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躍馬大唐 作者:大蘋果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14:12: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0 15798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7

第349章 前路

  一天時間內,王源率八百唐軍與奚族三千騎兵交戰兩次,殲敵兩千四百余,可謂輝煌大勝。但王源手下的兵馬也損失過半,只剩下三百餘人,幾乎個個帶傷。

  荒原上士兵們的歡呼聲雖然是慶賀勝利,但莫如說是慶賀劫後餘生。沒有人能想到,這一戰居然會勝利,而且是一場大勝。在天黑後王源驅使說疲憊的士兵設立數裡長的十幾道絆馬索,在河堤下方挖掘埋下尖樁陣的時候,很多士兵都在腹誹王源癡人說夢,臨死也不讓自己消停。

  而此戰過後,所有人看向王源的眼睛裡都只有欽佩二字。這個文質彬彬的黜陟使,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卻永遠的冷靜沉著。在對敵時,見過王源衝鋒陷陣的士兵們都自愧不如。在戰場上,王源的表現不亞于任何勇武的戰士,這也是士兵們奮勇殺敵不甘落後的心理保證。

  王源策馬立於三百兵馬面前,開始了剪短的訓話,因為王源知道,這場大勝並不能解決一切危機,事實上,危機正在迫近。

  “諸位兄弟,今日之戰當載入史冊,事實證明,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當年項羽以兩萬兵破釜沉舟破二十萬秦軍,我們都驚為天人。但今天,我們的也做到了。你們該為自己驕傲,在我看來,此戰毫不遜色當年楚霸王那一戰,諸位都是楚霸王。”王源聲音激昂,士兵們也個個挺直了腰杆。

  “活著的兄弟不要忘記戰死的五百弟兄,沒有他們的英勇赴死,便沒有今日之勝利,我提議,全體靜默二十息,向死去的兄弟致敬。”王源取下頭盔抱在懷裡,垂下頭顱。眾士兵雖是第一次看到以這種方式向死者致敬,但也紛紛效仿王源取下頭盔低頭默哀。

  曠野上的風呼呼鳴叫,長草如波,發出沙沙的聲響,三百余人靜默荒野之上,個個如泥塑木雕一般。

  “諸位放心,此戰陣亡的兄弟,回到長安後我會安排撫恤之時,安頓他們的家人。活著的兄弟回到京城後也必有嘉獎,但前提是我們要活著回到京城。你們要明白,此戰雖勝,但我們尚在危機之中,只要在媯州一日,我們便永遠在危機之中,永遠有性命之憂。所以,我知道你們很疲勞,很辛苦,但是我依舊要求你們連夜打掃戰場,收集物資,埋葬戰死兄弟們的遺體,然後才能稍微休息片刻。但也只是片刻而已,天亮之後,我們便要渡河,過了洋河,往西二百餘裡,便到雲州境,到那時我們便可以安心了。”

  “欽使放心吧,我等不怕苦累,欽使不用擔心我們。”

  “對,您只需下命令,這條命交給您便是。”

  “……”

  士兵們紛紛叫嚷道。

  王源拱手道:“多謝諸位,那麼便立刻分頭行動,柳鈞,你帶人去樹林裡安營處告訴柳先生帶人燒水煮粥,烘烤乾糧,等兄弟們忙活完了立刻便有熱湯和熱乾糧喝。另外要將篝火燒的旺旺的。”

  柳鈞答應一聲拍馬而去。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打掃戰場掩埋屍體,王源和公孫蘭青雲兒在旁指揮了一會兒,見公孫蘭身子虛弱發抖,於是和青雲兒趕忙扶著她回到樹林中的營寨裡,讓她在篝火旁坐下,給她披上保暖的衣服。青雲兒又倒了熱茶來給公孫蘭暖身子,過了一會兒,公孫蘭的臉色便的紅潤起來,身上也感覺好了許多。

  柳熏直帶著十幾名老兵在樹林裡忙活,這會子終於有空過來見禮,大戰開始時,王源讓柳熏直和十幾名老兵躲在林子裡不要露頭,但柳熏直一直都關注著戰事的情形,此刻神情甚是激動。

  “二郎真乃天將也,沒想到啊,二郎不僅是詩文翹楚,武略上也如此拔萃。文武雙全之人,我大唐可是有年頭沒出過了。”

  王源擺手笑道:“先生不要誇我了,什麼天將,盡力而為,機緣巧合罷了。先生坐吧。”

  柳熏直依言坐下,看著王源道:“二郎打算天亮後便渡河麼?”

  王源道:“是,不能困在這裡,找一處平緩的水面,用樹排連接成浮橋,我想應該不成問題。呆在這裡便無異於死路一條,我相信嚴莊和安慶緒一定已經離我們不願了。”

  柳熏直點頭道:“二郎說的是,過河是一定要過的,但過了河之後也未必安全,要往西穿越兩百里的山地才能抵達雲州境內,而懷安縣的安祿山兵馬正擋在路途上,若是嚴莊傳令懷安兵馬攔阻,那豈非自投羅網。”

  王源皺眉道:“我知道,但我別無他法,要到雲州,必經過懷安縣,這三百兵馬大多帶傷,再戰無力,只能賭一把運氣了。”

  柳熏直想了想道:“二郎,要保萬全,不能靠運氣。剛才我想了半天,想了個辦法,不知道能否可行。”

  王源忙道:“哦?先生快說。”

  柳熏直點頭道:“明日渡河之後,我們必是往西走,這一點嚴莊和安慶緒也知道,所以他們一定會命懷安縣的駐軍攔截我們。但是我們何不繞道而行。南北都是山道,我們可選擇往南或者往北。但往南靠近永興縣那是不妥的,往北卻荒無人煙,更無城鎮,只是靠近奚族和吐蕃的邊境之地,危險性有些大。”

  王源皺眉道:“繞道麼?我怕這三百人無法再繞行更遠的路,你知道他們個個帶傷,加之天氣寒冷,物資缺乏,我們的乾糧和草料只夠四五天的消耗。抵達雲州最近的路也有兩百里,四五天都未必能到,據說前面全是難行的山道。”

  柳熏直道:“我懂二郎的意思,但直接去雲州必遭攔截,到時候更是沒有活路。若繞行的話尚有一線生機。”

  王源皺眉不語,看著跳躍的篝火出神,半晌後忽然道:“不知這樣是否可行。過河後便往北行,按照先生所說的繞道躲避攔截。但繞道是肯定到不了雲州的,唯一的辦法便是派人輕裝簡從直接去雲州求救。見到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後請他帶兵越過雲州和媯州的邊境前來接應我們。有他們的兵馬護送,嚴莊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手,那便是公然反叛了。”

  柳熏直一拍大腿道:“好辦法,派人去請王忠嗣的援兵接應。但誰去呢?王忠嗣豈會輕易的出兵,除非是二郎親自前去,以朝廷黜陟使的名義交涉。但這一路可是艱險重重,能否過得去都很難說啊。”

  王源道:“再難也要去,我要親自去,但恐下邊的兄弟心裡犯疑惑,認為我自己跑了。”

  青雲兒低聲道:“二郎,我留下便是。”

  王源一愣,旋即明白青雲兒的意思,大家都認為青雲兒是王源最寵愛的妾室,否則也不可能帶著他來到河北道赴任了,現在家眷留下和士兵在一起,士兵們顯然不會認為王源是丟下他們跑了,因為有家眷和他們在一起呢。

  “小夫人深明大義,老朽佩服。”柳熏直拱手行禮,青雲兒忙起身還禮。

  “那便委屈你了。”王源朝青雲兒投去感激的一瞥,回頭道:“那便我親自前去搬救兵,你們都隨大隊往北走。我想讓柳鈞跟我一起去。”

  柳熏直道:“此去要輕裝簡從,目標便會很小,便會安穩些。但為防意外,也要帶些護衛,以防不測。柳小公子的話就別去冒險了,因為去搬救兵的路上更加危險些,我明白二郎的心意是讓他脫險,但確實不合適,就柳小公子的做派,光是那匹馬兒,路上反倒惹眼。”

  王源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總之留下也是危險,跟著更危險,兩害相權取其輕,留下柳鈞反倒好些。

  “護衛便不需要了,否則目標太大,我單騎前往便是,你也知道我不是吃素的。”王源笑道。

  “我陪你去。”公孫蘭出聲道。

  “不成,表姐的身子……”王源話音未落,公孫蘭伸手抓住一條枯枝彈出,枯枝篤的一聲沒入前方的樹樁裡。

  “我這不是傷,只是耗力過度,休息一會兒便恢復了,你以為我已經成了廢人了麼?”

  王源笑道:“表姐願意陪我前去,那是最好不過,我心裡有底氣多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7

第350章 西行

  戰場粗略打掃完畢,數百陣亡唐軍的屍體被集中埋在幾處大坑中,掩上泥土,立上木碑。王源讓劉德海給他們造下名冊,以備將來撫恤紀念之用。

  士兵們疲乏不堪,回到樹林中吃了些熱乾糧喝了些湯水個個倒頭就睡,片刻後樹林中便鼾聲四起。王源也極為疲乏,但他沒有睡覺,按照幾名范陽節度老兵敘述的地形在地上擺出簡易的地形圖,認真設計過河後的進軍路線。

  自己和公孫蘭前進的路線倒不用多考慮,兩人只需直線前往雲州便可,但大隊人馬的路線需要精心設計,不僅要考慮不被懷安縣駐紮的范陽節度兵馬攔截或者發現蹤跡,還要考慮他們已經匱乏的物資補給問題。王源的目光一路從代表洋河的一條枯枝往西北方向移動,目光落在了代表山嶺的一塊石頭上。

  那塊石頭代表的是位於懷安縣以北八十裡,距吐蕃邊境三十裡,距雲州一百二十裡的一座山峰。那是老兵們口中的懷安縣守軍防禦吐蕃兵馬的重要關口,叫做巨石關。繞道巨石關口之北,便脫離了懷安范陽節度兵馬的控制範圍。而且這一處距離雲州境內也是北去路線上最近的一點。大可借助吐蕃的壓力,迫使懷安守軍不將觸角伸到巨石關外。唯一讓人擔心的是,巨石關外是吐蕃兵馬活動活動頻繁的地區,極有可能遭遇吐蕃騎兵。

  但王源已經沒有多少選擇,目前已經進入嚴冬季節,王源認為遭遇到吐蕃人的機會並不大,因為邊境進入十一月之後,基本上便很少發生戰事。北方的凜冬之嚴酷超出想像,即便是生活在北方的吐蕃奚族和契丹人也不願在這時候出動,他們對大自然還是敬畏的。

  擬定好路線之後,王源籲了口氣,伸手去摸身邊的茶碗喝水,卻發現茶碗已空,於是正打算起身去倒水時,卻見一隻白皙的手掌從身後伸出,遞過一碗熱騰騰的湯水。

  王源回頭一看,只見青雲兒正坐在身後,雙眸閃閃,看著自己。

  “你怎麼沒睡?”王源接過碗來,微笑問道。

  青雲兒輕聲道:“我睡不著,來陪陪你,天亮後咱們就要分別了。”

  王源微笑伸手,攬住她的腰肢,青雲兒將頭靠在王源得不臂彎裡看著火光不語。

  “你留下來,怕麼?”

  青雲兒微微搖頭道:“不怕。”

  王源歎了口氣道:“你放心,我會帶來援兵接應你們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陪陪你罷了,公孫表姐的身子有些虛弱,你路上要照顧她。少公子留下來,我和紫兒會照顧好他的,你放心就是。”青雲兒柔聲道。

  火光照著青雲兒美麗的面孔,將她垂下的發梢染上一律金色,面孔曲線柔和動人,看著惹人憐愛。王源心中感歎,自己雖然一路走來坎坷的很,但身邊總算有真心對待自己的人,而慚愧的是,自己對他們卻瞭解甚少。就像青雲兒,接受她的部分原因僅僅是因為她生的貌美,可以滿足自己的私欲和虛榮心,卻沒有真正的瞭解過她,也沒有以尊重的態度將她當做一個人來對待。

  某種程度上,王源已經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被這個時代同化,變得虛榮和貪婪,特別是在私欲這方面,甚至也開始將女子當作附屬之物對待,這讓王源覺得非常的羞愧。

  青雲兒紫雲兒她們雖然確實是秦國夫人送的禮物,但她們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著自己的思想和性格,有著自己的愛憎,只是被人完全忽視罷了,無人關心她們罷了。這年頭大多數男子僅僅需要的是佔有女子的美貌,卻很少有人費心去關心她們的內心,女子們何其不幸。

  “青兒,你很明理,深明大義。也很賢慧,對我也非常的好。謝謝老天讓我遇到了你,讓你能在我身邊,感謝你。”王源柔聲道。

  青雲兒眼睛發亮,羞澀的看著王源不語,王源拉起她的手送到嘴邊,輕輕一吻。

  篝火劈啪作響,照著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他們身後的帳篷裡,紫雲兒斜靠在帳篷的木樁上,一雙眼睛癡癡地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源實在是太累了,精神上和身體上都極度的疲乏,暖暖的火堆烤著身子,不知不覺就呼呼入睡。他做了個夢,夢見回到長安的家裡,李欣兒和蘭心蕙做了滿桌子的好酒好菜招待他,屋子裡生著暖和的火盆,大家都很高興,邊喝酒邊說笑,其樂融融的一家子。還夢見自己娶了公孫蘭為妻,公孫蘭挺著大肚子和蘭心蕙站在一起,那模樣實在是好笑的很。但不知為何,忽然間狂風暴雨大作,屋頂也掀了,酒席也吹散了,連身邊的人也都一個個被吹跑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站在殘破的宅子裡茫然四顧,不知何去何從。

  “啊。”王源大叫著醒來,身上滿是冷汗,茫然向周圍看去,幻想全無,四周一切如故。篝火依舊劈裡啪啦的燃燒著,青雲兒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二郎,怎麼了?”

  王源甩甩頭,閉了閉眼,籲了口氣道:“沒事,天快亮了,該動身了。”

  樹梢上的天空確實已經快亮了,烏雲密佈的穹廬上透處淡淡的白色。王源起身簡單的擦了把臉,擦乾臉上水珠的當兒,劉德海柳鈞等人也已經從各自的營帳中起來,開始大聲呼喚睡的正香甜的士兵們。士兵們打著阿欠臉色煞白的掙扎起身,只睡了兩個時辰不到,遠遠不能消除疲勞,但大家都知道,不能再耽擱了。

  草草吃了乾糧喝了些水之後,王源站在林地中間的木樁上下達了命令:“將所有木頭扛到河灘上去,下游三裡處水勢平緩,將木頭紮成木排用繩子牽著漂到那裡去,準備紮木排浮橋。兩個時辰內必須要渡過洋河。柳鈞帶人四下偵查,特別是東南兩個方向,你的馬兒快,偵查範圍擴大到十裡之外。”

  柳鈞高聲應諾,翻身上馬,帶著十余名馬兒腳力快的士兵出林而去。其餘人立刻開始行動,將搭建庇護所的木頭盡數扛到河灘上,連同昨夜河灘上紮好的幾十隻木排一起推到水中紮緊,分為數隊用長繩子牽引著順水飄向下游選擇好的渡河地點。

  下游三裡處是一處平緩的河面,寬度很寬,所以河水才相對的平緩。但搭浮橋的難度還是非常之大。一隻只木排用繩索捆紮好連接在一起,還需用繩索拴著巨大的石頭作為錨點固定。到了接近河心的位置,暗流湍急,連大石頭都無法固定住木排,好在河底淤泥夠深,最後用原木削尖豎起,打下樹樁在兩側固定,這才勉強解決了問題。

  但這麼一折騰,時間超過了預期,三個時辰過去,木排浮橋才勉強成型,若想通過人馬,還需要做加固和部分的調整,但就在這時,柳鈞帶著偵查的馬隊飛馳而回。

  “老師,東邊十裡外有大股騎兵正在朝這邊趕來,不是奚族人,好像是范陽節度兵馬。此刻恐怕已經在五六裡之外了。”

  王源怒駡道:“還用說,必是嚴莊和安慶緒穿過雞鳴山峽谷追來了,立刻渡河,一刻也不要耽擱。”

  三百兵馬立刻開始上浮橋,但人倒還好辦,馬兒最難辦,一半以上的馬兒打死也不願上木排,河灘上呵斥聲咒駡聲四起,亂作一團。

  “不願過河的馬匹盡數殺了,物資改為人力背負,立刻過河。”王源當即下令。

  “殺了作甚?放了它們便是,殺了有些不忍。”劉德海低聲提出異議。

  “放屁,放在這裡留給他們麼?讓他們留著資敵?還不去動手。”王源厲聲斥道。

  劉德海如夢初醒,立刻下令,騎兵們流淚咬牙對百餘匹戰馬下手,頓時悲鳴陣陣,嘶聲四起,一匹匹馬兒白放倒在河灘上,熱血蒸騰,染紅了整片河灘。士兵們能拿什麼便拿什麼,背著物資快速過河。

  全部人馬抵達對岸河灘上,便聽蹄聲隆隆作響,東岸荒草河堤上,烏壓壓一片騎兵已經抵達河灘,正是安慶緒和嚴莊率七百騎兵抵達了。

  “王欽使,我等聽到你們被襲擊的消息,我等特折返過來接應你們的,快過河來吧。”對岸十幾名騎兵齊聲發出喊叫聲,傳達嚴莊和安慶緒的話。

  “不了費心了,本使回長安了,替我向安帥問好,就說王某沒法親自向他告辭了。”王源手下的士兵也高喊著回答道。

  安慶緒氣的大罵,下令道:“沖過河去,抓他回來。”

  數百騎兵立刻沖下河灘,朝浮排沖去。

  “砍。”劉德海一聲令下,幾名士兵揮刀從河心處的木排繩索開始砍起,一路砍到岸邊。浮橋暫態七零八落,散亂的木排和原木順水飄去。

  王源一擺手,大隊兵馬立刻整理上路,上了河堤,頭也不回往西而去。

  安慶緒暴跳如雷,嚴莊臉色鐵青但還算沉著,冷聲道:“二公子不用發怒,永興、懷安、文德,三縣的兵馬已經出動,三面合圍,他們逃不出多遠。倒是二公子,你需要立刻趕回幽州稟報安帥此事,讓安帥有個準備。”

  安慶緒狠狠點頭,眼望著對面王源的人馬漸漸西去,逐漸消失在長草之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8

第351章 夜宿

  由於失去了近半馬匹,大車也無法過河只能丟棄,戰馬便只能用作馱著物資的牲口之用了。除了傷勢較重的二十幾名士兵,其餘的人也只能全部步行。

  隊伍不敢稍作停留,午飯也只能就著清水啃食凍得硬邦邦的乾糧,再加上極度的疲勞和天氣的嚴寒,行軍速度可想而知。

  但到了下午未時末的時候,呼嘯的北風忽然變小,逐漸停息,天氣似乎變得不太寒冷了。眾人欣喜不已,起碼終於不用再凜冽的風中行軍了,比起疲勞,鑽入衣服中的刺骨寒風更難忍受。

  但王源的心卻徹底的沉到了谷地,王源知道呼呼刮了兩天的北風忽然停下來意味著什麼,這是大雪將至的徵兆。本就前途漫漫,再來一場大雪,那將是一場災難。大雪降下,天氣將更加的嚴寒,更加的讓人難以忍受。而且,大雪降臨後將更慢的拖慢行軍的時間,本就處於糧草不足以支撐的情形,這更是一個極為嚴峻的問題。

  大雪絲毫沒有意外的開始飄飄而落,僅僅一個時辰過去,荒原便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而且算是平坦的荒原之路也到了盡頭,前方綿延不斷的是被茫茫大雪籠罩的一座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山頭。

  這裡已經是距離洋河三十裡的山區,前方山間小道通向的雲州方向,路途上是屬於范陽管轄的懷安縣,那是王源和公孫蘭即將去往的方向。而按照計畫,大隊兵馬要從這裡往北繞著山邊行走,一路往西北方前進,最終抵達巨石關等待救援。

  白茫茫的大雪讓天地間一片昏暗,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可以趕路的時間,但王源還是決定立刻便走,他不能耽擱太多的時間,越早請到援兵,這三百多兵馬便越有活命的機會。

  在小山山坡上的樹林中,王源召集眾人說明了自己的意圖,三百士兵都站在那裡不出聲,每個人的心情都很複雜,但沒人說話。

  “諸位兄弟,這是我們唯一能活著出媯州的機會,我必須要請來援兵,否則我們走不到雲州便會全部死在路上。至於原因,我不便跟你們解釋,但相信你們也看的出情形來。渡河時追上來的兵馬不是來救我們的,要救他們昨夜便來救我們。這件事我也不多說。我去請援兵,我的三夫人會留下來和你們在一起,我會帶著援兵回來救你們出去的。”

  聞聽王源將夫人留下來,士兵們的神情明顯鬆弛了許多。王源本想和柳鈞解釋幾句為何要留下下來,卻不料柳鈞主動站了出來。

  “諸位兄弟,我柳鈞也和你們在一起,你們不用擔心。大家也許不知道我是什麼人,老師一直不希望我露出身份,但我現在要告訴你們我是誰。我的母親是大唐秦國夫人,我的堂舅是當今左相楊國忠,我留下來和你們共生死,諸位心中當再無疑惑了吧。”

  眾士兵一片譁然,柳鈞的身份只有王源身邊的人知道,士兵們一直只把他當成是王源的學生,卻不料竟然是身份如此高貴的公子,眾士兵的心一下子落下了。秦國夫人的兒子,左相的外甥被困,但是這個理由便足夠了。欽使就算不顧家眷,也要顧及這小公子的性命。

  王源對柳鈞的表現很滿意,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你越來越識大體了,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你是男子漢,好好照顧青兒和紫兒,她們兩個我交給你了。”

  柳鈞用力點頭。王源招手叫來劉德海道:“劉將軍,千斤擔子你要挑起來了,熏直先生會留在協助你,你們幾個商量著辦事。乾糧糧草怕是都不夠,反正已經不夠了,你們也不需要急於趕路。這一場雪下來路途更加艱險,最重要的不是趕路,而是不露出行蹤。糧草不夠的問題,行蹤的問題都要你們自己解決了。總之我只要求你一件事,那便是堅持到我帶著援兵抵達,完成這一條,便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劉德海挺胸道:“放心吧欽使,我會把小公子和夫人以及兄弟們完整無缺的帶到巨石關外。”

  王源點頭微笑道:“我信你。”

  柳鈞牽過兩匹馬來,王源和公孫蘭披上披風帶上風帽翻身上馬,在眾人的默默注視之下沖出樹林,上了山道,往西而去。

  ……

  通向雲州的這條路原本也是一條官道,邊境地區戰事密集,各種兵馬物資的調度頻繁,而道路卻因為風雨侵襲、泥石滑坡而變得越來越不堪。雖然朝廷每年都撥轉款命各節度使對自己所屬區域的重要道路進行修繕,但杯水車薪實在是不起多大作用。

  人為的原因還在其次,主要是這條道路的路況複雜,只能做些修修補補,不起多大作用。一年又一年過去,原本可以並行兩車的官道,現在已經只能兩騎並行,且所曆之處溝壑懸崖眾多,危險異常。

  但王源和公孫蘭無法因為這些險阻而止步,冒著紛飛的大雪,在隨時可能失蹄的山道上趕路,利用最後一點亮光,直到四野全部黑暗,微弱的雪光不足以看清何處是道路時,這才找了一處崖壁下的凹處過夜。

  王源砍了一些松樹枝條在崖壁下簡單的搭了一個小小的窩棚,在地上鋪下一層雪地裡割下來的長草,這些草抖落雪粉之後還是幹的,鋪上去之後倒也是個溫暖的小屋。兩人吃了乾糧,王源還創意的煮了些松針茶喝了,和公孫蘭相互依偎著靠在火堆邊聊天。

  這應該是兩人真正意義上的獨處,以前也有獨處的時光,但在這荒郊山野,四下無人之處,兩人之間的獨處更有了一絲相互依靠的意味,相互間的心也更緊密了些。

  公孫蘭在王源面前也不太拘束了,解開髮髻將滿頭被雪水弄的微濕的長髮批下來在篝火邊烘乾。長髮上冒出的水汽蒸騰著,像是一團雲霧將公孫蘭的俏臉籠罩著,像是鍍上一層淡淡微光。

  王源斜靠在崖壁上看的入神,公孫蘭回眸看到王源的神情嗔道:“一雙賊眼亂瞧什麼?”

  王源歎道:“真是美人,都說貴妃娘娘是天下第一美女,我認為表姐才是天下第一美人。陛下也是瞎了眼,當初竟然讓你出宮了。”

  公孫蘭啐道:“你的腦子裡想的什麼?再胡說八道我一劍割了你的舌頭。”

  王源伸出舌頭湊過去道:“你割了便是,只要你喜歡。”

  “呸,這般無賴,虧得別人還說你是文人,我看你跟地痞差不多。”

  王源微笑不語,只靜靜看著公孫蘭。公孫蘭笑道:“被我說中了吧,沒言語反駁了。”

  王源道:“時間若是能停留在此刻,天地永恆在此時該多好,那樣我便能跟表姐永遠在這裡,享受這份美好了。”

  公孫蘭收斂笑容輕聲道:“那是不可能的,當隱士不是你的志向,再說外邊還有那麼多牽掛的人,你放得下?”

  王源苦笑搖頭道:“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兩人靜默無語,聽篝火劈啪作響,天地間大雪無聲落下,只覺天地悠悠,心中滿是感觸。

  “表姐為我吹奏一曲吧,梅園之後,在沒聽到你的笛聲了。”王源輕聲打破沉默道。

  公孫蘭看著王源變戲法般的從腰間取出一管竹笛,欣喜道:“我送你的湘妃竹笛你還帶在身邊?”

  王源笑道:“豈敢不帶?那不是辜負了表姐一番深情麼?”

  公孫蘭沒有嗔怪王源的調笑,輕輕接過竹笛在篝火邊把玩,回頭來朝王源嫣然一笑道:“看在你還算乖巧的面子上,我便吹奏一首給你聽。”

  王源掏了掏耳朵道:“掏耳恭聽!”

  公孫蘭一笑,橫笛於口,片刻後笛音輕輕吹響,柔和的笛音像是一雙溫柔的手,輕撫過人的心田,從崖壁之下,雪幕之中直送出去,在山野之間回蕩。

  笛音從婉轉曲折逐漸變得渾厚急促,漸而激昂,公孫蘭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黛眉微蹙時笛聲中也生出滄桑肅殺之感來。

  王源心有所感緩緩起身,站在崖壁之下,看著滿天大雪遮蔽的下黑暗,口中輕輕吟道: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8

第352章 山行

  天色微明時,王源醒了過來,感覺胸口滾熱,脊背卻冰寒刺骨,兩隻腳幾乎都凍得麻木了。鼻端傳來幽香陣陣,一個溫軟的身子依偎在胸前,詫異看時,發現公孫蘭不知何時竟然將頭埋在自己的懷裡睡的正香甜。

  昨夜入睡時,兩人和衣而臥,各自以披風為蓋。夜半的寒冷卻逼迫著兩人不知不覺中摟抱在了一起取暖,公孫蘭雖然矜持,但卻也抵擋不住半夜寒潮。看位置,倒是她主動鑽到了王源的披風下取暖。

  王源身子一動,懷中的公孫蘭嗯了一聲醒來,緩緩將頭從王源懷中抬起,朝王源看來。見王源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忙要掙扎起身。

  王源摟住她的腰身不讓她起身,微笑問道:“表姐睡的還好麼?”

  公孫蘭顧左右而言他:“有光亮了,起身收拾趕路吧。”

  王源笑道:“也不急在這一刻,讓我好好看看表姐。”

  公孫蘭撅著紅唇嗔道:“有什麼好看的?”

  王源無聲凝視懷中女子,看那兩瓣近在咫尺的淡紅色的嘴唇甚是誘人,終忍不住俯身親下。公孫蘭輕歎一聲宛然而就,兩人蜜吻多時才相攜起身。

  篝火已剩餘燼,冒著嫋嫋青煙,難怪昨夜會冷的厲害,原來是篝火半夜就燒盡了,所以才寒冷逼人。王源趕緊到崖下雪地裡挖了一堆雪下枯草回來引燃了篝火。將清水架在火上燒,又取了乾糧烘烤。那邊公孫蘭一絲不苟的開始梳妝打扮,即便是在荒山野嶺中,公孫蘭也絕不容許自己變得邋遢。巧手翻飛之際,雲鬢挽就,淡妝初成,從清麗逼人變成了高貴冷豔。

  見王源髮髻蓬鬆的坐在火堆邊燒水烤乾糧,公孫蘭打理好自己後也來到王源身後替他梳理髮髻用絲帶紮住,像個小媳婦伺候丈夫一般自然。

  兩人喝著松針茶,嚼著乾糧的時候,開始商量今天的行程。昨夜的大雪一夜未停,現在小了些,但天空中還飄著雪沫子。昨日山野間還有許多沒有被雪覆蓋的部分,一夜下來,已經到處白茫茫一片,盡數被大雪覆蓋了,今天的山道將非常難走。

  “二郎,今日必須走出這片山地,但過了這片山,那邊便是懷安縣所轄了。咱們需多加小心了。”

  王源道:“明白,好在有這場大雪,我想懷安縣的兵馬應該不會大舉出動。若我是領軍之人的話,我會派小股兵馬在山口左近刺探,有了確切的稟報後再調兵攔截也不遲。”

  公孫蘭道:“下這麼大的雪,我們兩個從山裡走出去定會惹人懷疑,你怎麼想的?”

  王源笑道:“這可沒什麼好法子。出了山看情形再說吧。若一出山便被團團包圍,事兒還真不好辦。但好在我們兩個目標小,實在不行逃總是有幾分把握的。”

  公孫蘭嗤笑道:“就是逃麼?這主意好像不太高明。”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們的目標是去雲州找援兵救人,可不是好勇鬥狠。逃並不可恥。”

  公孫蘭點頭道:“那倒也是,吃了乾糧上路吧。”

  兩人回到積雪深厚的山道上,騎在馬上危險性更大,不得不改為步行。這一路爬高下底受了罪著實不小,山道上積雪太厚,腳踩上去像是踩在棉絮堆裡,前進的速度極慢,好幾次王源掉到雪窩裡差點爬不出來。後來王源發揮聰明才智,用松枝編了兩雙雪鞋和公孫蘭綁在靴子底下,這才避免了在其膝深的雪地上陷落的危險。

  到後來拖累速度的不是人,而是那兩匹馬兒,但又不能捨棄馬兒,因為出了山之後還需要它們代步,便只能將就著牽著它們往前走。

  和雪地抗爭到了傍晚,登上最後一段山道之後,前方終於再無山頭橫亙,應該已經穿越了這片數十裡的山巒間的山道了。前方便是出山口。天氣也從下午後開始放晴,西北風又刮了起來,但是天空中已經沒有烏雲,傍晚時的夕陽掛在西邊的地平線上,將漫山遍野的雪景籠罩上一層金光閃閃的外衣。

  王源和公孫蘭沒有急於出山,他們打算在山中渡過這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山。搭好庇護所,點起篝火煮著飯食的時候,兩人攜手登上小山頂端看夕陽。從小山上方往西看去,山口外空無一人,一片白茫茫的大地,肉眼看不到任何兵馬的蹤跡,這反倒讓王源有些奇怪。

  “這是為什麼?難道懷安縣的兵馬並沒有接到命令?”公孫蘭也很疑惑。

  王源微微搖頭道:“不可能,他們豈肯放我們安全歸去,我絕不信懷安縣的守軍不會攔截我們。且不管,明日相機行事。瞧,夕陽多美。”

  公孫蘭點頭,站上一塊岩石,專心欣賞即將落下去的夕陽美景,衣袂飄飄,宛若神女一般。

  “景色真是美得醉人。二郎,昨夜你吟誦的是太白的《行路難》吧,當時你怎麼不作首自己的詩?”

  王源笑道:“確實是太白的詩句,因為昨夜你的笛聲讓我想起這首詩來,自己作的話怕於你笛意不合。太白于我如高山般的存在,他的詩我自愧不及。”

  “明白,此刻夕陽美景,二郎何不寫一首?”

  “不要了吧,就欣賞美景便是,又何必獻醜。”

  王源頭皮有些發炸,他現在對寫詩有些敏感,可搬運的詩作越來越少,前面搞得驚世駭俗,連李太白的詩都搬運過來了,現在若是沒有好的詩句的話,還不如從此不寫詩,免得被人說是江郎才盡。

  “就當為我寫一首唄!”公孫蘭扭身看著王源,臉上滿是期待。

  王源無法拒絕,起身來到公孫蘭身邊,攬住她的腰肢,與她並肩站在山頂上,看著夕陽一點點的落下地平線去,緩緩開口吟道:“馬穿山徑鬃如霜,人宿風雪口餘香。”

  公孫蘭紅了臉啐道:“什麼破詩。”

  王源笑道:“難道不是麼?丁香一片,口有餘香。”

  “呸呸,認真的作詩,不許胡鬧。”

  王源忙道:“好好,還有兩句你聽聽。萬壑有聲含晚籟,數峰無語立斜陽。”

  公孫蘭蹙眉輕輕念了這兩句,點頭道:“好詩,這才是用心之作呢,剛才那兩句換了去。”

  王源將她緊緊摟在懷裡,用披風裹住,笑道:“不換了,寫詩哪有改來改去的,就這四句了,以後有時間再推敲吧。”

  公孫蘭也是無奈,將頭靠在王源胸口不出聲了,兩人相擁看著夕陽一點點落下去,直到天地之間一片暮色籠罩,才緩緩下山回到宿處。

  次日清晨,兩人收拾出發,半個時辰後出了山口來到平坦的雪原上。說是平坦地帶,其實也只是相對而言,一道道山包丘陵起伏,只是相對於後方的山地而言平坦了不少。

  官道往西北延伸,顯然是要經過懷安縣城的。兩人也無別的路可走,只能沿著官道走,因為官道兩側白雪覆蓋的地方地形未知,而且逐漸有村落在官道兩旁出現,官道旁邊水田池塘不少,根本無路可行。

  好在因為有了人煙,官道上有些人馬經過的痕跡,雪被踩化了不少,這讓兩人可以起碼在官道上賓士,速度加快了不少。

  行了一個多時辰後,前方出現了一處一片房舍,幾十座屋舍分佈在道路兩旁蕭索的樹木間,有挑起的酒旗在風中嘩啦啦的飄動,看起來像是個小集鎮。

  王源和公孫蘭簡單的商議幾句,決定不做停留直接沖過集鎮,於是兩人快馬加鞭從集鎮中間穿過,集鎮上的百姓都被這兩個騎著馬的俊男美女所吸引,紛紛探頭注目。王源也知道自己和公孫蘭的相貌太吸引人的注意,特別是公孫蘭,眉目如畫的一名女子騎著馬兒,身上披著暗紅披風,賓士起來披風颯颯很是惹眼,不禁有些後悔出山前沒有進行一番易容偽裝。

  但好在百姓只是好奇圍觀,並沒有發現其他可疑跡象。兩人飛馳通過集鎮,很快就到了鎮西盡頭,都有些鬆了口氣。但是突然之間,鎮西最後一家挑著酒簾子的一間小酒店中沖出十幾名士兵來,一字排開站在路上,朝奔來的兩人高聲呼喝。王源和公孫蘭不得已勒馬減速,停在十幾名士兵面前。

  “下馬,下馬,幹什麼的?”士兵們呵斥道。

  “各位軍爺,未知何事?”王源抱拳道。

  “何事?你們是幹什麼的?打哪兒來,到哪兒去?”一名士兵像是領頭的,滿嘴酒氣斜眼喝道。

  “回軍爺話,在下姓李,這位是我的夫人王氏。我們夫妻二人從永興縣來,去往懷安縣。”王源沒敢說去雲州,生恐他們生疑。

  “去懷安?這條道兒封了你們不知道麼?去懷安作甚?”那士兵喝道。

  “哦,去懷安縣探親,不知道這條道封了。”

  “探親麼?親眷是誰?姓甚名誰?你們這裝束不像是普通人,探的親眷也必是懷安縣有頭臉的人物,我都認識。說來聽聽。”那士兵的眼睛一直盯著公孫蘭的臉,肆無忌憚的上上下下的瞧,連跟王源說話都一直沒挪開眼睛。

  “我們探的不是大戶人家,說了您也未必知道。軍爺行個方便,讓我夫妻過去,這點小意思,軍爺帶著兄弟們喝兩碗酒。”王源伸手掏出一吊銅錢來往那士兵手中塞。

  “呸,當我們沒見過錢嗎?我們瞧著你們兩個可疑的很,去酒店裡搜一搜身,若無違禁之物,便通融你們一次也可。兄弟們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哈哈哈。”眾士兵當然知道首領的意圖,搜身的話,便可公然在這女子身上卡卡油了,那更是求之不得。

  王源眉頭皺起,看了公孫蘭一樣,公孫蘭微微點頭。

  那士兵首領兀自盯著公孫蘭瞧,口中嬉笑著,居然打算伸手來拉坐在馬上的公孫蘭下馬。王源暗歎一聲,心道:你們這幫人自己作死,那也毫無辦法,到這時,誰也救不了你們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8

第353章 窘境

  劍光如電,一隻手臂斜飛出去落在地上,鮮血噴湧。士兵頭目尚不知發生何事,待劇痛襲來,斷臂處血流如注,才發現手臂已斷,登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嚎叫聲。但即便是這嚎叫之聲公孫蘭也沒讓他叫的痛快圓滿。又一道劍光閃過,士兵頭目的頭顱滾落在雪地上,叫聲戛然而止。

  十幾名士兵驚惶大叫,尚未明白怎麼回事,王源和公孫蘭早已催馬沖上,雙劍起落,連殺數人。剩餘七八名士兵醒悟過來,見兩人兇神惡煞一般的殺人,早嚇破了膽子,忘記了己方是有人數優勢的,大叫著往酒店中跑去。

  王源和公孫蘭豈容他們逃脫,縱馬追上去,一劍一個切瓜砍菜一般將他們盡數斬殺在雪地裡。

  目睹這一切發生的幾名百姓呆若木雞,前一刻他們還在為這馬上的兩夫妻擔心,下一刻這十幾名士兵已經成了劍下亡魂,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嚇得張口結舌腳都挪不動。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活的不耐煩了。”公孫蘭斥道。

  王源提著血淋淋的劍朝一名百姓招手道:“這位大哥,問你幾句話。”

  “莫問我,莫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大王饒命,女大王饒命。”那漢子連連擺手,身體控制不住的打戰。

  “你莫怕,問幾件事兒便放你走,你不聽話,可別怪我心狠手辣了。”王源笑著道。

  那漢子瞟著王源手上還在滴血的長劍,帶著哭腔道:“大王饒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王源皺眉打斷道:“廢什麼話,怎麼個個求饒都是這副德行,有點新意好麼?我又不殺你,只問幾句話便好。你莫惹毛了我們,否則我家這女大王可是殺人不眨眼。”

  公孫蘭橫了王源一眼,卻也配合的將血淋淋的短劍晃了晃。

  “大王問吧,小的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不知道的也沒法子。”

  “好,撿你知道的說便是。第一個問題,這夥官兵是駐紮在這個集市上的麼?”

  “不是……就這兩天才從縣城派來的,說是打探什麼消息,天天往山口那邊去巡查。每天吃咱們的,喝咱們的,咱們也不敢說什麼。”

  王源微微點頭,看了公孫蘭一眼,兩人都明白了,這十幾人正是派到山口左近打探消息的懷安兵馬,打探的肯定是自己帶人往雲州來的蹤跡了。

  “再問問老兄,可知道縣城中的大隊兵馬是否出動的消息?或者是在左近駐紮的消息?”

  那漢子搖頭道:“這哪裡知道,我家二娘昨兒倒是從南山集娘家回來,只說南山集也有縣城兵馬入駐盤查行人,卻不是大隊兵馬。”

  “南山集?在何處?”

  “就在咱們鎮子往西去,十裡之地。我家二娘的娘家在那兒住著,她大姨奶也住在那裡,我嫌棄路遠沒接她,回來還跟我鬧騰……”

  那漢子膽子大了些,滔滔不絕說些沒相干的話,王源忙擺手打斷。任由他絮叨,七大姑八大姨雞毛蒜皮怕是都扯出來了。不過聽了這人的話,王源心裡也暗暗吃驚,看來前方也是有哨卡的,這可難以通過了,總不能一路殺將過去,殺到懷安縣城豈非自投羅網麼?

  王源皺眉思索片刻問道:“這位老兄,此去雲州可有不經過縣城和前面集鎮的路麼?”

  那漢子道:“你們不是去縣城麼?怎地要去雲州了?哦對了,你們殺了人,去縣城是找死……”

  王源苦笑。

  那漢子繼續道:“……去不經過縣城和去雲州的路嘛……倒是有……可是很難走啊。出了本鎮三裡有條小路往南拐,然後順著路走,走到西大山。翻過西大山便到了雲州地界了。但是這大雪下的,你們走那一條路肯定死在半路上,那是獵戶們去西大山狩獵的路徑,危險的緊。”

  王源擺手道:“知道了,多謝老兄,這一點錢賞你了,給你加二娘扯身花襖,她便不跟你鬧了。”

  那漢子驚喜不已,接過王源拋來的銅錢串喜笑顏開,王源道:“老兄,你剛才說的話可要保密,胡言亂語會送命的,明白麼?”

  漢子這才又響起眼前這兩個人剛剛殺了十幾名士兵,瞬間覺得銅錢有些燙手,又捨不得扔了。正尷尬間,王源和公孫蘭已經揚鞭策馬奔出老遠。漢子一把將錢揣在懷裡,拔腿逃離作案現場。

  出鎮三裡,果有一條岔道往南,路不寬,積雪雖深,但卻是能走的。兩人毫不猶豫的拐上了這條小道,因為不得不避開官道,殺了人的消息很快便會傳出去,而懷安縣的兵馬會立刻來緝捕。自身安全的問題且不說,耽擱的時間是最寶貴的,王源可不想在這裡被官兵糾纏。

  沿著小道往南,轉而小道朝西延伸,通向遠處一座隱約的高山,那怕便是那漢子口中的西大山了。道路果然如他所言越來越難走。但雪地裡還是有足跡的,下雪之後反倒是狩獵的好時候,左近的獵戶都順著這條小道上山,還有人特意鏟了雪,馬兒還可騎行。一直行到天黑,那座山已然遙遙不及,永遠在起伏不定的餘脈中穿行,正印證了那句,望山跑死馬的諺語。

  天黑之後兩人不得不再次尋了一處樹林露營,相擁著擠在大樹下的草窩裡躺下不久,忽然後方的山坡上傳來嘈雜之聲,還有馬匹的嘶鳴聲。兩人一下警覺起來,王源的第一反應便是將篝火用雪澆滅,兩人拉著馬悄悄摸到樹林邊緣,朝山坡上看。

  星光照耀,雪光返照,光線依稀可見。山坡上的小道上有一隊長長的黑影正順著小道朝兩人棲身的樹林中摸來。王源知道,消息定是走漏了,那名百姓定是告了密了。也許是被拷打逼問交代了行蹤,其實也不能指望一個老百姓為自己保密。

  “怎麼辦?”公孫蘭低聲道。

  王源道:“先躲起來,看情形再說。”

  兩人隱藏在樹林間,看著那隊約莫百人的兵馬摸進樹林,有人低聲說話:“剛才還看到火光,怎地看不見了。”

  “還不是你這蠢貨發出了聲響,被他們聽到了。”一人低聲呵斥道。

  “那能怪我麼?雪地裡走路聲音本就響的緊,再說那畜生突然發脾氣,我能有什麼辦法?”

  “莫說了,還不帶人去搜。”

  百余人沖進林子裡四處亂搜,發現了剛剛熄滅還冒著煙氣的篝火,以及樹下的簡易窩棚,領軍將官頓時連聲下令密集搜索。王源和公孫蘭躲在樹林邊緣的雪坑裡,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候走是走不掉的,拼的話對方那麼多人,兩個人肯定是不成的。

  身邊的馬兒凍得直跳腳,發出的聲響很大,若不是林子裡的官兵自己的噪音不小,怕是很快便會發現。公孫蘭急的直扯王源的袖子,用眼神問計。

  王源站起身來走向馬兒,公孫蘭連忙打手勢問他要幹什麼,王源擺擺手輕手輕腳的將馬背上掛著的乾糧水囊取下掛在身上,將兩匹馬的馬頭拉著對準坡下,從腰間取出長劍猛地朝兩匹馬的馬屁股各砍了一劍。大黑馬嘶鳴一聲躍起身來,發瘋般的朝山路上跑去。公孫蘭的坐騎也嘶鳴著奔下山坡。

  公孫蘭這才明白王源的用意,心中暗贊王源聰明。林子裡的官兵聽到馬兒嘶鳴奔逃的消息,立刻大叫大嚷起來:“跑了,往山路上跑了。”

  “追,還愣著作甚?快追!”領兵將領大聲喝罵,百餘兵馬沖出林子朝山道上追去。

  待他們追到坡下時,王源一拉公孫蘭道:“快走,這糊弄不了他們多久,咱們需得立刻趕路。”

  兩人立刻動身,背著乾糧水袋遠離山道,逢山過山逢水過水,攀高爬低在雪坡上亂走,直到聽不到人聲的喧鬧,才喘著氣依著一棵大松樹坐下喘息。

  雖然脫險了,但兩人心情沉重,馬兒沒了,路途還很遙遠,時間將會大大的耽擱。

  今天已經是離開的第三天了,雲州的影子都沒見,留下的柳鈞青雲兒和三百士兵的命運更加的令人擔憂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8

第354章 獵物

  兩人歇息了片刻,商議決定連夜趕路,以彌補即將要損失的時間。但發現一頓亂跑之後,已經偏離了狩獵的小路,置身于一個不知名的小山的山腰間,分不清東南西北。

  好在這些難不倒王源,和公孫蘭出了林子站在空曠處,根據北極星的位置找到了西方,不管怎樣,往西走總是無誤的。

  在黯淡雪光的陰沉下,兩人跌跌撞撞的往西邊跋涉而行。這一夜的艱苦可想而知,齊膝深的積雪以及積雪下覆蓋的荊棘灌木讓人步履艱難。最讓人擔心的還是雪下覆蓋的危險石頭縫隙,有時候一不小心踩上去人會瞬間摔進深深的雪洞裡,甚至會摔斷骨頭扭斷腿。幸而王源懂的在兩人腰間綁上繩索相聚數丈而行,每每一人滑落,另一人便會立刻拉緊繩索,將對方從險境之中救出來。

  就這樣在微光中前行,也沒有路徑,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小山谷,當晨曦漸明,東方曙光乍現的時候,兩人呼著白氣登上了一座小山的頂端,而面前的景象讓兩人欣喜不已。

  前方,幾座高大的山峰橫亙在前,在清冷的晨光下,大山顯得靜謐肅穆,高大巍峨。不用說,這便是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西大山,雲州和媯州之間交界的山峰。剛才在林木之間攀登,根本沒看到大山已經近在咫尺,兩人的心情也被這一夜艱苦的跋涉弄得極為低落,但現在看到這座大山,兩人的心情豁然開朗,這一夜的辛勞太值得了。

  朝陽升起,四周一片金光,對面的山峰山谷越發顯得高大巍峨。興奮勁一過,兩人便意識到有多麼大的挑戰在前面。因為不知山路所在,這樣的大山要是直接穿越爬過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也許花個十天半個月也未必能翻越過去。但時間卻又是不允許的。

  在山頂歇息吃乾糧喝水的時候,兩人快速的商議了對策,目前情形只能先到西大山下尋找上山的路徑,一般而言,這樣的山下會有獵戶居住,也許能找到人問路。

  歇息了一會恢復些氣力,兩人立刻下了小山,直奔大山腳下。一個時辰後,兩人抵達山邊。山邊樹林茂密,四下寂靜無聲,雪地茫茫,根本無任何人跡。沿著山邊繞行了數裡,別說是人家,連個鬼影都沒見。

  兩個人都很失望洩氣,但卻不敢鬆懈,繼續在山邊找尋。猛然間,走在前方雪地裡的公孫蘭叫了一聲,在後面歪頭搭腦艱難行走的王源一驚,忙飛奔過去問道:“怎麼了?”

  “你瞧。”公孫蘭指著前方的雪地。

  雪地上有幾排腳印一路往山林中延伸過去,看上去甚是雜亂不堪,但明顯踩過不久,因為腳印中的積雪並未結成冰殼,這是王源所知的基本的判斷蹤跡的方法。

  “這是野豬的蹄子印,瞧,兩隻野豬朝山上去了。後面這是三個人的腳印,兩大一小,看著樣子是追蹤野豬進了山坡上的林子了。表姐,這是好跡象,這明顯是幾名進山打獵的獵人留下的腳印,而且是不久前留下的。太好了,簡直太好了。”王源喜笑顏開,興奮叫道。

  公孫蘭也很高興,微笑看著王源道:“獵人定知進山的道路,找到他們便可問道穿越此山的道路啦。”

  “對頭!”王源笑說一把抱住公孫蘭,在她唇上滋兒親了一口道:“還是表姐的眼睛尖,我看著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眼睛都瞎了。”

  公孫蘭錘了王源一拳道:“那還不去追蹤找他們麼?在這裡幹站著作甚?”

  兩人立刻沿著腳印往山邊林子裡跟蹤,那人獸的蹤跡一直延伸到樹林裡,進了林子,蹤跡便不太好辨別了,厚厚的松針和枯黃腐敗的落葉上,想看到腳印很是不容易。王源只能靠一些折斷的樹枝,樹幹上磨蹭的泥巴印艱難的跟蹤直往山林深處,但不久後,他們失去了目標。

  王源沮喪之極,坐在一根倒下的樹幹上唉聲歎氣,公孫蘭在旁低聲的安慰他,鼓勵他不要放棄。猛然間,山坡上方傳來了一些奇異的聲響,似乎是呼哨之聲,又似乎是喊叫聲。兩人忙站起身來,側耳聽著聲音越來越近,忙躲在松樹之後窺伺。但見山坡上方,窸窸窣窣響動聲很是劇烈,夾雜著嚎叫之聲。片刻後,兩頭黑乎乎的獠牙野豬從上方邊嚎叫邊沖過來。他們後方的樹林裡,有人呼喝相應,腳步本走之聲清晰可聞。

  兩頭野豬不知王源和公孫蘭躲在樹後,逕自直沖過來,像兩架小坦克一般,撞開林中的朽木,四蹄濺起腐敗的落葉和樹枝。兩人剛想現身,就見後方一柄梭鏢從林中飛出,正中一頭野豬的屁股。那野豬慘聲大嘶,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爬起身來,與此同時後方林間三個人影迅速接近。

  三人穿著獸皮做的袍子,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的老者,滿臉濃密的鬍鬚,亂蓬蓬的頭髮散落著,用一條布帶圍著額頭紮住。另外兩人,一個是壯碩的青年,另一人竟然是個穿著獸皮的少女。青年手中空著,老者和少女手中都握著梭鏢,顯然剛才那只梭鏢是青年人投擲的。

  再看那受傷的野豬從地上爬了起來,屁股上紮著長長的梭鏢,後腿已然無力,想奔跑卻又無法站力。另一頭野豬居然止住了身形,在一旁焦急嚎叫。猛然間,像是意識到無法逃脫一般,受傷的野豬嘶叫一聲猛然用力朝奔跑而來的三名獵戶沖了過去。另一頭野豬也像架裝甲車一般沖了過去。

  王源看傻了眼,只聽說野豬不懼人,發起狠來會攻擊人,而且可以把人撞死,用獠牙將人開腸破肚。但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是第一次。

  明顯那三名獵戶也是沒想到這兩頭大野豬居然這般兇悍。老者大喝一聲,將手中梭鏢對準沖向自己的那頭屁股受傷的野豬投擲過去,隔著兩丈來遠,準頭和力道都驚人,梭鏢直插入野豬的眼睛裡,那野豬嚎叫連天,翻倒在地,四蹄抖動,看來是活不成了。

  另外一頭野豬沖向的是那名少女,少女也學著老者嬌叱一聲,將手中的梭鏢投擲而出。然而,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那野豬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巧,將頭微微一擺,獠牙不偏不倚將梭鏢擋住,“哢擦”一聲,獠牙斷了一根,但梭鏢也沒有給野豬任何實際的傷害。

  那野豬發了狂一般嚎叫著沖向少女,少女驚的不知所措,呆呆站在原地發愣。青年和老者同聲大吼:“妮兒,快閃開。”少女哪裡反應的過來。

  青年從斜刺裡撲上去想撲到野豬背上,野豬沖的速度很快,青年的身子撲空撲倒在落葉松針的地面上,伸手抓撓野豬時,手上卻只抓到了一截豬尾巴,那玩意完全抓不住,瞬間刺溜一聲脫了手,只握住了一把硬邦邦的豬毛。

  眼見悲劇就要發生,別說是被野豬剩下的那只獠牙刺中了,就算是直接撞到少女身上,那力道也會讓少女受到重傷。這野豬長四五尺,體量巨大,衝擊力也必驚人的很,人是絕對受不住它的兇猛撞擊的。

  老者已經開始絕望的大叫,但卻無能為力。就在野豬即將撞到少女身上的時候,少女身邊的樹後人影一閃,一個人從斜刺裡飛出,將少女撲倒在一旁。野豬嚎叫著從少女立足之處沖了過去,一頭撞斷了一棵兒臂粗的松樹,發出淒厲的嚎叫聲。

  銀光一閃,從另一棵樹後飛出一物,正中野豬前腿上方心臟位置,野豬嚎叫數聲,搖搖晃晃的倒在地上,熱血噴湧而出。

  老者和青年呆呆的看著這一切,這時候他們才看清一柄短劍只餘劍柄紮在野豬的心臟上,旁邊的地上,一名男子正將少女壓在身下,用披風包裹著身體做保護。

  公孫蘭緩緩從樹後走出,從呆若木雞的獵戶身邊走過,伸手從野豬身上拔出短劍,在落葉上擦拭乾淨。

  “喂,起來了,老是抱著人家姑娘作甚?”公孫蘭伸腳踢踢趴在少女身上保護的王源的屁股,語氣有些慍怒。

  王源掀開披風露出頭來,看到倒在地上的野豬已經死去,忙爬起身來呵呵笑道:“表姐好厲害,一劍斃命。”

  老者和青年這才反應過來,忙跑上前去扶起地上的少女,拍打她身上的落葉和泥土,連聲的詢問有沒有受傷。那少女臉色有些發紅,剛才被王源撲倒的時候,王源整個身子壓在她身上,還將頭埋在自己的胸口,用披風裹住頭臉,那情形實在讓人害羞的很。

  “多謝兩位恩公出手相助,救了小女性命,老漢感激不盡。”老者查知少女無恙後便連忙來到王源和公孫蘭面前行禮道謝。

  王源擺手道:“舉手之勞,沒傷著就好,這兩頭畜生這般兇猛,倒是第一次見到。”

  老者點頭道:“這兩隻野豬我們追蹤了它們兩年多,每次都被它們逃脫,都快成精了。我那山谷中的園子被它們禍害的太嚴重,地裡的東西都被翻個底朝天。這不,今年冬天開始,我們爺三個便決意要除了它們。沒想到差點出了紕漏,若非兩位恩人相助,小女怕是要丟了性命了。山妮兒,還不來給兩位恩公道謝?”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8

第355章 同行

  言談之中,王源知道了老者的身份,老者姓譚,那青年是老者的兒子叫譚平,少女叫譚妮兒,小名山妮兒。一家子四口就住在南邊不遠的山谷裡,靠開荒種些糧食,打打山貨野物過日子,今日他們出來打獵,老伴兒留在家裡看家。簡單來說就是本地的一戶山民,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昨天夜裡,他們發現了野豬的蹤跡,於是爺三個起早一路追蹤腳印,從山裡到山外再進這處樹林中,終於找到了這兩頭野豬,沒想到差點出了事故。

  時近中午,那青年譚平動作麻利的在旁邊生起了火堆來,割了野豬後腿上的肉讓那少女在火上燒烤。他自己則拿著刀片開始給野豬開腸破肚,將豬皮,豬肉,豬骨頭,內臟等都分開,用帶來的麻包一樣樣的分開包好。

  野豬肉吱吱冒著油,發出撲鼻的香氣。少女取出一隻陶碗來,從腰上的布包中抖了些鹽巴出來放在碗裡,然後將烤好的豬肉沾了鹽,想了想遞給了王源。

  王源忙道謝,接過來聞了聞道:“好香!”然後送到口邊猛咬了一大口,燙的呼呼冒氣,邊嚼邊贊好吃。少女開心的笑了起來,露出兩排貝齒來,王源這才發現,這少女雖然臉上有些泥土,皮膚有些黑,但卻是個很漂亮的姑娘,頗有些野性的魅力。

  公孫蘭哼了一聲,王源趕忙收回目光來,將手上的肉遞給公孫蘭,公孫蘭接過去咬了一口,輕輕的咀嚼,滿意的點頭。少女見王源對公孫蘭如此,臉上似乎有些不高興,但也並不太明顯。

  老者呵呵笑著,用小刀將烤熟的野豬肉切成小塊,灑上鹽巴,分了兩份擺在王源和公孫蘭面前,見兩人吃的香甜,心中也自高興。

  “看兩位恩人的打扮,不像是咱們尋常百姓,老漢多嘴問一句,你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這片山可很少有人會進來。再說前幾天的大雪下的這麼厚,二位這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王源擦了擦嘴,將口中的美味咽下,拱手道:“不瞞老丈,我和內人是從媯州而來,要到雲州去。本來走的是狩獵的山道,但路上馬兒跑了,我們也迷路了,誤打誤撞便來到這裡了。老丈不問我們,我們也要告訴老丈,因為我們想請您指點一條去雲州的路,我們又急事去雲州,耽擱不得。”

  老者疑惑的看著王源和公孫蘭,半晌道:“莫怪老漢多嘴,兩位應該是官府中人吧。”

  王源道:“老丈如何得知?”

  老者道:“老漢雖見人不多,但這雙眼睛也是能識破一些東西的,譬如這山中獵物,但凡被我看上一眼蹤跡,我便能斷定是什麼樣的獵物。兩位器宇不凡,身手不凡這是其一。兩位的說話帶著官話口音,在咱們這裡是沒人這麼說話的。除非是朝廷委派下來的外地的官員或者來此行商的商賈。但瞧兩位的做派,又不似商賈那般說話圓滑,所以我斗膽揣測你們是官府中人。”

  少女叫道:“爹!你們把兩位恩人跟山裡的野物比較?這可太不懂禮了。”

  老者哈哈笑道:“哎呀,妮子說的對,老漢失禮了。兩位恩公莫怪。”

  王源擺手道:“這有什麼好怪的,老丈既然猜出了我們是官府中人,我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還請老丈指點我們去雲州的道路。這座大山若是尋不到路,我夫妻怕是無法翻越了。”

  老者點頭道:“那是肯定的,恩公這點小小的要求我們自是要幫忙的,你們也是運氣,真好遇到了我們。說實話,除了我們,別人還真不知道有山路通向雲州。北邊倒是有條小道,但那小路繞繞距離多了一倍。我們再山裡打獵,經常把皮毛拿去山外州縣中賣。懷安縣我們近年已經不去了,進城的費用太高,所以雖然我們屬於懷安縣管轄,但我們卻轉而往雲州兜售皮毛。我和平兒這幾年摸出了一條山道,正是通向雲州的。”

  王源大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遇到老丈真是我們的運氣,多謝老丈指點道路。那麼請指點路徑,我夫妻二人立即動身。”

  老者哈哈笑道:“莫急莫急,恩公啊,這條路若沒有我們帶著你們,你們可走不出去。中間越過山澗峽谷,穿過山洞溝壑,必須要我們帶著你們去,否則你們可不成。這樣吧,快吃完,咱們將山豬抬回家,下午收拾收拾,讓平兒給你們帶路。正好有十幾張皮毛要拿去賣,順路一起到雲州便是。”

  王源大喜過望,起身給老者行禮道謝,心中喜不自禁。

  快速吃完烤肉,譚平將野豬肉和皮都分離裝在麻袋裡,共有四大包幾百斤重的肉食。見老者還在將扒拉下來的下水和內臟骨頭豬頭豬蹄也裝進麻袋裡,王源皺了皺眉頭。

  老者注意到王源的表情,笑著解釋道:“恩公不知,山裡生活艱苦,這些腸子下水都是好東西,我們都是要吃掉的。這些骨頭豬蹄熬湯喝,加些野菜在裡邊,都是我們的美味佳餚。恩公是富貴之命,自然不會吃這些玩意兒。”

  王源笑道:“老丈說的是,是我孤陋寡聞了。”

  譚老者和譚平用樹枝挑起兩隻麻袋,足有二百斤重的擔子,兩人輕輕鬆松。剩下的一百多斤重的擔子,王源執意要幫忙,少女也不堅持,本以為自己能輕鬆對付,但王源頂起來不到片刻,便肩頭疼痛難忍,齜牙咧嘴的痛苦萬分。少女捂著嘴笑,上前來一把接過去放在肩膀上抬腳便走,輕巧的宛若無物。

  王源嗔目結舌,自己空有一身氣力,卻不如這個少女厲害。公孫蘭微笑安慰道:“這是不同的,擔擔子可不是有氣力就成。他們都已經習慣了,肩頭的肌肉也都鍛煉出來了。你肩頭的皮膚是受不住重壓的,瞧吧,等一會你的肩頭便要紅腫了,那是肌膚沒有鍛煉過的緣故。”

  王源無語,跟著爺三個下了山坡出了樹林,這麼難走的雪地山坡上,那三人行走如常如履平地,更是給了王源很大的心理打擊。

  往北走了約莫三四裡地,一道山谷出現在眼前,譚家三人從山坡上下到谷地裡,往山裡走了不到兩裡,前方一處平坦的山坳,幾間茅草土屋遠遠可見,周圍還圍著柵欄,圈了個小院子。

  茅草屋上的煙囪裡冒著嫋嫋的青煙,在雪地山谷之間,有這麼一處家園所在,此情此景倒是讓人覺得很是溫暖。

  老嫗聞聽丈夫兒子女兒回來,忙出了門來迎接,見到多了兩個陌生人有些詫異,少女將老婦人拉到一旁解釋,老丈領著王源和公孫蘭四下裡瞧一瞧院子。三間茅屋,門前門後都開闢了園子,翻整了土地,看來確實是春來種莊稼的。

  老者帶著兒子去準備的時候,王源和公孫蘭在院子裡坐著喝水,看著四周高大的山峰上皚皚白雪,密密的樹林,頭頂上碧藍的天空,白雲飄飄的美景,王源歎道:“真是好地方,若是能居住於此過一輩子,那可真是別無所求了。”

  公孫蘭笑道:“你別發慨歎之聲了,你根本就不是能隱居于此安於寂寞的人,讓你住在這裡,一個月你就要瘋了。”

  王源笑道:“那不一定,除非你陪著。”

  公孫蘭已經習慣於他的調笑,啐了一口不理他,負手獨自欣賞美景。

  不久後,譚平收拾妥當,背著一捆毛皮和王源和公孫蘭一起出了門,那少女譚妮兒卻也打扮的整整齊齊的跟在後面。

  譚平詫異道:“妹子你去哪兒?”

  譚妮兒道:“跟你們一起去啊,爹爹已經答應了,去雲州買些布回來讓娘給我們縫過年的衣裳,我自己也要買些東西呢。”

  譚平欲待說話,老者道:“平兒,讓她去吧,你妹子也很久沒出山了,妮兒,聽你阿兄的話,不許頂撞他。”

  譚妮兒答應了,眼睛無意瞟了王源一眼,見王源正在看她,忙害羞的垂了頭。

  一行人告辭了老丈和老嫗,往西攀上山坡,直奔西邊山峰而去。譚平帶頭,王源殿后,少女譚妮兒和公孫蘭走在當中。只用不了一會兒,譚妮兒便和公孫蘭混熟了,走在公孫蘭身邊嘰嘰咯咯的說個不停。而公孫蘭似乎也不討厭這個山妮子,和她有問有答,甚是融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8

第356章 險途

  一個時辰後,一行人翻越第一座山峰來到了一處深深的山谷前。王源有些詫異譚平居然將自己帶到了絕路上,這便是譚家父子所說的捷徑?這深深的峽谷橫亙在前,明顯已經斷絕了去路,王源有種被耍弄的感覺。

  但譚平和譚妮兒領著王源和公孫蘭在峽谷邊緣走了百余步後,王源恍然大悟。夕陽下的深谷中霧氣蒸騰,一條飛索橫跨峽谷兩壁之間隨風搖晃,這正是穿越峽谷的最便捷的通道。

  “王公子,這是我和家父搭建的飛索,這裡是第一處,後面的路上還有三處飛索,一處崖壁繩索棧道,兩處鑽山洞穴。雖然有些艱險,但這正是家父和我設計的最短的翻越西大山抵達雲州境的路線。王公子不用擔心完全問題,我都從這滑索上來回不知多少次了,待會我先示範,你們照著我的樣子做便是了。”譚平放下扛在肩膀上的獸皮,開始整理衣服,緊緊腰帶。

  譚妮兒也道:“不用怕,我都過了好幾次呢,一點也不害怕,挺好玩的。”

  譚平道:“妹子不要說好玩,過滑索還是要慎重的,下邊是萬丈深淵,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王公子和夫人瞧好了,將此物包裹在手上,用一條繩索拴在腰間掛在滑索上,懸空後便滑向對面。前面不用力,後面有一段需要沿著繩索往上爬,只需握緊繩索,雙腳交替便可爬上去。”

  譚平邊說,便從腰間取出厚厚的獸皮做成的手套模樣的東西,給了王源和公孫蘭一人一雙,自己戴上一雙。又將一根粗繩子拴在腰間掛上滑索當做保險繩,再讓譚妮兒將獸皮幫忙背在肩上,笑道:“對面見。”

  說吧雙腳在岩石上一蹬,身子如騰雲架霧一般從繩索上滑下去。只見他的身影在峽谷雲霧中穿梭,片刻後便到了最低點。借著慣性往上沖了一小段後,雙腳搭上繩索,手腳交替爬行,像一隻矯健的猿猴一般飛快爬上了對面的石壁,朝著這邊大叫揮手。

  “厲害。”王源挑起大指。

  “我也成。”譚妮兒道。

  “你也厲害。”王源笑道,轉頭看著公孫蘭道:“夫人先還是我先?”

  公孫蘭一笑,將獸皮戴上手掌,身影一閃,已經沿著滑索滑行到數丈之外。譚妮兒驚呼道:“她沒掛安全繩索,了不得。”

  王源負手笑道:“不用大驚小怪,瞧著吧。”

  但見公孫蘭的身影迅速滑行到繩索底部,身子輕盈翻轉,竟然踩在了搖搖晃晃的繩索之上,峽谷兩邊的兄妹二人同時掩口驚呼,公孫蘭雙臂平伸,在搖晃的繩索上如履平地,三躍兩縱上了對岸崖頂。

  “我的老天爺。這位姐姐是神仙麼?”譚妮兒呆呆發愣。

  王源笑道:“別發愣了,咱們也快些過去吧,太陽快下山了。”

  譚妮兒忙收拾妥當,看著峽谷深處深呼吸了幾口,似乎還是有些害怕。王源看她樣子,笑問道:“你害怕了麼?”

  譚妮兒被刺激到了,腳下一彈,身子如流星一般滑下。王源緊隨其後跟著她滑下去,到達繩索彎曲底部,譚妮兒爬行的姿勢顯然是她父兄的言傳身教,手腳交替吊在繩子下方連續爬行。隨著繩索角度變陡,譚妮兒明顯的氣力有些不夠,趴在繩索上一動不動。

  “妹子,加油啊。”對面崖頂的譚平焦急地叫道。

  譚妮兒吸了口氣猛地用力往上爬,忽然間手一滑,搖擺的繩索讓她抓了個空,頓時尖叫一聲,身子沿著繩索迅速倒滑而下,很快便滑到了繩索底部,手腳一松,整個身子脫離繩索重重落下。安全繩瞬間繃直,將尖叫連連的譚妮兒掛在繩索下方。

  巨大的衝擊力將滑索彈得東倒西歪,更將譚妮兒的身子彈來彈去,譚妮兒的驚叫聲已經變成了哭喊聲了。兩側固定繩索的巨大松樹劇烈搖晃,積雪松枝簌簌而下劈裡啪啦作響。

  “妹子!”譚平大叫一聲,但卻無能為力,這時候的繩索譚平是絕對不敢踏上去的,再說他也不知道怎麼把妹妹救回來。一個人固然靈活的能穿梭自如,但帶著一個人明顯非自己能力所及。

  公孫蘭正欲回到繩索上去救人,卻見對面王源的身影已經從繩索上滑下,只得收回腳步,啐了一口道:“又來逞能了,英雄救美的事情從來樂此不疲。”

  王源倒不是為了英雄救美而救美,他是不想讓公孫蘭回頭涉險罷了,公孫蘭要是回頭來救,肯定是不帶安全繩索憑著輕身功夫去救的,峽谷上的風很大,王源擔心會出意外。再加上自己本來也要過去,正好順手救人,一舉兩得。

  王源的身子瞬間滑行到了低點,雖然已經竭力控制速度,但還是撞到了掛著譚妮兒的安全繩索上,譚妮兒又在下方尖叫了一番。

  “莫動,我拉你上來。”王源叫道,身子翻轉上了繩索,伏在繩索上保持住平衡後,抓住安全繩將譚妮兒慢慢的拉上數尺。譚妮兒的手一碰到王源的身子,頓時像八爪魚般抱住王源的脖子再也不撒手了。

  王源被拉得差點掉下繩索去,忙一邊安慰譚妮兒,一邊道:“別抱得這麼緊,我都快被你掐死了。腳勾上來,對,勾住。然後我用力,你爬到我背上來。”

  譚妮兒依言動作,兩隻腳勾在王源屁股上,一個在繩子上方,一個在繩子下方,兩人姿勢怪異的重疊在一起,隨著繩索的擺動,像是正在做什麼羞羞的事情一般。

  王源也很無語,糾正她道:“一隻腳勾住便行了,對了,就是這樣……用力……對……用力。”

  王源一邊用單手抓著譚妮兒的腰帶往上提,譚妮兒一邊掙扎著往上爬,終於譚妮兒爬上了王源的背,兩人像是大烏龜拖著小烏龜一般在繩索上方晃悠悠的顫動。

  “抱緊我,最好是用腰帶綁在我身上。”王源咬牙道。

  譚妮兒顫抖著點頭,抖抖索索的解開腰間的纏布帶,吃力的將自己和王源綁在一起。

  峽谷上方的風冰冷刺骨,吹得繩索晃悠不停,剛才用力的時候身子熱汗湧出,但瞬間便被吹得身子冰冷。公孫蘭和譚平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因為這種情形下他們無法踏上繩索,繩索的承受力不知是否足夠還是其次,主要是不能讓繩索沒規律的晃動,那樣的話上面兩個人都要重新成為掛在繩索上的臘肉。救一個都很吃力,何況救兩個,天一黑什麼都幹不了,掛在上面的人一夜下來怕是要成冰棍了。

  王源確認兩人已經綁好了之後,對譚妮兒道:“好了,保持住身子的平衡,我們上去。”

  譚妮兒帶著哭腔答應了一聲,王源開始迅速的爬向對面,繩子越來越陡峭,王源的爬動也越來越艱難,公孫蘭和譚平在上方給他打氣,終於一步步的爬上了崖頂。王源滾倒在雪地裡渾身無力,渾身再次大汗淋漓,手腳酸麻的像不是自己的。

  “起來吧。”公孫蘭道。

  “我歇會。”王源道。

  “起來吧。”公孫蘭又道。

  “讓我躺會兒不成麼?”王源閉目道。

  “躺會自然可以,但你把人家姑娘當肉墊子不太好吧。”公孫蘭翻著白眼道。

  王源哎呦一聲趕忙翻身,倒忘了後背上的譚妮兒還跟自己綁在一起,被自己壓在雪地裡很久了。

  譚平急忙忙妹妹解開綁在一起的繩索,兄妹兩人在雪地裡跪倒給王源磕頭,感謝王源再一次救命之恩。王源有氣無力的擺手道:“罷了,趕緊找個地方休息過夜吧,要想感謝我,晚上山豬肉烤的好吃些便成了。”

  休息一夜過後,次日上路,又經歷數處險途,但好在再無意外。整整一天時間,再無耽擱,到傍晚時分,連續翻越三座山峰,終於看到了西邊再無山巒,預示著已經到了出山的山口了。

  然而王源的心中並未感到輕鬆,今日已經是第五日了,在後方的三百餘人的糧草和食物怕是已經快要耗盡了,而自己直到現在還沒有抵達雲州,當真心憂如焚。為今之計,只能希望他們好自為之,好好的保護自己,能堅持到自己帶著援兵趕回的那一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8

第357章 名將

  本該在山中再宿一夜,但王源覺得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於是決定連夜下山,找尋道路。譚家兄妹見王源和公孫蘭確實像是很焦急的樣子,也同意和他們一起連夜下山。四人草草吃了晚飯,稍微休息了片刻便立刻出山。

  從茫茫大山之中走出來,眼前一片遼闊之地。雪原鋪展,星光滿天,道路也好走了不少。在譚平的指點下,找到了通向雲州的官道,幾人走了大半夜疲乏不堪,但其實走的距離並不遠。王源很想找個集鎮看看有沒有馬匹可賣,但卻始終沒看到集鎮,沿途只有些小村落黑乎乎的散落在官道兩旁。

  天明之後,王源終於看到了想看到的景象,前方官道所經之處出現了一座城廓。王源沒來過這裡,還以為是雲州到了,但譚平告訴王源,這裡不是雲州城,而是位於雲州西北八十裡的天成軍鎮。

  朔方節度使所轄的軍鎮有十幾處,而天成軍鎮便是其中之一,在它的斜後方是清塞軍鎮,都是散佈在雲州四方的軍事要塞。這樣的軍鎮規模都很小,也不准百姓進入其中,他們的職責很單一,就是為了控制住一片區域,防範外敵入侵或者是亂事發生。

  聽說是軍鎮所在,王源燃起了希望,雖然他有些擔心這些軍鎮中的唐軍不一定可靠,但若還是靠著腳力行走到雲州的話,八十裡的距離起碼還要一天一夜的時間,而此刻,時間非常的寶貴。

  譚平一聽王源說要進軍鎮之中去,頓時連連搖頭。他可不願跟這些當兵的打交道,以前走到這裡都是敬而遠之的繞路而行,他可不想自己辛苦狩獵得來的皮毛被這些唐軍士兵給攫取了去,這事兒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王源也不勉強,在軍鎮數裡處同譚平兄妹告辭,譚妮兒極不情願,戀戀不捨的看著王源和公孫蘭,卻也毫無辦法。心裡捨不得分離,但卻又不能違背兄長之意。

  公孫蘭安慰她道:“不要緊的,你們不是去雲州麼?我們也是要去的,咱們雲州見面便是。”

  譚妮兒還是躊躇不去,公孫蘭看了看王源道:“去勸勸吧,人家看來是捨不得某人了。”

  王源瞪了她一眼,上前對譚妮兒道:“小妹子,咱們會見面的,在前面路上邊走邊等,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很快就要追上你們了。”

  譚妮兒紅著眼圈道:“你們騙人的吧,根本就不可能再見到你們了。這軍鎮裡邊都是兇惡的士兵,你們幹什麼要進去啊?”

  王源苦笑道:“他們不敢對我們凶的,你放心好了。”

  譚妮兒道:“我覺得下次見面你會不認識我了。我很捨不得你……和公孫姐姐。”

  王源伸手在身上上下摸了摸,摸出一片小金葉子來道:“拿著這個,下次見到我,你便拿出這個小金葉子出來,我便賴不掉了。你們帶我們出山,我欠你們一個人情,以這個小金葉子為據,我會還你們一個人情的,相信我。”

  譚妮兒接了金葉子抹著淚道:“可要說話算話。”

  王源笑道:“放心便是。”

  已經走上岔道的譚平高聲喊道:“妹子,快走,莫打攪王大哥他們辦正事兒。”

  譚妮兒忙將金葉子塞進懷裡,扭頭小跑著跟上去,不時的回頭揮手。

  王源也朝他們揮手,身後公孫蘭的歎息聲傳來,王源笑道:“怎麼了?”

  公孫蘭搖頭道:“沒什麼。”

  兩人沿著官道往天成軍鎮方向行去,不久後前方出現了十幾騎兵馬正直愣愣的朝這邊賓士而來,王源和公孫蘭忙站到路邊避讓,人馬交錯之時,馬上一名將領模樣的唐軍扭頭看了王源和公孫蘭幾眼。

  “籲……”雙方即將交錯而過的時候,那將領忽然勒住了馬匹,撥轉馬頭朝著王源和公孫蘭走來。奔到前方的十幾名騎兵也都轉過馬頭來,十幾騎圍上,將王源公孫蘭圍了半圓圍在路邊。

  “你們是什麼人?”馬上將領沉聲問道。

  王源拱手道:“行路之人。”

  那將軍皺了眉頭道:“行路之人?兩位不像是獵人,也不想是本地百姓,你們是從何處而來?”

  王源想了想覺得並無編造的必要,這裡已經是雲州地界,對方十之八九是天成軍鎮的朔方節度兵馬,本就是要尋求他們幫助的。於是道:“諸位不知可是前方天成軍鎮的兵馬?”

  那將軍濃眉挑了挑道:“我們是天成軍鎮的兵馬。”

  王源道:“敢問一句,天成軍使是那位將軍所領?”

  那將軍面帶微笑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是誰?問這個作甚?”

  王源道:“因為我想見他說話。”

  那將軍哦了一聲道:“閣下說話口氣不小,看來確實不是尋常百姓,倒像是官家口吻。你要見天成軍使作甚?”

  王源道:“機密,不可洩露。”

  那將軍和周圍十幾名騎兵對視了幾眼,發出一陣大笑之聲。笑畢,那將軍轉頭道:“既然是機密,我自然是不能再問下去了。那麼便隨我一起進軍鎮中去吧,我替你引見本鎮兵馬使便是。”

  王源拱手笑道:“那便多謝將軍了。”

  那將軍轉頭下令道:“給他們一匹馬兒,程炎恩,你帶著人去巡查去,我便不去了。這兩位急著見本鎮兵馬使,怕是有急事兒。”

  一名小鬍子士兵拱手應諾,招手帶著七八名士兵撥馬朝東馳去。剩下的幾名騎兵勻了一匹馬兒出來,王源和公孫蘭共乘一騎在他們的簇擁下朝軍鎮馳去。軍鎮建在官道旁的一座高地上,雖然很小,但是甚是堅固高大,像是一座巨型的城堡一般。到了城門前,不待喊門,城頭的士兵便立刻放下吊橋開了城門讓眾人進城。

  進了軍鎮之中,裡邊的建築很簡陋,一排排的石頭房子很矮小,空場地倒是不少,許多士兵正在列隊訓練。一條石板路通向遠處的一座大屋子,門前臺階上幾名士兵矗立守衛。整個軍鎮給人一種雖然簡陋,但乾淨幹練井井有條的感覺。

  那將軍龍行虎步帶著王源進了大堂中,站定轉身笑道:“兩位,我去替你們通報去吧。”

  王源笑道:“還用通報麼?閣下不就是本鎮兵馬使麼?”

  那將軍一愣,旋即哈哈笑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王源微笑道:“觀其言,查其姿,望其勢,度其神。軍鎮使乃本軍鎮最高軍職,閣下一路走來,不但氣宇軒昂而且周圍的士兵見到閣下的眼神都是崇拜恭敬,不是閣下還有誰?”

  那將軍又是一番大笑,連連點頭道:“有意思,有意思,你的眼睛真是厲害。不錯,本人便是朔方節度所屬天成軍使郭子儀。未知二位的身份是何人?有何機密之事要告訴本人?”

  王源聽他報出性命來,腦子裡嗡然一聲響,呆呆的看著面前這個方面濃眉器宇軒昂的將軍,沒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郭子儀,大唐歷史上排的上號的功勳之臣。距離大亂還有幾年,此時的郭子儀居然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軍鎮兵馬使。軍鎮使的職位其實並不高,一般軍鎮所轄兵馬不過三百至五百人,郭子儀此時的官職居然只是個統帥幾百人的小將領而已,這可真是讓人吃驚。

  “怎麼?我儀容有失禮之處麼?”郭子儀被王源看的有些發愣,還以為自己臉上有污垢之物,忙伸手在臉上抹來抹去。

  王源恢復過來,忙笑道:“不是不是,只是好像聽說過郭將軍的名字,所以在回想何時聽過。郭將軍,在下王源,這一位是內人。”

  “王源?”這一回輪到郭子儀發愣了:“你……是哪個王源?”

  王源笑道:“郭將軍認識幾個王源?”

  郭子儀道:“就一個,被陛下特招為翰林學士的王源王學士,最近任戶部侍郎職位,去河北道任黜陟使的那個王源。難道便是您?”

  王源微笑點頭道:“好像說的正是我。”

  郭子儀哎呀一聲,上上下下的打量王源,眉頭緊鎖疑惑道:“你……真的是王源?”

  “如假包換。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再說我冒充也不敢再軍鎮使面前冒充啊,這不是自找麻煩麼?我想朔方節度使王忠嗣應該會認得我,因為我們在京城見過兩次面,我對他有影響,他應該也認識我。”

  郭子儀再無疑問,拱手便要下拜,王源忙拉住他道:“郭將軍無需多禮,我這裡時間緊迫,需要立刻見到王節度使。我有個請求,希望郭將軍能給我兩匹馬兒,我要即刻趕往雲州。”

  郭子儀忙道:“卑職立刻去安排,卑職陪同您一起去雲州見王節度使,前方還有清塞軍鎮,我怕他們會耽擱王欽使的時間。卑職陪著便暢通無阻了。”

  王源笑道:“那更好了,事不宜遲,咱們即刻動身。”

  “不用了午膳走麼?這麼急?”

  王源搖頭道:“十萬火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9

第358章 誤會

  郭子儀做事很是乾脆,聽說十萬火急,也不多問,立刻便命人準備,王源一盞茶剛剛喝完,一切便已就緒。

  當下三人出衙上馬,在郭子儀的二十名親衛騎兵的簇擁下出了天成軍鎮上了官道一路往西南方向賓士而去。路上王源特意留意譚家兄妹的蹤跡,但卻沒看到他二人的身影,想必是耽擱的時間很短,那兄妹二人還在岔路上繞道,尚未回到官道上來。

  有了馬匹之後,趕路的速度風馳電掣,兩個時辰後便抵達雲州西北方的第二座軍鎮清塞軍鎮。清塞軍使黃飛雄簡短聽了郭子儀的敘述後忙給王源放行,暢通無阻的過了清塞軍鎮繼續狂奔,天黑前終於看到了雲州城在夕陽下的巍峨身影。

  雲州本屬河東節度使所轄,天寶初劃歸朔方節度使轄內。朔方節度使所轄範圍偏向河東道和河西道交匯之處的大片抵禦,肩負著防禦突厥南侵的巨大責任。近年來突厥兵馬從河東道滋擾的趨勢甚是明顯,所以王忠嗣接任朔方節度使之後,大部分時間便呆在雲州城中。而原本作為朔方節度使治所的靈州反倒成了擺設,雲州雖無治所之名,但卻有治所之實。

  王忠嗣這個人王源雖未和他真正的交流過,但他的名字早在王源尚未發跡時已經早就有所耳聞。年初上元夜大案中,韋堅和皇甫惟明死於非命,差點牽連太子李亨。那皇甫惟明死後,他的隴右、河西兩道節度使的職務便是王忠嗣接任的。而在接任這兩道節度之前,王忠嗣其實便已經是朔方、河東兩道的節度使了。

  當接任皇甫惟明的職務之後,王忠嗣雖然只是兼領河西隴右兩道節度使,但名義上他已經是大唐絕無僅有的四道節度使,轄下兵馬總數超過二十五萬,可謂是大唐邊鎮節度第一人,連安祿山都望塵莫及。

  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就算玄宗放心,李林甫也絕對不可能讓已經明擺著是太子党的王忠嗣統帥這麼多的兵馬。雖然在皇甫惟明的繼任者的爭奪上,最終還是王忠嗣得了手。但李林甫還是成功的說服了玄宗,讓王忠嗣只是掛了個節度使的名義,而實際河西隴右兩節度的兵權調度等權利交於節度副使和兩道兵馬使共同管轄,並沒有讓王忠嗣有直接控制這兩道近十四萬兵馬的權力。

  玄宗讓王忠嗣擔任名義上的河西隴右兩節度使是安撫太子李亨,實際兵馬的控制權確實不能全部交給王忠嗣,李林甫的建議其實也摸准了玄宗的心理,玄宗也不過是借李林甫之口完成心願罷了。

  正因如此,王忠嗣的所有工作重心依舊在河東道,河東和朔方才是他自己的地盤,河西和隴右不過是名頭罷了。

  一行人在夜幕下進了雲州城,王忠嗣接到稟報後很是詫異,王源他是知道的,也知道他最近任河北道黜陟使,但不知為何突然來到雲州城中。雖然對王源這個人王忠嗣瞭解並不多,但知道此人不與李林甫同流,光憑這一點,王忠嗣便對他不太排斥了。

  王忠嗣在雲州府衙的後堂接見了王源,一襲黑色長袍的王忠嗣看上去就像個街上普通的苦力漢子,身材中等,其貌不揚,屬於見了一面之後會忘記長相的那一種。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話,你根本便不知道他便是大唐絕無僅有的身兼四道節度使之職的第一人。

  雙方見禮畢,王忠嗣雙目如電上下打量王源,沉聲道:“王欽使,你不是新任了河北道黜陟使的職務麼?聽說已經抵達范陽公幹,怎地忽然出現在我雲州?還有,你的車駕隨從呢?你怎地成了這副模樣?”

  王源知道自己滿身泥巴污點,身上髒的不成樣子,有失體統,但這一路奔波疾行,連睡覺的時間都很少,哪裡還來管這些。

  “王大帥,可否和你單獨詳談。”王源靜靜道。

  王忠嗣愣了愣,但還是揮手摒退眾人,王源沉思了片刻,有選擇的將自己所經歷之事快速的跟王忠嗣說了一遍。省略了自己發現安祿山同奚族人勾結,提供兵器盔甲戰馬的事情。也省略了范陽節度兵馬一路堵截追殺自己的情形。因為王源對王忠嗣並不瞭解,他不能貿然將這些隱秘之事告知王忠嗣,以防萬一。

  王忠嗣聽完王源的敘述神色甚為驚訝,沉聲道:“你是說,你在雞鳴山峽谷遇到了三千奚族兵的埋伏,然則你擊退了他們?以八百兵馬?”

  王源點頭道:“正是。”

  “而後在洋河西岸又遭遇,以七百兵馬硬撼兩千奚族騎兵,幾乎全殲對手?”

  “正是!”

  王忠嗣砸著嘴,不斷的搖頭,顯然認為王源在吹牛,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以王忠嗣多年帶兵打仗的經驗來看,這件事簡直是癡人說夢。

  王源也無意多做解釋,只道:“洋河一戰之後,我的七百多兵馬也只剩下了三百殘兵,幾無作戰之力。我們不能回頭,只能往西走,希望可以到達雲州境內。但因為失了馬匹,糧草也岌岌可危,我只能親自來雲州搬救兵。這便是我忽然出現在雲州的原因。希望王將軍能立刻出兵將我那三百手下解救出來。”

  王忠嗣靜靜看著王源道:“你來便是求我發兵去救你的手下的?”

  王源點頭道:“是,懇請王將軍助我。”

  王忠嗣靜默片刻,雙目冷冷看著王源道:“王欽使,你的話我不知如何評價,因為很明顯你在說謊。且不論你八百兵馬被三千奚族騎兵咬上還能戰勝他們這件事是否是真。就算是真的,你那三百殘兵的去向也是極為可疑的,你把我王忠嗣當傻子麼?”

  王源皺眉道:“王將軍是何意?”

  王忠嗣呵呵一笑道:“何意?王某也是帶兵打仗的人,有些事我一眼便能看穿。我來問你,你說你的三百殘兵要往雲州方向來,那又是為何?洋河一戰你已殲敵,照你所言,奚族殘兵已然潰逃,你的三百兵馬大可不必過洋河,而只需南下前往永興便可得到救援,或者沿著洋河往西北,一百裡外便是文德縣。兩處均有范陽兵馬駐紮,豈非可以得到庇護?又為何要渡河往我雲州來?”

  王源皺眉不語。

  王忠嗣冷笑道:“沒話說了吧,就算你渡過了洋河,也可直接往西奔懷安縣,不過三四日的路程,一樣可以得到救助。而你剛才說的是,你的三百殘兵往西北方走,前往巨石關外。在我王忠嗣看來,這條路線其實是刻意的避開懷安縣兵馬所轄的範圍。巨石關外是什麼地方?那是奚族、吐蕃和我大唐三交界之地,你可否跟我說說這是為什麼?”

  王源緩緩搖頭道:“機會不到,我不能跟你解釋我為何這麼做。”

  王忠嗣嘿嘿笑道:“你不解釋,我這裡倒是替你有個解釋。如果你當真遇到了奚族兵馬的圍攻,唯一的可能便是,你們大敗,你也被他們俘虜了。你貪生怕死,做了他們的奸細,故意來雲州搬什麼救兵,然後將我雲州兵馬騙到巨石關外,落入他人的包圍圈中,你這是給敵人送投名狀呢。他們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實現塌地的為他們謀劃?說!”

  王忠嗣面色變冷,厲聲喝問道。

  王源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王忠嗣居然想了這麼多,把自己想的如此齷蹉,這可真是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無法明言安祿山已經同奚族勾結之事,卻鬧出了這麼大的誤會來,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無法自圓其說了吧,王源啊王源,你我雖然沒什麼交往,但我從他人隻言片語之中也聽到你的一些事情,對你印象還不差。但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失了我唐人的節氣,這是最大的恥辱。你莫怪我了,既然你送上門來了,我便只能拿了你送往京城交給陛下論罪。來人呐。”

  王忠嗣一聲斷喝,門外衛士推門而入,一名親衛拱手道:“大帥吩咐。”

  王忠嗣冷冷道:“將這個變節的奸細拿下,上了枷鎖嚴加看管,明日押解進京。”

  門外站著的郭子儀大驚失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幾名衛士一擁而上便要拿王源,猛聽一聲嬌叱響起,一道人影沖進廳內護在王源身前。

  “誰敢!”公孫蘭冷聲嬌叱。

  “呵呵呵,居然要反抗,那更好,正好直接殺了,省的費神。”王忠嗣一擺手,衛士們刀劍出鞘沖上前來,公孫蘭拔劍出鞘便要動手,忽聽王源低喝道:“不准動手。”

  公孫蘭愣了愣,王源輕輕拍拍她的脊背緩緩走出來,沉聲道:“王將軍,容我一言,聽完後你若還堅持己見,我束手就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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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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