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69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4

第210章 清妖

  江對岸魚市口的爆炸響起時,坐鎮新會城外的平南王世子尚之信剛剛睡下就被驚醒,顧不得披衣穿靴就沖出帳外抬頭向新會城看去,卻是以為那爆炸來自新會城中。視線中,新會城依舊籠罩在黑夜之中,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動靜,要不是城頭上偶爾會忽然閃現的燈火,只讓人覺得這新會城已是一座死城,空無一人。

  相對靜悄悄的新會城,城外的清軍大營卻是炸了窩,人聲鼎沸譁然一片,所有人都神色緊張的在相互詢問發生何事。一些被爆炸聲驚醒的清兵迷迷模模的還以為是新會城的太平軍襲營,嚇得慌慌張張的四處逃竄,極個別膽小的甚至嚇得大呼小叫起來,把營中軍官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一個不慎發生營嘯。

  見狀,尚之信眉頭不由皺起,身為平南王世子,軍鎮世家出身的他雖然在外人眼中看起來不過是一介莽夫,且首次出任主帥指揮的新會攻城戰又一敗塗地,弄得大失威信,但骨子裡他卻比那些紈絝子弟要強得太多,上陣殺敵指揮作戰的本領更是高得許多,否則尚可喜也不會放心讓他繼續坐鎮大軍。

  毫不遲疑,尚之信一面吩咐下去對那些驚慌士兵進行彈壓,一面問左右戈什哈道:“何處響聲?”

  左右戈什哈也是一頭霧水,不知方才巨響何處傳來。見他們不知,尚之信不禁惱火,派人去喚今夜當值諸將前來。

  統帥尚氏本家兵的都統秦國成第一個趕到,同時帶給尚之信一個驚天霹靂——魚市口水師營地起火!

  ……

  “炸了,炸了!”

  “起火了,起火了,清妖水師起火了!”

  城牆上的太平軍和清軍是同時聽到巨響聲的,但他們卻比城下清軍先看到了十幾裡外的廣東水師營地起火。

  不知何時起,太平軍對清軍的稱呼從“韃子”變成了“清妖”,據說這是因為他們的統帥周士相不願意稱呼那些漢人綠營兵為韃子,但又不知道如何稱呼這些背棄祖宗、助紂為虐的綠營清兵,便一時興起索性將他們稱之為妖,助紂為虐的“清妖”。

  “清妖”這個提法最先在陷陣營流行開來,因陷陣營成員大多來自老鳳莊銅礦,而營百戶鐵毅等人在追隨周士相以前都是羅教徒,故而在這些羅教徒軍官的暗中推動下,陷陣營的士兵很快就認同了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清兵就是妖魔鬼怪,而他們就是上天派來誅妖除魔的。

  在陷陣營的推動下,未過多久,整個太平軍五營的底層軍士都認同了“清妖”這個稱呼,雖然還沒有跡象表明羅教已經在全軍開始蔓延,但有證據表明,以鐵毅為首的羅教出身軍官很願意將他們信仰的羅教在全軍推廣,而“清妖”這個提法在很大程度上符合了他們傳教的需要。

  在太平軍的高層,如宋襄公等受過傳統教育的官員和軍官卻對“清妖”這個稱呼不滿,認為此提法容易讓外人誤會太平軍是支崇神拜鬼的隊伍,甚至就是一支宗教化的軍隊,如同當年的黃巾軍或紅巾軍。

  宋襄公認為一旦給了外人太平軍是宗教隊伍的聯想,那麼太平軍便成了天下共敵,屆時不論滿清還是南明都會將之視為仇寇,畢竟天下正統是儒家,而儒家是最敵視神鬼的。現在不管是滿清還是南明都是將儒家視作正統,各地的士紳讀書人也都是尊崇孔孟之道,要是太平軍演化成宗教隊伍,這些人不論是擁明還是擁清,都會對太平軍產生敵視,這會讓太平軍的未來陷入四面皆敵,根本無法得到任何支持和幫助的境地,這對太平軍的存亡肯定是致命的。

  不過宋襄公等人的反對和擔憂卻沒有被周士相採納,或者說周士相根本就沒有把他們的擔憂放在心上,當發現“清妖”這個稱呼很受軍中那些大字不識的軍士歡迎時,他索性便將這一稱呼正式化,在各種場合對清軍一律採取“清妖”稱呼,這讓宋襄公他們很是無奈,只得對一些營老強調此妖非彼妖,以此淡化“清妖”這一稱呼對太平軍帶來的反傷害力。

  羅教的問題宋襄公也對周士相提過,甚至隱諱提出陷陣營的兵員成份對太平軍未來發展不利,而百戶鐵毅等人的宗教出身也容易給太平軍帶來隱患。原以為周士相這個秀才出身的千戶會對自己的提醒產生共鳴,但不曾想,當周士相詳細瞭解了這個所謂羅教就是當年元末紅巾大起事的彌勒教演變過來的分支,或者就是改了名字的白蓮教後,他竟然對羅教產生了興趣,派人將鐵毅等羅教徒出身的軍官叫來談了一夜。

  事後,沒有人知曉周士相對鐵毅等羅教徒說了什麼,就是宋襄公也不知道,因為周士相對他也沒有多說,只是含糊其辭,最後一笑了之,宋襄公再追問下去,他就避而不談了。

  主帥這個態度,宋襄公自然無法再就此事多說什麼,羅教的事就這麼擱置起來。只是無論周圍人怎麼說,宋襄公始終咬牙不提“清妖”這個說法,只稱韃子或清軍。

  爆炸聲傳來的時候,宋襄公正和周士相默默站在垛口後等待,巨響聲傳來耳中時,他的心猛的抖了一下,雖然對身後那些士兵的“清妖”說法十分不滿,但他還是瞬間激動起來,整個人如同打了雞血般興奮,兩眼死死盯著魚市口方向,等到火光沖天而起時,他一直緊握的拳頭這才鬆了開來,帶著萬分慶倖的語氣低聲喃喃:“成功了,成功了!”

  成功了,這把大火終是起來了!

  此刻的周士相的內心比之身邊的宋襄公還要激動,魚市口的這把大火決定了太平軍的存亡,在等待的煎熬中,他無數次期盼大火沖天而起,可一次次的期盼隨著時間的流逝消亡,直到那聲巨響傳來。

  燒,狠狠的燒,燒光一切,燒出個黎明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5

第211章 解圍?

  魚市口的沖天大火整整燒了一夜,這場大火讓方圓十裡的天空都映上紅光,也讓很多人再也無法睡去。這大火註定也牽動明清雙方所有人的眼睛,所有人的心緒。

  直至黎明,廣州綠營的一隊清兵方渡過譚江,隨後將所探查的確切消息傳回了江對岸。

  噩耗一撥接著一撥,先是水師營地藥庫起火爆炸導致停靠在碼頭的水師戰船大半受損,其後是剛從廣州運來的大軍糧草被燒,再次是水師官兵傷亡慘重,已無法再成建制,更無法再承擔攔截封鎖譚江的任務。

  水師總鎮梁標相下落不明的消息夾在這些噩耗當中一同傳了過去,不過這個消息沒能讓尚之信悲痛,反而讓他是暴跳如雷,再也按捺不伍心中的怒火咆哮起來:“混蛋,混蛋,梁標相個混蛋,他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我要砍了他腦袋,砍了他腦袋!……”

  他不能不怒,單單水師完了也就完了,可這把火燒毀的不單單是水師,還有大軍的糧草!沒了糧食,大軍吃什麼喝什麼,還拿什麼圍城!更加可氣的是,梁標相竟然下落不明了,天知道這海盜是不是畏罪跑了!

  “狗改不了吃屎,爛泥糊不上牆,梁標相無能至極,亡我水師,毀我糧草,現在又畏罪逃跑,我定要將此人千刀萬剮!來人啊,馬上去把梁標相給我抓過來,本世子我要親手剁了他!”

  帳中的一干將領原就知道世子殿下性子急,易暴怒,故而早就被尚之信的暴怒嚇得噤聲不語,對岸傳來的壞消息再多,他們除了心裡打鼓卻是誰也不敢開口說一句,唯恐自個這一開口就把世子的怒火惹到自家頭上來。

  現下聽了世子要去抓人的命令,諸將頓時一個個面面相覷起來:這節骨眼去哪抓梁標相,又拿什麼去抓他?此人本就是海盜出身,不忠不義,無君無父,出了這麼大事他不跑才有鬼咧!就算他沒有出海又能拿他怎麼著?前番新會、欽州島兩場大敗把個水師折騰得家底光光,可平南王不也是沒能奈何他?

  說一千道一萬,這等海上招來的大盜便是那孫猴子,若沒有足夠的實力是辦不了他的,而大清在水師這塊又恰恰是實力不足,要不是陸續投降的南明水師和這等洋上招來的海盜,恐怕清軍就連水師架子都搭不起來。沒看那梁標相率眾來投時,平南王這邊也好,北京的朝廷也好,哪個不是把他供著,吃了敗仗都跟沒事人似的,為的什麼?還不就是因為自家沒有能力組建水師,也沒有可以拿出手的水師將領!

  所以說,這梁標相真是畏罪跑了,那也不是世子殿下說抓就抓的,真派人去抓也沒人能抓住他!

  諸將把這事看得透徹,也知道世子殿下這會也是氣話說說而已,可誰敢這當口把話挑明,說世子殿下您壓根就不可能抓到人?真這樣說了,梁標相那個大盜沒倒楣,自家卻要先倒楣了。世子殿下二愣子性子一起,這營中誰能救自己?

  冷場,一片寂靜,諸將誰也不開口,誰也沒動。這場面可把尚之信愣了一下,隨即更是大怒,正要張口怒駡時,藩下副都統周元良陪著本家兵都統秦國成進了帳。

  周元良和秦國成都是當年隨尚可喜投清的老人,和班志富、許爾顯等人一樣都深受尚可喜信重,論輩份,也都是尚之信的叔伯輩。班志富被尚可喜召回廣州後,秦、週二人就成了軍中僅次於尚之信的大將,也是尚可喜特意給兒子留下的左膀右臂。有這二人在,尚可喜倒也不擔心圍城會出什麼亂子。

  秦國成和周元良進帳後,帳中諸將如見救星般紛紛在心中暗自鬆了口氣。秦國成也沒有多看,僅是從帳中氣氛和世子殿下的神色就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他暗歎一口氣,和周元良上前向世子見了禮。

  看見他二人,尚之信的臉色也稍稍緩和下來。

  周元良首先開口稟道:“殿下,我已著人仔細搜尋過,囤於水師的糧草已被大火全部燒毀,根本搶不出一粒糧食來。”

  聞言,雖已知廣州運來的糧草被大火焚毀,但尚之信的心仍是顫了一下,想到不知下落的梁標相不由咬牙切齒起來,但很快就收斂怒容,平靜的問周元良:“軍中尚有多少存糧?”

  周元良道:“軍中存糧不多,只夠維持三四日所需。”稍頓,又道:“若是扣去民夫役食,還可多支撐兩日,但也只有維持六七日所需,屆時若無糧食補充則勢必斷糧。”

  聽了這番話,尚之信眉頭深鎖,看向秦國成,詢問他道:“廣州那邊須多久才可再次運糧前來?”

  “這……”秦國成遲疑一下,道:“殿下,水師被焚糧草乃王爺會同靖藩、總督衙門所辦,大部都是從廣州府轄各縣征來,現下被大火毀去,短期內怕是廣州難以再次籌備這麼多糧草。而且歷次糧草轉運都是水師在運,現下水師船隻受損大半,走水運已是不可能,只能陸路運輸,這一來所需時日耗時太久,恐難以在軍中斷糧之前運來。”

  “這麼說,六七日之後我大軍就要因斷糧而解圍不成!”尚之信有些不甘,新會城中的太平軍明明已是甕中之鼈,糧食也撐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殺進城去,可現在偏偏自家的糧食反倒先要斷了,這讓他如何甘心!這感覺就好像自己明明抓了一手好牌,結果卻發現是個相公般讓人憋屈。

  來前秦國成和周元良已經商量過一切可行的辦法,但最終的答案卻是廣州根本不可能在六七天內向新會運來糧食,所以唯今之計,也只有先解圍一途了,要不然大軍一旦斷糧,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

  出於大軍安全考慮,秦國成和周元良都勸尚之信撤兵,帳中諸將也紛紛開口,認為大軍不可能在斷糧的情況下仍能包圍新會城的。

  諸將的開口讓尚之信無比煩燥,半晌,他卻突然咬牙喝道:“眼下局面我自然知道,可除了解圍之外我們還有一途!”

  還有一途?

  秦國成等人愕然不解。

  “攻城!”尚之信面目猙獰,“我就不信城中賊兵被我圍了數月仍有堅守之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5

第212章 廣州

  廣州自秦漢開發嶺南以來,便一直是南方的軍政中心,亦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唐時成為東方第一大港。明朝立國以後,廣州更是明朝同海外貿易的主要港口,商業繁華程度曾一度直逼蘇松,以致提舉廣州市舶司太監在萬歷時成為內廷的熱門出外職選,大小公公們為此職司爭得頭破血流。

  然而自崇禎初年,北方連年天災,各地大泛圍饑荒,再加上遼東戰事興起,北方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為求活,走投無路的百姓除了參加流寇造反外便是舉家往南方遷移,畢竟相對於千里饑荒、到處戰亂的北方,氣候適宜、太平無事的南方能讓他們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大量為避禍而往南方遷移的百姓使得南方人口在崇禎末年就不斷上升,等到清軍入關後,這一遷移進程便瞬間加速起來。初始,北地百姓選擇逃難的目標多在江南、浙江一帶,可隨著弘光政權的覆沒,福建及更南邊的廣東就成了這些人的目標。且逃難的不再是那些北地活不下去的百姓,更多了江浙一帶還算過得下去的百姓,這些人往南方遷移不是為了活命,而是不願做異族的奴隸。

  弘光以後的南明諸政權同時往南方帶去了許多官員士紳和他們的家眷,大量不肯剔發降清的讀書人湧入頓時使得廣東人文薈萃,尤其是順治五年南昌金聲恒、廣東李成棟相繼反正後的廣東更成了天下心向大明之人的首選,無數文人才士會於其中共襄複明盛舉,天下聞之側目。

  永曆政權初建時,廣州城內的本地百姓人口數量已達四十余萬,及至永曆四年(順治七年),廣州城內的人口數量直逼百萬之巨。如此多的人口聚集使得廣州成了天下第一大城,已淪為滿清都城的北京都不及它,其內繁華程度更是連地處江南的蘇松二府也不及!然而這一切隨著尚可喜、耿繼茂的到來立時就灰飛煙滅,空留無數冤魂在黑夜的廣州城中哭泣。

  五年過去,誰也不知道當年廣州城到底有多少百姓死于清軍之手,永歷朝廷認定清軍在廣州屠殺民眾七十萬,這個數字源于屠殺之後和尚收屍的資料;然而又有人認為這個數字還要多,當是百萬人才是,因為當時的廣州城已是人滿為患,本地人口加上外地人口,數量絕不會少於百萬,要知當時廣州城外十數裡地都是住滿人的,屠殺過後,除了收屍的和尚外卻是再也不見一人!

  五年前發生在廣州的這場大屠殺,清廷從來沒有承認過,只稱“平、靖二藩下廣州,怒其民力守,盡殲其丁壯”,卻絕口不提這“盡殲其丁壯”到底是殺了多少人,北京和廣州的來往公文中也從不見具體數字。前年,尚可喜在府中宴請北京來的欽差時,曾輕描淡寫說過廣州破城時藩下殺人不過萬餘。

  死了多少人在這明清相爭的亂世已變得不重要,重要得是如今的廣州城于其說是省城,倒不如說是縣城合適得多。整座廣州城內現有居民都是清軍佔領廣州後從鄰近府縣過移過來填實的,總數量不過五萬余,加上平、靖二藩從遼東帶來的包衣奴才和駐軍,偌大一座省城如今的人口不過才是不到十萬之數,連屠殺前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昔日熱鬧的廣州港更是靜得跟死港不同,再也不復當年碼著停滿船,江上船隻絡繹不絕的盛況。城外如此,城內亦是如此。戰火燒毀了大半個廣州城,屠刀砍了數十萬具屍體,也殺怕了活者的心。

  去年李定國大軍二攻廣州時,為了防止李定國大軍突破新會直奔廣州,尚可喜親自下令拆毀了四城附近的所有建築,此舉使得廣州城更加凋零。年初李定國大軍解圍退走後,新上任的廣東總督李率泰雖然出臺一些措施試圖讓廣州重新繁華起來,畢竟清軍也是人,想要在廣州長期紮根下去,他們也需要地方的供給。一座根本不能給清軍帶來任何錢糧稅收的省城和一座能源源不斷為清軍提供錢糧稅收的省城對於清軍的意義大不相同。可惜總督大人剛做了幾月,廣州城稍有起色時卻又不得不中斷了這一工作,原因是李定國幾萬大軍都沒能攻克的堅城新會竟叫一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賊兵給占了,還擋住了平南王兩萬大軍的進攻,迫使平南王不得不令世子率軍圍城。

  圍城消耗的不僅是城中賊兵的錢糧,更耗得是清軍的錢糧。為了供應圍城大軍的糧草,總督衙門已是勒緊肚皮,直接承擔錢糧輸送的廣州府更是叫苦不迭。當年那場大屠殺平、靖二位王爺殺出性來,也是殺得痛快了,可苦了廣州府了。治下沒了百姓,這地就沒人種,你叫他們到哪去弄錢糧來?

  廣州知府朱國榮把地皮都翻過來好不容易勉強湊夠供大軍出征的錢糧,沒想平南王爺親征都沒把新會奪回來,反而大軍留在新會城外和城中賊兵耗了起來,這個把朱國榮急得上吊得心都有了。

  果然,圍城沒幾日,總督衙門那邊就把他叫去,要廣州府無論如何也要繼續供給圍城大軍糧草,若不然他這知府就收拾包裹滾回山西老家去。

  滾回山西老家如何得了?!

  朱國榮前朝不過是個舉人出身的小小主薄,若不是攝政王率大軍入關,他朱國榮到死恐怕也還是個小小主薄,如何會有今日這官位?

  想當日李定國兩蹶名王的消息傳到北京後,吏部外原本興致匆匆等候選官的同僚們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告病得告病,推卻的推卻,唯恐倒楣被派到南邊去送死。這當口,就他朱國榮膽大心大,知道富貴險中求,咬牙頭一個往門前已見不著一隻烏鴉的吏部走去,自願到南方為官。此舉當天就傳到了宮中天子耳中,天子龍顏大悅之下直接命朱國榮接任廣州知府。從主薄到知府,連升七級,若不是他朱國榮知道富貴險中求,這等好事能落他頭上?

  這兩年知府當得也是順風順水,雖然廣州這省城不比從前,但怎麼也是省城不是,不論是官品還是收入,朱國榮都很滿意,琢磨著過兩年是不是派人到京中活動活動,自家名字早已落入天子耳中,這邊稍一活動說不定就能再上一樓,做個布政使或按察使什麼的,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弄個巡撫當當。

  自家也真是伺候夠了尚可喜和耿繼茂那兩個藩王,真能調走,朱國榮做夢都能笑醒。不過說實在的,雖然不太願意伺候這二位藩王,但有這二位藩王在,朱國榮從不擔心自家身家性命,二位王爺是難伺候了點,可是能打啊!這年頭做官,升官發財是其次,最緊要的還是性命安危不是。故沖著這點,雖然二位王爺的差事實在難辦,朱國榮也都是咬牙接了,然而這回,他卻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滾回山西老家朱國榮肯定是不幹的,可總督衙門的差事卻也是耽擱不得的,他真要不全力以赴把差事辦好,那位皇親出身的總督大人還真能把他摞了。沒辦法,朱國榮只好求爺爺告奶奶,又死命的去壓下面的縣,也不管百姓們死活,這才勉強把大軍糧草給接濟上。好在,總督衙門那邊也知道廣州府的困難,過了一個月就從潮汕地區調了批糧食過來,這下總算解了朱國榮的燃眉之急,讓他安穩了兩月。

  可不知道老天爺是看他朱大人不順眼還是什麼,這才安穩兩月,頭疼的事情又來了,這一回要他命的不是總督衙門,而是平南王府。

  剛響午,朱國榮就接到了平南王尚可喜的命令,命令很簡單,限廣州府七日之內湊齊五千石糧食。

  這道從平南王府發出公文還在途中時,原明朝兩廣總督衙門改建而成的平南王府內,尚可喜將一封書信遞給了剛從新會回來的都統班志富手中。

  書房面積很大,擺設卻極簡單,只一張案幾,幾隻椅子,說是書房卻是看不到書架存在,甚至在案桌上也看不到一本書冊,只放著筆墨硯臺,不過從那硯臺風乾的樣子來看,恐怕平南王住進來後一直沒提筆寫過字。

  這書房原先的主人就是南明兩廣總督杜永和,其人武夫出身卻偏要附庸風雅,李成棟死後他在沒有經過永歷朝廷同意的情況下就私自開印視事,成了總督府的新主人。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風雅,又或是真是自覺肚中墨水太少,住進這總督府的第二天,杜永和就命人搜刮了上千卷書籍放入這書房,沒事的時候總要在這書房呆上一會,或是自己捧著看上片刻,或是叫師爺讀與他聽。清軍破城後,杜永和領著親信逃出了城,這些書卻留在了此處。結果新主人尚可喜入住後卻要人將所有存書全搬走,搬不走就一把火燒了。

  前後兩任主人截然不同的態度,這書房也是模樣大變。

  一字一句看過這封從長沙送來的書信後,班志富不置可否的將信輕輕的放在桌上,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尚可喜,輕聲說道:“老督師的意思是讓王爺西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5

第213章 虛實

  洪承疇和尚可喜之間從來就沒有過上下級關係,早在崇禎六年時為廣鹿島副將的尚可喜就已率部降金,而此時洪承疇正以陝西三邊總督的身份指揮明軍對闖王高迎祥的圍剿戰事。一個廣鹿島副將,一個三邊總督,二人身份差了十萬八千里,距離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自然談不上有什麼交結。

  尚可喜降金後,其部被洪太賜名“天助兵”,本人也被授予總兵官,隸漢軍鑲藍旗。崇禎九年洪太改“金”為“清”後,封尚可喜為智順王,命其隨他征討朝鮮。在此期間,尚可喜和正在關內指揮圍剿流寇的洪承疇之間也從未有過任何聯繫,二人之間大抵也只是知道對方的存在而矣。直至崇禎十五年松錦戰事爆發,尚可喜和洪承疇才第一次發生聯繫,這場大戰也是二人之間唯一交手的一場戰事。

  松錦大戰以明軍全軍覆沒,主帥洪承疇降清落幕。降清後的洪承疇雖極得洪太重視,但終洪太一朝,除諮詢外,也沒有任以官職。如此身份和待遇,自然不及貴為智順王的尚可喜,更別提二人之間會有什麼隸屬關係了。

  洪承疇的命運在清軍入關後發生重大轉變,出於以漢制漢的考慮,多爾袞一反其兄對洪承疇表面信重,內心卻無比警惕的態度,對洪承疇十分器重,以洪承疇仕明時的原職銜任命他為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禦史,入內院佐理軍務,授秘書院大學士,使其成為清廷首位漢人宰相。

  順治二年,清豫親王多鐸率師攻佔南京,結果卻因“剃頭令”激起江南明朝百姓的激烈反抗,危難之中,多爾袞忙派洪承疇取代多鐸,敕賜便宜行事。順治四年,洪承疇因父喪,回鄉守制。次年四月又奉召返京,再次入內院佐理機務。多爾袞對其慰勞備至,寵信有加,一連數日召見垂詢各省應興應革之事,所有建議,無不採納。多爾滾死後,順治十年,因南方明朝永曆政權聯合大西軍餘部共同抗清,清軍在湖南戰場接連大敗,為挽救敗局,順治急命洪承疇出任五省經略,全權負責南方戰事直至如今。

  和洪承疇在清軍入關後一直為清廷在各處效命不同的是,尚可喜只在順治元年率所部入關歸豫親王多鐸指揮南下追擊李自成部,兵至湖北鄂州後又回師遼東海州。這一回遼東就是四年,直到順治六年同樣因為南方戰事反復,滿州八旗兵力不夠調用,清廷這才不得不再次重用已歸遼的漢人三順王,改封尚可喜為平南王,命其率部直撲廣東。順治七年,尚可喜聯同耿繼茂一同攻佔廣州,隨後便坐鎮廣州直至如今。

  清廷委任洪承疇為五省經略,這五省指的是湖廣、廣東、廣西、雲南、貴州,在名義上尚可喜和耿繼茂雖然都是藩王,但在戰事上卻仍需聽從五省經略的統一安排。不過順治不知從何考慮,又另頒一道旨意於廣東,旨意上說“廣東賊勢複潰,地方漸平,且去湖南甚遠,應專任兩王與該督撫料理”。

  這道旨意實際上變相的將洪承疇的五省經略改成了四省經略,憑這道旨意,尚可喜、耿繼茂乃至李率泰都可以不去理會洪承疇獨自行事,只需事後通知一聲就可。有這道旨意在,洪承疇也插手不了廣東軍政,更休提由他洪老督師統一指揮作戰了。

  沒了節制廣東兩藩王的權力,洪承疇也只能以私人名義往廣東發來這封書信,信中用詞用句也都一一斟酌過,絕無半點托大之意。

  班志富之所以還稱洪承疇為“老督師”,多半也是因為前明舊事,畢竟洪承疇在崇禎朝官聲赫赫,哪怕他們這些人比洪承疇早投“名主”多年,也斷然不敢就此生了輕視之心。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在這道授予廣東兩王專任地方之事旨意發出前,洪承疇已擔任名義上的節制經略一年多了。這一年多時間或許不長,洪承疇也沒有在這一年多時間內對廣東二王下過任何命令,但在講究規矩的官面上而言,不論現在兩王是否歸洪承疇節制,他這老督師都是當定了的。哪怕日後尚可喜和耿繼茂見到洪承疇本人,以王爺之尊還是要稱呼對方一聲“老督師”的,沒法子,規矩就是規矩,壞不得。

  “洪老兒自個不上,反叫本王西進,他這算盤打得也是精。”

  尚可喜可沒有班志富對洪承疇這般客氣,他甚至懶得在親信面前對洪承疇有任何尊敬,因為他一直認為洪承疇這個敗軍之帥沒有什麼了不起,要真了不起也不會在松錦時敗得一塌糊塗了。說到底,洪老兒這些年的威風不過是建立在當年他所圍剿的流寇身上,而那幫子流寇算得什麼兵馬,兩爛柿子放一起比比誰更爛而矣。真算佩服的人,李定國比洪老兒強得多,哪怕孫可望都比這沽名釣譽的老兒強!

  年近六旬的尚可喜身子骨依舊硬朗,說出話來也是中氣十足,他拍了拍桌上的信,冷笑一聲,道:“皇上的旨意要他洪老兒再觀望觀望,對咱們這邊也沒提什麼,可他洪老兒倒好,卻想著要本王給他探探虛實,哼,這虛實真這麼好探的麼?探出是實倒罷了,若是虛的怎麼辦?”

  “王爺的意思是不西進?”班志富若有所思。

  尚可喜搖了搖頭,道:“孫、李二賊若真內訌,這天賜良機如何能不利用?”

  “王爺的意思是?”

  班志富有些摸不透平南王的心思了,這剛說虛實不好探,轉眼卻又這般說,卻不知王爺心中到底作何想。

  “往西邊還是要去的,不過嘛卻不能大張旗鼓去,先派點兵去高州探探,若李定國真和孫可望內訌,他定不會留多少兵馬在高州,反之……”說到這,尚可喜沒再說下去,班志富知他說什麼,點了點頭,卻見平南王的眉頭已皺了起來。

  班志富見狀,忙道:“王爺不必擔心,依我看,孫李二賊定是內訌了,否則新會這邊這麼大動靜,何以高州明軍未有東進跡象呢。”

  “但願如此吧。”

  尚可喜也是行伍多年之人,如何不知道高州明軍這幾月來的確有點不對,之前還不知道為何李定國不趁勢東進,現在看來,怕南明真是後院起火了。

  “虛也好,實也好,必須早點解決新會的太平軍,要不然,這釘子遲早會把咱們紮個頭破血流。”

  說到這,尚可喜起身踱了兩步,吩咐班志富:“你明日往新會再去一趟,把本家兵調回來,另外讓之信沉住氣,我這邊還能等上一兩月,叫他不必著急,已經圍了幾月了,也不在乎再多圍上一兩月。本王就不信新會城中的賊兵還真是鐵打的!餓也要餓死他們!”

  班志富應聲後又不解問道:“王爺為何要調本家兵?”

  尚可喜輕笑一聲:“既已決定去探探李定國的底,那就是真的探探,讓本家兵去,探得好了正好一舉拿下高州,等之信解決了太平軍,便叫他率軍直奔高州,到那時本王把耿家小子叫上一塊西進,殺李定國個措手不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5

第214章 鏖戰

  新會,太平軍已經擊退清軍第三次攻城。

  吸取前番攻城失利教訓,圍城這數月來,尚之信令軍中大量打造攻城用的盾車,雲梯、樓車,甚至還役使民夫沿新會城牆再築一道土牆來,意圖借助地利居高臨下射殺城中太平軍。可惜此舉剛付諸實施便被城中看出來,雖然太平軍無法出城破壞,但卻利用城牆上大小火炮對其轟擊,致使堆泥民夫死傷慘重,又值盛夏,疫病橫生,便不了了之。

  軍中生疫難以避免,北地苦寒倒不怕,但廣東處嶺南之地,氣候炎熱潮濕,便是無大量屍體,生疫也是尋常,去年李定國大軍被迫撤兵便是一半因了軍中生疫。一旦軍中生疫,士兵便大量非戰傷亡,控制不得法就會釀成無法挽救大禍。前有堅城難克,又有北京滿州大兵來援,營中又生疫病,眾多因素之下,李定國也只能望城興歎。

  有李定國前車之鑒在,又是兩世為人,周士相在佔據新會城後,面對孤城獨守困局,自然倍加重視預防軍中疫病。自羅定興兵以來,太平軍每占一地便大量裹挾當地民眾,士農工商皆在此列,至於郎中更是指定全部征入軍中。南下轉戰以來,隨軍百姓死傷慘重,卻唯獨郎中一個不損,皆被編在醫營之中充任軍醫。

  新會城自被清軍“食城”之後,城中居民所剩無幾,藥材更是奇缺,醫營郎中所獻的防疫方子大多因沒有藥材緣故而放棄。不過這卻難不倒兩世為人的周士相,再說那些方子大多是用來治疫,而不是防疫,軍中真要生疫,光治又能治得幾個,又如何控制疫病不大規模流行開。

  太平軍五大營連同保安團丁不過兩三千眾,真要生了疫,戰鬥力可以說瞬間就會消無,因此周士相對於疫病的解決法子就在於一個“防”字。

  掩埋戰死將士屍體和清軍屍體是首要,其次便是在城中大規模焚城。這個焚城當然不是將新會城一把火燒光,而是撿些密集地區房屋進行焚燒,用高溫殺死潛藏其中的病菌。燒過之後再用石灰鋪撒,再于營中專門挖掘便溺所在,其他措施如要飲開水,專門設立隔離所在,一旦發現有人有生疫跡象,不管是否為真都行隔離,絕對不允許染疫之人接觸他人。種種措施之下,數月以來城中便未生疫。

  宋襄公對於周士相防疫的安排自然是讚不絕口,周士相卻是無甚居傲,他所采的法子不過是後世再簡單不過的措施,只不過時代不同,見識不同這才讓今人佩服而矣。

  太平軍在城中將防疫當做重中之重的工作來做,城外清軍卻沒有將疫病當回事。倒是有人向尚之信提過疫病的問題,但北地出生的世子殿下卻不甚重視,只派人回廣州要父親行文總督衙門,令總督府從各府縣征來一些郎中。其他隔疫措施,卻是限於見識做不了什麼了。

  在尚之信看來,相較於對疫病的畏懼,困守孤城的太平軍才更應該害怕。孤城之內,水源衛生條件都有限,當初他命人不去收埋戰死士兵屍體,目的也想令城中滋生疫病,好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新會。然而事與願違,等了幾月,城中太平軍不但沒有滋生疫病跡象,更沒有缺糧斷水,反倒是他的軍中因為對疫病的不重視加上大量民夫死亡生了疫。

  對於那些生疫的民夫,尚之信和一干清軍將領自然不會重視,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死了便拖到遠處連挖坑掩埋都不願費事,堆一起澆上火油一把火燒了了事,以致于大營上空整日飄散難以揮去的屍焦味。

  民夫的大量死亡加上太平軍的炮火優勢使得尚之信堆泥圍城的計畫無法實施,軍中疫病也一定影響了士氣。不過在水師大營被毀之前,尚之信都沒有將疫病問題放在心上,相對於圍城兵馬總數,幾百上千人的染疫還不值得平南王世子為此興師動眾專門解決。

  真正叫尚之信按捺不住的是水師被毀,是糧草的被斷。

  尚之信決定強攻,秦國成建議先派人回廣州向王爺請示,這是老成持重的建議,畢竟清軍已強攻過新會數次,可除了損兵折將外卻是連城頭都沒拿下過。這一次再強攻,投進去的兵馬還不知道要損失多少。平南王爺南下靠得就是五千藩下兵馬,前番攻城,藩下兵馬最精銳的本家兵折了四五百,其他旗兵也折了數百,雖然這點損失對於平南王府談不上元氣大傷,可也是傷筋動骨。真要再折上一些,恐怕就不能對南下降附的綠營造成威攝力了。再說綠營那邊因前番攻城損失了四五千人,現在再叫他們去強攻,他們也不願意。

  按秦國成的想法,自然是請示過平南王再作決斷,到時是先解圍退回廣州還是強攻,都是平南王拿的主意,不論是藩下兵馬還是綠營都不敢違王爺的命令,可要是由世子殿下拍板,恐怕就會有人心中有想法了。

  藩下一些將領最近可是和二殿下走得頗近,二殿下這幾年在王爺身邊頗是得寵,使得王府一些人產了異樣心思,畢竟外人不知道王爺已經決定將二殿下送到北京。這回王爺令世子統兵攻新會是有培養世子威信的目的,奈何攻城失利對王爺的威名有一定打擊,對世子殿下的打擊則是更大。

  秦國成不是沒有聽到過一些流言,說王爺回廣州後曾大發雷霆,言語中對世子殿下的表現頗是不滿。這等流言是真是假秦國成且不去說他,但這流言傳播的目的是什麼,他能不知曉,內中是不是和二殿下有什麼聯繫,他這老臣也不敢說沒有。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世鎮嶺南的親王只能有一個,世子殿下也只能有一個,老大當了,老二就沒得當。老大成了親王,老二也只能默默一生。權力是劑春藥,上了年紀的渴望,這年輕的何嘗不是盼著。

  世子之爭,秦國成不敢摻和,眼下,他卻是要一心輔佐尚之信,無他,只因大公子是王爺指定的接班人,也是朝廷冊封的平南世子。

  世子要強攻,秦國成攔不了,派人快馬向廣州報信後,便調派兵力指揮攻城。

  十七日,尚之信以廣州綠營為攻城主力,集中3000人猛攻東城,不克。

  十八日,又以800漢軍旗配合綠營再攻,鏖戰至晚間,摞屍千餘,無果。

  十九日,班志富快馬趕到大營。

  得知水師糧草被焚,尚可喜也沉不住氣了,權衡再三,命班志富帶他口令傳諭軍中,命各將務必配合世子殿下拿下新會!

  二十日,尚之信調集尚氏本家兵600人、漢軍旗兵1200人,綠營4000人再攻新會。戰事持續三個時辰,新會東城門幾近告破,城上守軍傷亡慘重,危急時刻,守將周士相親率敢死隊200人出城死戰,斬殺廣州綠營副將王光明,一舉潰敵,迫使尚之信鳴金收兵。

  清軍撤兵途中,平南藩下副都統周元良中炮,被部下拼死搶出後當夜傷重不治身亡,成為新會攻堅戰以來清軍陣亡最高將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5

第215章 賜婚

  新會鏖戰正酣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陝西漢中,為賞平西王吳三桂平定四川之功,順治特命禮部滿州右侍郎額爾吉攜封賞至漢中宣諭。

  “……朕惟折衝禦侮,社稷良臣,報德崇功,國家盛典。爾平西王吳三桂,英才自命,雄略群推,早識天命,先歸王室,子居甥館,親聯帶礪之間,身受藩封,寵列公孤之右。曩入關破寇,從定中原。暨銜命撫秦,共平西、陝。蓋忠勤之備至,亦威惠之交孚。繼以巴蜀跳樑,特命陳師致討,成都諸邑,悉隸版圖,保郡餘氛,旋成殄滅,厥功懋矣。朕甚嘉焉。聿彰圖閣之猷,爰申貂祿之典。茲將功次,續入冊內,又於藩俸六千兩外,加俸一千兩,以報勤勞。

  嗚呼!元老壯猷,忠尚資於頗牧,戚臣宣力,誼更篤於腹心。王其鞏固封疆,殫抒籌策,續益宏於戡定,盟永重于河山,尚克祇承,無朕命。”

  待額爾吉誦讀完聖旨後,吳三桂忙磕首揚聲呼道:“臣謝主隆恩!”說完恭聲上前從額爾吉手中接過聖旨,細一掃後交于身後人於內室靜香收藏。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與吳三桂一同還返漢中鎮守的定西將軍、固山額真李國翰亦是滿臉堆笑恭賀吳三桂。他與吳三桂一同領軍征川,此番敘功首重三桂,次重便是他了。額爾吉從京中帶來的封賞除了吳三桂那份,餘下就屬他最多,自他以下各有功將吏也都按級頒賞,可以說是皆大歡喜之局。

  雖是滿洲人,不過在吳三桂這個平西王面前,可沒額爾吉托大的份,出京前順治又特召他入宮有過囑託,故而這會完全是以下官身份和吳三桂交談,甚至對李國翰也是客氣萬分。

  他笑著對吳三桂說道:“王爺捷報傳回京中後,皇上大為高興,當即就要兵部給王爺敘功,又特從內庫內監撥出衣帽、馬匹,賞有功將士。”

  順治賜給吳三桂的物品早就有專人奉上,按單制上為貂帽一頂、貂袍一襲、貂褂一件、靴一雙、鍍金玲瓏鞓帶一束、鍍金玲瓏腰刀一口、鍍金甲胄一副、鍍金玲瓏撒袋一副、弓矢一具、鍍金玲瓏鞍轡一副、馬一匹。

  這些物品名目雖多,但多是金銀身外之物,吳三桂並不放在心上,不過臉上卻滿是惶恐之色,好像這些封賞實在是太過貴重,重得令他不敢收受一般。如此做作模樣,自然令額爾吉欣慰,暗道吳三桂果真對我朝忠心耿耿,對皇上也是忠貞不二。

  “這些東西可都是前明宮中御用之物,如貂皮最為名貴,其他各物均鍍金,也非一般功臣所能得到的寶物,這等物品,想我滿州將士征戰有功者也不多得,由此可見皇上對王爺有多麼信重!”

  額爾吉這話故意說得聲音很大,使得隨吳三桂一同來接旨的吳部諸將都聽得仔細。

  吳三桂卻是暗自好笑,知道額爾吉如此大聲所為何意,他也不點破,面朝北拱手道:“平川之功實屬僥倖,將士傷亡頗重,三桂一直心中有愧,不想皇上卻如此厚賞三桂,只叫三桂難以言表!”

  聞言,額爾吉哈哈笑道:“王爺休要貶低,沙場之上你來我往,何來僥倖之說?勝便是勝,敗便是敗,王爺能底定全川,靠得乃是真本事,可不是什麼僥倖,倘僥倖可定局面,那本朝入關不就是天大僥倖了?”

  “呵呵,本王不是這個意思,本朝入關乃天授,可不是什麼僥倖……額大人,請入內說話。”

  滿洲入關是不是僥倖,和自家又有多大干係,吳三桂可不敢說,乾笑一聲將這事掩了過去,抬手請額爾吉和李國翰隨他入堂中說話。在漢中的梅勒章京葛朝忠、佟師聖,鑲紅旗章京尹得才等人也隨同入內,另外還有平西藩下大將陳德、盧光祖,總兵柏永馥等人也一齊入內。

  入得堂中,因額爾吉是欽差,故吳三桂請他做了首位,李國翰等人在他側位坐下。

  待眾人坐下後,額爾吉忽有些神秘的笑了一笑,然後對吳三桂說道:“王爺可知下官此次來除了宣諭平川之功後,還有一件好事要告之王爺。”

  “噢,什麼好事?”

  吳三桂有些驚訝,底定四川的功勞聖旨已經宣了,京中來的封賞也全送了過來,卻不知還有什麼好事等著他。

  李國翰和葛朝忠他們也是好奇,均是笑看著額爾吉。

  見眾人都被自己吊起了胃口,額爾吉也不賣關子,當下拍手笑道:“皇上決意將十四和碩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吳應熊!”

  此言一出,堂中眾人皆是一震,吳三桂更是驚得合不攏下巴!

  十四和碩公主乃是太宗庶妃奇壘氏所生,太宗有子11人,女兒14人,這個十四和碩公主便是太宗的最小女兒,亦是當今天子的同父異母妹!

  被此消息驚得著實心跳的李國翰忍不住算了下,十四公主生於崇德六年,到今年才13歲,皇上把她嫁給吳應熊,吳應熊不就成了皇上的親妹夫?皇上不就成了吳應熊的大舅哥?!

  再一想,吳三桂作為吳應熊的父親,兒子娶了公主,當今天子是他大舅哥,那吳三桂就等於跟皇上及其愛新覺羅氏結成了親家,從此以後,吳氏一家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

  不等眾人消化這個天子賜婚的大好事,額爾吉又給了吳三桂另一個驚喜,皇帝除賜婚外,還授吳應熊為三等精奇尼哈番。

  三等精奇尼哈番是滿洲的爵位,等同漢爵的子爵,雖說吳應熊將來是要承襲吳三桂的平西王爵,但這個三等精奇尼哈番是滿洲只給旗人的爵位,非大功者不授,如此來看,順治皇帝對這個妹夫還是十分的看重。

  吳三桂此時已是激動得難以言表,喉嚨幾次上咽,終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額爾吉知他心中激動,待吳三桂心情平復後,這才將早就備好的冊封吳應熊為三等精奇尼哈番的詔書拿出,吳三桂自然又是三跪九磕,高呼皇恩浩蕩。

  大事辦完,額爾吉便與吳三桂、李國翰說些閒話,大抵是詢問平川戰事詳細過程,順便將京中一些事務擇些無關緊要的說上一二。

  那邊,吳三桂早就使人備下酒菜,這邊時辰一到,吳三桂便請額爾吉入席。李國翰等人自然也一同陪席。

  席間,鑲紅旗章京尹得才提到廣東平、靖二藩,出於都是漢人藩王的考慮,吳三桂自然也隨口向額爾吉打探起廣東戰事。

  平、靖二藩的事情額爾吉知之並不多,畢竟他只是吏部右侍郎,非是兵部堂官,只說了些塘抄上的事情。塘抄上的消息吳三桂都知道,當下也失了興趣,不再多問,畢竟他和尚可喜、耿繼茂也尿不到一個壺中。

  酒過三巡,額爾吉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先前王爺問我廣東的戰事,下官倒是忘了一事未說。”

  “噢?”

  吳三桂手一定,筷子停在半空。李國翰他們也都放下酒杯,側耳來聽。

  額爾吉又回想了下,方道:“上月廣東總督衙門有公文發往京中,說是境內有一號太平軍的賊兵竊占了新會城,這夥賊兵得了新會堅城,又得城中火炮相助,以致官兵攻之不克。李率泰欲使朝廷撥銀同佛郎機人購炮,一部增助廣州城,一部發往軍中以壓制新會賊兵炮器。”

  新會?太平軍?

  廣東南部有一佛郎機人居住小城名為澳門,前明工部曾與澳門佛郎機人大量購買紅夷炮,故而吳三桂對此倒不稀奇。李定國十萬大軍攻打新會近一年不克,此事也是天下皆知,倒是那號太平軍的賊兵能夠占了李定國大軍攻之不克的新會城,想來應不是廣東總督李率泰所言竊居那般簡單。

  廣東離漢中兩千里遠,又是平、靖二藩的地盤,吳三桂才懶得關心那新會城于廣州有什麼厲害關係,隨口和額爾吉說了些佛郎機人紅夷炮威力不錯的閒話,便不再提這事。

  吳三桂不關心,李國翰他們也沒什麼興趣多打聽,再者額爾吉也只是聽聞,具體新會發生了什麼,他又如何知道,問他也是白問。

  酒席撤下後,李國翰說道聽說南明孫可望和李定國內訌,問額爾吉朝廷對於他們有什麼安排。

  這個問題才是眼下漢中諸將關心的大事,也是吳三桂關心的頭等大事。李國翰起了頭,他雖是面色不變,但心下卻是緊張起來。

  額爾吉道:“平西王爺和定西將軍這邊,皇上並沒有什麼指示,想來是考慮二位剛剛底定四川,眼下將士辛苦,正是休整之機,不當再使平西王和定西將軍南征。”

  聞言,諸將心口一鬆,底定四川固然是大功,可各部也是傷亡慘重,就是平西王吳三桂部下也是損失慘重,當年他帶入關的遼東老卒如今都是十不存一二。朝廷真要讓他們再率部出川攻打孫可望和李定國,恐怕他們連重慶都走不到。更加要命的是,四川經這十多年戰事下來,境內早就民生凋零,根本無法再承擔大軍輜重糧草。若是朝廷要吳三桂出川,僅是糧草這一塊就能活活把他們拖死。現在額爾吉說皇帝沒這個安排,眾人自然都是鬆了口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5

第216章 三入長江

  國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師。

  日月雙懸於氏墓,乾坤半壁嶽家祠。

  慚將素手分三席,擬為丹心借一枝。

  他日輕車東浙路,怒濤豈必屬鴟夷!

  ——張煌言《八月辭故里》

  ……

  東南。

  十一月,魯王麾下大將張名振,監軍兵部侍郎張煌言會合鄭成功部甘輝、陳六收復舟山。明軍入城後,發現城中只余百姓六戶。清軍屠城前,舟山城百姓黃冊1.8萬餘,人丁9萬眾。

  張名振少時剛直豪爽,頗有謀略,心懷壯志。遊歷京師,東廠太監曹化淳引為上賓,與東林黨關係甚密。崇禎末,以副將任台州石浦遊擊。弘光元年夏,南京、杭州相繼失守,時南京刑部員外郎錢肅樂等起兵擁魯王朱以海監國于紹興,張名振以兵赴。魯王敗退入海後,張名振一直隨侍扈從。後舟山失陷,魯王在張名振、張煌言陪同下赴廈門依靠鄭成功。鄭成功為隆武政權的堅定支持者,不滿魯王監國後同隆武政權的對立而冷淡,但念魯王是明朝宗室還是以禮相待,安排他居住于金門。

  魯王居於金門後,張名振率部留舟山待機。魯監國三年(永曆元年),又迎魯王還浙東。次年,聯合阮進,討伐奉隆武年號之舟山總兵黃斌卿,黃被阮進沉海滅之,張迎魯王正式駐蹕舟山。此後和張煌言等領兵三入長江,希圖收復明朝失地,但因兵力單弱無功而返。

  此番乃明軍第三次收復舟山,也是清軍對舟山的第三次屠城。自魯王朱以海進駐舟山以來,沿海心懷明室的百姓大量逃至舟山,加上隨魯王出海的明軍將越王,舟山人口一度眾多,以致島上糧食根本不夠百姓食用。

  清軍三次攻佔舟山,每占一次便行屠城,前後三次,死於屠刀下的舟山百姓多達四十萬眾。這一回是清兵趁張名振率兵遠出攻打松江之機突然渡海襲擊,清軍進城後逢人便殺,清將相約一直殺到雞鳴為止。結果當清軍殺到舟山島上劉家嶴時,才聽到了公雞的叫聲停止殺人。正是由於這一聲雞叫,才救了舟山的這最後六戶人家。

  清軍屠城後便行撤退,明軍收復得不過是一座空城,一座堆滿屍體的空城。在海風的吹浸下,死難百姓的屍臭味彌漫整個舟山島。

  ……

  兵部侍郎張煌言在舟山城破之際並未留在島上,也未隨張名振攻打松江,而是前往廈門請求鄭成功派兵援助。得知舟山城破後,張煌言心急如焚,在他的再三請求下,鄭成功方派部將甘輝、陳六率5000水師官兵往援舟山。

  待甘輝和陳六率領的水師抵達舟山後,張名振已先前率部收復舟山。張煌言惦記舟山百姓死活,結果一踏上舟山的土地,鼻間便嗅到令人作嘔的異味,瞬間便知道島上發生何事,不禁雙手握拳,青筋突起,不勝憤慨。

  弘光元年,清軍大舉南下,連破揚州、南京、嘉定、杭州等城。寧波城中文武官員有的倉惶出逃,有的策劃獻城投降。二十五歲的舉人張煌言挺身而出,投筆從戎。當時,刑部員外郎錢肅樂等率眾集會於府城隍廟,張煌言毅然參加,倡議勤王,集師舉義。並奉表到天臺請魯王朱以海北上監國,授翰林修撰。後清軍破錢塘,張煌言便隨魯王逃至浙閩沿海,入據舟山。

  隆武元年(偽清順治三年)五月,清征南大將軍貝勒博洛乘虛突破錢塘江,紹興、杭州、義烏、金華等城相繼失守,南明宗室樂安郡王、楚親王、晉平郡王在金華殉國。

  錢塘江防線被清軍突破後,魯王朱以海不得已在石浦守將張名振的護衛下自台州出海到達舟山。聞聽魯王逃到舟山,張煌言隨即趕回鄞縣故里,與老父、繼母、妻兒子女訣別,毅然踏上追隨魯王一行的道路。

  魯王本欲在舟山立足,然而舟山總兵、隆武帝所封肅虜侯黃斌卿卻拒絕接納魯王一行,沒辦法魯王只得逃往福建長垣。不久,魯王去廈門依託鄭成功,張名振留舟山待機。待局勢稍定後,被魯王授予右僉都禦史的張煌言立即重返浙東與舟山地區,和張名振一起組織招募義軍,積極籌畫進軍長江的戰役。

  永曆七年(偽清順治十年)秋,張名振、張煌言統軍乘船由福建北上,九月到達長江口,當地百姓紛紛響應,清江甯巡撫周國佐不得不親自帶領軍隊趕赴上海。張名振和張煌言統率明軍屯駐於崇明島一帶的三尖沙、稗沙、平洋等處,安營紮寨,積極聯絡內地的複明勢力,並沒有立即發動長江戰役。

  永曆八年(順治十一年)正月,幾乎是和李定國在廣東發起新會戰役同時,張名振、張煌言率明軍乘船分批進入長江口,沖過清軍江防汛地到達鎮江瓜州。明軍在金山上岸,繳獲清軍防江大炮十位和火藥、錢糧等物。張名振、張煌言、總兵劉孔昭又帶領五百名軍士登金山寺,朝東南方向遙祭明孝陵,題詩寄慨,泣下沾襟:

  十年橫海一孤臣,佳氣鐘山望裡真。

  鶉首義旗方出楚,燕雲羽檄已通閩。

  王師枹鼓心肝噎,父老壺漿涕淚親。

  南望孝陵兵縞素,看會大纛纛龍津。

  張名振部海師在鎮江停留了兩三天,清江南總督馬國柱同駐南京的滿、漢官員會商後,緊急派提督管效忠領兵由浦口、增援儀真、瓜州;阿思哈哈番尼堪領兵由龍潭救鎮江。

  明軍在清軍到達之前,回舟東下。三月初六日,張部明軍四五百號在揚州府屬呂四場登岸,擊敗防守清軍,繳獲大河營守備印。這就是初入長江之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6

第217章 阿母

  三月二十九日,張名振、張煌言率水師六百餘艘戰船再入長江,順風溯流而上,過京口(鎮江境內),直抵儀真,在儀真城外江中焚毀滿清鹽船數百艘。消息傳到江甯,清江南總督馬國柱急忙調兵遣將,對深入長江的明朝海師進行攔擊。張名振等人在儀真停留的時間很短就返航東下,撤回崇明一帶的沙嶼稗沙、平洋等處,此次入江是為二入長江之役。

  五月十八日,張名振因兵員、餉銀不足,難以支撐其部繼續抗清,遂由張煌言統兵舟山,其親自南下浙江溫州買米七船,又到福建廈門面見鄭成功,要求鄭氏提供兵員、火藥、器械等物資以供張部堅持鬥爭。時正與滿清福建當局“和談”的鄭成功為了加大談判籌碼,答應張名振的請求,派忠靖伯陳輝統水兵五千、陸兵一萬、大船近百艘北上支援。

  鄭成功的支持讓張名振認為不虛此行,回舟北返。九月初六,張名振部進抵上海縣城下,清朝上海知縣嚇得癱瘓於地,城中百姓喧傳張軍乃“王者之師”,紛紛響應,或擊殺清軍兵卒,或恐嚇清朝官員,或圍攻衙門。一時之間,上海有為明軍收復之危險。清江甯巡撫周國佐在接到松江府的急報後,立即火速領兵來援,以屠城相威脅上海百姓,這才穩定了上海局勢。無法得到上海百姓內應的張名振被迫率部撤返。

  自上海退兵後,張名振和張煌言合計後認為當再率軍進入長江,這一次不再是僅入江口,而是直入江寧,以打擊清廷在江南的統治,瓦解人心。十二月,二張等率軍乘船四百余艘溯江而上,十八日由三江營駛過焦山,直抵南京郊外的燕子磯。

  突然出現在南京城外江面上的明軍水師戰船嚇得城中清朝官員驚呼“咫尺江寧,勢甚披猖”。滿清兩江總督馬國柱、提督管效忠為防明軍圍困江寧,動搖清廷在東南的半壁江山,親自指揮駐守南京的滿、漢兵丁出城截殺明軍。

  自隨魯王興軍抗清以來,不論是張名振還是張煌言都精於水戰而弱于步戰,尤其二人麾下兵馬陸戰實力更遠遠弱於清軍,又無騎軍佐應,因此雖憑水師之利震動南京,但在實力遠強於他們的清軍打擊下,二張無法在江面上持久下去,更無法在岸上立足。

  有鑒於無法在陸上擊敗清軍,又受制於糧草補給,張名振、張煌言在南京城外江面上僅停留數日便再次率舟師緩緩東下退出長江。雖說這次攻入長江和前兩次一樣都沒有對清軍造成一定殺傷,更沒有攻府奪縣,但對清廷的震動卻是極大,也使沿海抗清力量和江南士紳認識到明軍水師對清廷的威脅之重。

  事實上張名振和張煌言籌畫的三入長江之役的真實目的除了試探清軍在江南的防衛力量,還在於聯絡長江兩岸反清複明人士,另外也想呼應正在攻打廣東的李定國和在湖南和清軍僵持的孫可望,以圖達到聯絡東西,會師長江,恢復大江南北的宏偉計畫。

  第一次進入長江時,張名振便派人密會原弘光朝禮部尚書錢謙益、魯監國所封仁武伯姚志卓、魯監國政權都察院左都禦史加督師大學士銜李之椿,除將魯監國治下抗清局面加以告之外,另外請求他們能夠提供一定錢糧支持。隨後的二入長江和三入長江,張煌言更是說服張名振,親自化裝成游方道士秘密會見原南明兵部侍郎張仲符、明宗室朱周、原兵部職方司主事賀王盛、生員睦本等一大批複明志士。

  以錢謙益為首的原明朝一部分士紳一直在清統治區內秘密從事複明活動,在西南永歷朝廷和東南海上水師之間搭橋的主要策劃人就錢謙益和姚志卓。張煌言更知道永歷朝廷大學士文安之一直同錢謙益有書信往來,姚志卓更是親自從貴州帶回永歷朝廷和秦王孫可望的大批文書。正是因為錢謙虛益和姚志卓的支持,張名振和張煌言才能夠暢通無阻的三入長江全身而還。

  對於錢謙益所籌畫的聯絡東西、會師長江的方案,張煌言是打內心深處極力贊同的,早在永曆三年(偽清順治六年),錢謙益就給門生時任就歷朝廷留守桂林大學士瞿式耜的密信中就提出中興之基業,關鍵就是順江而下奪取江南,將南都控制在手。

  二入長江張煌言秘密去見錢謙益時,錢便將用兵比作為弈棋,他對張煌言說道:“人之當局如弈棋然,楸枰小技,可以喻大。在今日有全著,有要著,有急著,善弈者視勢之所急而善救之。今之急著,即要著也;今之要著,即全著也。夫天下要害必爭之地,不過數四,中原根本自在江南,長、淮、汴京,莫非都會,則宣移楚南諸勳重兵全力以恢荊、襄,上扼漢沔,下撼武昌,大江以南在吾指顧之間。江南既定,財賦漸充,根本已固,然後移荊、汴之鋒掃清河朔,高皇帝定鼎金陵,大兵北指,庚申帝遁歸漠北,此已事之成效也。”

  又說:“王師亟先北下洞庭,別無反顧支綴,但得一入長江,將處處必多響集……我得以完固根本,養精蓄銳,恢楚恢江,克復京闕,天心既轉,人謀允臧。”

  這個以收復長江中下游為重點的戰略方針,錢謙益稱之為“楸枰三局”。

  李定國在衡陽斬殺清敬謹親王尼堪,大敗這支由北京南下的滿洲八旗精銳後,錢謙益一下就看到將“楸枰三局”實現的際遇。雖然被李定國重創的這支滿八旗精銳在其後由貝勒屯齊統率,在周家鋪戰役中擊敗了南明秦王孫可望的軍隊,但清軍傷亡也相當大,士氣不高急於回京休整,此時清軍在湖廣以下江防兵力非常單薄,錢謙益、姚志卓認為明軍應當把握時機,當即就和孫可望和張名振等人提出實施長江戰役的計畫。

  接到錢謙益的秘信後,張名振、張煌言率部全力以赴開始攻入長江,並且持續三次攻入長江,結果卻因為湖南戰事變化,孫可望猶豫之下錯失這次東西合進奪取江南的大好時機。

  一入長江,二入長江,三入長江,每次入江都代表一個收復江南的良機,可每一個良機卻都被浪費,這令張煌言十分惆悵,也十分苦惱,但他卻從不怨他人,只恨自家兵馬實力不足,難以重創江南清軍,進而吸引或牽制湖南清軍,使得秦王孫可望能夠騰出手來著手沿江東進。

  聽到舟山被清軍再次襲擊的消息後,張煌言便如坐針氈,一刻也不願多在廈門停留,待鄭成功派甘輝、陳六出海後,他便馬上跟舟返回舟山。

  雖然在船上時早已對舟山軍民的結局有過猜想,但真正看到眼中時,張煌言仍是難以自製。他握緊雙拳,青筋突起,盯著還有黑煙燃起的舟山城十數秒後,忽然掩面而泣。

  張煌言的失聲痛哭令得左右隨從都是戚戚一片,從船上下來的甘輝和陳六也是悲自心來,十分的不好受。

  哭了片刻,張煌言止住泣聲,以袖拭臉,稍正情緒後問島上來迎的校官:“候爺在哪?”他口中的候爺指的是被魯王監國時所冊封的定西候張名振。

  那校官聞言,面有戚色,前苦說道:“候爺在城中。”

  “在城中?”

  張煌言剛想開口問張名振這時不去部署舟山防禦倒在滿是屍體的城中做甚,卻突然啞口不語。再看他身子,卻是顫抖得厲害。

  張煌言的突然顫抖令得剛過來的甘輝和陳六都是一怔,疑惑之下便要上前詢問,卻見張煌言猛的一振,然後大步便向城中奔去。

  “張侍郎?!”

  甘輝和陳六下意識的便叫出聲,可張煌言卻若未聞,只匆匆向城中奔去。

  見狀,甘輝和陳六也不多想,忙也快步跟上。張煌言此舉太過離奇,他二人不能不一探究竟。

  一路奔去,沿途到處都是正在收屍的張部軍士。屍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凡女屍,不問年齡,盡是赤裸,有女屍下體之更是插滿棍棒,面目驚恐,身下鮮血遍流,令人不忍視之。

  有軍士看到監軍大人如失神般向城中跑來,均是放下手夥計不解看來。

  因跑得過急,路上張煌言接連摔了兩跤,也不用人來扶,自己便怕起也顧不得揉揉痛處就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離得城門不遠,張煌言就放聲大喊起來:“候爺,候爺!”

  城門處有上百軍士正用騾馬將成堆屍體往外抬,聽到張煌言叫喊,眾軍士沒有停下,反是城中突然有人哀嚎一聲“阿母”後突然全部跪在了那裡。

  一聲“阿母”傳來,張煌言如遭電擊般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看著城門。

  城門處,在眾軍士的注視下,一身縞素的定西候張名振抱著母親的屍體顫顫悠悠的走出,看到張煌言的刹那間,他再也無法壓制內心的痛哭,“撲通”一聲抱著母親的屍首跪倒在地,仰天大號:“阿母,阿母,阿母!”

  三聲過後,滿城哀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6

第218章 同袍

  “這是宋羅義,標下從家鄉帶出來的,算起來和標下還沾點親,他姑爹是標下六姨父。羅定隨了千戶後,標下讓他領了個旗頭,指著讓他立些功勞好提上去。這小子也爭氣,高要一戰斬了四級,沒給標下丟人,後來千戶整軍,標下便厚顏報了他一個總旗,千戶這邊也給臉……唉,沒想今日卻死在了城上……”

  “眼珠子叫射出來的那個是陳金標,也是標下老家出來的,爹娘永曆三年死在南昌,他家就他一個獨子,我瞅著他可憐,念著是老家人,便帶著他出來吃兵糧,想著給陳家留個後,哪想……唉,這回陳家算是絕了後,真不知陳家二老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胡四這傢伙當年是孔國治的親兵,後來潮汕分兵就隨孔國良來了羅定,千戶破城那會隨著標下一起降了。這人旁的本事沒有,卻是能喝酒,兩個標下都喝不過他。”

  “這是王海龍,水性好,一個猛子紮下去能游幾十米去,是咱這幫江西人中最會水的。”

  “這是陳二牛……”

  從一具具擺放在地上的屍體走過去,邵九公如同一個話嘮般不停的為周士相解說著每一個他認識的人。

  每說一個人名,邵九公的眼都要紅一下,說到後來,都已是哽咽難止。如此多的相熟之人死在自己眼前,內中更有許多是他的家鄉之人,任他死人見得再多,再是鐵石心腸,這會都不禁會傷感。

  跟在邵九公後的一眾江西綠營降兵出身的軍官和士卒也都是人人帶淚,地上的每一具屍體都是生前他們的同伴,是他們朝夕相對的老表。

  他們之間有一個約定,那就是活著回老家。現在,這個約定能夠履行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戰至今日,當日隨邵九公在羅定投降的63名江西綠營兵只剩29人,他們中的大半都將永遠葬在這異鄉他土。

  ……

  周士相的臉一直繃著,邵九公每說一個人名,他都會停下來盯著那已無生機的臉龐看上片刻。有的他認識,有的他並不熟悉,但他知道,這些人都是隨他出生入死過的。雖然過去的他們有太多的罪孽,但今日的他們是太平軍的一員,是他周士相的部下,是抗擊異族的勇士。任他們再有天大的罪惡,在這一刻也灰飛煙滅,再不容人去指責!

  一具具冰冷的身軀在眼前靜靜躺著,周士相無法不動容,只是他沒有和邵九公一般將這悲傷表現在臉上,而是默默的按在心底,獨自去承受那難以言表的痛。

  那種滋味十分的不好受。

  周士相知道,他體會過,體會過比這還痛萬分的滋味。

  家國血仇,父母妻兒的死令他再也不會輕易向人打開心扉,也不會再在人言表露出他心裡的愁緒。如今的周士相,已沒有矯情的資格,無論是父母妻兒還是部下同伴的死都不會再讓他輕易的哭出來,他的心早已死,爾今腔中只餘滔天恨意!

  ……

  一步步緩緩朝前走去,越過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走到盡頭,周士相停下了腳步,再次轉身時,眼神之中已無先前的哀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毅然之色。

  邵九公也已止住抽咽,忍住心頭悲傷朝身後的部下們擺了擺手,頓時就有軍士上前將那些戰死同袍的屍首一一搬起準備掩埋。

  之前,在邵九公的請求下,周士相同意這些戰死的江西兵由他帶人統一安葬。

  沒有專門選定墓地,甚至都沒讓人刻碑。

  戰至如今,沒有人知道新會城是不是一定能守住,那些瘋了似的每日不顧傷亡強行攻城的清軍到底什麼時候撐不住撤兵。

  每個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立碑的目的便是不想城破之後這些死去的弟兄不得安寧。

  沒有人相信那些付出極大傷亡的清兵在入城後不會拿死去的太平軍屍首洩恨。

  不立墓碑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人已逝,便讓逝者在地下好生安息,不再受陽間的人折磨吧。

  一具具屍體被活著的人搬到一起,那邊早已挖好一個大坑,坑邊堆滿泥土。

  幾個受傷的江西兵相互攙扶著跪在坑前,一張張的將黃紙疊起,然後一張張的投入火盆。

  “上路吧,老表,黃泉路上結個伴,莫走散了!”

  “多拿點錢,路上好交買路錢,下輩子抬個好人家,莫要再吃這刀口飯!”

  “……”

  一聲聲哭喚中,搬屍的軍士們輕手輕腳的將老表搬入坑中,自始至終不發一語,動作也無比輕柔,唯恐過於用力而將老表已被刀劍砍得模糊的身體扯壞。

  最後被抬入坑中的屍體是三具無頭的屍體,他們的腦袋被攀上城的清兵砍掉,也不知墜入何處,只能憑藉他們的體形大致判斷他們是誰。

  周士相一直站在坑邊,一直在注視。

  終於,最後一具屍體被輕輕的擺放進去,兩側持鍁的江西兵正準備埋泥,突然,邵九公喊了一聲:“等一下!”

  突然的喊停讓江西兵們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邵九公。

  周士相也是一怔。

  “這兄弟的衣服叫血濕得厲害,穿在身上潮得很,不舒服,不舒服……我給換下,給換下……”

  邵九公喃喃的跳入坑中,動手脫去最上面那具無著屍首的兵服。那兵服早已被鮮血浸透,遠遠看去,似乎此人就是在血水中一般。

  看到此情,周士相不禁歎了一聲,無比內疚,限於城中條件,他無法為這些戰死的部下換上一身乾淨的壽衣上路。

  血衣被邵九公脫下後,周士相的瞳孔突然猛的放大,因為他清楚的看到那具屍體背後刻著鮮明的五個大字——“順治是條狗”。

  邵九公站起身,朝坑邊的一個小旗揮了揮手,想要叫他去尋一件乾淨衣服來。

  見狀,周士相卻示意那小旗不必去找,他邁步上前走入坑中蹲了下去,然後動手半身上袍服的紐扣解開。

  邵九公失聲道:“千戶!”

  “豈曰無衣?”周士相解開袍服輕輕的將屍體裹上,然後淒然一笑,“與子同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36

第219章 慘烈

  清軍的三次強攻使得太平軍傷亡慘重,可謂是自羅定立營頭成軍以來傷亡最大的一次戰鬥。

  戰前兵員多最多的震虜營全營有465人,戰後只餘178人;雄威營戰前是五大營兵員最少的一個營頭,只有390人,現在只剩下160人;由老鳳莊銅礦工人為主編成的陷陣營戰前有410人,現在只剩下230人;虎捷營的減員率也達到了六成,如今連同軍官在內不過140人。

  近衛營雖是兵種編成最多的一個營頭,但自圭峰山改編以來,近衛營的兵員一直不成滿編,攻打新會和其後的守城戰中,周士相從近衛營陸續抽調兵力補充震虜和雄威,導致近衛營的實際兵員為五大營最少,現今僅存108人。如此慘烈的傷亡令得五大營已名存實亡,五營兵力加起來不到千人。

  相比士兵的陣亡率,軍官的戰死率更高,戰前編制各營小旗以上軍官總計35人,五營軍官總數為175人,現在整個太平軍連同千戶周士相在內,軍官人數也只有48人了。

  五大營傷亡如此,歸後營提調的保安團丁也損失過半,清軍再次退兵後宋襄公讓趙四海專門統計過,連同原先的公庫軍在內,再加上那些輕傷還能堅持戰鬥的,整個保安團只有不到400人。

  太平軍攻入新會後,受命出任新會臨時知縣的廖瑞祥就在太平軍的協助下將城中居民中的青壯統一組織起來負責物資運輸和城中秩序,這些青壯在戰事關鍵的時候也被強令上了城頭,好在周士相也不指望這些青壯充任戰兵和清軍廝殺,所以多是讓他們在城上做些輔助性工作,雖有一定傷亡,但活下來的青壯民夫也有不少。

  這些青壯雖然還不能真正當戰兵使用,但畢竟也在城頭上守了幾日,見多了鮮血和屍體,一些勇敢的青壯甚至還和攀上城頭的清兵廝殺過,因此對於傷亡過半的太平軍而言,他們都是各營急需的兵員。

  也不需多做動員,活下來的三百多青壯都自願加入太平軍,被各營瘋搶一空,甚至連廖瑞祥放在衙門充門面的那些衙役也被各營徵發。加入太平軍的青壯和衙役們都清楚,仗打到這個地步,城外的清軍死了那麼多人,這城要是破了,城內沒有人可以僥倖得活。因此不管是為自己的性命,還是為家人的性命,他們都得提著腦袋上城和清軍拼命。

  太平軍攻入新會城後,相繼俘虜了數百名清軍,除了部分漢軍旗的軍官被斬殺,餘下的都被留下性命充任修城牆的苦役使用。在烈日暴曬和太平軍的催命趕工下,有一半俘虜累死在城牆工地上。清軍逼近新會後,餘下的俘虜除了會操炮的漢軍旗兵被命令上城開炮,剩下的一部分繼續充任輔兵苦役,另一部分則被補入各營。在隨後的清軍攻城戰鬥中,這些俘虜也受到了一定傷亡,如今活著的還有400多人,其中有一半是潮州兵。

  這些潮州兵原先有500人,去年李定國逼近新會時,因為守軍兵力不足,尚可喜便從各府縣調兵,其中就有潮州兵。太平軍佔領新會後,因為領頭的千總戰死,這些潮州兵無人指揮再加上城破,便和其他清兵一起投降。

  因為周士相一直有想打造屬於太平軍水師的計畫,因此這些水性好,原先就有不少是在水師服役的潮州兵便被刻意的保留下來,意圖日後以這些潮州兵為基礎打造太平軍的水師隊伍。早期修城的苦役周士相特意下令讓潮州兵們少幹,使得他們不像其他的綠營兵一樣被累死不少,導致這些潮州兵被其他的清軍俘虜羡慕。清軍攻城後,不管周士相日後作何打算,在極度缺少兵員守城的情況下,這些潮州兵也被投上城頭。在一次次的拼死戰鬥下,現在潮州兵俘虜還有200多人。

  和保安團丁、衙役、青壯一樣,活下來的清軍俘虜也被統一編入戰兵營,在幾番拼湊下,勉強使得震虜、雄威、虎捷三營再度恢復滿員,陷陣營恢復400兵員,近衛營300兵。

  因為軍官的大量陣亡,新的軍官人選便從守城表現的那些士兵中挑選,甚至連個別勇敢的青壯民夫也被授予小旗官,俘虜中會操炮的漢軍旗兵則被單獨編為一總旗,總旗以下都由俘虜自己推選。為了加強這些俘虜的忠誠和控制,周士相也刻意的令綠營俘虜和漢軍旗混編。

  幾乎是抽空了整個新會城中所有的男丁,才使得太平軍的兵員再度複編為2500人,但代價是城中再無可補充的青壯男丁,倘若清軍仍如先前三次這般不計傷亡,不計代價的猛攻,那城破也是遲早的事。

  一支困守孤城的軍隊最恐懼的不是敵人有多強,而是自身沒有任何補充。

  先前在太平軍南下轉進香山途中,為了便於老弱婦孺轉移和安頓,宋襄公曾經選了一批身體較為強壯的婦女充任保安隊員,後來太平軍佔領新會後,因為對女人的一慣輕視,所以這些女子保安隊員很快被裁撤。清軍第二次強攻後,宋襄公秉著發動一切人手拼死守城的念頭,力排那些營老的非議,再次挑選500健婦擔任輔兵。由於這些女兵的投入使用令得太平軍的人力可以更加有效投入在城頭和清軍的一線對抗中,故而戰後周士相正式同意後營保安團可以設女營。當然,現在的後營保安團已經沒有什麼男丁,完全是這些女兵在扛起保安團的使命。

  城中的糧食還能勉強支撐半月,食鹽、菜油等物資幾乎快用光,能用於城頭守衛的檑木、石灰也所剩無幾,只能由女營用籮筐將城中的散碎磚頭運上來使用。

  總旗以上軍官陣亡六人,陷陣營兩名試百戶鄭鐵柱、鄭大牛雙雙陣亡,虎捷營試百戶彭大柱也戰死,這是大樵山出身的老弟兄,當初也是隨周士相拼死奪城的勇士,他的死令周士相無比悲痛,同時葛正的重傷卻讓他更加難安,因為葛正是為了救他才被身後撲上來的清兵用長矛剌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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