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69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5

第270章 讀書人

  僅僅做這些工作是遠遠不夠的,既來這個時代,就要考慮17世紀中國的國情,這個國情便是士紳掌握輿論權,或者說讀書人掌握話語權。

  香山縣的教化儘管是廣州府縣首屈一指的,但是並不代表普通百姓有很高的識字率。中國千年以來的傳統,文字和話語解釋權都掌握在讀書人手中,而又以讀書人中的成功者為主。這個成功者便是指那些考有功名的讀書人,換句話說便是士紳。

  周士相不得不承認,在官面擁有特權,在鄉間又占絕對主導地位的士紳基本代表了百姓,他們說一句話能趕上官府說一百句。現在太平軍成了主導香山的官府,那麼想要讓普通百姓接受太平軍宣傳的道理,就必須獲得當地士紳的幫助。

  可惜,一個多月來,除了良字都投降的鹽巡使郭紹,香山境內還沒有一個讀書人主動前來投靠太平軍,更別提組織鄉民參加太平軍了。

  造成這個現狀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太平軍在香山的根基太淺,又處於廣州清軍的直面威脅之下,本地的士紳對於太平軍的前景並不看好。而敢於反抗清軍的讀書人又早在清軍進入廣東時便揭杆而起了,典型的就是張家玉、陳子壯等人。

  作為香山反清的中堅力量,張家玉等人的抗清固然給了清軍以一定打擊,但同樣也將香山地區心向南明的讀書人盡數葬送在清軍屠刀之下。逃過清軍捕殺的也不敢再回香山,多是往雲貴追隨永歷朝廷去了。

  因此,香山地區剩下的讀書人要麼是向滿清搖尾乞歡的軟骨頭,要麼就是因為畏懼清軍屠刀卻又想保存心底所謂道德底線不願出仕清官而避居鄉間的所謂山野中立派。

  這種躲在鄉間以明朝遺民自居的讀書人對當地百姓的影響比那些投降清廷當漢奸的讀書人還要壞,因為他們對當地輿論的掌控和在鄉野的主導權,使得當地百姓變得和他們一樣麻木,使得明軍在當地無法立足,而清軍來後他們又逆來順受。彼消此漲之下,香山地區的明軍自然無法長久。

  應了後世偉人那句話,路線錯了,知識越多就越反動。不論是主動當漢奸還是當睜眼瞎子掩耳盜鈴,香山地區的士紳本質上都是只求保自身利益,不顧民族和國家危亡的投機分子。聖人教誨在他們嘴中只是粉飾自己可恥行為的工具而矣。

  對於這樣的讀書人,周士相是絕對不要的。可太平軍中的知識份子又太少,鳳毛麟角,所以他又需要有讀書人站出來説明他。這就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事情。

  香山境內十大坊都,除鐵毅在永樂、長寧等地對當地士紳進行了清洗外,其餘地方的太平軍對當地士紳採取的態度還算溫和,一來是因為周士相有過指示,二來也是因為由普通百姓參加的太平軍對讀書人還是持尊重態度的。就好比周士相這個秀才在新會城裡同樣被街坊鄰居尊敬而羡慕,古往今來,讀書人懂大道理還是很深入人心的。

  孟大元、劉國道這兩個崇禎年間的進士在太平軍到來前就跑了,同他們一塊跑的還有一大幫子舉人老爺,現在尚留在香山又躲過太平軍清洗的舉人老爺還有十幾個,秀才也有幾十個。

  這些舉人老爺在當地都是有家有產的,一個個基本上都是大地主,而秀才的家境要比他們差得多,大多數家境比普通人家也好不了哪裡去。對於這些有家產又沒有跑,同時也沒有充當過清軍幫兇的舉人老爺,周士相的態度是暫時不動他們,但卻要剝奪他們在當地的話語權。而那些秀才們,周士相則是讓廖瑞祥這個知縣老爺和他們接觸,希望能夠說服他們出來替太平軍做事。

  周士相給廖瑞祥的指示主要有三點,第一,一定要爭取這些秀才出來替太平軍做事;第二,讓他們做事卻不能給他們主導權;第三,必須馬上重建新會縣學,同時在各坊都建鄉學,為太平軍培養屬於自己的讀書人。

  廖瑞祥不解,讓秀才們替太平軍做事他是理解的,沒有讀書人的幫助,他這新會知縣也頗是有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可什麼叫讓秀才做事卻又不給主導權?

  對此,周士相用了一個很不恰當的形容,他說,牛耕地的時候是不是要讓牛按照主人的指示耕種,而不是按照牛自己的意思卻亂拉犁吧。

  廖瑞祥理解了這句話,但感到十分的彆扭,作為讀書人中的一員,他對周士相將秀才比作牛有些不滿。

  “我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事情也不定符合那幫讀書人的利益,或者說不入他們的法眼,但眼下咱們沒有足夠的人手去做事,因此必須要借助這些秀才們,但如何才能讓秀才們給咱們做事時不安壞心眼,不把好事辦成壞事?這關鍵就得咱們要把著套,捏著他們,要不然讀書人的花花腸子夠咱們受的。”

  “千戶這麼一說,下官還是懂的,秀才們的事情下官馬上去著手辦。縣學和鄉學縣裡原本就有,教員也都是現成的,不過學堂子弟又該如何選?”

  “咱們太平軍的後營有很多娃娃,這些娃娃都得讀書,另外百姓家的孩子也要讀書,咱們搞個不要錢的教育,凡是入學堂讀書的娃娃都由咱們太平軍來管,吃的喝的穿的都從公庫裡開支,鄉學上三年,學業出色的就入縣學,不出色的就由各坊都接收做事。學校裡也不都教四書五經,我這邊馬上編些教材,天文地理、算術雜工都要學。嗯,教材編好了,我得自己先開課教教那些秀才和教員們,得讓他們先懂,不然也是瞎教,成不了材的。”

  “進學乃為取功名,千戶卻要教些雜學,怕子弟們會不願意。”

  “我這學校是不要錢的,百姓家的孩子來學,我是舉雙手歡迎的,但他們要是不肯學,那就讓他們去原本的私塾學嘛,我是不會斷了他們的功名之道的。但是我太平軍的娃娃必須要按我教的去學,學得好了我重賞,學的差了我還要罰!……你不要用這種奇怪表情看著我,咱們現在是打天下,不是坐天下,需要得是能做實務的人材,不是只知知乎者也的書呆子,懂嗎!”

  “懂,懂,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縣學和鄉學的事情你馬上去做,不能耽擱,有什麼缺的你自己從縣衙調補,地方上有不配合的就讓駐軍去和他們說道理。總之一條,這事關係我們太平軍的存亡,誰也不能壞事!”

  將秀才做事和辦縣學、鄉學結合起來一塊交由廖瑞祥辦理之後,周士相便要著手解決那些舉人老爺在鄉間的話語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5

第271章 讓他們告去

  對付舉人老爺為首的士紳集團可不比對付秀才那樣簡單了,因為前者所擁有的財富是後者遠遠不能相比的,在鄉里的地位更是後者拍馬而不及的。

  舉人老爺們對於鄉里話語權的壟斷具體表現為他們對鄉里的統治權,這得益於歷朝歷代皇權不下鄉的傳統。基本上除京畿直屬的特殊區域,官府對於鄉間的治理權都是下放給當地士紳的,而代替士紳對當地進行管理的便是保長、甲長。而能出任本地保長、甲長的又都必須是士紳所認可的人選,否則他們是無法代替士紳對鄉里進行管理的。

  太平軍想要在香山立足,並且發展壯大,就不可避免要和當地土著勢力發生衝突。這個衝突可以是溫和的,也可以是暴力血腥的。若是太平軍只是明軍的一支普通兵馬,周士相也只是南明政權的一員普通將領,那他大可繼續執行從前的皇權不下鄉制度,只在太平軍需要錢糧的時候通知下面的宗族士紳,再由他們讓保甲長去百姓家中收取就行,同樣,太平軍需要夫役的時候也採取如此程式。

  可問題的關鍵是周士相乃兩世為人,所以他不會接受這種毫無效率且對農民傷害極大的制度,因為這個制度有利的是那些士紳和保甲長,產生的浪費和駡名卻是太平軍的。太平軍的壯大和反清的長期艱苦性決定太平軍需要在香山建立一個有效動員制度。這個有效動員制度不但包括錢糧,更包括人力。

  一個官府、一支軍隊、一個領袖,一種信念!

  在此信念下,存在於香山各地的士紳和保甲長們無疑就成了周士相的絆腳石,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們消滅,但這樣做的後果就會讓太平軍的名聲大壞,畢竟這個時代掌握話語權的就是這幫地主士紳。而且周士相沒有理由拿那些沒有逃跑的士紳開刀,畢竟太平軍打著的是大明軍隊的旗幟,也是奉永歷朝廷為正朔的一支軍隊。

  在從前沒有和明軍接觸前,周士相想怎麼樣做都是他的事,沒有人會管他,因為不管他承認不承認,他所建立的太平軍就是流寇。可在和陳奇策等明軍接觸以後,又得到了明朝廣東總督衙門的認可,他再幹殺絕士紳的事就無法對外交待了。

  打土豪分田地這種事情聽起來美,但真正實行起來可就難了。歷朝歷代農民起義無不是以此作為造反口號,可真正能成功的卻沒有一個,無數次農民起義的成果最終不都是被和地主士紳合流的傢伙竊取了嗎?就是大明朝的開創者洪武皇帝不也是因為得到了地主士紳支持才開創了大明260年的基業麼,倘若當年洪武皇帝依舊是打著明教旗號,沒有得到劉基等地主士紳中的精英支援,這大明還能建立?

  周士相到香山來,就是要一改從前的政策,他是真心要在香山發展,因此他不可能搞什麼打土豪分田地,但是這不意味著他不能做些其他的。

  曲線救國這個詞聽起來不好,但要看怎麼做。

  周士相不能殺絕留在香山的地主士紳,也不能強搶他們的家產,但他能剝奪他們的統治權。

  周士相的第一步就是以新會縣衙名義正式發出榜文,自即日起,屬香山縣治的十個坊都一律由坊改回鄉,如良字都更為良字鄉,永樂都更為永樂鄉。

  坊都更名的事情沒有引起地主士紳們的反對,因為宋朝的時候香山所屬的坊都就是鄉,洪武十四年才改的坊都。既然以前就叫鄉,那麼現在改回去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公文上名稱的不同而矣,沒必要大驚小怪,太平軍初來乍到的有些動作也是再所難免。

  不過很快,士紳們就意識到不對了。年關剛過,太平軍駐各坊都的兵就把當地的保、甲長們“請”到了香山縣城,隨後縣裡就有消息傳來,原先各鄉的保、甲長們一律罷免,今後也不再設保、甲長,而是以太平軍委任的鄉長、村長負責當地百姓的治理。當地百姓以後有事也是先找太平軍任命的村長處理,村長處理不了再由鄉長處理,鄉長還不能處理就由知縣處置。

  非但如此,太平軍還在各鄉設立鄉公所。這個鄉公所一般設在各鄉人口稠密的村子或交通便利之所。鄉公所除了一個鄉長為主官外,還設有兩個副鄉長,另外還有10人至20人不等的公所行管人員。

  各鄉鄉長的人選早在年前,周士相就和宋襄公商定過,最終決定由後營的各營老出任,另外再選一營管出任副鄉長,而另一個副鄉長則是給當地人預備的。

  單是鄉公所的一干行管人員是無法震住鄉里士紳和宗族勢力的,所以周士相又在各鄉建立保安隊。人口較少的鄉保安隊員編制為100人,稱保安中隊;人口較多的鄉則編制為150人到200人不等,稱為保安大隊。

  保安隊的成員都從原後營保安團抽調,同時後營這個編制也解散,所屬營民歸由各鄉安置。除原先在龍眼都安置了後營的2000婦孺,周士相又相繼在香山縣治仁厚坊安置了3000人,前山寨安置了1600人,良字都安置800人,長樂、永寧、大字都等地各安置數百人不等,如此將近萬餘人的後營老弱婦孺被分散安置完畢。

  保安隊的職責就是維持當地治安,並歸鄉長提調用以處置突發事件,如士紳煽動農民抗捐,圍剿境內盜寇諸事。太平軍動員作戰時,保安隊同時承擔後方安全,並對前線提供兵員補充。換句話說,各鄉的保安隊不僅有類似後世員警的職能,更是作為太平軍預備隊使用的。

  鄉公所的成立,保安隊的進駐,加上新任鄉、村長的產生……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過後,士紳們才回過味來——他們對於鄉間的統治權已經被太平軍剝奪。

  周士相還擔心各地成立鄉公所時,會有不甘失去統治權的士紳聯合宗族力量煽動百姓鬧事,所以每個鄉公所成立的時候不但保安隊全員武裝,當地和鄰近的駐防太平軍也在營中待命,隨時準備撲殺有可能發生的反抗,但是直到十個鄉公所全部成立,預想的反抗都沒有發生。

  各鄉傳來的消息也是當地的士紳很老實,對於鄉公所的成立很歡迎,並且有幾個士紳特意派人到鄉里諮詢,是否能給自家子弟在公所裡安排個差事,有的門路更是直接走到了廖瑞祥那裡。對此,周士相的表態是在不影響公所正常職事的前提下,可給這些士紳子弟一定安排。

  事後,宋襄公分析這些士紳的心態,他道:“這幫人本就沒膽子,清妖來時他們躲在鄉里不肯出來反抗,清妖殺他們的人燒他們的房子,他們也都賠著笑臉。現在清妖被咱們攆走了,咱們又不沒收他們的土地,也不搶他們的銀子,只是讓他們交出當地的統治權,還給他們子弟一定出路,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百姓們得了咱們的好處,雖礙於鄉里和宗族面子,但對於我們還是歡迎的,絕不會聽這幫人的話和咱們做對,所以他們也只能老實。真要不老實,他們又能如何?打?清妖都叫咱們攆走了,他們還能比清妖強不成!”說到最後,他又不無擔心道:“別的都不怕,怕就怕他們會告咱們,那樣的話倒是不好和總督衙門交待了。”

  聽了這話,周士相哈哈一笑:“怕什麼?讓他們告去!就是告到昆明我也不怕!大不了到時本記名總兵自己開堂問問他們,你們這幫刁民為何要狀告本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5

第272章 招兵買馬

  村長的人選周士相沒有盡數委任太平軍的人,而是從原先罷免的甲長中挑了一些口碑還算不錯的出來擔任,另外則是由當地村民自行推舉。因為這個時代宗族勢力的強大,讓地主士紳們鑽了村長推舉的空子,凡是由村民自行推舉的村長多半是士紳的人,即便和本地士紳沒有關係,也都是平日在村中兄弟較多,較橫,村民都害怕的人。基本上十個由村民自行推舉的村長裡頂多一兩個是平日村民較為信服的厚道人,其它的都是村民因為畏懼壓力而推舉的。

  對於這種情況,周士相當然是不滿的,但看在這些人知道眼下刀把子握在太平軍手裡,對太平軍還算合作,鄉里下發的納糧納稅任務大多能完成,便也預設了這種情況,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和地方宗族勢力發生衝突。當然,對於在納糧納稅過程中貪污嚴重的,周士相的手也不會軟。

  安置在各鄉的原後營百姓則是單獨劃立村域,得益於這幾年廣東的兵災,香山人口也下減很多,這就使得土地空出不少,再加上各鄉逃跑地主留下的土地,使得安置於各鄉的百姓都能分到足夠田產,也有足夠的土地用以酬敘軍功。這些村落的村長除了一部分原後營營管外,便是從軍中退下來的傷殘士兵。

  安置後營老弱時,周士相特意讓宋襄公按原先的地域和血脈關係來安置,這使得分散於各鄉的新村凝聚力十分強大,再加上有太平軍撐腰,當地人也不敢欺淩這些外來戶。

  成立新行政區,組建保安隊,組織新村民眾進行春耕生產,又要細化各鄉公所的具體職事,加強各鄉、各村與縣裡的聯繫,又要落實新的動員制度,盤點各鄉物資……種種事務,千頭萬緒,不是短時間就能落實到位的。

  周士相也是當個甩手掌櫃,他只把大的政策和方針對廖瑞祥和宋襄公說明,具體執行他便不過問了,只每過十天詢問一下最新進展而矣。這便苦了廖瑞祥和宋襄公,過完年沒多久,兩人白髮就更多了。

  廖瑞祥有了永歷朝廷正式的官憑和官印,成了正七品的官員,宋襄公卻仍是掛著太平軍總務錢糧官的名頭,並無永歷朝廷的正式官身,這讓周士相對其十分愧疚。宋襄公倒是豁達,對有沒有正式官身並不在乎,他越是不在乎周士相越是愧疚,索性便借著廣東總督連城壁給自己的記名潮州總兵銜頭重新整編擴充太平軍,也將太平軍正式成軍。

  立營頭是立營頭,成軍是成軍。現今南明軍隊任何一家都能新建營頭,一些山裡的土匪只要願意接受明軍招安也能立營頭,但這營頭名號繁多,叫什麼的都有,人數也多少不等,並非建制化,在永曆政權眼中也是可有可無的。而成軍則要比立營頭正式得多,首先能成軍的最少也得有永歷朝廷授予的總兵官銜,而不是隨便一個遊擊、都司就能拉出來單獨成軍的。

  永歷朝廷沒有給周士相正式的總兵銜,但兩廣總督連城壁出於權宜之計給了周士相記名潮州總兵的官銜。明朝的總兵官並無固定品級,也非常授,統轄兵力、編制定員也不定。一般能任總兵者多為世勳公侯或衛所都指揮擔任。大明軍制以衛所制始,以都指揮使、衛指揮使、千戶、百戶、總旗、小旗為軍官編制,遇戰事則臨授總兵官,總兵以下則加副將、參將、遊擊、守備、千總等。如吳三桂當年便是以都督指揮擔任遼東總兵官。

  崇禎年間,即便關內關外戰事連年不斷,各地總兵官也不過30餘人,其中加將軍號能稱為“總鎮”或“大帥”的更是寥寥無幾。甲申以後,總兵官就變得氾濫了,僅廣東沿海各地的總兵官就高達十多人,記名總兵更是多得飛上天。總兵這個銜頭當真是不值錢了。

  不過再是不值錢,有記名總兵這個銜頭在,周士相和太平軍便是屬於永歷朝廷編制內的兵馬,再也不是那種可有可無的營頭。若不是連城壁實在是有心無力,只怕這會早按慣例派監軍到香山來了。

  進駐各鄉的太平軍現在都在招兵買馬,隨著隊伍的擴大,原先的百戶、總旗制肯定已不合適,所以周士相便借著記名總兵這個銜頭決定在軍中實行新的指揮體系。換句話說,周士相要為部下們升官了。

  在升官之前,周士相命各營將新近徵兵情況報上來,雖然香山百姓不是群起而參軍,但各營報上來的數字還是讓周士相頗為滿意的。

  兵招得最多的就是駐永樂鄉、長寧鄉的陷陣營。

  鐵毅在當地對地主士紳進行了殘酷的清洗,可以說將原本騎在二鄉農民頭上的士紳全部殺光,不僅如此,他還把當地的宗族勢力也連根拔起,這個舉動雖讓太平軍名聲大壞,也讓當地的大姓對太平軍極度仇恨,但卻收到了非大姓農民的擁護和支持。在分到原先他們想也不敢想的上等田地和地主家的浮財後,又看到新安置過來的太平軍家屬享有的優良待遇後,永樂、長寧兩鄉的農民對參加太平軍極度熱情。截止正月底,陷陣營共招收了1950人的新兵。

  其次便是駐龍眼都的虎捷營招兵最多,因為龍眼都鄰近譚江,當地百姓對於江對岸新會發生的戰爭並不陌生,都知道清軍在新會遭到了大敗,又看到江上佈滿了明軍水師,所以對於清軍的恐懼大為減少。宋襄公親自坐鎮龍眼都進行的土地整並又給了這些百姓甜頭,秦智生又竭力約束軍紀,做到對當地村民秋毫無犯,因此雖說當地的宗族力量尚在,但宗族對於村民參加太平軍並不反對,這就讓秦智生順利的招到了1200名新兵,其中有400多是常年在江邊打魚的漁民。

  駐良字都的雄威營也招了600名新兵,駐仁厚坊的震虜營招了700人,駐前山寨的近衛營招了900多人。各營都在招兵買馬,齊豪也沒閑著,趁著整訓炮兵的空當,也招了500多新兵。再加上陸續有從七娘山、梧桐山等山中走出的明軍殘兵加入太平軍,使得太平軍的兵員人數從渡江後的4000餘人擴充到了12000人。

  兵是招得不少,但新兵都沒經訓練,更未經戰陣,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而且重要的是太平軍從香山奪取的清軍糧草在不斷消耗,在新糧未收之前,宋襄公給出的缺糧期長達兩月。同時他提醒周士相,這年頭打仗其實拼的不是雙方戰鬥力,而是拼得是當官的能不能讓部下吃飽肚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5

第273章 糧食

  宋襄公的話,周士相非常認可,前世時他就知道一句名言,那就是戰爭打得就是後勤,沒有後勤保障的戰爭是沒有勝利希望的。而放在這個時代,這句話便可以直接歸納為——明末的戰爭就是糧食的戰爭。

  崇禎年間的流民造反,歸根結底就是百姓餓得受不了,為了活命他們只能拿起武器造官府的反。滿清在關外的叛亂同樣也是如此,為了能吃飽吃好,他們便只能打比他們富裕的大明主意。滿清入關以後,北方為何能短時間被他們平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北方的人口沒了!

  人少了,糧食自然就夠吃。肚子裡有食,老百姓才不問你是漢人朝廷還是胡人朝廷,誰能讓我們填飽肚子,誰就是朝廷!

  儘管前世之時很多人鼓吹滿清的統治,但身臨其境的周士相卻簡單的認為,滿清能夠竊取中原並能夠迅速穩定局面,是因為他們在漢人地盤上無數次的屠殺所致。

  屠殺不是因為漢人的反抗,而是因為他們沒有糧食!

  滿清無法提供糧食給漢人百姓,但又怕他們餓得受不了反抗,便索性將他們統統殺了。這樣人沒了,地裡的出產再少也夠剩下的人填飽肚子,如此就不需要滿清背負明朝的沉重人口負擔,也不用再怕重走明朝滅亡的老路,這麼划算的買賣鬼才不幹呢!

  清軍能打仗,是因為他們能吃飽,太平軍想要打敗清軍,同樣也要讓士兵填飽肚子。只有吃飽了的士兵才有力氣上戰場,只有吃飽了的士兵才會念叨讓他們填飽肚子的人好。

  有奶便是娘這五個字無論是周士相的前世還是今生,都是一句貶義話,往往是形容人忘恩負義,不過放在軍隊上面,這五個字可就決定一切了。

  為何太平軍能夠新招6000新兵,難道這些新兵都是心懷家國,身負血海深仇要和滿清不共戴天的嗎?顯然不是,他們來當兵,是為了吃上太平軍的軍糧,是為了給家裡減輕負擔,同時也為家人從太平軍這裡獲取好處。如果太平軍不能讓他們吃飽,他們就會不滿,進而對太平軍在香山施行的政策懷疑,最終,他們會拋棄太平軍,甚至反過頭來咬太平軍。

  人心就是如此。

  周士相從沒奢望這些新兵裡有多少真正反清複明的義士,所以他必須解決軍糧的問題。休說2個月的缺糧期了,就是一天也不行。不但要保證有米,還要保證不定時能吃上肉,至少得讓士兵們有足夠的力氣參加訓練,有足夠的底氣奔赴戰場。

  張安從肇慶帶來了北京將在廣州設滿城的情報,同時也花重金從唐三水那裡搞到了廣東各地駐防清兵的底細。

  最遲到三月,北京來的滿州八旗就會抵達廣州,到那時,一直在廣州憋著的尚可喜肯定會老虎出洞,現在周士相很難判斷尚可喜到時是先打新會還是先掃蕩香山的太平軍。不過無論尚可喜先選擇哪個方向,對太平軍都不是好事。

  張安能夠將唐三水的利用價值壓榨到最大,讓周士相十分吃驚,這個當初他在羅定心血來潮而設的軍情司大使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周士相讓宋英陪張安在香山各鄉轉了轉,其後從公庫取出600兩黃金交給張安,他讓張安回到肇慶後盡可能將情報網發展到廣州,並且馬上建立和香山的兩條秘密聯絡通道。

  第一條通道是經廣州到香山,第二條則是經新會至香山。周士相叮囑張安,這兩條秘密聯絡通道一定要派最信得過的人掌握,且兩條線上的情報員不能知道對方的存在,同樣一條情報也必須經兩條線同時向香山傳遞,這樣哪怕其中一條出了問題,另外一邊也能把情報送到。

  周士相前世只是普通的士兵,對於情報和構建情報網、情報人員培訓等等也知之不多,但他那些從電影電視中看來的地下鬥爭戲碼卻絕對是這個時代最有價值的情報知識了。所以他抽出兩天時間將自己所知的有關情報戰線的知識盡數教給了張安和宋英,又調了8個從羅定起就追隨太平軍的老兵讓張安帶回肇慶,以便加強他手中的力量。

  得知張安和唐三水搞了個米行後,周士相便問張安是不是能將糧食偷偷運送一部分到香山來,對此,張安有些為難,畢竟肇慶和香山之間離得太遠,中間又隔著廣州城,明目張膽的運糧到香山肯定不行。但張安還是答應回去找唐三水通通路子,看看是不是能經新會這邊往香山運糧。

  新會現在由陳奇策的水師和鎮國將軍朱統等人把守,他們也缺糧得很,要是張安真的通了唐三水路子秘密從肇慶運糧過來,周士相敢肯定陳奇策和朱統他們絕對會想從中分上一杯羹。這不是說陳奇策他們貪婪,而是現實所逼。

  周士相讓張安回去想想辦法,要真不行也就算了。若是唐三水答應幫忙,糧食真能運到新會,那到時他再和陳奇策他們商量此事。不管怎麼也得分他們一些,畢竟他們也困難,而且還得指著人家用水師把糧食運過江呢。

  張安走後,周士相接連兩天都是在和廖瑞祥、宋襄公商量糧食的事情。

  各鄉公所成立後,鄉長們接到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到各村徵收永曆十年的稅糧,說是收永曆十年也就是今年的稅糧,可今年年關才過,這春耕還沒開始,所以實質上太平軍徵收的是永曆九年的錢糧。

  永曆九年也就是順治十三年,當年清朝委任的香山知縣孫文正已經徵收過兩季錢糧了,且因為新會包圍戰所需,又加征了一次,饒是香山水土肥沃,一年兩熟(前山寨等地可達三熟),也經不住清軍如此徵收。原以為太平軍是要征今年的夏糧,不想征的卻是去年的秋糧,這讓很多剛剛從太平軍手中嘗到甜頭的農民大為不滿,各鄉公所對於縣裡的征糧命令也是牢騷滿腹,認為征糧是應該,可不能今年征去年的糧啊,這讓百姓們如何想,也讓鄉長們如何辦差?

  不過很快,縣裡又來了公文,要各鄉馬上清查轄區內的人口,並重新登記做成黃冊送縣裡。與此同時,凡登記在黃冊中的丁口一律不再向官府出徭役,不但如此,往後官府需要徵發百姓修路修橋、挖溝築渠、出差運輸都跟從前不一樣了,不但不需要他們自帶工具、口糧,反而提供吃住,完工後還能以一日6文的價錢結算役錢。

  與胡蘿蔔一同砸下來的還有大棒,凡是不配合官府登記造冊的,不但不免徭役,更要地稅加重,官府但有事攤派,這些人家也是最先徵發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5

第274章 生產

  永曆十年征永曆九年的錢糧,這放哪朝都是件稀罕的事,但聽有提前征若干年後的,沒聽說有征從前的。

  周士相偏偏這樣做了,但他的目的並不是真的在香山來一次刮地皮,而是要借這個理由把那些隱藏人口全部挖出來。

  廖瑞祥接手新會縣衙時,衙中六房的吏員大多沒有跑,反而聚在一起將縣裡的大小公文、核檔文案盡數保管好等侯新縣官接手。吏員們此舉也是常態,無論明官來還是清官來,都需要這些吏員協助,否則縣裡的公事官員們都是兩眼抹黑,什麼都不知道。有這些地頭蛇幫忙,新接任的官員可以很快將衙門運轉起來,而這些吏員也能夠繼續留任保住飯碗。正所謂賓主盡歡,何樂而不為。

  有前番在新會的短暫知縣生涯,更有曾為某知縣師爺的經歷,廖瑞祥對於衙門吏員的道道也是熟知,奏稟周士相後將他們都留任了下來。

  接手縣衙後的第一件事,廖瑞祥便是叫吏員們將香山黃冊從庫房中取出,然後按各坊都一一清查在冊丁口,最後報給周士相的數字是香山共有7600戶,總人丁49000人,其中丁口25800人。

  這份黃冊是永曆七年,也就是順治十一年的時候香山縣造冊的,而順治三年紹武政權在廣州成立時,當年香山造冊的總人丁是126000余,丁口53000人。

  前後相隔八年,香山人口銳減一半。這還是得益於香山本就是人煙稠密之地,土地又極其肥沃,更有水鄉便利條件,與之相對的羅定、高州、廉州、肇慶等地卻是有很多縣只餘千把人口,很多鄉里都是杳無人煙。

  兩萬多丁口按大明律都是要繳皇糧的,香山地冊統計的田畝數將近40余萬頃,也就是說單純以帳面數字盤算,香山的成年丁口每人應該能種近20畝地。但事實是香山這400多萬畝土地大部分集中在地主手中,只有一半的田地掌握在普通百姓手中。而各鄉公所報上來的情況又顯示,當地百姓有近三分之一都是沒有自己土地,專以租種地主家土地為生的佃戶。

  土地是這個時代百姓的命根子,也是維持任何一個政權的根本所在。周士相精力有限,不可能學後世偉人般自己做個詳細的土地調查報告,所以他只能從這些帳面上的數字來計算自己每年能夠從香山得到的錢糧總數。結果算下來的結果是,按一年徵收兩次,一次夏糧,一次秋糧計,太平軍只能從香山農民手中得到10000多石的糧食,換算成斤數,則是100多萬斤。

  猛一聽,100多萬斤糧食絕對是個天文數字,堆起來能上天。可攤到太平軍每個士兵頭上,一人只有100多斤糧食。100多斤糧食如何能養一個士兵一年,還不包括戰時額外的補給。士兵都不夠吃,更休提安置在各鄉的原後營老弱婦孺在夏糧收割前都要無償供應他們糧食以及糧種。

  這麼多的土地,卻只能得這麼點糧食,糧食哪去了?單以土地來算,每年至少也要200多萬斤糧食才對。

  答案是糧食在那些地主士紳手中,他們掌握了香山大半的土地,在剝削佃戶的同時,他們一粒糧食都不用交給官府,因為他們是有特權的士紳!

  問題繞來繞去又繞到了地主士紳頭上,永樂、長寧等鄉已經不存在地主,所以當地的田地全部被當地鄉公所拿來分了,龍眼都也好些,鄉里的地主跑了一大半,只剩幾家在觀望形勢。其他鄉,情況很不好,在鄉舉人好幾十個,原先家中有做過官的更是多達上百家,這些家族一律稱之為士紳家族,祖上有很多還是做過大官的。

  廖瑞祥不同意拿這些地主士紳開刀,宋襄公也反對,周士相本就無意把名聲弄壞,所以他沒有殺人奪地的心思,然而他又必須要解決缺糧的問題,所以三人合計後,決定以溫和的形式從地主士紳手中把糧食摳出來。

  征糧是動作的藉口,清查隱藏人口則是逼士紳們就範的第一個手段,而免徭役等配套的政策則是吸引隱藏人口主動登記的誘餌。

  所謂隱藏人口實際就是歷朝歷代的通弊,凡是有舉人身份的讀書人中了功名後都會得到一系列的政策優待,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免賦稅。這個優待政策就使得很多農民因為貪圖小利而將自己的田地投充到士紳名下避稅,久而久之,這些農民就成了士紳的佃戶或直接成為黑戶,原本應作為丁口登記入官府納糧名單的他們就此消失了,隨同一起消失的就是無數的土地。

  與此同時,有了功名地名的讀書人做了官後,同樣也會在家鄉大肆購並土地,在任時可能吃相還好些,致仕後就變本加厲了。士紳土地不斷增加的同時,官府的稅入卻變得越來越少,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香山有40多萬頃的田地,可太平軍只能按冊徵收不到400萬斤的糧食。

  不能小看士紳的貪婪,宋襄公說當年嘉靖朝的首輔徐階在其老家就吞併了二十多萬畝土地,香山的士紳雖沒出過徐階這等大人物,但做過尚書的有,侍郎的也有,知府、知縣就不計其數了。這些人沒一個不給自家置田產的,二百年下來,香山境內還能有一半土地屬於普通平民已經是相當難得了。

  胡蘿蔔加大棒把士紳名下的黑戶挖出來,就是斷了這些士紳的根,沒有人替他們種地,他們的田產再多又能如何。為了讓這一政策落實到實位,周士相又命各鄉駐軍以清查清軍奸細的名義入村細察,凡登記的都發給新的憑證,沒憑證的則一律抓到鄉公所看押起來。

  突然開到村裡的太平軍嚇壞了那些還在觀望風色的黑戶們,也嚇壞了地主士紳們。七天內,香山縣的丁口就增加了9000多人。

  把黑戶挖出來不讓他們再替士紳種地顯然不現實,太平軍不可能養著他們,所以接下來就是談判的事。

  宋襄公代表周士相和地方上的士紳談判,最後達成的結果是地主藏下的黑戶都要登記造冊,並且都要按丁口繳納錢糧,但他們沒有自己的土地,所以官府允許他們繼續租住從前的土地,並從這些田產中收取應繳錢糧。這個土地自然就是屬於那些地主和士紳家族的,也就是變相的由地主和士紳們承擔了他們所隱下人口的稅糧。

  這是個變相的士紳一體納糧制度,也是太平軍以高壓落實的一條政策。這個政策目前也只能在香山實行,因為太平軍對香山有絕對的控制權,換在其他地方是想也不用想的。

  另外,香山各鄉有田產達到200畝以上的地主和士紳自願向太平軍“輸捐”軍糧,數量按田畝數逐級遞加,最終共“輸捐”大米6550石。

  迫于太平軍的強勢,香山境內的地主士紳只能咽下這個苦果,但事情以後的變化卻讓他們更加憤怒。

  為了能夠獲得更多的青壯勞力從事生產任務,周士相又讓新會縣衙出臺了一個吸引流民的政策,就是但凡遷至香山的流民都可以從香山獲得一塊田地,面積從三畝到十畝不等。只要流民在這些土地上耕種滿五年,這塊土地就永遠屬於他。而在此期間,他只需向官府繳納田間產出的三分之一即可。

  香山哪來的流民?

  所有士紳都瞪大眼睛看著鄉公所和村公所新張貼的告示,他們都清楚無誤的明白官府口中所謂的流民就是指那些被他們藏下的黑戶!

  黑戶們也的確動心了。

  ……

  征糧告一段落後,香山縣衙、各鄉、村公所便將精力主要投放在恢復生產和春耕上面。為了有效利用境內現有生產物資,各鄉公所統一組織百姓生產,耕牛、犁耙等重要生產工具更是重點保護。一些鄉公所也試驗將分散的獨戶種植轉為整合統一耕種。

  商業也在逐漸恢復,香山縣衙鼓勵縣中小手工作坊加大生產,各鄉設集擺市。從前的苟捐雜稅也大多免除,只收取商品市值一定額度的稅金。打造生產工具的鐵匠坊得到了香山官府的重點扶助,無償提供資金讓他們擴大生產,爭取能提供更多的鐵器生產工具用於春耕之中。

  太平軍繳獲的牲畜很多,統一飼養負擔太多,宋襄公建議不如將牲畜分給各鄉交由村民飼養,將來再從他們手中以等價金銀購回。一來可以減輕太平軍的負擔,另外也可以讓村民心定下來,融入到太平軍中。這個提議得到了周士相認可,指示各鄉以後多養豬,村民養的豬越多,太平軍除了市價購買,還會有額外賞賜。

  因香山境內水系發達,各鄉公所也相繼按照縣衙吩咐組織人手養鴨、養鵝,成立專門的打魚隊,落實縣裡要求盡可能提高魚、肉生產的政策指示。

  在各項民政事務稍稍走上軌道後,周士相於二月二,龍抬頭那天,在香山縣治仁厚坊召集太平軍試百戶以上軍官共商成軍之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5

第275章 成軍(上)

  高要授旗時,周士相共任命試百戶以上軍官共有16人,現在只剩9人。陣亡軍官有百戶葛正、試百戶林再生、彭大柱、吳麻子、鄭大牛、張二江共6人,另有試百戶李輔國因擾亂軍心被周士相斬殺。

  死去的7人中,葛正和彭大柱是大樵山出身的老弟兄,吳麻子是羅定投降的江西營兵,鄭大牛、林再生是羅定的貧民,張二江是德慶之戰被俘虜的營兵,李輔國則是高要投降的駐防綠營把總。

  尚餘9人分別是雄威營百戶邵九公、試百戶王有喜;原震虜營百戶葛正弟弟葛義,試百戶宋二牛;陷陣營百戶鐵毅,試百戶鄭鐵柱;近衛營百戶蔣和以及虎捷營百戶秦智生,另外還有原負責公庫軍的百戶趙四海。

  高要整編時,周士相定五營軍制,各營共有戰兵500人,夥兵20人,全營520人,小旗以上軍官35人。五營合編總兵員為2600人。又以20兵為一伍,伍長由小旗任之;5伍為一隊,隊正由總旗任之;五隊為一營,營正由百戶任之。

  各伍除伍長外,再設一名副伍長,副伍長由軍士任之;各隊除隊正外,再設一名副隊正,副隊正由小旗任之;各營除營正外,再設兩名副營正,副營正由試百戶任之。營中士兵皆為營兵,斬三級者可任軍士,斬六級者可任小旗,以上官階升等首級數倍數之。

  高要授旗所定的一切軍制是出於當時兵員實際情況做的決定,現在太平軍已經擴充至12000人,這種編制顯然已經不適合,總不能讓一個百戶帶領兩三千人的隊伍吧。所以周士相必須要儘快落實太平軍成軍的諸項事宜,以應對接下來更加激烈的戰事。

  與會的除了高要整編時的9名高級軍官,另外還有10多名新會戰後從總旗晉升上來的試百戶,他們大多是羅定以後參加太平軍的綠營降兵和貧民。

  炮營試百戶牛根生在這幫人中很是有些扎眼,他原是尚可喜藩下漢軍鑲藍旗的佐領,新會城破後投降,並被逼令率領一同投降的旗兵擔任太平軍的炮手。之後,因其在清軍攻城戰的出色表現被周士相提為總旗官,決戰之時,牛根生所部利用清軍的東、西炮臺大量殺傷清軍,為太平軍攻破清軍防線立下赫赫功勞。戰後,牛根生被周士相再次提拔為炮營試百戶,負責配合齊豪管理炮營,並主要負責炮營的日常訓練。

  作為漢軍旗投降過來的人,面對這麼多太平軍的高級軍官,牛根生有些坐不住,時不時的就挪動一下屁股,好像椅子上有釘子一般。他的這個舉動讓邊上的齊豪有些好笑,抬手按住他,小聲與他說了幾句,聽後牛根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也不復剛才的小心翼翼,總算是坐得筆直了。

  “咱如今也算是兵強馬壯,香山的地盤咱們也奪了,清妖也怕了咱們不敢過過來了,所以說弟兄們早該升官發財了。總兵是千戶你來做,副將、參將什麼的,弟兄們也一人撈一個,如此才不枉咱兄弟當日提著腦袋跟著秀才你下山不是!”

  自葛正死後,葛義已經成了大樵山剩餘兄弟的代表,和他資歷不相上下的趙四海因為一直擔任公庫軍的百戶,沒有太多戰功,加上當日守衛圭峰山時有過投降的念頭,因此雖說現在周士相讓他接了受傷的蔣和近衛營百戶之位,但他卻是越發的小心做人,或者說為人低調,因此影響力不如葛義。

  秦智生的資歷比葛義這個土匪出身要強得多,他可是和胡全一起在李成棟軍中幹過的,論起來當年葛五、葛六不過是他和胡全聯手壓制住拉進夥來的,所以由他代表大樵山剩餘兄弟發言比葛義要強。不過這人生性厚道,做人比趙四海還低調,故而也就由著葛義表態了。

  “千戶去年領咱們下山時就說過是帶咱兄弟們做大官發大財的,現在咱們總算是有了局面,成了軍後咱不敢做啥副將、參將,給個遊擊幹幹總成吧!”

  說話的是大樵山出身的近衛營試百戶姜樊,年紀不大只26歲,本是廣州城邊上珠江打魚的漁民,清軍佔領廣州後,他的父母兄弟皆遇難,他則因為水性好投江逃了出來。跑出來後,他不敢再呆在廣州,就在附近府縣瞎跑,爾後為了生計投了胡全的寨子,再接著就是跟著胡老大和周士相下山攻打羅定城。大半年下來,也算是豁出命跟著周士相干,立了不少功勞,原先的近衛營試百戶林再生和李輔國死後,他就從總旗升了上來頂了一試百戶的缺。

  姜樊平日和葛義走得很近,因為二人都是酒鬼,且年紀相差不大,生性又都是豁達豪爽,故而很是要好。葛義站出來表態,他自然也就跟著了。有他二人這麼一嚷,廳中眾人自然也是一陣叫嚷,大致意思都是早該成軍了,弟兄們也都早該升官了。

  升官發財是周士相當日在大樵山對一眾兄弟做出的承諾,也是誘惑,沒辦法,他不可能用什麼大義來鼓動土匪們跟他下山幹“革命”,便只能用最現實的做官發財來煽動他們。

  自羅定立營頭以來,大樵山眾人可謂是為太平軍,也為他周士相流血又流汗,葛正、彭大柱死後,現在剩下的大樵山兄弟只剩6人了,每想及此,周士相都是不勝感懷,尤其是葛正死時對他提出的要求,更讓他對自己當日的承諾銘記於心。

  既然承諾了,就要兌現,否則就是欺騙!哪怕現在自己已經完全控制太平軍,周士相也不會做出食言之舉。

  他要履行承諾了。

  “胡兄弟和姜兄弟的話就是今日我召大夥來的目的,我這兩廣總督任命的記名潮州總兵要給咱太平軍正式成軍了,同時也是給眾位兄弟升官,升官的同時也是讓大夥發財。不過,咱們先提成軍的事,發財的事咱們下一步再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5

第276章 成軍(中)

  “成軍不是封官這麼簡單的事,現在咱們太平軍雖然擴充到了一萬兩千人,但是咱的老弟兄卻剩沒多少了,招進來的都是些新兵和降兵,還有我們從新會帶回來的民夫青壯。這些人看著是多,但真正能上戰場和清妖打仗的能有多少?……

  所以我們現在還不能高興,或者說我們不能高興得過早了!我們得尋思如何把能打仗、見過血的老弟兄和新招進來的打磨好,把他們擰成一股繩跟清妖幹,而不是光想著做官的事。兵強了,我們的腰杆子才能硬,我們的地盤才能真正屬於我們!只要我們太平軍能打仗,能打勝仗,能打得清妖不敢跟咱們打,區區一個香山縣又算得了什麼?將來我帶著弟兄們進廣州城!

  不過若是我們太平軍不能打仗,打不了勝仗,那有再多的兵又頂個吊用?清妖一來,當兵的能跑,咱們這些當官的往哪跑?清妖能饒過下面的人,能饒過咱們?所以大夥眼光得放長遠些,升官發財是好事,這事我周士相也樂意幹,也願意帶著大夥一塊幹,可在此之前,我們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把那些阻攔咱們升官發財的全都幹掉,這樣子我們的官才做得穩當,官做穩了,還怕不能財源滾滾來嘛!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周士相說完,笑眯眯看著一干部下。

  “千戶說得在理,在理,咱兄弟都聽你們的,將來你領著咱們殺進廣州城,兄弟我也去尚可喜的王府瞅瞧瞧,看看這個遼東來的老烏龜有多少婆娘!”

  葛義的話引來廳中諸將一陣哄笑,周士相也笑了,他道:“尚可喜一把年紀了,他那些婆娘肯定用得不多,這事我做主了,將來咱們打廣州,尚烏龜的王府就交給你葛六了。你把王府大門一關,我允你在裡面胡鬧三天,誰勸也不成!”

  “要得,狗日的要得!千戶放心,兄弟我肯定把老烏龜的婆娘挨個操一遍!”

  想到真要是有那好事,葛義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他葛六這輩子操過的女人也不少,可唯獨沒操過王爺的女人!

  想到一堆王爺的女人排隊讓他挑,葛六腦瓜門子當真是血氣上湧,下面那玩意不爭氣的竟然蠢蠢欲動了。

  對面坐著的趙四海也是眼尖,一張嘴頓時成了“O”形,指著葛六下面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別的人瞧見了也都是笑得不行,周士相想笑又覺有失身份,便乾脆假裝沒瞧見把頭扭到一邊,緊繃著臉硬憋著笑。

  宋襄公則是依舊坐在那捧著茶碗輕輕吹氣,仿佛葛六在他面前不存在一樣。

  葛六倒是毫不在乎,大咧咧的坐在那,還帶有挑釁的將屁股往前挪了挪,那眼神別提多囂張了,仿佛他有多大似的。

  見狀,邵九公打趣道:“葛六,你他娘的別三天功夫盡花在老烏龜那啥福晉身上吧。”

  “去你的!”

  葛義沒好氣的白了邵九公一眼,“老烏龜都一把年紀了,他那福晉還不老掉牙,褲襠裡一片老褶子?這種老貨看了就倒胃,爺可不好這口,你要好這口,我白送你!”

  眾人聽了葛義這粗話,又是一陣哄笑,就連牛根生也是憋不住笑了出來。別人沒見過尚可喜的福晉,他這前漢軍鑲藍旗的佐領能沒見過?還別說,真是他娘的老褶子,看了就倒胃。

  禿子蔣和傷還沒好,但這次成軍是大事,周士相特意讓人將他扶了過來。他邊笑邊叫道:“我說千戶,你把尚老烏龜的王府許給葛家兄弟了,那咱們兄弟呢?都是一塊提著腦袋給千戶賣命,誰個見了清妖也沒慫,千戶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叫咱弟兄寒了心不是?”

  “哈哈,本千戶何時寒過兄弟們的心?葛六得了平南王的王府,那廣州城不是還有座靖南王府嗎?”

  牛根生待周士相說完,插了句嘴道:“千戶,廣州城內可不是單有兩座王府,還有總督衙門呢。清妖的兩廣總督李率泰可是大漢奸李永芳的兒子,他的婆娘是老奴的侄女,府上可不少旗人的女子呢。”

  李永芳?

  周士相一愣,這可真是個大漢奸,當年要不是他把鐵嶺、撫順、清河等明軍重鎮賣給奴爾哈赤,老奴早他娘的咯屁了,哪裡還有如今的滿清。

  大漢奸的兒子再加上一個愛新覺羅家女婿的身份,李率泰這個本來在周士相心目中處於打醬油角色的總督大人頓時被他掛在了心上。

  蔣和想得沒那麼多,只笑道:“靖南王府加總督府,還有旗人的娘們,乖乖,可夠咱兄弟快活了!”

  周士相卻止住笑容,正色說道:“想要進廣州城快活,咱們就得有能打進廣州城的能力!你們也許都聽說了,北京的清妖朝廷要在廣州設滿城,他們南下的滿州八旗兵過些日子就能到廣州。軍情司給我送來的情報顯示,南下廣州的滿八旗有2000多戰兵,另外還有一萬多八旗兵的家眷一同南來。

  這些滿州兵再加上尚可喜和耿繼茂的漢軍旗兵,另外還有李率泰的綠營兵,廣州城中的清軍可比咱們兵馬多得多,也強得多!咱們太平軍要是沒有打敗清軍的能力,休說進廣州城快活了,就是在香山也呆不住,所以咱們這次成軍必須以強軍為目標,這個目標不但能讓咱們進廣州城快活,更能保住我們的命!”

  稍頓,又道:“或許在你們眼中,廣州城就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地方,可在我周士相眼中,這世上還有比廣州城更好的地方——那就是北京的紫禁城!

  現在,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這一次成軍各營都必須無條件服從,新軍的各項任命也必須無條件遵從,誰也不能跟我擺什麼老資格,我只要一個結果,那就是太平軍必須是一支能打仗,能打勝仗的軍隊!

  現在,我以記名潮州總兵的身份宣佈太平軍正式成軍,各營編制、將官人選由宋先生宣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6

第277章 成軍(下)

  根據周士相和宋襄公事先商定並集合現有武器裝備,太平軍自即日起整編為步軍左營、步軍右營,親兵營、炮營、輜重六營,另編水營一部、騎營一部,同時成立軍帥府並增設預備兵營。

  步軍左、右營由原陷陣營、雄威營、震虜三營合併而成,不足兵員由近衛、虎捷抽調。

  整編後的步軍左、右營各3000人,其中步軍左營武器標配為刀1000把、矛2000杆,弓160張、弩30具,另有鐵甲150具,棉甲1200幅、盾900面。

  步軍右營為半火器兵,武器標配為銃1200杆、刀500把、矛1200杆,斧120把,另鐵甲60具、棉甲600幅、盾300面。

  親兵營由原近衛營改編,全營兵力1000人,武器標配為刀200把、矛800杆;

  炮營全營兵力1000人,設有大小銅炮116門,銃炮130杆、虎尊小炮40門,另有炮車150輛、雙輪推車100輛,拉炮用駑馬、驢、騾合計400頭。

  輜重營由近衛、虎捷二營剩餘兵力並抽調原後營保安團丁組成,兵員配製為1500人,武器以刀、矛為主。太平軍原先擁有可拉車的牲畜除調撥炮營外全部集中于輜重營,供運輸使用。

  水營以新招香山漁民及原降兵中的潮州兵組成,暫定800人,因水營為新組建,故還沒有戰船配署。

  為解決水營有名無實的尷尬,周士相讓廖瑞祥儘量從漁民手中收購漁船,將其改建為可在內河駛行的小型戰船,供水營先行訓練起來。另外還要重金聘期工匠到香山為水營打造能在珠江、譚江上面航行的戰船,最好還能在海上航行。

  這個要求顯然有些不切實際,公庫的資金也不足以承擔打造水師的要求,因此周士相便只能耐下性子緩步發展。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派人到新會向陳奇策購船,還讓人到沿海地區要漁民帶話給洋上海盜,若他們願歸順太平軍,周士相將予以重用。

  騎營由邵成國的騎兵隊擴充,因戰馬、騎手不足,短期內無法進行大規模擴充,故暫定兵員300人,實際有戰馬52匹,駑馬80匹。

  整編後,太平軍建制兵員10600人。

  步軍左、右兩營營兵力配製為10人一伍,50人一隊,300人一衛,600人一旅,全營為一師(營)。

  一伍設伍長一名,小旗銜、副伍長一名,軍士銜;一隊設隊正一名,總旗銜、副隊正兩名,小旗銜;一衛設衛長一名,百戶銜、副衛長兩名,試百戶銜;一旅設旅帥一名,千戶銜、副旅帥兩名,總旗銜;一師設師帥(營官)一名,衛指揮使銜、副師帥兩名,指揮同知銜。

  同時于各隊設安軍小使一名,小旗銜;各衛設安軍中使一名,總旗銜;各旅設安軍大使一名,百戶銜;各師設安軍使一名,千戶銜。

  親兵營和輜重營、炮營參照步軍左、右營定制編員,水營和騎營因規模不及以上諸營,暫以一旅定制,對外則稱全營。

  各營營官人選分別為:

  步軍左營營官葛義,副營官姜樊、宋二牛;

  步軍右營營官鐵毅,副營官鄭鐵柱、王有喜;

  親兵營營官邵九公,副營官管三水、朱慶來;

  炮營營官齊豪,副營官牛根生、江四海;

  輜重營營官趙四海,副營官陸武、崔豹;

  水營營官唐正兵,副營官鄭慶、錢來;

  騎營營官邵成國,副營官王化、鮑德。

  以上諸營成立後,各營即挑選所屬士兵入營整訓,剩餘人員則編入預備兵營,同時各鄉保安隊戰時也歸預備兵營提調,用以補充作為野戰軍種的其它各營。自成軍之日起,有來投太平軍的也全部集中到預備兵營進行訓練,訓練合格後方可獲得補充至野戰軍的資格。

  預備兵營營官暫以受傷的蔣和擔任,待其傷癒後再行擇將。預備兵營主官職銜等同戰兵各營,以下則各降一等。

  同時成立太平軍軍帥府,各營歸軍帥府直接指揮,軍帥自然由周士相擔任,副軍帥則由向來穩重的秦智生擔任。

  宋襄公則擔任軍帥府總幕僚一職,負責軍帥府日常運作,公文軍令軍紀制定、糧草物資分發等,同時協調地方事務,戰時與預備兵營營官一同補充兵員至前線。

  各營駐地也要進行變動,原先駐各鄉太平軍太過分散,不利力量集中,也不利應付突發戰事需要。故重新整編後,步軍左營進駐增城一線的銀瓶嘴山,步軍右營和炮營則全部進駐良字都。親兵營和騎營駐香山縣城,輜重營駐龍眼都,水營駐永樂鄉。以上諸營為野戰軍種,不事生產,而預備兵營則在訓練同時要進行生產,故又名生產建設兵團,駐地為前山寨。

  新的軍制和官制都是周士相結合衛所軍制和後世軍制自創的新軍制,當中肯定有不合理之處,但時間不等人,周士相也只能先如此安排了。不過為了滿足部下們升官發財的願望,周士相在太平軍內部實行自己那一套軍制,對外則是按普通明軍建制進行封官。

  秦智生和蔣和被授予副將銜,葛義、邵九公、趙四海、齊豪,鐵毅被授予參將銜,其他副營官、旅長等都被授予遊擊、都司、守備等官職,一時間,太平軍之內大人稱呼不絕於耳,當然,這些大人們全是記名的,還沒有永歷朝廷正式授予的官憑和官印。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周士相頭一次以記名潮州總兵的身份向昆明的永歷朝廷發去奏章,奏章是宋襄公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的,字裡行間反復推敲又推敲,做到沒什麼犯諱這才送到新會,請陳奇策派人送到雷州的總督衙門,再由兩廣總督連城壁代為上呈朝廷。

  奏章中,周士相向永曆帝表明了自己身為明臣,堅決抗清的忠心態度,並詳細記錄了太平軍自羅定立營後的大小戰事,及為朝廷奪取新會、香山的經過。周士相請求朝廷能給予自己合適的身份,畢竟他麾下已有上萬人馬,單一記名總兵的身份無法讓地方士紳信服,也無法讓自己的部下安心,所以為了廣東抗清的大局,也為了安定人心,天子最好能給自己一個實授的總兵封號,並且給予自己的部下實授官缺。

  這份奏章是擺明瞭跟永歷朝廷要官的,這不是一個臣子應有的態度,宋襄公勸周士相不要這樣寫,只說說功勞就行,永歷朝廷裡那幫大臣們不是傻子,會知道接下來怎麼辦。

  可周士相偏不同意,非要這麼寫,他的理由是太平軍是自己一手拉起來的,新會也是自己奪下守住再交給陳奇策的,更別說自己還重創了清軍,如今太平軍在香山,朝廷一文銅板也沒撥過,一粒糧食也沒給過,他周士相卻偏偏替朝廷收復了香山,牽制了廣東清軍,並且正在部署收復廣州。收復廣州肯定是虛張聲勢,誇大其詞,不過周士相愛怎麼寫就怎麼寫,永曆帝總不會因為他虛張聲勢就抹殺他的功勞吧,也不能不給他回應吧!

  周士相並非是真的要官,只是不想讓部下們失望而矣。他任命得再好聽,也都是些記名,而能去掉這個“記名”的只有永歷朝廷,否則除了他扯旗自己幹就一點辦法也沒有。畢竟有正統的大明皇帝給自己授官,一眾土匪、貧民、降兵出身的太平軍官們會覺得身價倍增,這個官也是有名有實,能光耀祖上門楣的。最重要的是有了永歷朝廷正式的任命,這些人對於永曆政權才能有最切實的認知,對於南明的忠誠才會慢慢建立。

  周士相不會昏了頭學孫可望,所以他要宋襄公寫了這封要官的奏章,至於永曆帝怎麼想就是他的事了。雷州的連城壁又是如何看待他這份奏章,周士相也不在乎,甚至這份奏章是不是能送到昆明他也不在乎。他實際就是表明一個態度,而這個態度本質上是讓連城壁瞧的——你到底給不給我實授?

  ……

  新的編制和各將主官任命後,太平軍上下就迅速忙碌起來,連帶著各鄉公所也跟著忙,畢竟軍隊移防的事情要牽涉到他們。所有人都在忙,周士相也沒閑著,他要挑選自己的親兵。

  親兵營的營官是邵九公,但親兵營同樣也是歸軍帥府直接指揮的力量,所以周士相決定自己挑兵,他讓宋襄公把風放了出去,結果回去的各營主官很快就將手下的精壯新兵送到了仁厚坊,足有2000多人。

  最終周士相從這2000多人中選了600人出來,這樣加上原先近衛營的400人,正好湊齊1000人。那600個新兵聽說自己被抽中調入總兵大人的親兵營後,興奮的不得了。

  什麼是親兵營,那不就是總兵大人的家丁嘛!想到以後能享受將領親信家丁的待遇,這六百人想想也高興。另外一千多人雖然沒有被選中但也沒有失望,因為成為總兵親兵家丁固然是好,但喪命的風險也大,打起仗來這些人可是要衝在前頭的。

  經個大半個月的重組,新建的太平軍諸營方才稍稍定當下來,軍帥府制定的新訓練大綱也派發了下去,各項規章制度也在不斷的出臺。隨著一道道軍令發出,太平軍也越來越像個軍隊的樣子。

  宋襄公跟廖瑞祥要了10多個秀才進入軍帥府,以協助他這總幕僚處理公務。因為軍中大半將領都不怎麼識字,請示周士相後,軍帥府行文各營的安軍使,讓他們在本職安軍工作之餘,也要擔任主將的參謀一職。這個參謀不是幫助參謀軍情,而是幫著看公文寫公文。

  廖瑞祥的衙門差事幹得不錯,花了近兩個月時間,他在香山境內共設置了12處驛站,並全部交接給太平軍。驛站對於軍情和公文傳遞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周士相又讓宋襄公將這些驛站管起來,將其中幾處位於交通要道的驛站升級為兵站,負責補給物資、接收傷病員、招待過往軍隊等。兵站由軍帥府直接從公庫撥銀,免得廖瑞祥老來訴苦說縣衙沒錢,周士相對他盤剝太狠。

  剛進入三月,張安傳來重要情報,由滿州正藍旗固山額真噶來道噶統率的南下八旗兵已經到達廣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6

第278章 廣州將軍

  三月的廣東,正是天氣最適宜之時,往後再去上個把月,那就熱得很了。不過這天氣再適宜,兩廣總督李率泰也是熱得滿頭冒汗,新任廣州將軍哈哈木已經和南下的正藍旗固山額真噶來道噶會合,今日就將抵達廣州。為迎接哈哈木和噶來道噶,廣州城內軍民全部被動員起來,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繼茂也是早早盛裝出城親迎哈哈木這位滿州正黃旗的新貴去了。

  上午辰時,哈哈木派快馬來通傳,說是他率八旗兵定於午時入城,屆時也不必驚動廣州地方,旗兵入城後直接開入滿城休整,免得擾民。可話是這麼說,廣州的文武官員又哪裡敢當真?平南王和靖南王都早早出城迎侯了,他們這些下面的人還敢比王爺架子大不成?真要不去,自個這飯碗肯定要被上面給砸了!

  李率泰倒是沒急著出城,而是領著總督衙門裡的一幫人,還有廣州知府朱國榮對新建滿城做最後的巡視。

  自接到朝廷旨意要在廣州設滿城後,總督大人這心思就全放在了滿城的修建上面,可謂是一天也沒耽擱,一天也沒輕鬆。總算蒼天不負有心人,經過長達兩個月的營建,一座嶄新的、可供十余萬人居住的滿城就好像一夜之間聳立在了廣州城中,遠遠看去,既是高大又是威嚴。

  營建速度如此之快,主要還是得益于廣州本就是粵省首府之地,故明朝時廣州城就修得極大,再加上清軍對廣州的大屠殺,使得城中人口比之極盛時期要少十數倍,因此城中空地、空房極多,這就省下了營建前對居民進行搬遷這一程式,省下了不少時間。

  為了讓滿洲將士和其家眷入住滿城後有優良的居住條件,李率泰特意挑了廣州城最好的地段修建滿城,面積足足占了廣州城三分之一大。不僅如此,李率泰還下令對滿城內原漢人的房屋進行整修,把難看的全拆掉重蓋。

  如此一來,既要修城牆,又要修房屋,還要整修街道,開挖護城河,工程實在是太大,時間上必定來不及,但朝廷的旨意又是要廣東必須在南下八旗到來前將滿城營建完畢。故此李率泰採取的唯一辦法就是大量役使民夫,不顧民夫死活以人命來完成這一不可能的任務。這就造成前後兩個多月的滿城修建工程累死4000多漢人民夫的慘劇。可憐的是,這4000多漢人民夫的死亡在李率泰眼中卻是不值一提,甚至都沒有將此事當一回事,只廣州城外亂葬崗上新添的白骨將此事留存了下來。

  ……

  “大人,時辰不早了,是不是該出城準備一下了?”

  隨總督大人在滿城中巡視來巡視去,廣州知府朱國榮有些擔心會來不及出城迎接八旗大兵,便提醒了李率泰幾句。

  “不急,尚早,尚早。”

  李率泰仍是不急,從袖中取出香帕抹了額頭汗水,耐著性子又去糧庫看了看,確認供給八旗將士和家眷的大米都是堆得滿滿,沒有陳米和砂石在內,供應的肉食菜疏也是早上剛從城外運進來十分新鮮後,他才露出滿意笑容,吩咐下去準備轎子,隨行眾人都隨他出城迎接廣州將軍和駐防八旗將士的到來。

  朱國榮臨走時回頭看了眼堆滿了大米的糧倉,心下很是自得,因為這些糧食和菜蔬、魚肉全是他朱知府一手操辦出來的,那些滿州大兵進城後肯定會對廣州府的供給十分滿意,廣州將軍哈哈木對他朱國榮也定是嘉許不已的。

  李率泰到城外後第一眼就看到了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繼茂。尚藩和耿藩下面的都統、副都統來了不少,大紅的頂戴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平南王世子尚之信也在,卻不如從前那般趾高氣昂,只是垂手立在父親身邊默不吱聲,也難得的沒有給比他還小兩歲的耿繼茂臉色看。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粗鄙武夫!”

  李率泰心下暗罵尚之信在新會的大敗讓清軍損失慘重,面上卻不動聲色上前和尚可喜、耿繼茂客套起來。

  “兩位王爺來得可是比下官早得多了,呵呵。”

  “總督大人來得也不遲嘛,本王和靖南王也是在府上呆得無聊,索性便早點來,順便活動活動筋骨,欣賞欣賞南粵美景,呵呵。”

  尚可喜一臉笑容的同李率泰客套了幾句,耿繼茂卻是很冷淡,應付了兩句後便將頭扭了過去看著北面。

  “少年得意卻不知做人,他日終歸禍事!”

  李率泰暗哼一聲,故作未見,仿佛老友相見般和尚可喜說些這城外風光來了。

  尚可喜也是人老成精,心下再是不喜李率泰,這當口卻是和李率泰相談甚歡。

  城門外尚藩的漢軍鑲藍旗、耿藩的漢軍正黃旗都調來了不少精兵,打著兩藩各自的旗幟列隊迎侯,看上去軍容整齊,很是威武。李率泰的親信,新會之戰擅自撤退的督撫標兵參將胡啟立也領了500標兵獨立成隊,單從軍容上看,不比兩藩旗兵差。

  為了討上面歡心,朱國榮特意組織了數千百姓到城外參加迎侯,備了犒軍的酒食,另外還備了鑼鼓,看著好不熱鬧。

  午時剛過,派往打探大軍行程的快馬就回了,說八旗大兵再過一刻就到。

  聞訊,李率泰精神一振,立時吩咐下去準備歡迎廣州將軍和駐防八旗到來。

  尚可喜和耿繼茂也各自吩咐下去,兩藩麾下旗兵全都打起精神,昂首挺腰。

  午時剛過,新任廣州將軍哈哈木率領駐防廣州的滿州八旗兵就出現在了城門眾人的視線中。

  哈哈木原是駐防江甯昂邦章京,隸滿州正黃旗,前年李定國首攻廣東時,哈哈木曾率江甯滿兵南下支援,所以對於廣東文武而言,哈哈木也算是熟人了。

  李率泰對於哈哈木就任廣州將軍十分歡迎,並且早就打定主意要巴結這位新任將軍,原因無他,只因哈哈木在朝中有人,那個人就是當今天子的親信——任內大臣、兼議政大臣並管內務府的索尼。

  索尼的滿州姓氏是赫舍裡氏,哈哈木同樣也是赫舍裡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12:46

第279章 上三旗下五旗

  同為赫舍裡氏,索尼對哈哈木這個族人自然關照有加,哈哈木對索尼也是十分義氣。

  順治五年貝子屯齊揭發索尼與圖賴等密謀立肅親王豪格為帝,當時攝政的多爾袞欲將索尼處死,但卻遭到兩黃旗將領的強烈反對,其中哈哈木更是在朝堂上願以自身戰功保索尼無罪,結果在兩黃旗的群起反對之下,再加上宮裡的太后博爾濟吉特氏也發了話要保索尼,多爾袞便沒能殺掉索尼,只將他降罪處置。(作者注:孝莊為博爾濟吉特死後諡號,活著的時候可不能亂寫什麼孝莊,有此寫法的不免讓人貽笑大方了。)

  有這麼一樁天大情義在,多爾袞死後索尼被順治起用便不遺餘力的向順治推薦哈哈木,先拔其為正黃旗固山額真,後又調其為江寧駐防昂邦章京,現在更是讓他做了駐防廣州的首任滿州將軍,等滿州將軍任期結束,怕就是直接能提為議政大臣了。

  尚可喜和耿繼茂知道哈哈木出任廣州將軍後,在無法反對的情況下,也只能不約而同的要“巴結”這位朝中有人的將軍。

  尚、耿二人是清廷冊封的漢藩親王,名義上和滿州的親王是同等王爵,哈哈木雖是駐防滿州將軍,旗人中的一品大員,但在親王面前照樣是奴才的份。按理,應是哈哈木入城後去拜會兩位親藩,而不是兩位親藩出城來迎他,但實際卻是兩位親王破格出城歡迎“奴才”,這讓哈哈木在看到二藩王旗時心裡十分愉悅,如喝了冰鎮酸梅湯般再也沒了先前趕路的不耐。

  本來嘛,身為正宗滿州正黃旗人,又是滿州八大姓,哈哈木對孔有德、吳三桂、尚可喜、耿繼茂這幫封了王的漢人十分的瞧不上,總認為朝廷不應該重用這幫無能的漢人。可當年封漢人王的是太宗皇帝和多爾袞,他們這些滿州旗人沒處反對。

  如今太宗不在了,多爾袞也不在了,滿州人裡對於皇帝繼續重用漢人就自然而然的不滿起來,畢竟重用漢人就是奪走本屬於滿州人的權利,休提這種還能世襲永鎮南方一省的漢藩了,北京城那麼多親王,哪一個有這等待遇!

  ……

  哈哈木看尚可喜、耿繼茂不爽,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與他同來廣州的正藍旗固山額真噶來道噶卻連這個面子功夫也不肯做了。

  噶來道噶和哈哈木一樣,也是前年率滿洲兵南下廣東過,他是滿州正藍旗人,不比哈哈木這個上三旗的奴才,所以儘管軍功立得比哈哈木多,可偏偏只能在旗裡當個額真,沒有辦法出鎮獨當一面。這一次他本也不想來,因為他知道廣東那地方氣侯太熱,實在不是滿州人能呆的地方,於是他就想裝病躲過這個南下的苦差事,偏偏靖南將軍朱馬喇搶了他的先。

  朱馬喇和噶來道噶都是南下廣東過的,所以一個病了總不能兩個都病了吧,無奈之下,噶來道噶也只能奉詔南下了。

  哈哈木是在江寧等到噶來道噶到來才啟程南下,之前北京調撥旗兵和家眷的事都是噶來道噶在管,可以說最麻煩的事情全是在噶來道噶在辦,而哈哈木這個本該管的正主卻在江甯安閒輕鬆,再加上又瞧不起哈哈木這個正黃旗奴才,所以噶來道噶南下一路都是心裡都是憋著氣的。

  更可氣的是,噶來道噶帶領南下的旗兵也不讓他省心。本管的正藍旗3個牛錄還好,都是隨噶來道噶到過廣東的,也都是旗裡的老部下,對於噶來道噶這個額真都信服,肯聽他的話。可正白旗抽調的那4個牛錄卻不大肯服噶來道噶,動不動就把上三旗、下五旗拿出來說事,氣得噶來道噶想殺人。

  清軍入關前,滿州八旗分上三旗、下五旗,上三旗為兩黃旗和正藍旗,這三旗由皇帝直接統領,旗內人丁也盡是愛新覺羅家的包衣奴才。入關後,多爾袞將正藍旗從上三旗裡劃出,改以自己的正白旗選入上三旗,其餘正藍、鑲藍、正紅、鑲紅、鑲白五旗盡為下五旗。

  作為皇帝愛新覺羅家的包衣奴才,上三旗要比下五旗的風光得多,在朝中擔任要職的也多是上三旗的人,有什麼好事也是上三旗先得,如京畿直隸的八旗圈地,好的土地都是被上三旗瓜分,下五旗只能吃剩下來的,更別提下五旗還有不少人留在關外守著盛京老家,不能全部入關來享漢人的花花江山。

  旗與旗之間有了差別,勾心鬥角之事便不稀奇了,旗與旗之間明爭暗鬥更是常事,各旗旗主出於自身利益考慮,對此也是多持縱容態度。

  此次奉調到廣州的正白旗4個牛錄便是不把下五旗出身的噶來道噶放在眼裡,認為他們上三旗的人憑什麼由正藍旗的人統領,又憑什麼要他們上三旗的人到廣東去受苦!

  朝廷調防旨意下來後,鬧得最凶的也是正白旗的人,無奈抽調八旗南下駐防廣州是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決定,再加上自家主子順治皇帝和太后也同意了,所以正白旗的人便沒能鬧下去,灰溜溜的跟著噶來道噶南下。

  結果行到山東濟寧的時候,正白旗的人卻無視噶來道噶的軍紀約束,跑進濟寧城大搶特搶了一把。噶來道噶上奏朝廷要治為首的佐領縱兵劫掠之罪,卻被朝廷和了稀泥,把這事壓了下來,如此一來,噶來道噶在正白旗那幫人眼中就更沒什麼可怕了。

  等到了江寧,噶來道噶便也摞了攤子,再往下什麼事也不問,他不問事,哈哈木又是新接手,很多情況也弄不明白,處置錯了便埋怨起噶來道噶,一來二去,這兩位主官生了矛盾,下面的更是不可開交了。

  一路上都是憋著氣性,又和哈哈木一樣看不起廣東的這兩位漢人親藩,所以噶來道噶索性拉著臉,連表面的客氣也不和尚、耿二藩做了,甚至還揚鞭朝城門處那幫敲鑼打鼓的漢人百姓一指,嘴裡罵道:“漢人就知道搞些戲臺上的東西,這花花綠綠的什麼東西!我滿州大兵是來替朝廷鎮守邊疆的,不是來這看漢人耍猴戲的!”

  這話一出,尚可喜當即黑了臉,耿繼茂也是怔在那裡,正和哈哈木寒喧的李率泰則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巴掌,險些跺腳罵娘。

  弄出這套歡迎儀式的廣州知府朱國榮也傻了眼:馬屁拍到馬蹄上了?

  哈哈木也是臉色難看得可以,噶來道噶當著這麼多人面說出這種話,本意絕不是指責廣東地方搞的歡迎儀式,而是讓他這廣州將軍難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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