佈防起來,清軍現下最大的優勢就是騎兵,這些騎兵也是太平軍最大的危脅。周士相手上沒有能夠和對方相抗衡的騎兵力量,他能做的就是借助能夠借助的條件儘量削弱清軍騎兵的優勢。顯然,在空上佈滿屍體和壕溝的戰場上,地形就是最大,也是最能借助的力量。

  援軍,援軍!

  身邊的親兵一個個被派出去,有往江邊去的,有往南邊陷陣營去的,周士相迫切需要有生力量的支援,尤其是江上水師。

  他清楚,即便他能將戰場上的有利條件發揮到極致,但是如果沒有援軍的到來,最終的結果仍會是失敗,因為騎兵對步兵有天然的巨大壓制力。他的部下手中不是步槍,而是大刀長矛,甚至連弓箭也沒有!地形只能拖延清軍的速度,所謂的防線也只能是遲滯清軍,太平軍沒有能力,也沒有條件對這些清軍騎兵造成重大傷亡。

  水師,你們他媽的快上岸啊!老子快撐不住了!

  望著譚江方向,周士相急得都快哭了。

  ……

  “跑啊,快跑啊!”

  “近衛營的兄弟快往這邊跑,快!”

  不到三十名近衛營的銃手在百戶蔣和的帶領下不要命的往後狂奔,他們的身後是呼嘯而來的騎兵,不斷有人落後,不斷有人跌倒,餘下的人已經顧不得那些跌倒的同伴,只是瘋了般往前跑去。

  蔣和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不是沒想過與其這樣窩囊的跑,不如豁出去掉頭和清妖拼個你死我活,但理智告訴他,他現在掉頭只能白死,不會替任何一個兄弟報得了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千戶和其他兄弟都在前面等著清妖呢!

  南蠻子想跑!

  曾士成追殺得正起勁,哪裡能容前面的太平軍殘兵跑了,不過他也聰明,想趁勢跟在這些逃跑太平軍的後面把他們集結起來的幾隊兵也給沖散,如此,大勢便定。驅敗兵沖敵陣,這可是從滿州八旗軍傳過來的手段,從前是屢試不爽,今日也正好一用。不過隨著那些敗兵追了幾百步,曾士成卻發現這些敗兵太過狡猾,竟然一齊從兩側繞了開去,而不是徑直沖向前面。等到曾士成打馬沖近了時,卻猛得勒住了坐騎,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起來,心中嘟罵了一句:南蠻子當真可惡,何時挖了這麼多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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