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躍馬大唐 作者:大蘋果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14:12: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0 15797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5

第339章 誘敵

  既然探明對方弓箭手伏擊的區域,王源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讓對方的弓箭手埋伏成為虛設,而真正讓王源感到棘手的是北邊穀口外的兩千奚族騎兵。他們才是真正的攔路虎。

  要想按照原先制定的方略出雞鳴山北轉而西入雲州脫險,則只能突破雞鳴山峽谷,而前提便是要設計消滅面前的攔路虎。

  奚族人的計畫稍顯直白,當聽到公孫蘭探明的對方弓箭手和騎兵的陣型之後,王源便基本上猜出了他們想幹什麼。很簡單,奚族人就是要等王源帶隊進入伏擊範圍,弓箭手居高臨下一番瘋狂殺戮之後,王源的兵馬必死傷慘重。到那時穀口騎兵沖入穀中進行最後的絕殺。

  而王源現在要做的便是反其道行之,逼著穀口的騎兵沖進來,反對其進行伏擊,這會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而要做到這一點,除了要有設伏的弓箭手之外,最重要的一點需要引誘對方進入谷中己方的伏擊圈。

  而要做到這一點便需要摸透奚族人的心理和戰術,在那個按鈕按下之後,谷口的奚族人便要乖乖的滾進來。在對方不知已經暴露計畫的前提之下,這種設計的成功可能性極大,所以王源決意一試。

  公孫蘭和青雲兒登上西側岩架的過程頗為兇險,山壁上的石塊風化嚴重,兩人在攀爬的過程中數翻遇險,幾乎滑落,嚇的王源渾身冷汗,但最終兩人還是登上了岩架。下方一群男子都汗顏無地,要是沒有這兩個女人,誰也登不上那座崖壁中間的岩架,王源的計畫也就無從談起了。

  繩索是不缺的,隨行物資中有十幾根長繩索,那是必備之物,便是用來行軍時的搭橋越澗救援綁紮等用途的。公孫蘭和青雲兒用繩索拖上幾名大漢之後,其餘的士兵便一個個的被這些大漢拖拽上去。大半個時辰之後,十幾根繩索拽上去百餘名弓箭手,將上面的岩架擠得滿滿當當。

  下方的準備工作也在同時進行,當王源下令用松枝撐起盔甲變得像個人形一般像個綁縛在戰馬身上時,很多人都已經猜出了王源要做什麼。

  “老師,用這些假的兵馬去吸引崖頂的弓箭手射箭,這辦法真是妙啊。”柳鈞贊道。

  王源微笑道:“穀內不打起來,我們不遭受重創,谷口的奚族大隊兵馬便不會沖進來收拾殘局。但這還不夠,一旦對方的大隊兵馬沖進來之後,他們會發現上了當,也許會懷疑我們的動機,而這時候便需要有一隊兵馬在他們前面招搖,裝作嚇壞了的樣子倉皇撤退,他們一定會追上來。這一隊人馬很重要,戲要演的很像才成。我正在考慮誘敵的人選呢。”

  柳鈞挺胸道:“那還用說?非我莫屬。”

  王源道:“這可不是去打勝仗,而是要你打敗仗,若是演的不夠逼真,他們便不會追擊過來,便不會進入我們的伏擊圈中了。”

  柳鈞鄭重道:“我知道,兵不厭詐,這是詐敗之計,我帶手下的兩百人去辦便是。我讓手下的兵馬被他們殺個幾十個,奚族人還會懷疑麼?這叫苦肉計。”

  王源點頭道:“不能太過托大,苦肉計可以演一演,但別傷了太多的人手,我們的兵力本就有限。另外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你有個閃失,你娘會殺了我的。”

  柳鈞呵呵笑道:“老師最怕我娘是麼?不用怕,我心裡有數。老師,大戰將至,我該緊張才是,但不知為何我現在很是期待,很是激動,一點也不怕。這是怎麼回事?”

  王源笑著拍拍他的肩道:“你會成為真正的大將的,你天生就是領兵打仗的料,這恐怕是你的宿命了。”

  一個時辰之後,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畢,柳鈞率兩百騎兵同時上馬,一百多匹馬鞍上立著假人的戰馬被拉著韁繩夾在隊伍中間。王源負手站在地上看向柳鈞,臉上滿是微笑,掩飾著心中的緊張。自己不能跟隨他前去,這之後的一切就只能靠柳鈞自己的應對了。

  柳鈞穿著在長安時特地量身打造的明光鎧,腰間懸著一柄長劍,騎著白馬在隊伍前方,雖然身量不大,但也威風凜凜。

  “老師,我去了。”柳鈞拱手道,手臂上的盔甲鱗片摩擦著胸肋之間的甲片,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冰冷而鎮定。

  “去吧,等你歸來。”王源第一次跟柳鈞正式拱手,給予他成人般的待遇。

  柳鈞回轉身子,高舉手臂往前一揮喝道:“出發。”

  三百多真假騎兵開始緩緩往山谷中行去,片刻後便進入地方哨探的探查範圍,山崖兩側樹枝搖動,敵兵用外界不可知的信號迅速傳遞消息。片刻之後,埋伏在前方三裡處狹窄的峽谷兩側山崖上的千余命奚族弓箭手便立刻彎弓搭箭進入了戰鬥狀態。

  三百騎兵在臨近弓箭範圍之外裡許處開始加速,柳鈞一聲令下,所有載著假騎兵的戰馬的屁股上都挨了一刀,這些馬兒頓時發了瘋一般的沖向隊伍前列,迅速沖入弓箭手的射程之中。

  山崖上一聲悠長的號角聲緩緩響起,在整個山谷中回音嫋嫋攝人心魄,與此同時,山崖上方的羽箭像漫天蝗蟲一般從空中墜落,一蓬蓬的箭雨籠罩了長達數十步的大片區域。數十匹戰馬幾乎在同一時間成了刺蝟,他們帶著巨大的慣性嘶鳴著翻倒在地,一路帶起的煙塵滾滾而上。幾乎在一瞬間,本來視線清晰的峽谷之中便成了一片滾滾黃塵之地,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崖頂上的奚族弓箭手也看不見穀底的情形,但他們根本無需看清楚下方的情形,他們只需要不斷的往穀底射箭便可。戰馬臨死前的哀鳴和嘶喊聲從穀底直傳上來,只要有這樣的聲音傳上來,便說明攻擊的很有成效。

  一百多匹載著假人的戰馬,僅僅在沖過五十步之後便只剩下了一半,密集的箭雨幾乎毫無死角,讓它們根本無生還的機會。與此同時,山崖一側的高處,一縷黑煙沖天而起,那是弓箭手們通知谷口的奚族戰士們,谷內的戰鬥已經打響。

  谷口外的寬闊荒草地上,宇文雄已經全服武裝手持彎刀端坐馬上,黑煙從山谷中沖天而起的那一刻,宇文雄便已經大聲下令兩千騎兵做好沖入穀內的準備。他特意耽擱了盞茶時間,便是要讓進入伏擊圈的王源等人遭受更多的箭雨洗禮。在宇文雄看來,只要進入了伏擊圈中,慢說王源只有幾百人隨行,便是有上萬兵馬,也必會敗在自己手裡。

  “進攻。”宇文雄手中彎刀微微一揚,一道雪白的光影照亮了他的雙眸。手下騎兵發出怪異的叫喊聲,像是在高山谷地追擊獵物一般發出的喊叫聲,刺耳而且難聽。

  “哦嚕嚕嚕……”怪叫聲中,數十騎奚族兵馬已經沖入了穀中,兩千人分為五隊,每隊四百人,這是奚族騎兵標準的衝鋒隊形。但在今日宇文雄並不在意手下沒有按照衝鋒隊形衝鋒,他自己也被手下一窩蜂的沖往穀中的情緒感染,在第一撥四百多人沖入穀中之後,便也按耐不住殺戮的欲望策馬沖了進去。

  在盞茶時間裡,山頂上的奚族弓箭手便將配備的大號箭壺中的二十只羽箭盡數射空。這種行為對他們而言是很奢侈的。他們貧瘠的家園沒給他們帶來多少財富,所以他們的配備上也很寒酸,比如這一千弓箭手的身上甚至沒有一塊鐵片弊體,制式盔甲只有那些精銳的騎兵們才能有資格穿上。就算是他們必須要用的長弓和弓箭,也不會有機會無度的浪費。但是今天,他們射的很爽。

  號角聲再起,那是停止射箭的信號,北邊峽谷中傳來的隆隆蹄聲表明,大隊騎兵正在衝殺而至,但弓箭手們其實已經不感興趣了,因為下邊已經是一片死地,這一點不用等黃塵散去也清楚的很。

  橫七豎八的屍體倒在峽谷裡,四處迸流的鮮血還冒著熱氣,衝鋒而至的奚族騎兵的馬蹄踏在橫流的血水之中,濺起細小的血浪花,帶起染紅的沙土。

  宇文雄抵達的時候,手下一名副將正策馬急匆匆朝他奔來。

  “宇文將軍,有些不對勁啊,這些死人好像都是假的。”那名叫忽兒海的副將大聲叫嚷道。

  宇文雄眉頭緊鎖,伸手從一名士兵手中奪過一柄長槍,朝倒在路旁姿勢怪異的一具屍體挑去。噹啷一聲響,那屍體的頭盔歪斜在一邊,露出了一截削得圓滾滾的松木來。

  “果真是假人,好狡猾的唐人。”宇文雄罵聲不絕,正欲往前查看,猛見前方有數騎飛馳而來,為首一名騎兵高聲叫嚷。

  “忽兒海將軍在何處?忽兒海將軍。”

  “叫什麼叫?老子在這裡。”忽兒海高聲喝罵道。

  來騎疾馳近前,馬上騎士高聲道:“前方發現敵兵蹤跡,和我前隊發生交手,請將軍示下,是戰還是撤?”

  忽兒海尚未答話,宇文雄高聲道:“帶我去瞧瞧,看來唐人並未逃脫,這些假人只是擔心被埋伏所設的詭計,只要他們在山谷裡,便不容他們逃了。”

  言畢策馬沖出,忽兒海忙揮鞭跟上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5

第340章 死路

  宇文雄快馬殺到隊伍前列,前方羽箭嗖嗖而至,幾枚羽箭擦著宇文雄的耳邊飛了過去。喊殺聲和慘叫聲也從前方傳來,煙塵之中,前方馬嘶人叫亂作一團。

  宇文雄高舉彎刀猛衝過去,在一片混沌之中,他看見己方騎兵正和對方騎兵糾纏在一起,刀劍槍戟此起彼落,兵器撞擊發出的火星清晰可見,兵刃入肉時發出的噗噗聲清晰可聞,甲胄的摩擦聲刺耳之極。前方背對著自己的一名奚族戰士正高舉彎刀朝被遮擋的對手狂砍,但宇文雄清晰的看到這名奚族戰士的毛皮甲胄的後方突出來一隻滴著血的槍尖。隨著這名戰士的落馬,宇文雄看到了一名正提著滴血長槍的唐軍騎兵的面孔。

  宇文雄無法遏制心中的憤怒,大吼一聲策馬猛衝上前,手中長長的彎刀劃過一道閃亮的弧線朝對方砍去。那士兵舉起長槍格擋,精鐵彎刀削鐵如泥,更何況是一根白蠟硬木的槍桿,哢擦一聲響,槍桿斷裂,那唐軍士兵連人帶槍被活生生的砍成兩段。

  一股腥臭的熱血噴濺在宇文雄的臉上,宇文雄伸出舌頭舔著嘴邊的鮮血,瞪眼大吼道:“殺光這幫唐狗,一個不留。”

  周圍的奚族士兵見主將威猛,精神振奮,口中呼喝連聲,一個個策馬猛衝而上。對面的唐軍士兵殊死抵抗,但片刻後便被斬殺數人,氣勢頓弱。

  “咻。”一聲羽箭的嘯聲從前方響起,久經沙場的宇文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下意識的側身躲避,但一隻羽箭從他的肩膀邊劃過,射飛了翹起的肩部盔甲的葉片,將他的左肩拉開了一道血糊糊的口子。

  宇文雄大罵連聲,不顧肩頭流血抬頭看去,但見前方不遠處,一名身著精美盔甲的少年正騎在一匹白馬之上,手裡兀自拿著一柄弓箭朝自己看,滿臉的懊悔之色。

  “狗崽子,敢暗算你宇文爺爺,你是誰?王源麼?”宇文雄破口大駡。

  “宇文老狗,王源是我老師,小爺是你家爺爺柳鈞,我母是當今大唐秦國夫人,見到小爺還不下馬受降。”柳鈞舉著弓箭尖聲大罵,孩童的聲音比較尖細,雖在嘈雜的戰場之上,依舊在生死搏殺之際被聽的清清楚楚。

  宇文雄心中一喜,忘了被眼前這少年罵的狗血淋頭,心中想道:摟草順帶打兔子,原來這小子是大唐秦國夫人的兒子,身份比王源還尊貴,可遇到好事了。若是能宰了這小子,價值比殺了王源更大。

  “小子,你宇文爺爺要來抓你了。”宇文雄呵呵而笑,手中彎刀起落不停,哢擦哢擦將攔在面前的兩名唐軍士兵斬落馬下,策馬不停,在周圍奚族騎兵的協助下一步步的殺向十幾步外的柳鈞。

  柳鈞面現恐懼之色,彎弓搭箭連射兩箭,宇文雄輕鬆用彎刀撥開,呵呵狂笑著逼近。柳鈞拋下弓箭撥轉馬頭便往後跑,唐軍騎兵也紛紛調轉馬頭往後逃跑。

  宇文雄哈哈大笑叫道:“小兔兒爺,嚇的尿褲子了吧,今日要捉了你這小兔崽子,叫你娘秦國夫人給老子舔雀兒,不然老子便宰了他的寶貝兒子。”

  唐軍鬥志全無,調轉馬頭飛奔而逃,奚族騎兵在宇文雄的率領下猛追而至,宇文雄的眼睛始終盯著唐軍士兵中騎著白馬的那少年的身影,雙腿催動馬匹猛追。一追一逃,片刻後已經脫離了己方弓箭手的保護範圍,直奔王源所設的伏擊圈而來。

  策馬緊跟在宇文雄後方的忽兒海沖上來,在宇文雄身邊高聲叫道:“宇文將軍,這麼追不太好吧,還是等後面的大隊兵馬上來一起追趕為好。再說也要小心唐軍設伏啊,反正他們飛不上天去,您不是說南山口有安祿山的兵馬堵著麼?”

  宇文雄啐了口吐沫吼道:“你懂什麼?拿了這小子可比什麼都值錢,楊家富可敵國,咱們回升官又發財。”

  忽兒海喜上眉梢道:“真的?”

  宇文雄罵道:“廢話個屁,莫囉嗦,快追,快追。”

  奚族騎兵疾馳追趕,他們戰馬比唐軍的戰馬持久力和爆發力都好,雙方的距離不斷的拉近。不斷有落在後方的唐軍士兵被追上,死于奚族兵馬的利刃之下,一路追殺,數十名唐軍士兵喪命于滾滾鐵蹄之下。

  前方峽谷右轉,十幾匹唐軍戰馬轉彎過急腳下失蹄,連人帶馬順地滑行,撞擊在左側山壁上,大隊奚族騎兵旋風般的掠過,將他們連人帶馬踩成肉醬。

  “這幫灰孫子,我奚族三歲孩童也比他們的騎術高明。再追幾裡地,都不用動一刀一槍,他們自己就全部摔死了。”宇文雄哈哈大笑。

  “宇文將軍,前面好像不對勁。”忽兒海跟著笑了半截,忽然舉著彎刀朝前方指去。

  宇文雄眯眼在飛舞的黃塵中往前眯眼細看,在一片模糊不清的塵土中,他似乎看到了前方有一道屏障橫在眼前,一陣狂風從峽谷中呼嘯而過,眼前的塵土迅速被吹散,然後所有奚族騎兵都看到了面前的那道屏障。

  那是數十輛大車組成的一道路障,車上堆著很多東西,覆蓋著松樹枝葉,而隨著逃跑的唐軍接近那屏障,屏障中間的兩輛橫亙的大車正緩緩被推開,露出寬約丈許的通道。宇文雄眼睜睜的看著那白馬少年一馬當先沖入通道之中,隨後上百唐軍士兵也跟著沖進通道內。追的最快的三十余名奚族騎兵的戰馬尚未踏進通道中,屏障內冒出無數個人頭來,彎弓搭箭一輪箭雨施射,三十餘騎應聲倒地,人馬翻滾向前,犁出一道道血糊糊的痕跡,重重撞擊在橫亙在前的車廂板壁之上。

  “放箭。”一名唐軍士兵跳上大車頂部,高聲大喝。

  無數隻羽箭從大車工事之中射來,奔在前面的奚族兵馬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十幾名騎兵身上無處不是箭支,帶著煙塵在沙土瓦礫中翻滾。

  “放箭。”

  “放箭。”

  前方唐軍軍官正無情的下達著命令,一蓬蓬的箭雨像是一條條毒蛇蟄咬著迎面奔來的奚族兵馬。每一輪箭雨都帶走數十條生命,這些奚族兵馬就好像是排著隊去送死一般。

  “宇文將軍,有埋伏,咱們快撤。”忽兒海大聲叫道,揮動兵刃護著身子,磕飛攢射而至的箭支。

  宇文雄氣的大罵,大吼道:“不能撤,沖過去。忽兒海,立刻猛衝,摧毀對方工事。”

  忽兒海罵了句娘,不知道是罵宇文雄還是罵自己,大吼著舉刀高喝道:“兄弟們,他們沒多少兵馬,跟著我沖過去,殺呀。”

  忽兒海催動團團亂轉的戰馬,伏下身子朝前猛衝,奚族騎兵其實也無法回頭,因為後方正有騎兵源源不斷的猛衝而來。想這時候掉頭撤離是不可能的,就像一列火車往前猛衝,車頭的急刹車根本不起作用,車尾會將車頭頂的飛出去,造成嚴重的後果。

  “殺啊。”無路可退的情形下,奚族騎兵爆發出了極大的兇悍之氣,忽兒海一馬當先,後面數十騎迅速跟上,道路通暢之後,更多的奚族騎兵加入衝鋒的行列之中。

  唐軍的箭支無情的一輪接一輪的施射著,不斷有奚族騎兵翻滾落馬,然後被後面的騎兵踩踏成肉泥。奚族人的衝鋒是真的可怕,一旦他們決定了要衝鋒,便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哪怕是前面有雨點般的箭矢無情的射來。

  王源站在車輛工事中,看著奚族人悍不畏死的猛衝過來,數十步的距離死傷無數,但卻決不退縮,心中也自敬畏。照這種衝鋒法,這工事是保不住的,雖然對方可能付出兩三百條人命的代價,但一旦被他們抵近,後果不堪設想。

  “弓箭手立即撤離。”王源沉聲發令。

  站在車廂頂端的劉德海將他的命令高聲重複:“最後一輪,射。立即撤離。”

  兩百多名弓箭手射出最後一輪密集的羽箭,帶走二十余名奚族戰士的性命,與此同時起身往後方通道上撒腿便跑。

  “點火。”王源靜靜發出命令,十幾名士兵舉著燃燒的火把將堆積在大車內側的一堆堆枯葉松針點燃,富含油脂的松針頓時燒的熾烈,引燃了在大車上堆積的物資和事先堆積的大量枯柴。幾乎在數息之間,整個工事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火牆。

  王源帶著人馬迅速後撤,在他們撤入後方二十步外的第二道屏障時,數十匹奚族騎兵已經收不住腳帶著渾身的火苗衝破了第一道屏障。他們摔下馬來,慘叫著在地上翻滾嚎叫。

  “點火。”王源再次下令。

  第二道屏障堆積的松針柴火也被點燃,第二道火牆也升騰起來,被衝開的第一道火牆依舊在熾烈的燃燒著,悍不畏死的數十騎硬生生的穿越火牆沖進來,但在第二道火牆面前,失去衝擊之勢的戰馬再也沒膽量衝破火海。人力而起高聲嘶鳴。

  箭支從第二道火牆後方再次射出,像是穿越火海的蝗蟲一般,帶著箭杆上的藍色火苗釘在奚族騎兵的身上,灼熱的箭支遇到迸出的鮮血,竟然冒出一股黑煙,發出“茲茲”的響聲來。這響聲伴隨著落馬騎士的慘叫聲,顯得極為詭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6

第341章 潰敗

  宇文雄尚在第一道火牆之外,連續數十騎沖入火海之中,將燃燒的大車撞得七零八落,讓火勢也稍見減小,這讓宇文雄看到了突破這道火牆的希望。

  “忽兒海,快帶人拖走大車,打開通道。”宇文雄高聲吼叫道。

  忽兒海高聲應諾,撥轉馬頭朝身後擁擠在一起忙著控制懼火的戰馬的奚族騎兵高聲下令:“下馬,下馬,推開大車。用槍柄用樹枝總之不管用什麼,打開一條通道……啊!”

  忽兒海話音剛落,忽然發出一聲於命令無關的大叫聲,眾人駭然看去,但見忽兒海在馬背上扭轉身體,用手死命的往身後抓撓,像是後背上有什麼東西一般。轉動身子之際,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背後釘著一直羽箭,穿透薄薄的甲胄釘在身體裡,露出半截箭羽在外邊。

  宇文雄大叫一聲,欲提馬上前幫助忽兒海,便聽咻咻之聲大作,更多的羽箭從後方射出,宇文雄忙揮動兵刃格擋,待這一輪箭雨過後,再看忽兒海,已經滿身如刺蝟一般摔落馬下。而十幾名奚族騎兵也都中箭落馬。

  一名渾身冒著煙火的奚族士兵翻滾著從第一道火牆後方竄出,身上的衣服在跑動中起火,竄起紅紅的火苗。邊跑邊嚎哭般地叫道:“後面還有火牆,沖不過去,快救我,快救我。”

  話音落下,身子砰然摔倒在地,冒著煙火的身子在地上扭動著,片刻後便悄無聲息了。

  宇文雄徹底明白目前的處境了,對方設置了數道障礙,每一道障礙都有可能成為一道阻礙自己追擊的火牆,而他們便在每一道火牆後方彎弓射箭。自己和屬下兵馬便像是曠野上受傷的鹿群一般的,會被一隻只的射殺,卻毫無辦法。

  即使不想承認這樣的困局,即使對近在咫尺的唐軍卻無可奈何,即使萬般的不甘心,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將領,宇文雄也明白,需要立刻的撤退遠離,而非一味的莽撞衝殺了,顯然對方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後隊變前隊,立即後撤,越快越好。”宇文雄下達了撤退之令。

  後隊騎兵剛剛抵達便被要求掉頭撤出,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前面的情形,叫駡聲響起一片,但宇文將軍的命令不可違背,於是乎手忙腳亂的掉轉馬頭,場面混亂不堪。一千四百多奚族騎兵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擠在裡許長的峽谷通道上,毫無軍紀可言。

  宇文雄一邊迅速遠離火牆後箭支的施射範圍,一邊對眼前混亂的場景甚為震怒,怒駡道:“一群混帳東西,亂成一鍋粥了,幾年沒打仗,一個個養的腦滿腸肥都不知道怎麼打仗了。幸而唐軍蠢笨,沒有在兩側崖頂設伏,否則今日便是大難臨頭了。”

  話猶未了,便聽後方人馬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喧嚷聲,慘叫聲和戰馬的嘶鳴聲清晰的傳到前方來,因為轉過了一道峽谷彎道,也看不清後面兵馬的情形,只能聽得到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怎麼回事,快稟報上來。”宇文雄怒吼道。

  “報宇文將軍……大大……大事不好,後隊遭遇崖頂唐軍弓箭手伏擊,死傷慘重。”消息很快傳來,一名軍官迅速趕來稟報道。

  宇文雄大驚失色,一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罵道:“老子這張烏鴉嘴,我呸!”

  “怎麼辦?宇文將軍。”

  宇文雄瞠目喝道:“還能怎麼辦?冒著箭雨也要撤退。全員極速後撤,立刻撤退。”

  所有的奚族騎兵爭先恐後像是退潮的浪花朝後方湧去,後方崖壁上,百餘名弓箭手居高臨下盡情的屠殺,幾乎不用瞄準,只需機械的拉弓射箭拉弓射箭,每一箭幾乎都能射到峽谷中擁擠的人和馬匹。每一輪箭雨幾乎幾乎都能將一片地域的騎兵盡數射殺,幾乎沒有可以逃生之人。

  但畢竟只有一百弓箭手,無法進行大面積的連續射擊,一輪箭雨之後的間隙便是奚族騎兵逃出生天的最佳時機,而且只有西邊的崖壁才能埋伏,無法形成立體交叉的火力封鎖,讓弓箭手的威力大打折扣,所以雖然奚族兵馬死傷慘重,但還是有很多騎兵逃出了弓箭手的射程,玩命的朝峽谷出口逃去。

  宇文雄心如火焚一般,催動馬匹呵斥著前方擁擠逃命的手下,但沒有人願意痛痛快快的穿越唐軍弓箭手控制的死亡地帶,越是磨蹭宇文雄知道危險性便越大。

  “但願後方火牆後的唐軍沒膽子沖出來,這要是沖出來追著我們的屁股廝殺,那可是大大的糟糕了。”宇文雄心裡想道。

  念頭剛剛轉過,就像是宇文雄肚子裡的蛔蟲一般,後方劇烈燃燒的火牆轟然倒塌,上百唐軍士兵拿著松枝撲打著火焰,數百唐軍騎兵踩著青煙嫋嫋的地面策馬奔出。戰馬因為感覺到地面的滾燙而變得焦躁跳躍,奔跑的速度也更快。在隊伍前方,宇文雄看到了那個吸引自己前來的白馬少年,他的旁邊並騎衝鋒的是一名面目英俊的少年將軍,一身明光鎧閃閃發亮,手中的長劍也閃爍著青色的光芒,宇文雄雖不認識他,但猜也猜出來那便是大唐河北道黜陟使王源。

  宇文雄一巴掌扇在自己的嘴巴上,登時將自己的嘴巴扇的腫起來,心中怒駡自己道:“老子真是張烏鴉嘴啊,老子想這些作甚?這下好了,回頭交戰是不可能了,大家忙著潰逃,混亂中是不可能掉頭迎戰了,唯一一條路,趕緊逃命,再多想便要命喪於此了。”

  宇文雄毫無戰意,今日之敗絕對在意料之外,帶來的打擊也就更加的沉重。本以為會輕鬆解決王源等人,卻不料輕敵冒進,被王源設了重重口袋,損失慘重。目前自己的人馬折損過半,更要命的是手下兵馬已經毫無鬥志,所以只能立刻撤離。

  宇文雄大聲呵斥著前方蠕動的奚族士兵,見士兵們依舊擁堵不前,一邊怒駡一邊用手中的彎刀砍殺幾名橫著馬匹膽戰心驚的士兵。在這種強力手段的逼迫下,再加上前方崖壁上射出的羽箭已經逐漸的稀稀落落,奚族騎兵終於開始快速的逃離死亡之地。

  後方,王源揮動皮鞭猛抽大黑馬的馬臀,口中大聲下令:“咬住奚族人,不要讓他們拉開距離。”

  近四百唐軍騎兵疾風般的接近奚族騎兵的隊伍,緊緊咬住他們的尾巴。追出數裡之遙,有人在後方高聲提醒王源道:“王欽使,不能追了,前方是奚族人的弓箭手埋伏地點,再追便有危險了。”

  王源大吼道:“不准停留,猛衝過去,這是最後沖出谷口的機會,只要緊緊咬住奚族人的尾巴,他們的弓箭手便不敢胡亂放箭。沖。”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王源要眾人緊緊咬住奚族騎兵的尾巴便是因為這個緣故,對方弓箭手投鼠忌器確實不敢胡亂放箭。漫谷的煙塵之下,弓箭手在近二十丈高的岩壁之上也分不清戰況。

  宇文雄也明白了唐軍的意圖,但他已經無暇顧及,他在隊伍後方,無法不顧死活下達弓箭手施射的號令,因為那會將自己也籠罩在箭雨之下,只能死命的往谷口外奔跑。

  蹄聲隆隆,煙塵蔽日,數裡之遙幾乎在眨眼間便到了盡頭,宇文雄的奚族兵馬沖出雞鳴山峽谷北山口,頓時便像漫山遍野奔逃的野獸一般不可收拾。而宇文雄雖有心組織起掉頭的反擊,但奔出谷口後見到逃出的手下兵馬一盤散沙四散奔逃的情形,也不得不長歎一聲放棄這個念頭。

  宇文雄和百餘騎兵一路狂奔,直到有人提醒身後唐軍並未追來,這才鬆了口氣勒馬停住,看著身邊稀稀落落的百餘騎兵,一種屈辱感油然而生,宇文雄恨不得再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將軍切莫自責,不是宇文將軍不勇武,實在是唐軍太狡猾啊。”一名偏將上前勸慰道。

  “少廢話,吹號角召集兵馬,整頓兵馬。派人即刻會谷口處偵查,崖頂上的一千弓箭手也下令撤回此處集合。再探知唐軍出谷之後的動向,速速來報。”宇文雄喝道。

  那偏將忙點頭答應,回過身來暗自嘀咕道:“這時候想知道唐軍的動向了,出了谷口的時候嚇得頭都不敢回,當然不知道唐軍去哪裡了。我呸,什麼玩意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6

第342章 無路

  唐軍騎兵沖出谷口之後便分為兩隊,王源命柳鈞率兩百騎兵佯裝追擊潰逃之敵,但也僅僅是佯裝而已,事實上是越追越遠。這麼做的目的便是保持對奚族人的壓力,將他們趕的遠一些。若當真拼死追殺的話,對方真的掉頭搏命,人數上己方還處於大大的劣勢,搞不好弄巧成拙。

  王源自己則率並守在谷口前,等候後方從崖壁上撤離出來的一百多名失去馬匹的弓箭手。崖頂上還有奚族的弓箭手,王源不敢確定這一百名弓箭手能否活著出來,但半個時辰後,當看到奔跑而來的一百名弓箭手的身影出現在谷口時,王源徹底鬆了口氣,他們甚至還有暇推著十余輛裝滿物資的大車。顯然崖頂上的奚族弓箭手意識到己方大敗,在第一時間撤離了。

  隊伍集結之後,王源下令全軍西進,失去馬匹的便雙人共乘一騎,雖然馬兒承載過重不能走遠路,但這時候時間很寶貴,必須立刻遠離此地。哨探稟報奚族人已經緩過氣來正在集合,有回頭的跡象,這時候也顧不得馬兒死活了。

  兵馬快速沿著雞鳴山西邊連綿的山峰邊緣往西疾行,經歷了兩個多時辰的大戰,士兵們的興奮勁過去,一個個顯得極為疲憊。身上的熱汗被冷風一吹,個個臉色煞白,凍得發抖。

  王源意識到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天色逐漸轉黑,要想辦法找個地方休整,從上午到現在,士兵們又累又疲又擔驚受怕,必須要讓他們吃飽肚子,好好的休整一番。

  公孫蘭策馬從後方趕上王源的馬頭,她是受王源之托去後方查看敵情的,不待王源發問,公孫蘭便道:“奚族殘兵已經集結,在後方十五裡外正沿著我們的足跡追來,估計天黑之前便能趕上我們,到時候怕是要正面接戰了。”

  王源看著四周荒涼的山野,離開雞鳴山往西十幾裡後,周圍已經沒有什麼高大的山峰,有的只是連綿凸起的丘陵矮坡,長滿的荒草的荒涼大地,根本沒法子再設埋伏了。而且以目前士兵的狀態,也不可能再經歷一場大戰。不得不說,劉德海手下的團練士兵實在太弱了,剛才在戰鬥的時候便出了好多的差錯,他們也根本無法承受連續不斷的作戰。

  “隊伍需要休整,後面敵軍又緊緊追著,看來情況不妙啊。”王源皺眉道。

  “有個不好的消息還要告訴您。”劉德海道:“剛才作戰時,我們丟失了大批的物資,晚上宿營的帳篷都只有幾十頂了。而且隨行的十幾輛水車全部丟棄了,現在咱們連水都沒得喝了。”

  王源眉頭皺的更緊,沉聲道:“乾糧還有麼?”

  “乾糧倒是還有一些,弓箭手撤出山谷的時候推出來的十幾輛車中有幾輛便是我們的糧食。但他們只顧帶吃的,卻忘了喝水這件事情。瞧瞧這些馬兒,一個個嘴邊都流白沫了,再跑個半個時辰,馬兒全部都要完蛋了。”

  王源不再猶豫,當即下令道:“立刻命人在四周尋找適合宿營的地方,必須有水源。就算是被奚族人追上,咱們也要吃飽喝足迎接這場戰鬥。”

  劉德海高聲應諾,縱馬離去下達命令,不久十幾名騎兵離隊而出,在四周開始搜索。

  見身邊並無旁人,王源歎息一聲對公孫蘭道:“表姐,幾句體己的話要交代你,看來眼前這一劫終究還是難以渡過。咱們終究還是要同他們正面交鋒。一旦正面交戰,咱們是必敗的。到時候情勢若是緊急,表姐不要管我,直接突圍離去。回到長安後要照顧好家裡人,蘭心蕙懷有我的骨血,將來請表姐好好的照顧我的骨肉長大成人。”

  “你說的什麼話?我說過一定會救你出去的。我會拼死護著你安全的。”

  王源皺眉指著不遠處共乘一騎的紫雲兒和青雲兒,指著丈許外騎在白馬上依舊精神抖擻的柳鈞道:“然則她們呢?你是要我不顧他們的安危自己逃走麼?那是不可能的,就這樣逃走的話,我這一輩子也無法心安。所以請表姐一定要答應我。若是能救走一人的話,把柳鈞救出去吧,他本不需要經歷這場劫難,全是因為我們的緣故才捲入進來。”

  公孫蘭沉眉想了想道:“先不說這些,到時候再說吧。咱們這不剛剛打了一場勝仗麼?怎地說這些喪氣話。我們正面交戰的話,現在咱們只損失了不到一百人,還有七百人可以作戰。奚族兵馬雖然還有近兩千人,但這場仗未必便會失敗。”

  王源苦笑道:“我的表姐,如果真的只是後面的那些奚族兵馬,我還會這麼擔心麼?奚族人戰敗的消失嚴莊和安慶緒定然知道了,他們定會帶著他們的兵馬穿越峽谷來湊熱鬧。而且我敢斷定,他們一定還調集了其他地方的兵馬來圍堵我們,咱們的麻煩何止是奚族人。一日不到雲州地界,咱們一日便在虎狼窩中。”

  公孫蘭怔怔無語,半晌點頭道:“雖然我不想相信你的話,但這恐怕正是事實。罷了,咱們也不多想了,一切自有天命,此刻擔心也是無用。我也去前面找水源找休整的地點,沒准咱們可以找個地方設伏也未可知。”

  王源忙道:“你歇一會,這一天你最辛苦,讓柳鈞去便是。”

  王源朝柳鈞叫了一聲,柳鈞策馬靠了過來,高聲叫道:“老師,什麼事兒?”

  王源道:“你去前方探探路,找找宿營地和水源,咱們需要休整。”

  柳鈞點頭道:“遵命。老師,公孫姑姑再見。”

  說罷催動戰馬疾馳而出,他的白馬是真的好馬,依舊神采奕奕速度如閃電一般,絲毫沒有疲態。

  “這小子,天生是打仗的料,你瞧他,一點也不緊張,似乎還樂在其中呢。”王源笑道。

  “他怎麼改口叫我姑姑了。”公孫蘭皺眉道。

  王源低聲道:“是我要他改口的,我叫你表姐,他也叫你姐姐,這不是岔了輩分麼?”

  公孫蘭道:“幹什麼叫姑姑,把我叫老了。我有那麼老麼。”

  王源哈哈大笑,微笑凝視公孫蘭道:“表姐在我心裡永遠不會老,永遠十八歲。你就放心吧,只是長幼輪序罷了。”

  公孫蘭一笑道:“你的嘴巴什麼時候這麼甜了?雖然知道你在撒謊,但我愛聽這樣的謊言。”

  ……

  炷香時間之後,柳鈞騎著白馬飛馳而回,身後跟著劉德海和幾名低級軍官,王源縱馬迎上去,高聲問道:“找到合適的地點了麼?”

  劉德海面帶愁容,柳鈞倒是直接道:“老師,我不知道這是壞消息還是好消息,水源的問題解決了,前面有一條大河。但這條河寬闊的很,我們怕是過不去了。”

  王源一驚,揮手道:“帶我去瞧瞧。”

  眾人疾馳而出,往前奔出四五裡地,便聽到嘩啦啦的流水聲,雖未見到河面,從流水聲可以聽出,這條河的水流很是湍急。

  不久後眾人來到河岸上,眼前一條大河自北向南橫亙在眼前,流水滔滔,白浪翻湧,氣勢甚是雄壯。河面寬度足有三四十丈,絕非可以渡過的大河。

  “欽使,卑職問了咱們軍中的范陽士兵,他們說這條河叫洋河嗎,河水很深,橋上只有三座橋樑,一處在上游文德縣境內,兩處在下游雞鳴山之西的永興縣境內,除此便再無過河的橋樑了。”劉德海皺眉道。

  隨行眾人均憂心忡忡,誰都知道遇到這樣的絕境意味著什麼,這真是前無進路,後有追兵,大事不妙了。

  王源眉頭緊鎖,這樣的天氣,河水已經接近冰點。這條河沒有一點點結冰的跡象,這說明水流足夠強勁。泅渡是不可能的,且不說水深流急,便是這冰冷的河水人馬下了水之後怕也沒有多少能上岸。過河是不能了,只能找個好地方紮營防守了,今夜會是很難熬的一個夜晚。

  王源策馬沿著河岸上下走了數百步,他發現一處河堤上方一塊隆起的小丘上長著一小片樹林,於是飛馳過去進入樹林之中,發現這是一片以楊樹為主的典型的北方樹林,樹林中的地面很是乾燥,長著枯黃的長草。

  出了樹林往四周觀瞧,左近四五裡地都入視野之中,背靠著湯湯大河,以這一小片樹林為落腳點倒是和不錯的地方。因為帳篷物資的缺失,在林中宿營可以起碼檔一些寒風,而且圍繞著這一小片樹林還可以有一些小小的工事建設。雖然這絕無法抵擋正面的襲擊,但起碼還是有一些地利之勢的。

  “天要黑了,渡河無望,今夜只能在河邊紮營了。下令全軍進入樹林中紮營,劉德海,帶兩百人跟著我在林外設置防禦工事,以防今夜有戰鬥。其餘人伐樹搭棚,生火煮飯燒水,吃飽喝足養足精神。”王源下達了命令。

  雖然背靠絕路紮營是兵家大忌,但此時此刻已經無選擇的餘地,眾人也只能遵照王源的命令各自去辦事。不久後,七百多兵馬盡數進入樹林中,在林中伐木辟地,搭建窩棚,生火燒水,煮飯喂馬,忙碌不休。王源則領著劉德海和二百兵馬來到樹林邊緣處,設置他心目中的簡易工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6

第343章 背水

  王源希望搭建的工事其實很簡單,利用生長在樹林邊緣的高大楊木作為天然的柱子,用砍伐的樹木橫在這些柱子中間,繞著樹林圍上一圈,形成一個簡易的圍欄。這樣既可以作為防止敵軍沖入林內的障礙,也可以當做弓箭手的射箭時的防禦工事。

  雖然知道,這樣的防禦工事其實撐不了多久,但此時此地只能因地制宜,起碼圍欄圍起來之後,在林中的兵馬會有一種在堡壘中的安全感。但其實王源心中一直有個極為擔憂的事情沒有說出來,他怕自己一旦說出口來,會立刻給所有人的心中增加恐慌。

  圍欄工事的打造看似簡單,但兩百人還是幹到天色擦黑才勉強圍住了東北兩面。南邊是雜樹叢生的河堤,西邊是背靠著的滔滔大河,王源認為不必在這兩方面耗費氣力,對方若是進攻只會從東北兩面的平坦荒原衝鋒而來,而根本不可能從西南兩面進攻。

  在臨近收尾的時候,一直跟在王源身邊沉默不語的柳鈞悄悄的拉了拉王源的衣角,王源轉頭看他,見他滿臉愁容,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怎麼了?”王源奮力和幾名士兵將一棵原木舉起搭在一人高的樹杈上,一名士兵爬上去用繩索紮緊。

  “老師,我有話說。”柳鈞道。

  王源拍拍手上的灰塵走到一旁,柳鈞跟過來,師徒二人站在陰影裡相對而立。

  “老師,我覺得這個樹林地勢不錯,老師想的這個圍欄工事也很不錯。學生不是質疑老師的決定,但老師考慮過沒有,此處有致命的缺陷,一旦為敵所用,後果將不堪設想。”柳鈞說話的口氣像個成熟而冷靜的成年人。

  王源微笑道:“哦?你說說看。”

  柳鈞咳嗽一聲道:“老師教過我三十六計兵法,其中有火攻之計,所言甚詳。關於防止對方火攻的一些忌諱也教了學生不少。但今日的情形,恰恰正是犯了這些所有的忌諱,老師難道沒發覺麼?所謂發火有時,起火有日,時者天之燥也,日者,風起之日也。看看現在的天氣,正是滿地枯黃之時,東北風這麼強勁,而我們堅守在這樹林中又是長草滿地,若奚族人一旦夜間用火箭攻擊,老師這圍欄工事怕根本就是擺設吧。不但不能防禦,反倒會影響疏散。學生不懂老師為何要這麼做。”

  王源微微點頭道:“好小子,到現在只有你向我提出了這個隱憂。我一開始便心中一直擔心著這個問題,但我沒有說出來罷了,因為這時候不能說這些打擊士氣的話。我很高興你看出來這一點,現在我更堅信你將來會成為一代名將了。”

  “多謝老師誇獎,學生認為老師不會無緣無故的犯這麼大的疏忽,難道老師是認為奚族人根本不可能想到火攻的辦法麼?”

  “當然不是,你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永遠不要抱著僥倖心理,這是我一直跟你說的話。我也不是疏忽了這個致命的弱點,老師還沒有糊塗到這個地步。奚族人熟悉各種戰法,胡人也讀兵書,他們都鬼精著呢。但我之所以還是選擇在林中宿營,一來是看中了此處地勢,這片地方只有這片樹林的地勢最高,可俯瞰東北兩面的荒原,這樣的地勢在此時此地對我們最為有利。二來,也是因為咱們失去了帳篷和很多物資,在林子裡可以遮風避寒,否則這樣的寒夜暴露在寒風中,不用打仗,一夜過來人都凍僵了,更別談打仗了。兩害相權取其輕,我不是不擔心敵軍火攻,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柳鈞皺眉道:“但這樣一來,夜間一旦開戰,奚族人根本不用進攻,只需射幾輪火箭,咱們便全完了,這危害還不夠大?這險冒的未免太大了。”

  王源搖頭道:“我豈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正讓王大黑他們將林子中間的樹木盡數砍伐清空,做出簡易的防火帶。但這其實作用不大,我另外還有個計畫要實施。”

  柳鈞睜大眼睛道:“什麼計畫?”

  王源靜靜道:“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在他們進攻我們之前,我先讓他們嘗嘗被夜襲的滋味,擊潰了他們,便不虞被他們偷襲了。”

  柳鈞愕然叫了一聲,引得周圍幾名士兵驚訝的扭頭瞪視。柳鈞擺擺手道:“幹你們的活。”

  “老師,這太冒險了吧。你不是說咱們應該儘量避免和對方正面交戰麼?”柳鈞低聲問道。

  王源道:“也僅僅是避免而已,不可避免時便無需避免。再說,即便能成功過了今晚,明日會更加的難熬。時間拖得越久我們越危險。在他們的虎視眈眈之下,我們不可能渡過這條河。而且我斷定嚴莊和安慶緒的兵馬一定正在趕來。眼下咱們的兵力已經處於劣勢,再有嚴莊和安慶緒的兵馬趕到,不用什麼火攻水攻的,直接便碾平我們了。所以,剛才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只有擊潰跟在後面的奚族人,爭取哪怕半天時間來想出渡河的辦法,對我們來說都是如黃金般的寶貴。所以,為了能獲得這脫身的機會,我們不得不鋌而走險。”

  柳鈞沉默半晌道:“老師,學生真心佩服您的膽略,但您有沒想過,若是夜襲失敗,我們也就再無機會了麼?”

  王源微笑道:“想那麼有什麼用?你不是最喜歡楚霸王項羽麼?你聽過他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故事麼?眼下的情形像不像楚霸王的處境?他所面臨的敵人比我們強大的多,我們起碼還有一戰之力。楚霸王能破釜沉舟,我們便不能麼?柳鈞,這趟你我要是能活下來,那對我們將大有裨益,將來任何兇險之事,都會如煙雲一般不值一提。”

  柳鈞攥拳於胸低聲道:“老師,今夜我願為先鋒,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王源搖頭道:“先鋒你是做不了了,我瞧你今日峽谷中的戲演的不錯,你繼續給我演戲,一會兒你還率你剩下的一百多兵馬去河灘上演戲給奚族人看。”

  柳鈞道:“演什麼戲?”

  王源附在柳鈞耳邊低語幾句,柳鈞眼睛發亮,哈哈笑道:“好戲,好戲,就怕他們不上當。”

  王源呵呵笑道:“放心,他們一定會上當的,他們豈會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在眼皮底下那麼幹。時間很緊迫,奚族人怕是已經近在咫尺了,在他們決定進攻樹林之前,我們便要安排妥當,一會兒你公孫姑姑會去阻攔所有摸向營地偵查的奚族哨探,讓他們暫時不知我們的紮營地點。但這沒什麼太大的作用,也只是拖延時間給我們佈置的時間罷了。”

  柳鈞點頭道:“明白了,事不宜遲,老師,咱們去歇息一會兒,吃些東西吧。”

  王源拍著他的肩膀道:“走,陪老師小酌兩杯,希望我馬鞍上的酒囊還在那裡。今夜將是漫長的一夜,無比的漫長。”

  ……

  樹林中間,樹木被砍伐的幾乎成了一大片空地,滿地的樹樁倒是正好成了士兵們的板凳或者飯桌,一堆堆的篝火燃燒著,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濕樹燒起發出的煙霧極為濃密,呼吸都有些窒息。

  數百棵樹木被砍倒,除了搭建了簡易的三十多處庇護所之外,剩下的都亂七八糟的堆在靠近大河一邊的地上,大多數人不知道王源堅持下令將林中所有的樹木都砍伐乾淨的用意,加上週邊所用的圍欄樹木,整片樹林出了週邊的丈許寬的林木,中間幾乎被砍伐一空。

  其實王源這麼做的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防火,林中樹木砍伐之後,只要清除掉長草和落葉,便能夠抵禦火勢的蔓延。就像後世山林草地上挖掘出的防火帶是一個道理。但更大的原因還是在於為了今晚的計畫做準備,但王源卻沒和大夥兒過多的解釋,以至於不少士兵抱怨王源折騰人,而且會讓樹林失去遮擋寒風的作用。

  王源召集了眾人圍坐在篝火旁,包括軍中的低級將領和張五郎王大黑等人。眾人都知道王源必是有話要說了。

  王源讓每人自己倒了一碗酒,舉起手中的酒碗道:“諸位,目前的處境想必大家心中有數。我想此刻若是站在林地邊緣,怕是都能聽到奚族人戰馬的響鼻聲了,按照他們的速度,一定是追上來了。現在我們前有大河阻擋,後有追兵緊逼,已經到了極為兇險的境地。這個時候,我不想說什麼好聽的話欺騙諸位,也許今晚,也許明日,我們便要都喪命於此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7

第344章 追擊

  眾人神色都很嚴肅,大家都明白眼前確實已經是絕境了。其實今日上午進入峽谷之後,大多數人便已經認為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程,很多人在那裡便做好得了最壞的打算。

  但後來王源的精妙安排,誘敵進谷實施突襲伏擊的計畫大獲成功,成功的沖出了死亡峽谷,那卻是早已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了。也正因為那場完全沒想到的勝利,所有人的心頭都升騰起了希望之火。但現在這條洋河橫亙在前,擋住去路。後面近兩千奚族騎兵捲土重來,形勢顯然又到了危急的時候,比之峽谷之中的情形還要緊迫。

  王源環視眾人,微笑道:“來,大夥兒幹了這碗酒,然後,我有個計畫要跟大夥兒商議商議。如果此計成功,我估計起碼能贏得一個白天的渡河時間,只要過了這條河,我們便可一路向西擺脫困境了。”

  眾人驚喜不已,每個人其實心中都對目前的狀況思考了很多,但都覺得無解,王源所言像是烏雲中透出的一縷陽光,照亮了黑暗的荒野,給了眾人以極大的希望。

  眾人紛紛舉起酒碗,喝光碗中的酒,王源將酒碗丟到一旁,開始小聲闡述他的計畫。眾人聚精會神的聆聽,一個個神色鄭重,仔細權衡。

  王源快速說完計畫後沉聲道:“我知道這個計畫也許不完美,但我相信它必會成功,我需要大家鼓起鬥志,畢其功於一役。今夜若是背水一戰擊潰三倍於己之敵,明日諸位的大名便將揚名天下。若是計畫不成功,諸位也莫要怪我把諸位帶上死路,大夥兒一起葬身於此,黃泉路上說說笑笑倒也不寂寞。”

  劉德海熱血沸騰,站起身來高聲道:“欽使說的很是,大丈夫當戰死疆場馬革裹屍還,這是我多年的志向,我手下的兄弟們也都是血性漢子,絕不懼死。欽使放心,卑職絕不怪您,相反還要感謝欽使的成全呢。”

  幾名軍中旅帥隊正也都紛紛起身表態,神情激動不已。

  王源沉聲道:“好,既然諸位沒有異議,那咱們便立刻安排實施,但我可不希望諸位馬革裹屍還,我要今夜過後我們都還活著,我需要勝利。在此之前我說句醜話,計畫一旦發動,一往無前,拼死而戰,若有退縮怯懦者,休怪我不念情誼,軍法處置。勇武無畏者,我以人格擔保,只要脫險回京,必竭力保舉重用。諸位可聽清楚了?”

  “明白了,請欽使放心。”眾人齊聲道。

  王源一拍大腿道:“好,那麼現在我便分派諸位的任務,諸位牢記自己的使命,遵照執行。”

  ……

  雞鳴山峽谷之戰敗退之後,宇文雄在午前終於將潰敗的殘兵敗將召集到了一起。加上峽谷中撤退下來的一千弓箭手,手下還有兩千兵馬之眾。看著這重新集結的兩千多人,宇文雄心裡安定了下來,同時也暗暗責駡自己愚蠢,率領四倍于王源的兵馬伏擊,反倒被王源殺的落花流水,這簡直是一種恥辱。這面子丟的太大了。

  不知是多疑還是事實便是如此,從手下將領和士兵們的臉上,宇文雄覺得他們都在譏諷自己,只是沒說出口罷了,這讓宇文雄心中憋著怒火卻無法發洩出來。

  派往峽谷口的斥候回來稟報,王源的兵馬在午前轉而往西逃跑,宇文雄決定立刻回頭追趕,要找回這個面子,否則就這麼灰溜溜的離開,回去之後自己再也無法立足了。奚王李魯蘇給了自己那麼大的信任,委派自己全權處置和安祿山的交洽事宜,而自己卻辜負了他的信任,他知道以李魯蘇的脾氣,自己將永遠得不到他的信任了,所以他必須要將王源這夥兵馬全部消滅才能回去交代。

  宇文雄當即下令整隊追擊,手下的一名將領卻跳出來唱反調了,那是平素便喜歡跟自己嘰嘰歪歪的副將莫爾巴。

  “宇文將軍,現在追趕似乎不太好吧,瞧瞧兄弟們的樣子,新敗之後士氣低落,大夥兒都還沒緩過氣來,弓箭手們的箭壺都空了,肚子裡水米未進,這時候追敵,豈非自找麻煩?”

  “莫爾巴,你膽敢說這種言語滅我軍士氣,漲他人威風,混帳東西。”宇文雄怒喝道。

  “宇文將軍,末將所言都是實情,起碼也要讓兄弟們恢復些精神氣力吧。再說了,末將可沒滅我軍士氣,滅我軍士氣的是您吧。好好的一場絕對能打勝的伏擊戰,搞得現在這個樣子,宇文將軍倒來怪別人了,當真是笑話。”莫爾巴可不管這些,皺眉還擊道。

  宇文雄心中的傷疤被莫爾巴無情的撕裂,他能聽到周圍屬下和士兵們竊竊的低笑聲,這帶著嘲諷的譏笑如一根根的芒刺紮在心裡,讓他既痛苦又無地自容。

  “莫爾巴,你膽敢這麼跟我說話?”宇文雄一字一句的冷聲道。

  莫爾巴甩著小辮子冷笑道:“末將說的是事實,我奚族軍中規矩,敗戰乃主將無能,難道我說錯了麼?非但末將在這裡說,回到部落王廷之後,在我王面前我也照樣這麼說。”

  “你……找……死……麼?”宇文雄的眼神已經變得淩厲起來,若是眼睛能冒火的話,怕是此刻那雙眼睛已經是兩個噴火的火球了。

  莫爾巴尚自沉浸在虐人的快感中,奚族軍中定下的規矩,主將戰敗副將和偏將都可暢所欲言指謫失敗之處,嚴格來說莫爾巴說的話雖然帶著個人情緒,但卻並無不當之處。只可惜他沒有考慮到宇文雄此刻的心理狀態,宇文雄現在就是一個火藥桶,誰惹他便會爆炸。

  “呵呵,宇文將軍莫非連我們說話的權力都剝奪了麼?我是奚王親授的振威將軍,雖是副將,但也是有領軍的權力的。這些兵馬可不是你宇文將軍的私人衛隊。宇文將軍這是在威脅本將軍麼?”

  “是又如何?”宇文雄爆炸了。一聲斷喝中,彎刀滄浪出鞘,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兜頭朝莫爾巴劈去,莫爾巴完全沒料到宇文雄會真的出手,他這個級別的將領,就算犯了死罪也要奚王核准才能行刑,宇文雄可以羈押捆綁他,卻無權處死自己。但宇文雄顯然已經忘了這些規矩了。

  長刀劃過,莫爾巴緊急之間在馬上側開身子,卻也難逃這一刀。噗嗤一聲,長刀砍在莫爾巴的臂膀上,將他的一條胳膊從肩窩處整條卸下,啪嗒一聲掉落地上。

  莫爾巴慘叫一聲,捂著流血的臂膀身子搖搖欲墜,口中大聲叫駡道:“宇文雄,你個狗娘養的畜生,竟敢當真殺人。”

  宇文雄一言不發,長刀再揮,哢擦一聲響,莫爾巴的頭顱飛上半空,一蓬鮮血在空中噴成血霧,落地在荒草斜坡上滾了幾滾,面朝天空,雙目兀自圓睜。

  士兵們盡皆譁然,人群一陣劇烈的騷動。宇文雄高舉長刀喝道:“莫爾巴臨陣退縮,違抗軍令,現已正法。從現在起,誰敢違抗本將軍之命,殺無赦!”

  所有人噤若寒蟬,再無一個敢多嘴,原本的譏諷的笑容也化作了驚駭之色。

  “全體上馬,追擊唐軍。今日之恥必將血洗。”宇文雄沉聲下令,士兵們集結成隊,在各自將領的帶領下朝著西邊追了過去。

  荒草上大隊兵馬的行進路線很清晰,宇文雄的兵馬根本不擔心失去對方的蹤跡,當意識到對方一路往西奔走,並未沿著雞鳴山西邊的荒野往南逃的時候,宇文雄更是不擔心追不上他們了,因為宇文雄對媯州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這裡早就是他們常來常往的所在,他知道西邊的那道洋河會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險,對方根本不可能逃脫。

  所以,宇文雄才沒有全速的追趕,本該在天黑之前便追上敵人,他們卻在天黑之後才抵達洋河東岸的荒原上。斥候騎兵派出去搜尋對方的位置的時候,宇文雄下令兵馬抓緊時間休整吃飯喝水,這一路的追趕其實也讓手下兵馬筋疲力盡,雖然急於扳回這一程,但必須的休整還是需要的。

  派出去的斥候如泥牛入海,宇文雄吃光了三條熏牛肉幹,喝幹了酒囊中的酒水,斥候們依舊沒有回來稟報消息。按照宇文雄的估計,已經靠近河岸數裡之近,按理說很容易找到對方兵馬的蹤跡才是。對方可是好幾百人,又不是一兩個人難以被發現,這事兒當真古怪。

  宇文雄其實並不太著急,他還有殺手鐧,就算對方躲在地下,他也能找到他們。耐著性子等候所有兵馬都吃了飯喝了水休息了一會之後,約莫初更天的時候,宇文雄下令靜悄悄的出發了。宇文雄祭出了他的殺手鐧,他最愛的狼犬上陣。在狼犬的指引下,大隊兵馬在漆黑的夜裡悄悄的往前摸索,然後他們在黑暗中看到了映紅了半邊天空的一片紅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7

第345章 夜戰(一)

  大河河灘上,數十堆篝火燒的沖天,照得天空都成了紅色。河灘上人影攢動,一隊隊士兵扛著木頭在河灘上來來往往,一片繁忙景象。

  遠遠傳來“梆梆梆”的敲擊木頭之聲,馬兒拖拽木頭被鞭打發出的嘶鳴聲,士兵們的吆喝聲,大河滔滔的流水聲,響成一團。

  宇文雄和數十名伏手下伏在長草之中看著眼前的景象,眉頭擰成了一團,距離裡許之地,雖然看著並不清楚,但他還是能判斷出敵軍在幹什麼。

  “宇文將軍,這幫唐軍在搞什麼名堂?”身邊一名將領低聲問道。

  “哼,他們這是要造木筏準備渡河,這幫唐狗尚不知我們已經追上來了,還打算連夜渡河逃走呢,真是異想天開。”宇文雄冷笑道。

  眾人這才恍然,這群人抬著木頭走來走去,敲擊的響聲怕是在將木筏組裝成型,原來真的是打著渡河的主意。

  “將軍,那咱們還等什麼?咱們立刻衝殺下去,將他們盡數宰殺在河灘上便是。”

  “稍等,王源詭計多端,咱們今日已經吃了一次虧,這次一定要小心在意。你們數一數河灘上的人數,看看有多少。”宇文雄擺手道。

  眾人伸著頭在河灘上開始點人頭,可惜距離太遠,沙灘上人影瞳瞳火光忽明忽暗,人馬混雜來往,數了半天根本數不清楚。

  “好像是好幾百人,有些在火光之外也數不清楚,要不咱們離近些瞧一瞧吧。”一名屬下咂嘴道。

  “不成,他們定會安排暗哨,靠近了就打草驚蛇了。數不清楚不要緊,他們其實也只有幾百人,大致數目都對就成了。關鍵是瞧瞧王源和白天戲耍我那小子在不在河灘上。王源若在,便定無詭計了。”宇文雄眨巴著眼睛朝河灘上仔細的尋找。

  “在哪裡?卑職瞧見那小子了,騎著白馬指手畫腳的那一個。是也不是?”一名屬下低呼道。

  宇文雄順著他指點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見了白天自稱是秦國夫人的兒子的那個少年,一看到那小子坐在馬上指手畫腳的嘚瑟樣子,臂膀上的傷口便隱隱作痛。白天被這小子引誘進入伏擊圈的屈辱湧上心頭。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站在柳鈞身邊的一匹黑馬,上面側對自己坐著的身著盔甲的青年。白天雖驚鴻一瞥,但印象極深,黑馬上的青年正是王源。

  “兩個狗娘養的都在那裡督促造筏呢,他娘的,可讓爺爺我追上你們了,一會兒給我活捉這兩個傢伙,本將軍要他們給我當馬夫,刷尿桶。”宇文雄興奮的眼睛發光,重重的往寒風中啐了一口濃痰。

  “將軍,咱們可以動手了吧,卑職即刻回去整隊準備,我看咱們也不用花哨,直接沖下河灘,刀片一頓亂砍,也就解決這幾百人了。大黑天的弓箭也不用放了,免得傷了自己人還浪費羽箭,咱們可沒補充多少箭支。”

  “說的很是,但是莫慌,先派人往兩邊摸一下,看看有無伏兵,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宇文雄沉吟道。

  眾屬下心中均想:宇文將軍這是嚇破了膽子了,別看咋咋呼呼的說敵軍如何不堪,經過上午那一戰之後,宇文將軍謹慎了許多,或者說膽小了許多。

  但謹慎畢竟不是壞事,眾人也不想發生意外,於是悄悄退回大隊兵馬之中,派了兩支百人隊從分往左右兩側數百步之外迂回查勘,防止萬一。中間的大隊兵馬刀出鞘,槍如林,受過嚴格訓練的戰馬在騎士的控制下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整只騎兵隊伍像一柄在黑夜中緩緩飛行的三股鋼叉一般,朝著河灘火光方向慢慢逼近。

  進入五六百步的距離之內,河灘上的情形已經看的極為清晰,人來人往的唐軍士兵的說話聲,指揮他們的將領的呵斥聲都已經清晰可聞。而五六百步的距離已經非常近了,雖然宇文雄希望能夠更近一些,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下河灘,不給唐軍反應的機會。

  但宇文雄也知道再往摸其實是不現實的,因為東北風從背後刮來,即便騎兵們以再輕微的聲響前進,一千多個細微的聲響還是顯得極為突兀,會被東北風吹向河堤之下。事實上宇文雄已經發現河堤上的唐軍中有人正詫異的朝河堤上方的荒原上看,看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兵馬所在的方向。宇文雄知道,不能再等了。

  宇文雄緩緩的舉起手中長長的彎刀,狹長的刀刃在空中被疾風吹的在耳邊發出嗡嗡之聲,讓宇文雄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同時又熱血沸騰。這是刀吟之聲!上一次聽到這聲音還是十年前,那時吐蕃騎兵入侵自己的部落,當時的自己還只是個籍籍無名之輩,為了抵抗吐蕃人,自己告別了妻兒參加了同吐蕃人的作戰。在野狼谷的那一戰中,也是在冬天,這柄刀也是在風中發出了這種刀吟之聲。而那一戰,自己殺敵三十,己方也大獲全勝。從那時起,自己便被選為奚王親衛隊開始,一步步走到今天。

  現在這刀吟之聲又起,是否預示著又是一場大勝在等待著自己呢?那是一定的。

  “殺!”宇文雄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雙腿策動馬匹,胯下戰馬嘶鳴一聲騰躍而出。隨著他的殺聲落下,身邊奚族騎兵發出震天的呐喊聲,刀劍槍戟高舉如林,戰馬踏著勁風吹拂的草浪飛馳向前。

  “嗚嚕嚕嚕!”

  “殺啊,殺啊。”

  漫山遍野的喊殺聲和怪叫聲震懾耳鼓,河灘上的唐軍被驚呆了,一個個呆呆的扭頭看。只片刻之間,奚族騎兵便已經沖到了三百多步的範圍內,連唐軍們驚慌失措的表情都能看的非常清楚了。

  宇文雄的眼睛始終盯著那白馬少年和王源的方向,他看到了白馬少年和王源驚愕回頭的表情,心裡無比的開心。兩個兔崽子,一會兒便拿了你們盡情的折磨。但有件事卻有點怪異,不知是馬匹顛簸的幻覺還是自己沒看清楚,他好像看到了白馬少年和王源兩人相視笑了一笑,笑的非常的詭異。

  宇文雄的腦子裡甚是迷惑,這笑容顯得那麼的不懷好意,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抬眼看去,身邊的騎兵正一往無前毫無阻隔的沖向河堤。距離河灘只有兩百步不到,只要十幾息的時間便可殺上河灘,根本沒有任何的異樣。

  宇文雄暗罵自己大驚小怪,白天在峽谷裡被坑得有了心理陰影了。就在他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猛然間沖在前排的數十騎騎兵齊齊從馬背上飛起,飛上半空之中,張牙舞爪的大叫著落在地上,發出恐怖的落地聲,他們的坐騎卻以一種前蹄跪地的方式往前傾倒翻滾起來。

  “有絆馬索。小心。”宇文雄第一時間叫出了這種陷阱的名字,但在他叫出口的同時,又有數十名騎兵在第二道絆馬索的阻隔下人馬分離,一個上天,一個入地,摔的骨斷筋裂。

  無論你反應多快,在這樣的夜裡,在馬兒加速到極致的時候,想避開密集佈置的十幾道絆馬索幾乎是不可能的。奚族士兵以同樣的方式上天入地,成為了為後面的兄弟清除絆馬索的趟雷者。但後面的兄弟顯然沒有感謝他們的相助,他們落在長草中早已摔得口鼻噴血七葷八素,但還是要被後面的騎兵踩踏而死。

  宇文雄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眼睛裡噴著怒火,但河灘上出現了他最不願看到的一幕。河灘上的唐軍忽然全部都消失不見了,代而替之的是一扇扇被豎起來的原木木排。每一扇木排後方,齊齊冒出來的是唐軍士兵的頭顱,還有一排排彎弓搭箭的手臂。

  “草!他!娘!”宇文雄不知是罵別人還是罵自己,但他無暇考慮這個問題,因為熟悉的箭雨破空之聲已經讓他無暇他顧,咻咻咻的箭支飛過之聲,在宇文雄聽來就像是毒蛇口中發出的聲響,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一輪箭雨過後,又有數十名騎兵摔下馬來。

  “猛衝上去,殺光他們。”宇文雄拖長聲音大吼道。他只能下達這樣的命令,因為他相信即便硬頂著對方的箭雨,也能殺到河灘上,對方的弓箭手在這麼短的距離裡只有時間射出兩輪箭便會被騎兵攻到面前。到時候他們便只能是被宰割的份兒。

  騎兵們付出近三百多人的代價,終於頂著箭支的施射,穿越密密麻麻設置的十幾道絆馬索艱難的抵達河灘上方的堤岸上,堤岸和河灘落差並不大,完全不會影響戰馬躍下河灘。所有沖上堤岸的奚族騎兵也是毫不猶豫的躍馬而下。

  “草!他!娘!”在奚族騎兵紛紛從河堤上躍下河灘之後,眼前的景象讓剛剛策馬奔到的宇文雄又一次罵出了這三個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7

第346章 夜戰(二)

  躍下河堤的奚族騎兵又一次遭遇到了陷阱,這一回不是絆馬索,而是在河堤下方的河灘上遍佈著的尖頭朝上的木樁陣。在兩丈寬,數裡長的河堤下的河灘上,密密麻麻的尖頭木樁被埋在地上,尖頭朝上,用割下的荒草覆蓋著。夜色下像是生長著一片枯敗的水草,根本看不到底下的旋即。

  數百奚族騎兵躍下河堤的一瞬間,他們胯下的戰馬便開始發狂,尖樁穿透馬蹄和馬腿,讓這些戰馬癲狂著將馬背上的騎士摔落在木樁陣裡,被刺的鮮血淋漓。

  這些尖樁雖然不能讓他們送命,但卻讓大批的騎兵失去了行動力,河堤下的翻滾哀嚎人仰馬翻阻擋了後續騎兵的前進,很多騎兵勒馬不及,猛衝下河堤,隨後陷入人馬和尖樁組成的一團混沌之中,無法快速接近河灘上的唐軍。

  而更大的災難是,他們完全成了河灘上唐軍弓箭手的箭靶子,甚至無需瞄準,只需彎弓拉弦,在只有二三十步的短距離下,弓箭的威力足可穿透上好的盔甲,更別說這些奚族兵馬的身上大多只是粗製濫造而成的獸皮甲了。只要中上一箭,必是穿透身體直達身體深處,射中要害更是一箭斃命。

  僅僅在踏入尖樁陣陷阱的數息之後,河堤下方便被弓箭射殺上百名奚族騎兵,哀嚎慘叫之聲響徹夜空,河堤下方的兩丈範圍內成了一個屠宰場。

  “弓箭手,壓制,壓制!”宇文雄終於做出了當下最正確的決定,此刻只有弓箭手壓制住河灘上的唐軍弓箭手,方可能讓衝鋒的騎兵殺到他們身邊。

  河堤上的奚族騎兵紛紛反手取下弓箭,儘管他們的弓箭沒有得到補充,但還是有不少備用的箭支,用來壓制綽綽有餘。“嗡嗡嗡”弓弦震動之聲像是大群蜜蜂的振翅之聲。居高臨下的一輪弓箭的壓制起到了效果,雖然唐軍有木排作為掩體,但仍然有興奮過頭的唐軍弓箭手忘記了躲閃,一輪壓制之後,唐軍陣營中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這慘叫聲在宇文雄聽來不啻仙樂之聲,這是他最願意聽到的聲音。而且,唐軍為了躲避弓箭都縮回木排下方去,浪費了一輪射箭的機會。而沖下河灘的奚族騎兵已經用血肉和屍體鋪就了一條安全通過尖樁陣的道路。已經有數十騎沖過了尖樁陣,朝唐軍的木排沖去。這說明,弓箭的壓制是有效的,所有的死傷終於有了回報的時候。

  “殺啊。”宇文雄舉刀向前爆發出一聲呐喊。數百奚族騎兵發出震天的喊殺聲縱馬躍下河灘,無數馬蹄踩踏著地上倒下的馬匹和人的屍體,發出噗噗噗沉悶的響聲,還有被踏碎骨骼的哢哢聲。這些恐怖的聲響都被人無視,他們唯一的目標便是沖向唐軍展開肉搏。

  宇文雄策馬立在河堤上,看著數百手下騎兵已經沖到唐軍面前,心中長籲一口氣。到這時,此戰基本已經獲勝。雖然河灘上的唐軍已經從木排後湧出,幾百人集結在一起準備肉搏,但宇文雄相信,他們不過是強弩之末,在自己剩下的一千多騎兵的衝殺下,這些唐軍絕無還手之力。

  就在宇文雄提韁準備躍下河堤參與作戰之時,他忽然聽到了後續騎兵隊伍的後方傳來了打鬥慘叫之聲,宇文雄皺眉喝問道:“怎麼回事?後面出了什麼事。”

  “大事不好,宇文將軍,斜刺裡有唐軍騎兵殺出,阻斷了後續兵馬的道路?”一名士兵飛騎而來急促的稟報道。

  “唐軍騎兵?”宇文雄嚇了一跳:“多少人。”

  “約莫……一兩百人。”

  “一兩百人便可阻擋去路?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宇文雄喝罵道。

  “稟宇文將軍,他們……兇悍的很,好像不是普通的唐軍。”

  宇文雄怒駡一聲,回頭看著河灘上已經交上手的唐軍士兵和自己的兵馬,瞬間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對方這是要攔腰切斷自己的兵馬,將自己的兵馬分為兩截。這樣河灘上的戰鬥便不是一面倒的局面,相反,河灘上五百唐軍對上正沖下河灘的三百多自己的兵馬反倒是優勢,這是要硬生生的吃了自己的三百人,胃口著實不小。

  宇文雄做出了正確的決定,這時候不能去管沖上河灘的三百兵馬,而是要將阻斷後續兵馬的這一兩百唐軍立刻殲滅,讓後續騎兵加入戰鬥,才能保證勝利。於是他撥轉馬頭,帶著身邊的數十名護衛沖向後方。

  在離河堤數百步的黑暗荒草地上,宇文雄看到了士兵們口中所說的那一隊非普通的唐軍騎兵隊,他幾乎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兩條纖細的黑影在空中上下縱躍,他們甚至沒有騎在馬上,而是在大隊奚族兵馬的頭頂上如大鳥般的飛舞。每飛臨頭一名奚族騎兵的頭頂,寒光一閃間,那騎兵便栽下馬背,然後他們在馬背上借力,再如飛鳥般撲向下一個騎兵。

  在宇文雄短短駐足的十幾息時間裡,喪命在這兩人手中便有七八名奚族騎兵。宇文雄終於明白了士兵口中所言的“他們不是尋常的唐軍”的真正含義。這是身懷武功的一隊唐軍騎兵。

  沒錯,這一隊騎兵正是公孫蘭和青雲兒率領的以張五郎為首的王源和柳鈞手下的數十名身負武功的護衛,再加上選拔出的一百名健壯的士兵組成。他們雖然稱不上武功高強,但個個都是練家子,再加上有公孫蘭和青雲兒這兩個武技高超的帶隊,戰力非同一般。

  他們在王源的整個計畫中至關重要,正如宇文雄猜到的那樣,當絆馬索和尖樁陣被突破之後,河灘上轉為肉搏之時,王源需要形成河灘上的優勢兵力,所以需要將整個奚族騎兵的隊形分割。而公孫蘭和青雲兒所率的一百五十餘人的任務便是迅速穿插橫切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實施打擊,將敵方的後續騎兵阻隔在荒原上,給王源和柳鈞爭取殲滅沖上河灘的敵軍的時間。

  一開始,他們便潛伏在北邊,當宇文雄派出搜索隊搜索的時候,他們遠遠的墜在後方等待時機。奚族人發動攻擊之後,他們立刻展開衝鋒,沖到奚族騎兵側翼時時間正好,恰好是他們突破尖樁陣的時候。於是公孫蘭和青雲兒引領的殺戮便開始了。

  生死相博之際,公孫蘭出手毫不留情,從接近奚族騎兵開始,公孫蘭就像一隻飛鳥離開馬鞍飛翔在奚族人的頭頂,手中短劍舞動之際,每一次都迅捷的結果一條敵軍的性命。看上去像是一隻飛翔的鳳凰般的優雅,但帶來的確實真真切切的死亡。

  青雲兒一開始還是在馬背上砍殺,受到公孫蘭的啟發,她也成了飛天大鳥,跟在公孫蘭身邊縱躍殺人。雖然和公孫蘭相比,她的武功差了很多,但是對手不過是些普通的奚族騎兵,青雲兒倒也並不畏懼。

  張五郎等人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在馬鞍上,從公孫蘭和青雲兒殺出的通道中硬生生擠入敵軍陣型中,用手中的大劍砍殺衝殺而至的敵軍。有武技和沒武技在這種近距離的搏殺中差別甚大,造成的殺戮也甚是驚人,一路殺出一條血路,以一百多人的少量兵力硬是將奚族人的兵馬分為兩半。

  宇文雄雙目噴火,高聲吼道:“圍攻,絞殺他們。”說罷縱馬而上,身邊的數十名衛士和被割離在河岸一側的百餘名騎兵迅速沖上,匯同大隊兵馬將這百余名唐軍士兵圍在當中。

  即便是武功高強,即便悍勇難敵,人數的劣勢確實實實在在的,公孫蘭和青雲兒在不斷的殺人,但唐軍士兵也在不斷的被殺。四面八方的長槍胡亂捅來,身在包圍圈中的唐軍士兵根本無法躲避,只片刻之間,三四十名唐軍士兵便被集中的攢刺挑落馬下。

  連續的縱躍殺人也非青雲兒的體能所能承受的,在斬殺一名奚族騎兵之後,青雲兒不得不落座在馬鞍上稍作休息。但只是喘息片刻,四周的奚族騎兵便迅速聚攏,十幾根長槍從各個方向攢刺而至。青雲兒不得不勉力從馬背上躍起,撲向一名騎兵。但半空中,她看到的是七八隻槍頭朝上的長槍,正等著她落下。

  青雲兒有心用長劍借力改變身子落下的方向,但手腳忽然乏力,長劍點到一柄槍尖時驚叫一聲竟然脫手飛出,整個身子再無借力之處,飄然朝森然發亮的七八隻槍尖上落去。

  青雲兒明白自己已經必死,空中抬頭勉力朝河灘上看去,希望最後看王源一眼,但河灘上肉搏正酣,根本不知王源的身影在何處。

  “二郎,來世再見了。”青雲兒心中暗歎一聲,閉目待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7

第347章 絕招

  “叮叮噹當”一陣金戈斷裂之聲在耳邊響起,青雲兒覺得腰身被一人攬住,慌忙睜開眼來,恰好看到周圍眾奚族騎兵紛紛後退的情景,側眼看去,看到了公孫蘭冷漠而美麗的側臉。

  “公孫姐姐。”青雲兒驚呼道。她才明白是公孫蘭關鍵時候救了自己,腳下滿是斷開落地的槍頭,顯然是剛才公孫蘭的傑作。

  “莫擔心,我們的人在五丈之外,我送你過去,你歇息一會兒,小心了。”

  公孫蘭手臂摟緊青雲兒的腰身,低喝一聲:“去!”

  青雲兒的身子如騰雲一般躍上半空,直朝五丈之外的唐軍兵馬群中落去,青雲兒看准一匹無人騎乘的空馬,調整身體姿勢穩穩落在馬背上。身邊幾名護衛立刻圍攏過來保護。

  青雲兒長舒一口氣,回頭看公孫蘭的落腳之處,頓時大吃一驚。只見剛才公孫蘭為救自己的立足之地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奚族騎兵圍的水泄不通,一二十只長矛從各個方向朝那處地面攢刺,刀劍此起彼伏的斬落在哪裡。已經看不清公孫蘭的一片衣角,刀槍劍戟已經將那一處地面密密麻麻的紮滿。

  “快救公孫姐姐。”青雲兒痛叫一聲,策馬往數丈外沖去。周圍張五郎等人也大驚失色,誰都知道這位公孫表姐在王源心中的重要性,也是眾人心中的主心骨,有她如鬼魅一般的來回殺人,眾人才能在重兵圍困之下堅持住,但現在,在無死角的長短兵刃的招呼下,公孫蘭極有可能已經被斬成肉泥了。

  眾人奮起餘勇殺過去,但重重敵兵阻擋,即便只有數丈距離也如登天般的艱難。青雲兒眼中流淚,大哭出聲,整個人幾乎癱在了馬背上。

  然而忽然間,所有人都睜大了雙眼,只聽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如珠落玉盤般的想起,下一刻,在公孫蘭消失之處,一道劍光如鮮花般綻放,幾十柄刀刃被劍光滌蕩開來,緊接著如同無窮無盡的銀色花瓣開放在人群之中,前花未謝後瓣又開,一圈圈,一道道,重重疊疊,變成一道劍光舞成的屏障。

  那劍光逐漸向外延伸膨脹,將周圍的空氣旋轉成凜冽之風,轉動的越快,便越能看到光幕之中公孫蘭曼妙的身影,長髮飄飄,宛如仙人。

  所有人都目光都呆呆看著這詭異奇妙的場景,圍在周邊的奚族騎兵被炫目的光芒照耀的目不能視,戰馬跳躍著,嘶鳴著往後避讓,因為它們比人跟敏感,跟能感覺到這旋轉的劍幕的威脅。

  數息之後,公孫蘭發出一聲清越的嬌叱之聲,身子騰空而起,在空中彎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形,口中再次發出略帶淒厲的清叱之聲。

  隨著這一聲清叱,公孫蘭身邊的圍繞的劍幕猛然擴散。一時間劍氣縱橫,冷冽侵體,地面上的長草被連根拔起,在劍氣中化為碎片。這些碎片就如一枚枚薄薄的利刃一般四處橫飛,周圍兩丈方圓之內的數十名奚族騎兵瞬間都感覺到了大事不妙,但是已經遲了。

  咻咻咻!咻咻咻!噗噗噗!異響大作,周遭的奚族騎兵們一個個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呆立原地,連戰馬都停止了嘶鳴,天地間像是忽然靜了下來,連周圍的喊殺聲也停止了,耳邊唯有北風的呼嘯之聲。

  “噗通,噗通,噗通!”奚族騎兵先是一人慢慢倒下,緊接又倒下數名,再接著近二十名奚族騎兵紛紛倒在地上,沒有發出一聲慘叫之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他們像是看到神跡一般身體都在發抖。眼裡好的人看的真切,倒下的奚族兵馬無論人身上和馬身上都在劍光膨脹的那一刹那被割開了無數的小口子,此刻他們的身上正四處冒血,有的人臉上還釘著草葉枯枝,這些在常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若是王源在場,必會認出這一招,當初王源第一次去公孫蘭隱居的梅園去見公孫蘭的時候,公孫蘭正在練劍,當時練的便是這一招。事後王源問過這一招,公孫蘭告訴王源,那晚只是半招,因為中途發現了王源鬼鬼祟祟的窺伺,所以後半招並非使出來。王源當時驚詫不已。

  當時只是半招,便已經將地上的積雪用無形之力在自己周圍形成了一道屏障,場面極為驚豔,而下半招則是發力鼓蕩劍氣讓這片片雪粉如暗器一般四散射出,若是那樣的話,王源當場便要完蛋了。

  公孫蘭的這一招絕招叫做“流雲萬變式”,是從劍器舞中的流雲水袖幻化而得,是公孫蘭引以為豪的三大絕招之一。但王源硬是給這一招改了個名字叫做“傾國傾城”,意指公孫蘭那夜月下舞劍的風姿傾倒眾生。公孫蘭最嘴上訓斥王源這麼改不妥,但心裡卻是美滋滋的,王源執意要這麼叫,她也默認了。

  使用這種大殺招極為耗費內力,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公孫蘭是絕不願意用處這一招的,但剛才被敵兵重重包圍,各種兵刃往身上招呼的時候,公孫蘭以一己之力招架住敵兵兵刃,同時使出這一招,在一瞬間便將所有近身兵刃盡數蕩開,再以雷霆萬鈞的這一招將他們盡數擊殺。

  此刻公孫蘭的周邊忽然形成了亂軍中的一道中空地帶,周圍的奚族兵馬像是被踩倒的麥稈一般齊刷刷的躺在地上。若是能在空中觀看此奇景,活像是一個外星人留下的麥田怪圈一般的規整。

  公孫蘭身子落地,拄劍劇烈喘息,臉色煞白,臉上汗珠滾滾。青雲兒大叫一聲,催動坐騎沖向公孫蘭,張五郎等人也反應過來,一頓猛衝猛打,終於突破到公孫蘭身邊。青雲人伸手抓住公孫蘭的手臂用力一提,公孫蘭身子輕飄飄的落在馬背上,但整個人已經綿軟無力伏在青雲兒背後。

  宇文雄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一瞬間他有些後悔了,這王源身邊竟有如此高人,自己何必惹他?但後悔也無用了,到了此刻,性命相搏,無論如何也不能退縮了。

  “都愣著作甚?殺啊。沒見到她已經沒氣力了麼?給我殺光他們。”宇文雄大罵大叫。

  奚族騎兵雖然膽怯,但在主帥的催逼下還是鼓勁上前,瞬間如螞蟻一般將百余名唐軍士兵緊緊裹挾住,慘烈的肉搏戰再次重演。奚族騎兵仗著人數的優勢,以二換一,三換一的方式蠶食著剩下的唐軍士兵。將圍成一團的唐軍士兵像剝洋蔥一般的層層剝去,片刻之後,百余名唐軍士兵便被殺死一半,剩餘五十餘名緊緊縮成一團保護著青雲兒和已近休克的公孫蘭。

  所有護衛們和士兵們都明白今日必然無幸了,再有頓飯時間,大家全部都要死在這裡,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但所有人都只能咬牙堅持,機械的用手中的兵刃和奚族騎兵拼殺,這時候能想到的便是撐的一刻是一刻,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

  河灘上,王源和柳鈞帶著紫雲兒和以王大黑為首的四名黑奴以及劉德海和五百多名士兵在敵軍接近的第一時刻便迎面沖上來開始了搏殺。王源一直擔心柳鈞的安危,命紫雲兒在柳鈞身邊保護,讓他呆在後邊安全的位置。但戰鬥一打響,柳鈞便不顧紫雲兒的阻攔衝殺上前。王源呵斥無效,只能讓王大黑和其餘三名黑奴守護在周圍。

  由於奚族騎兵的後續兵馬被有效的攔阻在河岸上的荒原上,沖下河堤的奚族兵馬只有三百餘人,在河堤上的戰鬥反倒是唐軍的人數優勢,這也正是王源所要達到的目的。

  王源還是第一次真正的參加這種肉搏戰,但從今天上午的峽谷之戰中,王源便已經見識到了這年代冷兵器作戰的殘酷之處,心中的不適感也在漸漸的消失。在將長劍從一名奚族騎兵的脖子上抽出的時候,看著洶湧噴濺的血水真實的在眼前噴濺的時候,王源的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荒誕的感覺,同時覺得心中有一種蓬勃的惡意開始滋長。王源知道那是殺戮的快感。隨意終結一條生命這件事,在後世連想都不敢想,但此刻,這種釋放的快意讓我王源身上的熱血開始沸騰。

  “欽使,回來,危險。”當王源紅著眼沖入敵群中的時候,劉德海連忙大喊。

  王源不答,劍光迴旋,將面前舉著長槍面目猙獰的奚族騎兵從胸口開腸破肚,反手將長劍又送入側邊一名奚族騎兵的腹部。

  “保護王欽使。”劉德海大喝,數十名唐軍忙策馬往王源身後沖去,但與此同時,劉德海的餘光瞟到了一匹白馬也沖入敵群之中,那是柳鈞。

  “你們這是幹什麼?”劉德海在馬背上簡直要抓狂了,這師徒兩人簡直發了瘋,哪有這麼不怕死的,真是見了鬼了。

  “保護柳小公子。”劉德海無奈的再喊一聲,但其實不用他喊叫,紫雲兒和四名黑奴護衛已經策馬沖上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6:07

第348章 決勝

  王源和柳鈞的奮不顧身,對士氣的激發非同小可,更何況每個人都清楚現在的處境。今日一戰非死即生,敵眾我寡,形勢險惡,唯一能活命的途徑便是戰而勝之,沒有什麼的迴旋餘地。此時,需要所有人都將生死置之度外,為生而搏,為勝而拼。當年項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能夠戰勝強大的對手的要義也在於此:置之死地而後生。

  王源的武功雖然尋常,但名師雖未出高徒,但也不至於教出來個窩囊廢,一招一式雖然不如公孫蘭的精湛圓轉,但應付普通奚族騎兵綽綽有餘。周圍有數十名親兵緊密守住兩翼,王源所要對付的便是迎面之敵,而無需顧忌周邊的突襲,這更讓王源得心應手。劍光閃動間,連續將對敵之兵斬殺馬下,勇不可當。

  柳鈞那一邊則更加的輕鬆,四名黑奴穿著特製的加大號的盔甲,坐在馬上如鐵塔一般。而且這四人面目黝黑,在陰暗的光線中幾乎看不見面孔,只看到白白的眼珠子和森森白牙,看著就像捉鬼的鍾馗一般的兇惡醜陋。

  四人用的兵器也甚是兇惡,王大黑用的是特製大砍刀。跟了王源之後,王源特意命人給他打造了一柄大砍刀,長柄闊口,沉重異常,一刀掃過,力氣稍微小一點的就會被連人帶兵器直接掃下馬背。

  但斷了一臂之後,王大黑單臂難提大刀,於是王源命人改了砍刀的樣式,截斷了刀柄,加寬了刀刃,做成了一柄鬼頭大刀的樣式。沒想到王大黑單臂用起來得心用手,此刻鬼頭刀閃亮飛舞,刀下一個又一個的對手被秒殺於地,悍勇無匹。

  另外三名黑奴用的都是近丈許長手腕粗的熟銅棍,也只有柳鈞才這麼豪氣,用銅鑄造鐵棍給手下的黑奴當兵刃。銅棍重達六七十斤,舞動起來帶著嗡嗡的風聲,打在對手頭盔上基本上是頭顱碎裂的下場,掃在身體上也是骨折筋斷的結局,無論從視覺還是實力上,都給人一種威懾和壓迫感。

  柳鈞顯然是平時和三名手下黑奴演練過打鬥,他騎著馬夾在三名黑奴之間,手中的長槍刁鑽之極,黑奴大棍子夯上去之後,他總是適時的戳上一槍。對手要防著大銅棍子,便無法躲避這一槍,所以柳鈞所到之處基本沒有活口,不像別處的打鬥還會有人受傷不死,他的槍尖永遠奔著要害,因為他就像平時練習一樣,根本不需要擔心自身的危險,四名黑奴就是他身邊最堅固的屏障。

  河灘上的勝負很快便見分曉,奚族兵馬沒有得到後續的援兵支援,而對手人數占優,又個個不顧生死的瘋狂樣子,讓奚族兵馬膽戰心驚。當三百多騎兵在頓飯時間內被斬殺過半的時候,有人開始沿著河灘四散奔逃。這一逃就像瘟疫一般開始傳染,很快剩餘的百余名奚族騎兵便喪失了鬥志,全部開始潰逃。

  柳鈞殺的興起,高舉銀槍叫道:“追,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士兵們正欲追殺,王源高聲喝道:“窮寇莫追,救援表姐她們要緊,她們怕是陷入苦戰了。”

  柳鈞忙點頭道:“老師說的是,咱們快去救援。”

  王源也不答話,縱馬已經能躍上河堤,眾唐軍騎兵蜂擁而上沖上河堤,遠處喊殺之聲震天,在距離河岸數百步外,戰鬥正如火如荼。王源心急如焚,策馬飛馳而去,距離數十步外,便看到數百奚族兵馬正圍著中間一小撮約莫四五十人的唐軍兵馬猛攻。

  “殺!”王源大吼一聲,一馬當先衝殺上去,眾唐軍挾河灘大勝之威奔雷般的衝殺而至,和奚族兵馬絞殺在一起。

  王源揮動長劍不知疲倦的砍殺著身邊的奚族騎兵,後方傳來柳鈞的大喊聲:“老師不要冒進。”

  王源喝道:“進去救人。”

  柳鈞明白過來,高聲道:“大黑大烏龜大王八大土鼈,你們快去幫我老師。”

  四大黑奴聞言舞者兵器衝殺而至,嘁哩喀喳一頓亂砸亂砍來到王源身邊,王源也被前方螞蟻般的奚族騎兵糾纏的煩躁不安,這四人的到來無疑是如虎添翼,於是大聲下令道:“殺出一條血路,進去救人。”

  四名黑奴和數十名親兵護衛保護著王源往人群中衝殺,硬生生殺出一條通道抵近被圍困的公孫蘭青雲兒等人。王源便殺敵便焦急高喊:“表姐,青兒,都無恙否?”

  戰團中被圍困的數十名唐軍聽到王源的喊叫聲都興奮的大喊起來,青雲兒激動的差點落淚,高聲叫道:“二郎,我們在這裡。”

  身後的公孫蘭長舒了一口氣,青雲兒激動道:“公孫表姐,二郎來救我們來了。”

  公孫蘭微笑低聲道:“他當然會來,我對他一直有信心。”

  知道青雲兒和公孫蘭無恙的消息,王源登時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得知援兵已到的消息,被圍困的張五郎等數十名護衛和士兵也精神大振,奮起餘勇裡應外合朝王源所在的方向聚攏過來,片刻之後,將阻攔在路線上的奚族兵馬殺散,合兵一處。

  “二郎。”

  青雲兒激動的掉淚,王源朝她點頭微笑道:“我來遲了,對不住。”

  青雲兒激動點頭,王源看向公孫蘭,見她正靠著青雲兒的後背朝自己笑,王源報之一笑道:“表姐,到我的馬上來吧,那匹馬兒要撐不住了。咱們一起殺出去。”

  公孫蘭尚未答話,王源探身過去將公孫蘭的腰肢攬住,一用力將她輕飄飄的身體抱起,放在自己身前的馬鞍上。公孫蘭無可奈何,只輕輕掙扎了數下,便靠在王源的胸口歎了口氣不動了。

  四周廝殺聲震天,昏暗的夜色中荒原方圓裡許的戰場上每一處都是搏命的殺戮在上演,王源高聲下令:“朝西沖,和大隊兵馬匯合。”

  七八十人在四大黑奴的帶領下像一柄尖刀在戰場上切割,所到之處血肉橫飛慘叫連天,奚族人顯然已經怯戰了,在得知河灘上的三百人已經被擊潰,對方反撲過來的時候,對所有人的打擊都是巨大的。絕對的兵力優勢下,還是淪為如今的局面,這是對信心的摧毀。他們所能做的便只是機械的抵抗,心中其實已經失去了對勝利的信心。

  王源一手摟著公孫蘭的腰身,一手持著短劍在隊伍中心往西沖,周圍護衛的甚是嚴密,這讓他有暇問及公孫蘭的情形。

  “表姐受傷了麼?傷在何處?嚴重麼?”

  公孫蘭微笑仰頭,看著王源的側臉道:“沒有受傷,只是用了一記殺招,身體有些承受不住。”

  王源皺眉道:“傾國傾城?”

  公孫蘭啐了一口道:“流雲萬變式。”

  王源笑道:“難怪了,能逼得表姐用這一招,看來剛才甚是兇險了,不過不用擔心,此戰我們已經勝了,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我們越戰越勇,奚族人很快就要崩潰了。這一戰你們當居首功,沒有你和青兒帶隊阻擋奚族後續兵馬,此戰必敗。”

  公孫蘭微笑道:“我可不要什麼功勞,是你妙計有方。”

  王源微笑道:“沒有你,再好的妙計都是無用,你眯眼歇一會吧,戰事不用操心。”

  如王源所料,戰事很快便接近尾聲,這比王源估計的還要快一些,那是因為宇文雄誤打誤撞沖到了劉德海的馬前,劉德海認出了這傢伙,兩人立刻展開殊死搏殺。最後,劉德海技高一籌,或者說是宇文雄自己已無戰意,又或者說是白天峽谷中被箭支擦傷的臂膀影響了發揮。總之,劉德海付出肩膀大腿和小臂上的三處傷口之後,一刀將宇文雄砍翻馬下。

  宇文雄一死,奚族人全線崩潰,剩餘數百騎潰散而逃,柳鈞帶人追殺了一會兒,被王源命人召回。

  荒野之上,寒風勁吹,荒草之中到處是屍體和血跡。唐軍經此一站也只剩下三百餘人,四百多人在此戰中喪命。

  三百多渾身浴血的唐軍士兵策馬立在荒原上,沉默不語。不知是誰高聲歡呼一聲,其餘士兵也跟著大聲歡呼,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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