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023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2
第四十八章 強悍的天嵐一脈

這在場的諸人哪一個不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之人。

說是從屍山血海走出來的也不為過。

可饒是如此,在看清這肉瘤的異變之時,也是紛紛暗自咋舌。

這般恐怖之景可謂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但那肉瘤可沒有絲毫讓諸人好生品味這詫異的意思。

他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又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而後那些頭顱便猶如觸手一般拖著長長的血肉連線,然後嘶吼著朝著諸人殺來,他們張開了嘴,露出了其下汙穢又鋒利的牙齒。

聯想到之前那尚還在諸人體內作祟的血氣,他們自然不敢大意,紛紛使出渾身解數與那些人頭的血肉觸手戰作一團。

那些人頭觸手的攻擊同樣並算不得多麼淩冽,但勝在數量繁多,且沒被斬斷一根,掉落在地的部分便會很快被虛空所吞噬,然後在數息之後又從之前的傷口之中長出,再一次加入戰團。

他們猶如殺之不盡的蝗蟲,一個倒下便會有舊的再生然後撲入戰場。

這樣的戰鬥持續了百來息的光景,諸人便意識到了有些不對。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不死。

尤其是對於那些經曆過人生大戰的第一代天嵐星殞們來說,他們對此更是無比瞭解。

的確,真神是殺不死的,但他們的力量卻是有盡頭的,一旦力量耗盡,再次死亡那麼下一次的重生便需要無比漫長的時間才能實現。

而正是因為掌握了神族的這一個弱點,那時的星殞們才有了朝著神族發起反叛的資本。

可眼前這個肉瘤卻有些不一樣。

他們無論如何砍殺他的觸手,或是直接對他的身軀造成傷害,再生之後的肉瘤周身的氣息都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甚至因為那些最初湧入他們體內的血氣不斷的吞噬著他們的靈力,此消彼長之下,以至於戰場的局勢漸漸有了逆轉的跡象。

這自然不是什麼好消息,尤其是他們現在還處於域外的虛空,星光無法照耀到這無垠的黑暗中,他們的力量也因此無法得以完全的發揮。但那肉瘤卻好似極為適應這裡的世界,他在這裡如魚得水,周身的邪氣瀰漫。

「這樣下去不行啊。」侯如意一槍刺開眼前的數條觸手朝著週遭的諸人言道。

「這不應該啊。」花非昨也在那時召喚出數隻蛟龍惡蟒,與那些觸手顫抖起來,眉頭亦皺起。

「他是在虛空中吸取養分。」與這些後輩相比,秦白衣倒是顯得遊刃有餘的多,他的背後浮出一道八卦陣圖,那陣圖無需他的催動便自行運轉,不斷朝向他襲殺來的觸手噴射出一道道八卦印記,加那些觸手打得血肉模糊。

聽聞他這話,諸人定睛看去。

卻正如秦白衣所言,那肉瘤的身後伸出數道觸手插入了虛空之中,似乎已經與那虛空連成了一體。

「看樣子想要殺死這位皇帝陛下就得先斬斷他與這虛空的聯係。」玉衡也在那時走上了前來,沉著眸子言道。

諸人都非優柔寡斷之輩,既然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根源當下便互望一眼,心中亦有了決斷。

「劍龍!」最先出手

的是天璿一脈的曆代星殞,他們喚出了各自的劍龍,那些劍龍威勢極大,九隻劍龍一同出現,那場景堪稱遮天蔽日。當然域外的虛空有的隻是無垠的黑暗,這遮天蔽日自然無從說起。

但那劍龍自浮現那一刻便在諸位天璿英魂的指揮下飛射而出,圍著諸人一陣盤旋,所過之處,那些如蝗蟲蟒蛇一般的觸手皆在那時被紛紛攪成了碎片。

當然很快那些觸手便再一次開始重生,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但這個重生的空檔便給了諸人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

「十方劍陣!」

一聲聲猶如神祇一般的聲線在那時響了起來。

隻見連同北通玄在內的十位玉衡英魂在那一刻猛地飛上半空,無數長劍自天外而來,湧入他們的身上,在他們背後形成了一隻隻寒光閃爍的劍翼。

而後那劍翼一震,數以萬計的長劍裹挾著無邊的劍意便直直的朝著那肉瘤飛射而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來者那些飛劍的威脅,那肉瘤的身軀一震蠕動,隨即比之方才數量愈發巨大的出手在那一刻飛射而出,直直迎向那些飛劍,試圖抵擋這在肉瘤看來足以威脅到他性命的事物。

但諸人又豈能讓他如願。

那時天樞、開陽、天權三脈的英魂們紛紛出手。

帶著金戈鐵馬的槍影,龍吟鳳舞的劍意,山呼海嘯的蛟龍惡蟒紛自浮現,將那些肉瘤所召喚出的觸手紛紛剿滅。

漫天血雨落下,那肉瘤見此狀,發出一聲巨大的悲鳴。

但這一聲悲鳴還未落下,那些玉衡一脈所喚出的利劍便穿過那團觸手被炸開後所爆出的血霧,繼續向前,直直的刺向那肉瘤與虛空所連接的觸手。

一道道利器劃破敗革的聲音在虛空中**開,那些觸手在那時噴出一道道猩紅色血液,然後從中斷開。

夏侯昊玉所化的巨大肉瘤在感受到自己與虛空失去了聯係時,醜陋又龐大的身軀頓時發出一陣不安的顫抖,他的身軀之上在那時又開始生出一道道觸手,蔓延向虛空試圖再次與他連接上。

但英魂們又豈能再給他任何的機會?

搖光一脈的刀客們在那時終於出手了。

他們猶如猛虎一般分置從那肉瘤的各處高高躍起,手中的刀在那一刻被他們舉過頭頂。

他們怒吼,猶如蒼狼嘯月。

他們怒目,猶如烈焰燃城。

他們舉刀,猶如天神下凡。

轟!

一聲巨響爆開。

十位搖光一脈的傳人,直直的將手中的刀斬入了那肉瘤的身軀之上。

漫天的鮮血被濺起,無數的惡鬼嘶吼與悲鳴亦在那時響起。

肉瘤的身軀就在那時,在他們的刀下四分五裂。

可這輝煌的戰果並未有給這場大戰畫上一個句號。

無數細小的出手在那些四分五裂的血肉中伸出,他們朝著彼此靠近,然後連接,糾纏,似乎是妄圖再一次合為一體。

神是殺不死的。

夏侯昊玉當然不是神,但他夏侯吸收了數位真神的神性。

不死這樣的特性在他的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即使脫離了虛空他依然擁有著近乎恐怖再生能力。

而這一點似乎是諸人沒有預料的。

至少遠遠看著這一切的蘇長安沒有料到這一點。

可身處虛空戰場的諸人對於這番情形卻好似早有預料,他們的臉上並無多少詫異之色,隻是在那時紛紛再次祭出自己的殺招,斬斷那些生出的觸手,試圖拖延那肉瘤複活的時間。

這樣的行為,在外人看來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甚至徒勞無功的味道。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天嵐院的英魂們哪一個是愚蠢之輩,他們這麼做自然有他們道理。

而也就在這時,郭雀與秦白衣兩位天璣一脈僅餘的星殞在那時走了出來。

他們的麵色冷峻而陰森,周身的氣息磅礴而威嚴。

八卦陣圖幾乎在同一時間在他們的身後浮現,而緊隨著浮現的還有他們眉心那一道豎眼。

「納!」

一道猶如敕令一般的聲音亦在那時自他們的口中吐出。

那看似簡單的一字音節,卻包裹著某種天地至理。

肉瘤四分五裂的身軀在那音節響起之時,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種本能的恐懼,那些肉瘤開始劇烈的掙紮似乎是想要掙脫某種束縛。

但這樣的掙紮似乎卻隻是徒勞。

一道道金色的氣息自他的體內溢出,瘋狂湧向郭雀與秦白衣。

這二人的雙手也在那時張開,那些自肉瘤身上溢出的金色氣息也在那一刻在他們的雙手之中彙集。而隨著這金色氣息的溢出,那肉瘤周身的氣勢漸漸的萎靡了下來。

蘇長安的雙眸在那時一凝。

旁人看不明白,他如何看不明白,那些金色的氣息是神性。

郭雀與秦白衣二人正動用著某種秘法將那肉瘤體內的真神神性抽離出來。

這樣的舉動讓蘇長安眼前一亮。

諸人先是斬斷了肉瘤與虛空的鏈接,讓他無法從虛空中抽取力量不斷再生。但這樣並不夠,夏侯昊玉化身的肉瘤體內包含著天吳、媧皇、燭陰、據比四位真神的神性,他自身所擁有的再生之力也足以將諸位星殞生生耗死,於是這些天嵐的英魂們選擇了先將之斬殺,然後沉著他再生的空檔以秘法抽取他體內的神性,以此徹底斷了夏侯昊玉的生機。

這一番謀劃說起來自然是容易,但在方才那危機關頭,尋常人恐怕早已慌了手腳,又豈能再短時間內洞察出夏侯昊玉的弱點,再施以手段,將之擊敗?

更不提諸人之間那默契的配合,堪稱天衣無縫。

直到這時蘇長安才真正的明白天嵐一脈的底蘊究竟是如何的雄厚,也難怪當年即使是處於全盛時期的神族們也會敗於生靈的手下,一旦真正的聯合在一起,生靈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覷。

蘇長安這樣想著,對於那場即將到來的與邪神們的大戰,又憑空多生出了那麼一份信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2
第四十九章 給我!

於此同時,在離神塚不知幾萬里之遙的某一處無垠的黑暗之中。

一雙血紅色的雙眸在那時睜開。

他像是沉睡了數萬個世紀一般,眸子中所裹挾的血光足以讓這世上的任何生靈為之膽寒。

而隨著他的雙眸中的血光爆開,亦讓人看真切了這黑暗之中的光景。

那是一具具低沉著的黑色身影,他們猶如雕塑一般站在那為血色眸子的四周,好似眾星拱月。

「尊上,星海還是被打開了。」一道同樣黑色的身影自遠方飛入,直直的落在那血眸的跟前,態度端正的在他的身前跪下。

「唔。」那血眸的主人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但語氣之中卻似乎並無多少的失望之意。

「讓你派出去的那隻惡獸怎麼樣了?」他看了看在自己身前跪下的人影問道。他的聲線極為平靜,讓人難以從此揣摩出此刻他的內心究竟是喜是怒。

「尊上可是說的那位天吳真神的轉世?」黑影的態度依然恭敬,他不敢在這血眸麵前有半分的隱瞞,當下便言道:「此刻他正被眾多這方世界的英魂所圍殺,想來撐不了多久了。」

說到這裡,那黑影頓了頓,腦袋微微抬起,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這血眸的臉上的神情,似乎想要由此得知他的喜怒。

但一如之前每一次這般做的結果一樣,他無法從對方那張猶如萬年寒冰的臉上看出半點蛛絲馬跡。

「想說什麼便說吧。」血眸的諸人自然察覺到了黑影這點小心思,他淡淡的瞟了那黑影一眼,冷哼一聲說道。

黑影顯然對於這雙血眸的主人極為畏懼,他聽出了對方話裡的不滿,也知道自己這般揣摩他的心思頗有僭越之嫌。一想到惹得他不悅的後果,他的身子一震,趕忙說道:「小的隻是以為,星海洞開,那些過往的英魂歸來會對我們的計畫造成不小的幹擾,甚至影響到帝君的降臨,所以...」

說到這裡那黑影頓了頓,下意識的又看向血眸的主人,但入目的卻是一張已然帶著

幾分寒意的眼神,他心中大駭,當下不敢再有任何遲疑,低下頭便接著說道:「所以小的在想是否需要小的出手,給這方世界的英魂們製造些麻煩?」

「勿需。」黑影一番熱誠的建議,但卻隻得到血眸主人極為簡短又冰冷的答複。

「可是尊上,那些英魂的力量接受過星海的侵泡,已經可以牽動星辰之力,屆時若是他們出手阻撓,我恐影響尊上的計畫!」黑影自然不甘,他下意識的反駁道,但話一出口卻是一陣後怕,他太瞭解這血眸主人的性子,容不得半點反對的聲音,一想到這裡,他便即可收了聲,腦袋也低得更深了幾分,甚至身子也在那時發出一陣輕微的顫抖。

「勿需擔心。」但出乎預料的是,那血眸的主人一反常態似乎絲毫沒有追究他忤逆之言的意思。

黑影一愣仰頭看向血眸,眸子中的色彩多少帶有一些疑惑。

這疑惑既有對於血眸這般作態的不解,亦有對於他口中的勿需擔心的遲疑。畢竟他們在數千年前便已經嚐到過這方世界的生靈給他們帶來的苦果,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數千年的那一場大戰,失敗的根源便是生靈們的加入,才導致了勝利的天枰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傾斜。

而血眸此刻的勿需擔心多少讓黑影有些難以接受。

血眸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又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目光之中的蔑視,讓黑影的脖子又縮了縮。

「星海的洞開不過是加速這個世界滅亡的時間罷了,他...會親自幫我們請來我們的帝君。」

......

極西之地,被稱為世界盡頭的神塚之上。

天嵐與夏侯昊玉的戰鬥已經進入尾聲。

伴隨著那肉瘤最後一聲淒厲又嘶啞的長鳴,他體內的神性終於盡數被抽離,他龐大的身軀在那一刻猶如爛泥一般徹底幹癟了下去。

而秦白衣與郭雀的手上也在那時積攢起了兩道磅礴的金色神性,他們就像是不安被囚禁的野獸一般在那時發出一陣劇

烈的跳動,似乎是想要掙脫秦白衣與郭雀的束縛。

那畢竟是屬於真神的本源力量,何其磅礴,尤其是凡人可以掌握的。

秦白衣二人自然明白這一點,他們趕忙運集起周身靈力將那兩團金色的神性暫時壓製下來,而身子也在那時一閃朝著蘇長安的方向遁去。蘇長安身懷仙道傳承,體內又擁有一絲天道碎片,隻有他才能將這真神神性真正壓製下來。

而身旁的天嵐諸人也在那時紛紛隨著郭雀二人一同遁去,離開了這混沌無序的虛空。

見這戰端平息,那些之前維持著這方世界不被虛空所侵蝕的星殞們也在這時紛紛發力。

他們眉宇一正,耀眼的星光自穹頂之上照下,映射在他們的身上,他們周身的靈光與那星光交相輝映。璀璨而壯麗。

然後愈發磅礴的靈力自他們的身上的湧出,直抵那虛空與這方世界的邊界。

奇異的事情便在那時發生了。

那些破碎的世界碎片猶如時光倒流一般自虛空中被這些英魂們的靈力拉扯而出,然後各自如有靈性一般回歸到各自原本所在的位置。這破碎的世界便在那時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飛快的修複。

由夏侯昊玉所引發的禍端就這樣在諸位從星海歸來的英魂的齊心協力之下,漸漸平息。

而這時,郭雀與秦白衣等人也落在了蘇長安的跟前,幾乎就在第一時間他們便將手中的真神神性扔到了蘇長安的手中。

郭雀這樣做蘇長安倒不意外,但是秦白衣如此,卻讓蘇長安頗為詫異。

他本來料想這樣龐大的神性落在秦白衣的手中就算他自己不需要,也可以以此為要挾讓蘇長安付出些什麼代價。可事實上,他扔出這神性時沒有半分猶如,就好似那隻是一顆一文不值的大白菜一般。

「給我...」

而就在蘇長安詫異之時,天際之中忽的雲海翻滾,一道沉悶又充滿威嚴的聲音在那時響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2
第五十章 各執一詞

那聲音如此威嚴,猶如黃鍾大呂,空穀幽蘭。

一聲起,則萬籟寂。

還在揣測著秦白衣意圖的蘇長安身子一震,他下意識的將手中從郭雀與秦白衣那裡接來的神性收入體內而後仰頭看去。

穹頂之上的星光不知在何時隱沒了下去,那裡此刻雲海翻騰,一張巨大的人臉自雲海之中浮現。

「給我...」

「給我...」

他不斷的重複著之前的話,而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週遭的雲海翻滾的愈發劇烈。

且雲海也在這時不斷的下移,似乎已經到了離諸人極近的地方,而越是這樣諸人越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自雲海之中傳遞來的磅礴力量。

那力量與尋常的靈力不同,帶著一股筆墨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天道?」蘇長安的眉頭在那時皺起,從那張巨大的人臉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與之前接觸的天道極為相似的氣息。

「給我你的神性!」但那張巨臉卻沒有絲毫回應蘇長安的意思,而是繼續夢囈一般的重複著這段話,語氣也漸漸變得有些急躁。

這急躁無疑讓蘇長安生出了那麼一絲不安。

他看向玉衡等人,他們臉上的神色也頗為凝重。

「你就這麼想要他們的神性?」蘇長安追問道。

那張巨臉微微遲疑,似乎是在猶豫些什麼,天地間也在那時隨著他的沉默而安靜了下來。當然,這樣的沉默並未有持續多久的時間,約莫數息之後,那人臉的嘴唇又再一次張開,他說道:「是的。」

「為什麼?」蘇長安問道。

這似乎是一個很沒有意義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答案天道很早便告訴過蘇長安。

但或許是因為對於那些神性太過渴望的緣故那人臉並未有深究此事,他回答道:「唯有全我天道,才能成你仙道,這樣你才有對抗邪神的資本。」

「是嗎?」蘇長安的臉色在那時一寒:「可是若是你未有喚來邪神,我又何須對抗他們?」

這話一出口,週遭的諸人都是以愣,顯然他們並不明白蘇長安何出此言。

天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常人或許不知,但這些在星海中沉睡過無數歲月的英魂們卻多少瞭解一點。

天道是這個世界的意誌。

他雖然無情,但亦無我,沒有任何的私慾可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這個世界的存在。因此,他與那些以毀滅世界為樂的邪神相較,是猶如死敵一般的存在,這樣的天道又有什麼立場去召喚來邪神?

因此,他們對於蘇長安這番話是詫異萬分,即使是玉衡等人也是在廷尉此言之後,驚尤不定的看向蘇長安。唯獨那位秦白衣卻是臉色無常,他眯著眼睛看了蘇長安一眼之後,身子一如在那嘉漢郡中一般,漸漸淡去,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憑空消失了。

「是誰告訴你了些什麼嗎?」天道顯然也未有料到蘇長安會問出這個問題,他微微停滯了數息的光景,然

後才再一次緩緩說道。

他的聲線變得無比平靜,一如之前與蘇長安的第一次對話。

無喜無悲,無愛無恨。

「誰與我說過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若是是,又是為什麼?」蘇長安的臉色在那時變得陰沉了下來。

而週遭的諸人也在那時臉上的神情一滯,他們麵麵相覷,暗道這其中似乎還真有那麼一些他們不知道的隱情。因此都在那時收起了發聲的心思,而是靜靜的看著蘇長安與天道。

「你們動用了星魂鎖天陣,而就是在這個空檔,那些叛徒與你說了些什麼吧?這世界隻有那個我自己創造出的秘法才能封鎖住我的耳目。」天道卻並沒有回答蘇長安的意思,他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蘇長安並不希望天道這樣顧左右而言他的說話方式,他的眉宇一寒,不死心的追問道:「為什麼你要引來邪神?」

「......」蘇長安堅決的態度讓天道一陣沉默。

又是半晌的寂靜之後,那張巨大的人臉終於再次發聲,他有些沉悶的言道:「確實,數千年前,是我招來了邪神。」

這話一出口,莫說蘇長安,就連在場的玉衡等人也是臉色一變。

天道在他們看來更像是一個規則的維護者,他並不站在任何人的立場,隻要當人試圖破壞這個世界時,他才會出手,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他應當是站在他們的一邊的,可現在他卻告訴諸人,數千年前那場大戰是由他插手引起的,這樣的真相不禁顛覆了諸人的認知,更讓他們感到一股自腳下升起的徹骨寒意。

蘇長安也同樣詫異,就算神族用自己的死向他證明了數千年前那場叛亂並非由他們引起,可蘇長安對於天道依然懷揣著某些期許。

他同樣不相信這個幫助過自己的天道會是這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可此刻天道已經承認了這一切,即使是蘇長安也不由得一愣。

「為...為什麼?」他愣愣的發問。

「我說過...我的存在是世界的意誌,而世界本身是需要進化的。而他們卻阻攔了這種淨化的步伐,所以我隻有趨勢外力來促使這種進化的發生。」天道臉上的神情依然平靜無比,一如此刻他的聲線一般。

但這樣的平靜之中卻包含著一股讓人心顫的寒意。

「什麼進化?誰阻攔了你?」蘇長安聽不懂天道這樣模棱兩可的說法,他的眉宇一寒,追問道。

「數千年前,在邪神還未降臨之前。」那巨臉似乎並未聽出蘇長安語氣裡的不滿,他依然以之前那般的語氣陳述道:「我便已經降下了眾生修煉的法典,並以此傳給諸神,讓他們代我將之降下,讓生靈們開始修行。但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我沒想到我親自創造出的統治們拒絕了我的要求。」

「我數次嚐試與他們溝通,但得到的都是反對的答複。」

「無奈之下,為了促使法典的降下,讓天下眾生皆可修行,我才將此方世界的氣息洩露出去了幾分,招來了些許邪神。邪神們擁有與眾神一般的特性,我知道諸神

必定不會是他們的對手,而想要戰勝這些邪神,便必定要依靠生靈的力量。於是正如我所料,法典降下,眾生開始修行,域外邪神也被封印。」

「這麼做固然有著風險,但為了促使這方世界的進化,終歸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聽到這裡,蘇長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素來討厭遮掩個邏輯,犧牲、代價。遮掩的辭藻讓他莫名的感到心煩。為了所謂的大義而趨勢一些不相幹的人步入死亡,然後再大義淩然的說些什麼終歸是要付出些代價的話。這讓他感到噁心與虛偽。

「那之後呢?為什麼你又要教唆天人以因果之力囚禁眾生,讓星殞的力量百不存一,更是生生在星殞之上開闢出一條太上左道?」蘇長安又問道。

「那場上古之戰完結之後,邪神被封印。我所創造出來的諸神卻因為害怕眾生的力量強大到威脅他們的地步,於是採取以一係列鎮壓的手段。這讓我對我所創造出來的統治者們徹底失望了。而他們自身也因為誰招來邪神這個問題而陷入了內訌,我將計就計引導眾生推翻了他們的統治,將他們與那些域外邪神一同封印在了這神塚之中。」

「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始終在思考究竟是什麼促使了我親手創造出的統治者成為了世界進化的阻力,我沒有想明白,但我覺得很大的原因便是因為眾神並不瞭解眾生,於是我打開了天宮,留出了九位天人之位,以眾生管理眾生。這是我的嚐試。」

「但我沒想到的是,無論是眾神還是眾生,都不可避免的擁有著可恥的貪慾,他們迷戀漫長生命,迷戀生殺奪予的權力,他們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做得比神族們更徹底,第一步便是以因果之力束縛眾生的修為。」

「他們沒有你天道的幫助,能做到這一點?」那巨臉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蘇長安生生的打斷,他直直的看著天道,嘲弄似的問道。

「自然不能。」但對於蘇長安的嘲弄天道卻好似猶若未聞一般,他極為坦率的回答道:「無論是束縛眾生,還是開闢太上之境,都有我的幫助。」

「那這麼說來,你與那些天人並無區別,或者說,這自始至終都是第一個人在主導這個世界,在玩弄眾生的生死!?」蘇長安的聲線在那時忽的大了幾分,磅礴的力量也在那一刻自他的體內湧出。

顯然對話到了這裡,他對於天道已經沒了一開始的信任。

麵對蘇長安的質問,那張天道所化的巨臉神情依然淡漠如水。

「我隻是這方世界的意誌,我選擇了九位天人,便是給予了他們認同,他們自然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調用我的力量,這一點並非我能左右。就如神族們拒絕降下眾生修行的法典,我同樣沒有辦法正麵的改變什麼。天人也是如此,他們入住了天宮,天道便認可了他們作為統治者的地位,他們想要得到天道之力的幫助,天道之力無權回絕。」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是天人們的意誌?」蘇長安遲疑的問道,但臉上的冰冷已然有了那麼一絲鬆動。

「天道從來不會說謊。」天道不急不緩的回應道。

聲線低沉又莊嚴。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6
第五十一章 補全天道

蘇長安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

天道與真神們各執一詞,對於同樣一件事情有著各自的說法與立場,這讓蘇長安無法真的去相信其中任何一個。

「帝君將至,交出你手上的真神神性吧,唯有那樣我才能補全自己,而你也才能成為真正的仙,這樣你才有對抗那些邪神的資本。我們一同捍衛這方世界吧。」天道在這時又出言說道。

蘇長安仍有遲疑,他轉頭看向週遭諸人,從玉衡到莫聽雨到楚惜風。

他希望他們能夠幫他做出選擇。

在聽完他與天道這番對話之後,這些人的臉色都並不好看,但也如蘇長安一般並不能完全相信天道或是完全懷疑他。

他們都或多或少抱有遲疑的態度。

而就在這時,玉衡邁步而出,看向蘇長安說道:「長安,帝君的力量強橫無比,從哪些邪神的口中便可知曉一二。我知道你對於天道有很多疑問,我同樣也有,但正如之前他所言,唯有你成就仙道,化為真正的仙,我們才有與帝君博弈的資本,否者這方世界必定會被邪神所毀滅,那時萬事皆休。」

蘇長安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明白無論神族所言是否是真的,但天道的說辭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他找不出任何立場去反駁,當然最主要的是,帝君才是他們現在最大的敵人,唯有將他擊敗,才有後話。

因此,他在那時亦點了點頭,向前邁出一步,一隻手緩緩伸出,就要將體內的真神神性喚出。

天道那張始終淡漠的人臉在那時竟然有了那麼一絲鬆動,他的眸子中閃過一道急切之色。

而或許便是這一抹急切讓蘇長安心底升起了一陣不安,他伸出的手猛地停住。

「怎麼了?」那巨臉見狀猶如愣住了一般的問道,他的聲線之中竟然多出了那麼一絲之前所沒有急切。

「帝君呢?那邪神帝君可是你喚來的?」蘇長安像是意識到了些什麼,他忽的又問道。

諸人在聽聞此言之後,臉上的神色也是一變,不得不說蘇長安這個問題問得很及時。當年的天道為了讓諸神降下法典,而喚來了域外邪神,那麼這一次,又是否會為了某種目的而喚來邪神的帝君呢?

意識到這一點你的主人紛紛在那一刻抬起了頭,望向天道所化的巨臉。

「我是世界的意誌。我不會做任何有害於這個世界的事情。」天道這般回答道。

正如之前所言,天道是不會說謊的。

雖然心頭仍然有所懷疑,但這個回答無疑給眾人下了一粒定心丸。

他們的臉色稍緩,方才還無比緊張的氣氛也在這時輕鬆了下來。

「給他吧。長安。」玉衡笑著說道,或許連他自己也覺得太過於謹慎了一些,天道的行事雖然古怪,但有一點卻沒有說錯。他是世界的意誌,又怎能招來毀滅世界的帝君?那豈不是與他的存在相悖?

見自己的師叔祖都已經發話,蘇長安當下便點了點頭,不再遲疑。他先是轉頭看了一眼紅鸞,朝她遞去

一個詢問的眼色。而紅鸞也點了點頭,身子同樣邁出一步,來到了蘇長安的身側,與他並肩而立。

六位真神的神性,燭陰、豎亥、天吳、據比以及媧皇此刻都集於蘇長安一身,唯有畢方的神性他體內隻有九成,而紅鸞的體內卻有六成,其中的五成是當年嘉漢郡中蘇曌傳於她的。天道需全,所需要的關鍵之一便是這六位真神的神性回歸天道,而蘇長安的體內隻有九成,剩餘一成需從紅鸞的體內抽取,這一點在最初的時候蘇長安便與紅鸞商議過,她自然同意。

這麼做雖然會對她的修為造成一定的損失,但卻沒有太多的大礙,畢竟對抗帝君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得到紅鸞的同意,蘇長安也是下定了決心,他的一隻手張開伸向紅鸞,另一隻手則高高舉起。

紅鸞體內的神性便在那時被蘇長安所抽離,當然蘇長安拿捏極好,隻抽取了一成神性。而待到此事完成,他高高舉起的另一隻手上璀璨的金色神性猛地浮現。

那事物那般美麗,那般璀璨奪目,將這因為被遮掩了星光重新陷入昏暗的神塚再一次照得猶如白晝。

「神性。」天道所化的那一張巨臉在那時發出一聲悠長的感嘆,他的眸子中浮現出一抹迷醉之色,隨後,他的大嘴張開,那團金色的神性便緩緩升起,朝著巨臉所在的方向飛去。

蘇長安仰頭看著那神性飛去,心底卻莫名有那麼一絲不安。

但他看了看週遭諸人,見他們神色如常,因此暗道一聲自己多疑,然後壓下了心底的不安。

而這時那金色的神性終於飛到那巨臉的身前,那巨臉的眸子中頓時浮現出一抹迷醉之色,他端詳那事物良久,就好似在端詳一件這世上最絕美的字畫一般。

然後他的大嘴猛地張開,那金色的神性便遁入他的口中。

寂靜。

一段數息的寂靜開始了。

天地間的萬物都在那一刻安靜了下來,就連風聲都豁然停止。

所有人都亦在此時屏息凝神的看著那巨臉,他們意識到某些萬古難得一見的場景就要在他們的眼前發生了。

隻是,這事情到底是福是禍,卻沒有人說得真切。

轟!

一道悶響自天地豁然**起。

那聲音不知從何處起,卻從四麵八方傳來,天地間一道隱晦而有強大的力量波動如漣漪一般**開,一道接著一道,諸人的臉色在那時一變,下意識的紛紛撐起各自的靈力屏障,以免被那道力量波動所傷及。

這樣的一變持續了百來息的光景。

然後戛然而止。

就如它的出現一般,消失亦是那般的突兀。

還不待諸人回過神來,那天際的巨臉忽的散去,化作一道道黑雲在天際翻滾,那雲海之中好似有什麼事物在攪動風雲一般。那場麵既壯觀又可怕。

「天道補全了嗎?」也不知是誰,看著這般異狀喃喃自語道。即使是這些經曆過無數生死,又去到過星海英

魂,在見識了這番情景之後,也不由得發出感嘆。

可也就在這時,穹頂之上的黑雲翻滾忽的停止,然後一道道事物射了下來。

那是光芒。

不同於星光的光芒,那是猶如神性光芒的金色光輝,裡麵包裹著一道道磅礴的天道之力。

若是細細數下,那光輝的數量不多不少正好三千之數,而他們説照耀的目光亦是那三千位從星海歸來的英魂。

這是?

蘇長安一愣,這般異狀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看向身側那些沐浴在金光之中的眾人,那些人有他的師傅,有他的師叔,有他師祖,甚至也有他的朋友,他的敵人,但更多是他從未見過亦未聽說過名諱的過往英魂。

此刻他們都被那金色的神光所包裹,周身光芒閃爍,而目光卻也都透露著與蘇長安一般的疑惑。

難道是天道補全之後,天道之力反哺這些英魂?蘇長安這樣猜測道。

但這樣的念頭方才升起,忽的一聲慘叫響了起來。

蘇長安的心中一跳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一位英魂的身子驀然被那金光所撕裂,幾乎就在一瞬間,一位強大的英魂就毫無預兆的在那金光之中化為粉粒,碎成一點點破碎的星光。而那金色的光芒也在這時猛地退去,裹挾著這英魂說化為的星光遁入了雲海之中。

「這!!!?」蘇長安的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一切,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然後他轉身看向莫聽雨、玉衡等人,恐懼之色爬上了他的眉梢。

「師傅、師叔祖!」他看著同樣被包裹著星光之中的眾人,失聲叫道。

諸人也顯然意識到了這金光來者不善,當下紛紛催動起周身的靈力試圖衝破這金光的包裹,但無論是玉衡的劍陣還是莫聽雨的長刀砍在那金光之上就猶如擊打在這世上最堅固的磐石上一般,除了讓這金光發出一陣輕微的晃動便起不了任何的作用,更不提突破他的封鎖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紅鸞與古羨君等人也走上前來,焦急的看著這一切。

說來也奇怪那金光似乎是針對那些從星海歸來的英魂卻並不針對已經活著的人,因此紅鸞等人倒是未有被那金光所困。

而就在他們發出此問的時間,便又有數位英魂如之前一般被那金光所撕裂,化為星光然後被送入雲海之中。

蘇長安的腦袋在那一刻猶如爆炸一般,有些發蒙,他驀然仰頭看向天際,怒吼著問道:「天道,你究竟要幹什麼?」

他好不容易才與自己的師尊師祖們重逢,本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卻哪有料想還有這般變故。

這世上之事大抵如此,絕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給了希望再讓你絕望,那種感覺幾乎讓人瘋狂。

「補全天道,六神神性不可少,三千道統亦不可少。」

「這是天命。」

而雲海之中亦在那時響起了天道那無情又威嚴的聲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6
第五十二章 絕境

「三千道統?」蘇長安一愣,隨即便領悟過來,他雙目在那時猛地蒙上了一層濃重的血光。他咬牙切齒的問道:「什麼意思?」

「補全天道自然需要將曾經放出的事物都重新收回。」雲海之中的聲音回應道:「真神是我孕育的生命自然需要回歸,三千道蘊亦是我傳下的修煉法典同樣亦需要回歸。」

末了,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言道:「當然,真龍亦是我欽點的傳承,同樣需要回歸。」

這話一落,身旁便忽然響起了一道驚呼之聲,蘇長安趕忙轉頭看去,卻見螣蛇的身子一陣扭曲,然後猛地被撕裂成碎片。

時間在那一刻好似靜止了下來。

周圍的一切都在那一刻變得模糊,變得緩慢。

蘇長安目光定格在了那裡。

螣蛇,那隻自幽雲嶺相遇,素來為老不尊,卻又對蘇長安百般照顧的妖君,就這樣,在蘇長安的眼前化為了灰燼。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得蘇長安根本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實。

他生出一種好似在做夢一般的荒唐感。

他想要從這樣的惡夢中醒來,但他卻無法做到。

於是這樣的荒唐感蔓延到他的胸口,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他覺得自己胸口有什麼東西在翻湧一般,他不將他發洩出來,他便會被那東西淹沒一般。

「啊!!!」

他的嘴在那時張開了,他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青筋從他頸項處升起一直向上蔓延猶如毒蛇一般爬滿了他的臉龐。

「浮屠三千!」

而後他發出一聲怒吼,背後的三千靈劍在那一刻如得敕令一般自劍匣中湧出。

為首的那把通體漆黑的浮屠神劍猛地發出一聲高亢的長鳴,似乎是回應他主人此刻內心的悲憤。然後他猛地一躥,躍入了蘇長安的手中。

長劍入手的蘇長安周身的氣勢也隨之攀升,他的身子一動便如猛獸一般撲入了天際那浩瀚的雲海。

他要阻止天道。

不管什麼帝君邪神,也不管什麼蒼生大義。

他不能看著他的長輩,他的朋友就這樣死在他的眼前。

他們不能死!

蘇長安這樣告訴自己,他要阻止天道。

「三千蓮花綻!」

他幾乎就在衝入雲海的第一時間,手中的浮屠神劍憑空一指,三千靈劍便猶如得了軍令的戰士一般,紛紛化作一朵朵璀璨的劍影蓮花,直抵雲海深處。

「去!」

而蘇長安也在那時猛地一拍手中浮屠神劍的劍柄,那浮屠神劍周身的劍意大盛,也尾隨著三千靈劍衝入雲海。

「夏侯血!」

蘇長安的攻擊並未有就此停下。

他的手再次張開,那把本來在楚惜風手中的夏侯血在那一刻應聲飛出,化作一刀流光竄入了蘇長安的手中。

「三千!」

蘇長安拖著長音的語調響起,那已經步入雲海的三千靈劍在那一刻再次演化以

那漆黑色的浮屠神劍為花蕊組成了一朵巨大的劍蓮。

「天雷!」

蘇長安繼續說著,雲海之中瞬息雷鳴電徹。

「破!」

隨著這最後一個破字出口,雲海之中的雷電瞬息湧入了那朵劍影蓮花之中,三千位白衣刀客虛影猛地浮現,他們幾乎在一時間與蘇長安一般高舉起自己手中的刀,朝著著雲海的四麵八方,揮出一道包裹著無比狂暴的雷電之力的一斬。

轟!

轟!

轟!

巨大爆炸聲在那時此起彼伏,雲海的深處隨著那些刀芒的湧入,開始不斷的翻滾。

「成功了?」蘇長安的眉頭一皺,他感覺到在這刀芒揮出的瞬間天道的氣息似乎散去了。他當然並不奢望區區一斬便可將天道湮滅,但隻要能阻止他吞噬掉那些過往的英魂便已然足夠。

但這樣的猜測,在下一刻便盡數破滅了。

那方才消失不見的天道氣息忽的猶如潮水一般從雲海的四麵八方升起,將蘇長安團團圍住。

「阻攔天道,其罪當誅!」

那威嚴又無情的聲音在那一刻與這撲麵而來的磅礴氣息一道殺來,直撲蘇長安的麵門。

蘇長安的心頭一震,暗道一聲不好,趕忙運集起周身的靈力試圖抵抗,而為了以防萬一,三千靈劍也在那時被他調集在了身前,呈眾星拱月之勢將蘇長安圍於其中,夏侯血亦被他橫於胸前。

他方才將這一切做妥,那天道所激發的力量便狠狠的撞了過來。

但即使是這般水洩不通的防禦,在那天道力量的麵前,也隻是一個照麵的光景,蘇長安所支撐起的靈力屏障便猶如琉璃一般破碎開來,三千靈劍猶如戰敗了的士卒一般紛紛如雨一般落下,其中大半都在這樣的衝擊之下變得破碎不堪,劍身之上的靈光更是暗淡無比。而那把夏侯血更是在空中一陣翻轉,然後竟化為兩半,墜入地麵。他的身子亦是一頓,如受重創一般,便朝著地麵跌落。

「長安!」地麵上的諸人將這樣的情形看得真切,都在那時發出一聲關切的高呼。

但有道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的驚呼並沒有對蘇長安起到任何實質性的幫助,蘇長安的身子還是直直落道地麵,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凹陷,卻是生死難知。

紅鸞等少數未有受到那金光禁錮的星殞趕忙飛奔上前,而莫聽雨等人卻隻能一臉急切的看著這方情形,卻奈何身子被金光禁錮,無法有任何作為。

而金色光芒的殺戮也還在繼續每時每刻都有英魂化為星光被送入雲海。

「你助我完成天道有功,若是此番願意回頭,我可既往不咎,依舊...」雲海之中再次響起那威嚴的聲音,但化為說完便被蘇長安低沉得猶如惡鬼一般的聲線所打斷。

「十方劍陣!」

衝到蘇長安落地之處的紅鸞等人還來不及查看蘇長安的情形,蘇長安的身子便猛地從那塵埃之中殺出,他直直的再一次撲向雲海。

漫天的長劍在那一刻不斷的湧向他的身軀,在他的背後化為一對寒芒閃爍的劍翼。

而十方神劍也在那時落入了他的手中。

在這個過程中他甚至依然不停歇的向前躍動,他很清楚,晚一刻擊敗天道,諸人的性命便多一份危險,而他冒不起這個險。

「望舒、羲和、長庚、千歲、雨辰、燭天、重山、關山、橫槊。」

隨著他不斷的向前,一連串名諱也在那時自他的嘴裡吐出,一道道周身洋溢著磅礴劍意的劍靈浮現,他們與蘇長安一般背後伸著一對巨大的劍意。

而自他們浮現那一刻起,他們的臉色便幽寒不比,不待蘇長安發出任何指令,他們便猛地一震背後的劍意,無數閃著寒芒的長劍自他的翼下浮現,鋪天蓋地的朝著那雲海射去。

「刀來!」

蘇長安的腳步並不停歇,他踏著漫天的飛劍,九難刀應聲飛入他的手中,他雙目盡赤,周身的血管高高的凸起,顯出此刻蘇長安內心猶如雷霆一般的暴怒。

長刀入手那一刻,蘇長安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

刀是刀客的命,握住了刀的刀客,便擁有斬碎一切的力量。

過往的畫麵在那時自蘇長安的腦海中如流光一般閃過,他心頭的決然之意更盛。

巨大的刀芒自九難刀的刀身上升起。

「給我破!」

他發出一聲貫徹天地的怒吼,手中的長刀猛地揮出。

巨大的刀芒隨著那漫天的飛劍,直直轟入雲海之中。

蘇長安的腦袋在那一刻變得空白,這一斬已經灌入了他幾乎所有的力量,同樣亦灌入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不知道一旦失敗,他當如何去麵對那即將發生的一切,所以,他愣愣的看著眼前,看著那刀芒與劍海湧入雲中。

首先從雲海中升起的是一道無比耀眼的光芒,那是靈力碰撞之後所爆出的光芒。

然後是一聲巨大的轟鳴,似乎就連這方世界也在這樣的轟鳴聲中顫抖了起來。

蘇長安目不轉睛的看著那裡,等待著答案的揭曉。

他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這樣的害怕讓他的身子也開始顫抖,但他依然看著那裡。

然後,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絕望之色猶如毒蛇一般爬上了他的眉梢。

蘇長安並不是沒有經曆過絕望,或者說他這一路走來所伴隨的便是無盡的犧牲與苦難。即使在最最可怕的逆境,在最最強大的敵人麵前,蘇長安也未有如現在這般絕望。

雲海一陣翻湧,他被刀芒切割成了兩半,又被飛射來的劍雨刺出無數道窟窿。

但這樣的戰果隻持續了數息光景,然後他開始癒合,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天道的氣息一如之前一般再次湧來,而自那雲海之中射下的金光也在這時開始繼續收割著英魂的性命,一個又一個,無論那英魂身前是何等強大,但在這金光麵前卻猶如孩童一般不堪一擊,轉眼便有近半數的英魂化為了星光,被天道吞噬,而或許也真是因為如此,那雲海周身那雲海周身的氣息變得愈發恐怖。

「你是殺不死天道的。」

而他那匆忙憐憫的聲線也在這時自蘇長安的耳畔響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6
第五十三章 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嵐

蘇長安的身子開始猛烈的顫抖,他幾乎難以壓製住自己忽的升起的那股恐懼感。

磅礴的力量再次自雲海中湧出。

蘇長安沒有半分躲避的意思,或者說他心頭的恐懼已經讓他難以在對如今的情況作出哪怕半分的反應。

天道是殺不死的。

至少是他,所不能殺死的。

就好比一個人無法將自己舉起一般,這世間萬物皆是天道所化,他們源於他,又如何殺得死他。

蘇長安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本能的將之忘記,他不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長輩、朋友就這樣死在自己的麵前,他們方才團聚,為何又要分離,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但天道無情。

他豈會理會蘇長安的心思?

蘇長安的身子便在那時被那股龐大的力量所掀飛,再一次狠狠的跌落在地。

而十方神劍所化出的劍靈亦被那天道之力所傷,盡數被打回原形,劍身之上光芒黯淡,倒飛出去,斜插入地。

就連那把蘇長安終年不曾離身的九難刀,也在這樣的衝擊之下,刀身之上浮現出一道道猶如毒蛇一般的裂紋。

而這時,天道的殺戮還在繼續,一位有一位的英魂被撕扯成星光回歸天道,轉瞬間,剩餘的英魂已經不足百位,而天嵐院的曆代星殞之中也開始有人化為星光。

「冥頑不靈,我助你成就仙道,無窮壽命,浩瀚力量你不要,卻偏偏要為了區區凡人,與我為敵!」雲海在那時翻滾,天道的聲音終於不再是那一成不變的波瀾不驚。他變得狂暴,變得暴怒,磅礴的力量猶如江海一般湧出,直直的殺向蘇長安。

「長安!你快走!」

「快!去帶長安走!」

被星光所禁錮的諸人見此狀,心中焦急萬分,皆在那時吼道。

紅鸞等人聞聲,也終於是過神來,紛紛朝著蘇長安奔去。

紅鸞的速度極快,隻是一轉眼的功夫便來到了蘇長安的跟前,但天道所激發的力量也絲毫不慢也在那時抵達了蘇長安的身前。

凶險萬分之際,紅鸞眉宇一寒,她的那顆太陰命星猛地亮起,身後畢方神鳥虛影浮現,她張開雙手,就這般擋在了蘇長安的跟前。

天道的力量是何其磅礴,即使是蘇長安也難以抵禦,何況隻餘下五成神性的紅鸞?

二者這隻是輕輕的一接觸,紅鸞的身子便如受重創一般朝著身後跌落,就連她背後的神鳥虛影,也黯淡了數分,發出一聲悲鳴,然後隱沒下去。

但值得慶幸的是,這轟響蘇長安一擊也終於是被抵擋了下來,短時間裡,蘇長安暫無性命之憂。

而古羨君等人也終於在這時趕到,她上前扶起渾身是血的蘇長安,而陸如月則扶起麵若白紙,氣息萎靡的紅鸞,臉上的神色極為凝重。

穆歸雲以及剩餘不多的星殞們則邁步上前,警惕的看著天際那翻滾的雲海。

越老越多的英魂死去,或許是天道有意戲弄的緣故,如今還為歸去的英魂大抵便是那些蘇長安所熟識之人。

「快走長安!」但他們卻沒有絲毫關心自己處境的意思,他們朝著蘇長安大聲的呼喊道,試圖勸他趕快離開。

「沒用的,天道想做的事,無人能夠反抗。」雲海之中再次響起了天道的聲音,低沉又戲謔。

這話一落,似乎是為了證明他話裡的權威,隻聽一聲悶哼,一道包裹在星光之中的身影便被撕裂成了碎片。

那是羅玉兒,蘇長安的師

叔,天璿星殞。

砰。

那一刻,蘇長安的心中好似有什麼東西跟隨著羅玉兒的死一起碎裂了一般。

他臉上的神色瞬息凝固在了那一刻。

「不要!」

「不要!」

「不要!」他如同魔怔了一般的夢囈道,然後掙開了古羨君的攙扶,連爬打滾,極為狼狽的爬到了諸人的身前。

「長安!不要管我們,你快走!」諸人見蘇長安還要過來,心裡頓時焦急萬分,口中更是一個勁的高呼道。

「砰!」

「砰!」

「砰!」

又是數道輕響,花非昨、侯如意、徐讓的身子在那一刻接連碎裂。

蘇長安心中那道事物隨著他們的死去,而開始爬上密密麻麻的裂紋。

古羨君等人見狀想要上前阻攔,但蘇長安卻早已陷入了混沌,他不管不顧的掙開所有人的阻攔,來到了那些英魂的跟前。

而這時又是數道英魂被撕裂。

郭雀...

梧桐...

司馬長雪...

轉瞬間,浩浩****的三千英魂,在此刻便隻剩下玉衡、莫聽雨與楚惜風。

撲通。

蘇長安的身子在那一刻豁然跪了下來。

他朝著天道底下了自己的頭顱。

「求...求求你...」

他的臉色淚水縱橫,帶著哭腔這般說道。

「求求你,放了他們。」

「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求求你放了他們...」

古羨君等人何曾見過蘇長安這般模樣,本來還想繼續上前阻止他的諸人都在那一刻生生停了下來,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們難以想像,究竟是如何深切的絕望,才會讓這個男人,做出這樣苟且與懦弱的事情。

「三千道統,缺一不可。」但天道卻給予蘇長安一個冰冷的回答。

「不要!不要!」蘇長安的身子一震,他發瘋似的搖著自己的腦袋,臉上的血水與淚水混在一起。他張開嘴,看向那片翻湧的雲海,就要再說出些什麼祈求之言。

可也就在那時,一道嚴厲又苛責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長安!」

那聲音猶如雷霆一般,讓腦袋一片空白的蘇長安在那一瞬好似恢復了那麼些許清明。

他轉頭看向那聲音響起的方向,卻見莫聽雨此刻正一臉冷峻的看著他。

「師傅...」他輕聲說道,但還不待他問出個所以然,莫聽雨的聲音便再一次在蘇長安的耳畔響起。

「你是誰?」莫聽雨追問道。

「蘇長安...」蘇長安並不理解到了這個關頭為何莫聽雨還要問自己這麼無關緊要的問題,但下意識的他還是回應道。

「你手上握著的是什麼?」莫聽雨並不理會蘇長安臉上的疑惑,而是繼續問道。

蘇長安一愣,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右手,那是一把刀,一把滿是裂紋,卻又依然雪白的刀。

「九難刀...」

「你還知道你握著的是刀啊。」莫聽雨臉上的苛責之色在那時更甚。他似乎極為憤怒,說話的聲音也在那時大了幾分:「你是蘇長安,是我

的徒弟,是一位刀客,你手上還有刀,你為什麼要跪下?你想要我們活下去對吧?你想要救我們對吧?那便提著你的刀去救!」

「我莫聽雨這一輩子隻有一個徒弟,那是提刀的蘇長安,不是你這跪地乞命的懦夫!」

莫聽雨的話猶如雷霆之音在蘇長安的耳畔炸響。

「我是刀客...我手中有刀...」他猶如夢囈一般喃喃自語道,晦暗的眸子中也在那時升起了一抹光彩。

「恬噪!」但這樣的景象卻並非天道所樂意看到的。他發出一聲責難,而隨著這一聲落下,莫聽雨的身子便在那時豁然化為了碎片。

蘇長安方才泛起些許光彩的眸子在那一刻再一次凝固。

「師傅!!!」他發出一聲驚呼,雙眸之中血光乍現。

「長安...」而這時另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蘇長安木楞的轉過了頭,卻見楚惜風卻嘴角含笑的看著他。

「師傅...」蘇長安下意識的回應道。

「站起來吧,記住麵子對刀客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丟的命,可丟不得麵子。」楚惜風淺笑著說道,神態平和而安靜。

這個時候蘇長安又哪敢忤逆楚惜風的意思?他趕忙站起身子,正要說些什麼,但楚惜風卻搶先說道。

「對不起,這一次,師傅沒辦法帶你回家了。」

他低著腦袋,頗為歉意的說道,這話音一落,包裹著他的金光,便猛的一陣閃爍,然後在蘇長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化為了碎片。

蘇長安看著這一幕,他的腦袋一陣暈眩,他張開嘴,想要哭喊,想要咆哮,卻不知為何到最後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淚水卻猶如決堤一般自他的臉頰湧下。

至此,三千英魂,盡數死去,隻餘玉衡一人。

那位為了天下蒼生,鞠躬盡瘁的老者,在那時悲鳴的看了看天際的雲海。

「想不到,一生算計,最後卻是這般結果。」他低聲感嘆道,然後看向蘇長安,滿是褶皺的臉上浮出一抹真心的笑意。「長安,你過來。」

他和藹的說道,似乎對於自己即將到了的命運一無所覺。

「師叔祖...」蘇長安不捨的看著眼前這位老者,他想要伸手將之抱住,但那道金光卻猶如一道天塹,將二者分離,無論蘇長安如何努力都無法將之動搖。

「師叔祖要走了,這個世界最後隻有託付給你了。」玉衡緩緩的說道,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想不到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本來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

老人這般說道,到了這時,他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抹不捨。

「師叔祖...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你們都死了,師傅沒了,師叔沒了,天嵐也沒了...什麼都沒有了,我還能做什麼?」蘇長安目光湧動,祈求一般的說道。

「傻孩子。」玉衡在那時緩緩的伸出了手,他想要如當年一般撫摸眼前這個男人的腦袋,但金光卻阻止了他伸出的手。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不無遺憾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笑著說道。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嵐。」

那一刻,老者渾身沐浴在金光之中,嘴角帶笑,模樣莊嚴而慈祥。

然後,下一刻。

他的身子轟然破碎。

與之一起破碎的還有蘇長安心底的某些事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6
第五十四章 成仙

一條條裂紋猶如毒蛇蜈蚣一般爬上了那事物的周身。

一條又一條。

一根又一根。

密密麻麻,溝壑縱橫。

然後,一聲輕響乍起。

那事物便如琉璃一般破碎開來。

那是蘇長安心。道心。

絕望與憤怒,憎惡與仇恨爬上了他的眉梢。

但他卻在那時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再吸收完最後一道英魂之力,也就是玉衡的英魂之後,那雲海的翻滾忽的戛然而止。

然後在數息的靜默之後,猛地開始朝著內部收斂、聚合。

紅鸞等人見狀趕忙上前一步,關切問道:「夫君...你沒事吧?」

但她們的問題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蘇長安依然低沉著腦袋,周身的氣息古怪,卻又讓人說不真切是如何的古怪,隻是覺得哪怕隻是站在他的身邊,便可以感覺到一股寒意。

「趁現在,帶著他走吧!」穆歸雲紅著眼睛朝著紅鸞等人說道,司馬長雪已經死了,那是他的妻子,他心何嚐不是如蘇長安一般的悲痛。但他更明白,想要報仇便一定要活下去,他不能讓司馬長雪就這麼白白的死去。

終歸要讓某些人付出些代價,不過那個人是誰。

因此,他強忍著心底的悲痛,朝著周圍剩餘不多的星殞說道:「先離開這裡,再謀後事。」

紅鸞等人的心情自然也是沉重無比,當下便紛紛點頭,就要帶著此刻狀態古怪的蘇長安離去。

可就在這時,天際的雲海忽的停止了下來,然後那收斂的雲海在這時已經凝結到了一起,而後天地間響起某種聲音。

那是一種筆墨難以形容的聲音,帶著一股奇異的韻律,好似梵唱。

而與之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道道隱晦的靈力波動,在那靈力波動的籠罩下,諸人詫異的發現自己竟然難以移動毫分。

他們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不禁是身子被禁錮就連體內的靈力也在那時像是與他們失去了聯係一般,任憑他們

如何調動,都難以與其取得聯係。

這樣的古怪的情況,諸人從未遇到,一時間頓時亂了方寸。

在這個空檔,那雲海彙集在一起的事物之中忽的爆出一道神光。那光芒聖潔而耀眼,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數息之後,待到那強光散去,一道身影緩緩自耀眼的光芒中走出,盈盈的落在了諸人的身前。

那是一位男子。

模樣俊美簡直如同從畫中走出的偏偏少年郎一般,生得可謂唇紅齒白,比起這世間的女子也不遑多讓。

他一身藍色長衫,行走間微微揚起,氣宇非凡。這番模樣若是落在那長安城中的女子眼中,定然不知有多少大戶小姐芳心暗許。

而最讓人心顫的是他那一雙眸子,猶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閃閃發光。

而自他落下那一刻,禁錮在諸人身上的束縛忽的消失。而那男子則在這時直直的看著諸人,目光之中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你是誰?」這男子的忽然出現無疑讓諸人心頭不安,穆歸雲搶先一步攔在了蘇長安的跟前,警惕的看著那男子。

「天道。」而那男子亦在這時給出了回答,他的目光平靜,看不出悲喜,聲線柔軟,卻又似乎暗藏某種天地玄機。

諸人聞言臉色一變,下意識看向天際,卻見方才那翻滾的雲海不知何時已經散去,那麼想來這男子便是那雲海所化,換句話說,他便是天道!

穆歸雲的臉色在短暫的陰沉之後,便浮出一抹決然之色,「帶著長安走,我來攔下他!」

他這般朝著身後之人吼道,手中那把猩紅色的長槍便猛的被他揮出一道槍花,龍吟之聲乍起,他的身子豁然動了起來,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殺向自稱天道的男子。

麵對穆歸雲的突然發難,天道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淺笑,他緩慢的伸出了自己的食指,輕輕一點。

食指的指尖便在那時不偏不倚的對上了穆歸雲的槍尖。

氣勢磅礴的穆歸雲的身子在那時一震,竟然難以自已的生生停了下來。

他的臉上頓時浮出一抹異色,但還不待這樣的詫

異徹底蔓延上來,一道磅礴的威壓便猛的朝他籠罩過來。

「噗!」他的身子一震,臉色一白,一口鮮血噴吐而出,而整個人亦在那時倒射出去,栽倒在遠方的地麵上,生死不知。

「凡人,怎能挑釁天道?」男子收回了自己的手,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他這般說道,腳步再一次邁出,朝著蘇長安又靠近了幾分。

週遭的諸人見狀,知他是來者不善,趕忙圍上前來。

但各自的靈力還會來得及激發,一道隱晦的靈力波動便在那時自男子的身上**開,諸人就這樣再一次被徹底束縛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朝蘇長安靠近,卻毫無辦法做出任何事情。

「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殺不死我的,隻有你我聯手,方才能對抗帝君。」天道規勸道,但言語之中的誠意卻並不見得有多少,甚至隱隱還有那麼一絲看笑話的味道。

蘇長安則可能與他聯手?

這個道理在場的諸人都明白,天道殺了蘇長安的長輩與朋友,蘇長安恨他入骨,與他聯手豈不是痴人說夢?

因此,天道這番話落在諸人的耳中與其說是規勸,倒不如說是嘲弄。

呼。

而就這時,忽的一道綿長的呼吸聲響了起來。

天地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自遠方湧來,那氣息鋪天蓋地,猶如起潮的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好似永無止境一般。

那力量如此強大,強大到諸人平生僅見。

而那力量奔湧的目標豁然便是那低著頭的蘇長安,它們在諸人詫異的眼神之下瘋狂的湧來,不斷的灌入蘇長安的身軀。

「這是...?」紅鸞的臉色一變,這氣息她覺得有些熟悉,就好似當年在嘉漢郡時,蘇長安方才成就星殞,點亮那顆名為太陽的命星時,所散發的氣息。

那是仙道的氣息!

紅鸞的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

她若有所悟。

天道完全,那麼仙道自然也就被成就了。

蘇長安...

成仙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7
第五十五章 帝君降臨

長安,天嵐院。

年輕的天嵐弟子們,喘喘不安的看著天際的異變。

這樣的異變並不需要任何的實力便可察覺。

數日前,他們的師尊們領著各族的星殞風塵僕僕的離開了天嵐院。

那幾乎這方世界所有的星殞,在那時傾巢而動。究竟是怎樣的敵人才配得上這樣大的陣仗,才能夠讓三族放下各自的仇怨,團結在一起。

這一點,但凡有些腦子的人都想得明白。

這些天嵐院的弟子們自然也不例外。

師尊們連同那位蒼生守望者離開已有數日光景,諸人可謂是掰著手指過日子,但或許是因為心底的擔憂,這幾日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算得上是度日如年。

可就在今晚,在那位洛平陽的白衣師兄的安排下,諸人完成了今日的功課,便準備如往日一般入睡。也就在那時,昏暗的天空忽的亮起了如白晝一般的光輝。

詫異諸人仰頭望去,卻見天際之上星光閃爍,漫天星鬥將這整個已經陷入黑暗的世界照耀得恍若白晝。

他們何曾見過這般情景?

就是當年那位第八代蒼生守望者玉衡離去時,也不曾有過這般的異狀。

他們很敏銳的意識到這樣的一變定然與他們的師叔祖們有莫大的關係,再聯想之前他們偷聽到的一些隻言片語,那麼這麼說來,定然便是星海被打開了。

自己的是尊們成功了?

這樣的喜悅卻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那漫天的星辰又不知為何,一個接一個的黯淡下來,就好似陷入了永久的長眠,漫天的星鬥又一次消失不見。

世界陷入了一片灰暗。

不知是否是錯覺的緣故,他們覺得此刻的黑暗比起星鬥亮起前的黑暗更要濃重幾分。

而就在這些後輩們心中驚尤不定,暗暗的擔心著自己長輩們的安危之時,黑暗中的空間忽的一陣扭曲,一個渾身沐浴著星光,麵容俊朗無比的男子忽的自那扭曲的空間走了出來。

以這些後輩的眼界那曾見過這般詭異又神奇的手段,心頭在那時皆是一跳。

而待他們看清這來者的容貌,頓時警惕了起來。

這個男人,他們並不是,不是天嵐院裡的眾位長輩,亦不是那些被天嵐院所招待過的眾位星殞。

修為最高,輩分也最高的洛平陽與白封胤二人在那時一個邁步來到諸人的身前,一人提刀,一人執劍,沉著臉色看著那來者,亦把自己的諸位師弟師妹死死的護在身後。

但他們畢竟年幼,在感受到那來者周身所散發出的磅礴氣息時,亦是忍不住一陣膽顫,可他們卻依然咬著牙,站在諸人身前,並沒有半分後退的意思。

「來者何人?我天嵐院可不是你隨便能闖的地方!」

可那自扭曲空間中走出的男人豈能被這些晚輩唬住,他眯著眼睛笑了笑,目光卻在諸人的身上一陣遊離。然後他似乎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這一代的弟子還不錯。」

男子的有恃無恐,無疑讓這些後輩們愈發的緊張,他們看著老者,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試圖與他拉開一段在他們看來還算安全的距離。

男子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不戳破,他忽的將目光停在了那些被洛平陽與白封胤護住的諸位弟子之中。

「你就是蘇長安的血脈吧?」男子這般問道。

諸人一愣,皆在那時將目光轉向人群之中的一位少女。

那是蘇曌。

她因為在嘉漢郡中為了救下青鸞而將自己體內的五成真神神性賦予了青鸞,而自己也因為仙體被破,而失去了絕大部分修為。

她如今的實力最多也就能與尋常的太一境修士抗衡,而對抗真神這般危險的事情,蘇長安自然沒有可能將她帶上,因此她便留在了長安。

這些日子頗為無趣,蘇曌亦是閒不住的性子,因此便興致勃勃的跟著諸位算起來應當是她叔叔輩的弟子們一起修行,算是打發無趣的時間。

諸人對於蘇曌是蘇長安女兒的事情大抵也知道一些,雖然覺得奇怪,畢竟以蘇長安的年紀,按理說不應該有這麼大的一個女兒,但天嵐守望者的事情,他們哪能隨意打聽,因此隻當她是蘇長安的養女,對她倒也是頗為照顧。

因此,當著男子問出方才那個問題之時,諸人下意識的便看向了蘇曌,畢竟在場諸人,能與蘇長安扯上這樣關係的也就隻有這蘇曌了。

蘇曌也在那時一愣,她看向眼前這個男子,目光頗有些遲疑,腦海之中似乎有些什麼記憶在翻滾,但一時卻又記不真切。

「你是...秦爺爺...?」直到半晌之後,她方才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眼前的男子,這般問道。

得到這樣答案的男子臉上浮出一抹笑意,他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女孩的猜測,然後他說道:「看樣子將你送回這方世界時,那個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女孩卻在這時搖了搖頭,有些苦惱的說道:「我失去了仙體,對於未來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對了秦爺爺,剛剛的異象究竟是怎麼回事?爹爹和娘親現在怎麼樣了?」

女孩的回答倒是這男子始料未及的,他好生的看了一番這女孩,這才發現正如她所言她的仙體已經破碎,不過,

隻要這女孩還在,到底並不影響他的計畫,因此他在微微沉吟之後,說道:「並不好。」

這樣的話,不僅讓蘇曌,亦讓在場的諸人都是臉色一變。

蘇曌更是急切的問道:「那究竟發生了什麼?爹爹他們失敗了嗎?」

男子又搖了搖頭,然後直視著這個女孩,極為認真的說道:「比失敗更可怕,所以我來找你,長安需要你的幫助。」

「我的幫助?」女孩一愣,「可是我仙體已破,修為無比低下...怎麼能幫到爹爹...」

「可以的,你忘了,你回到這裡就是為了這一刻嗎?」男子肅然言道。

「我真的記不得了。」女孩愈發的苦惱,但很快她便再一次抬起了頭,堅定的看向男子,「但是,隻要能夠幫到爹爹和娘親,曌兒什麼都願意做!」

蘇曌雖然失去了很多的記憶,但對於眼前這個男子缺多少還有些印象,對他亦有種說不出的信任,因此在那時她便不再猶豫,點頭言道。

「好,事不宜遲,走吧。」男子聞言臉上的笑意更甚,他輕輕的伸出手,牽住了蘇曌,然後在諸位後輩們詫異的眼神中,猛然消失。

隻餘下白封胤等人在原地你望我,我望你,麵麵相覷。

......

天道與仙道本就相輔相成,如今天道雖然殘忍的吞噬了三千位英魂,但同樣也正如他所言,他被補全了。

那麼理所應當的,蘇長安的仙道之力也再次回歸到他的身體,他可以完全調動起自己周身的仙道之力,那是極為強悍的力量,強悍到斬殺天人也不過殺豬屠狗一般簡單。

而蘇長安現在又一次擁有了這樣的力量。

足以與天道抗衡的力量。

他緩緩的抬起了頭,太陽的光輝如潮水般灑下,將這神塚照耀得金光燦燦。

「怎麼?你還想殺我?」天道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他看著蘇長安這般問道。

天道無情,這樣的神情不應出現在他的臉上,但確實此刻又那般真切的掛在了他的臉上。這固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此刻的諸人卻根本未有心思去思考此事。他們隻是將目光直直的落在蘇長安的身上,他們很明白,他們的生死,甚至這個世界的生死都完全係在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

「為什麼...」蘇長安並沒有回答天道問題的意思,他冷著臉色,直視著天道,反口問道。

「嗯?」天道一愣,顯然並不明白蘇長安這問題所指何物。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蘇長安的聲線漸漸變得高亢,就如他胸膛內此刻正越燒越旺的怒火一般。

「為什麼要殺他們!為什麼要騙我!」到了最後,蘇長安幾乎是咆哮一般將這段話嘶吼出來。

但麵對出於暴露之中的蘇長安,天道的臉色卻依然平靜得宛如一口枯井。

「你很憤怒?這是為什麼?」他似乎對於蘇長安的憤怒極為不解。

蘇長安在這一刻終於失了再與這位天道對話的興致,他明白,無情的天道不懂生靈的情感,他隻是一位高坐在冰冷王座上的王,不知疾苦。

他向前邁出了一步,周身的氣息升騰,頭頂的太陽命星在那一刻迸發出無比炙熱的光芒。

按理說,蘇長安仙道已成,其道蘊與天道可謂是旗鼓相當,而麵對這樣的對手,天道不說畏懼,但至少是需要足夠的認真。可偏偏此刻的天道臉上的神情依然雲淡風輕,似乎並沒有將殺氣騰騰的蘇長安放在眼裡。

這樣的反應無疑加重了蘇長安的殺心。

他現在不想管什麼帝君將至,也不想管什麼世界存亡。

他要讓眼前這位肆意拿捏諸人生死的神祇,付出代價,他要用他的血肉來祭奠那些死去的英魂。

蘇長安這麼想,亦這麼做。

他的身子在那一刻猛地動了起來,手中已經滿是裂紋的九難刀爆發出一聲高亢的刀鳴,那刀鳴聲如此紅鸞。好似青龍嘯日,蒼狼嘯月一般,震懾寰宇。

他就這樣舉著他的刀,直直的砍向天道的麵門。

而天道的臉色卻還是那般平靜,他淡漠的看著那一把呼嘯而來,大有開天闢地之勢的一刀,不閃不避。

「給我死!」

蘇長安的刀轉瞬便來到了天道的身前,他發出一聲近乎野獸一般的怒吼,周身的氣勢再次向上攀升了一個台階,狂暴的靈力猶如潮水一般湧出。

那力量極為強大,週遭的諸人隻是被那餘波所波及,都不得不調集起周身的靈力,全力抵禦,方才能在這餘波之下勉強站穩身子。

而這時,九難刀已經來到了那天道的跟前,離他的麵門不足半寸,眼看著就要將天道的身子從中切割成兩半。

但也就是在這時,蘇長安的刀猛地停住了。

他的臉色豁然變得極為蒼白,就好似受到一道看不見的屏障的阻攔,他的刀在那一刻再也難進毫分。

那屏障是一種超越了力量的存在,更像是某種個規則,他製止了蘇長安的攻擊。

「啊!!!」

這樣的一變讓蘇長安的心頓時暴躁了起來,他發出一聲怒吼,周身的氣勢瘋狂的升騰,這天地間所有的靈力都在那一刻朝著他彙集,他要斬斷那規則,他要殺了

眼前這個所謂的天道。

那一刻的蘇長安好似陷入了瘋魔,他雙目盡赤,周身的血光因為承受了太過磅礴的靈力而高【高】凸起,就像隨時都可能爆裂開來一般。

「沒用的。」天道卻在這時伸出了手,他平靜如水的神色與此刻蘇長安臉上的暴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在蘇長安刀身之上輕輕一點。

一道漣漪忽的在這空間中**開。

蘇長安的身子便在那時不受控製暴退出去。

他不得不以手中的長刀杵地方才能穩住身子,而後他詫異的感受了一番自己身體的變化,天道這一擊固然將他擊退,但他的身子卻未有說道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再聯想之前那道詭異的屏障,蘇長安的臉色愈發難看,他沉著眸子再一次看向天道,寒聲問道:「為什麼?」

這一次的天道倒是明白了蘇長安的話中所指,他輕輕向前邁出一步,舉手投足之間竟牽動著天地氣機。

「我是天道,你是仙道。我代表世界,你代表著生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為這世界的一部分,天地的規則所限,你是殺不了我的。」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臉上忽的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又補充道:「當然,我也是殺不死你的。」

「既然你已成仙道,那我也不再追究你之前的所作所為,與我聯手吧,我們一同對抗帝君,保衛這個世界。」天道在那時生出了自己的手,遞向蘇長安,似乎態度頗為誠懇,至少相比於上一次,要誠懇許多。

「你說我殺不死你,是因為我是仙?」蘇長安卻並沒有回應天道的邀請,他低著腦袋,沉著聲線問道。

他的氣息極為陰沉,讓人難以知曉此刻這個的男人的心裡究竟想著些什麼。

「嗯。」天道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卻忽的有了那麼一絲古怪,或者說是期待更為合適。

「但我一定要殺你。」蘇長安依然低沉著腦袋,但聲線卻陰森的可怕,就像是一隻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在低吟,亦在詛咒。

「那很可惜,你做不到。」天道平靜的說道:「或者,你可以在帝君來時袖手旁觀,這樣,我或許會死在他的手上,但你的朋友,嗯,我是說還活著朋友,也得死。」

他似乎完全抓住蘇長安的痛點,繼續刺激著蘇長安。

蘇長安聞言,身子一陣顫抖。

「我....殺不死你...」

「殺不死你...」

他呢喃著這樣一番話,瞳孔中的光彩再一次變得渙散。

他的師叔、他的師父、他的師叔祖都死在了眼前這個天道的手上,他作為他的棋子洞開了星海,將他們置於險地。而事到如今,他竟然沒有辦法為他們報仇,甚至還不得與之聯手。

這樣的感覺,幾乎讓蘇長安的抓狂。

他感到憤怒,但卻無從宣洩。

他感到絕望,但卻覓不到出路。

「是啊,你殺不死我。」天道重複著蘇長安的話,那雙含著星光一般的眸子中卻忽的浮現出一道血光,但那血光卻一閃而逝,常人根本難以察覺。

「除非...」他的聲線在那時變得低沉,且帶著一股難以言明的蠱惑之意。

「除非?」蘇長安在那時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溺水人,他呢喃著天道的話,神情愈發渙散。

「長安,不要聽他的!」週遭的諸人也在這時看出了蘇長安的異樣,他們趕忙朝著蘇長安喊道,試圖阻止即將發生的某些事情。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在蘇長安說出那兩個字的一瞬間,他的心底響起一道惡魔一般的低吟。

「除非,你加入我們。」

那聲音給外的低沉,且帶著一股難以言明的味道。

若是那夏侯昊玉此刻還活著,他定會驚奇的發現,這個聲音,竟然與在他腦海中不斷響起的聲音如出一轍。

「加入你們?」蘇長安的腦袋此刻已然一片混沌,他聽不見也看不清外麵所發生的事情,隻是不斷的重複著腦海中那個聲音的話。

「是的,加入我們,毀滅天道,毀滅那些自以為是的神祇。」那個聲音回應道,聲線低沉又沙啞,卻讓人難以抗拒他的要求。

「毀滅他們。」蘇長安的雙眸在那一刻泛上一沉猩紅的血色,陰冷的氣息開始不斷自他的體內外洩。

「是的,放開你的心神,讓我進入你的體內,我會帶你向著虛偽的天道複仇。」

「我會讓他們,血債血償!」那聲音低吟道。

「血債血償。」

這四個字猶如利刃一般刺進了蘇長安的胸膛。仇恨在那一刻壓過了蘇長安最後一抹清鳴,他眸子中的血光大盛,周身的那黑色的邪力猶如潮水一般自他的體內湧出。

當他再一次抬起頭,他的長發無風自動,高高的揚起,詭異而可怖的黑色符文自他的身上各處如毒蛇一般升起,慢慢的爬上了他的臉龐。

背後的邪力亦在那一刻愈發洶湧的湧出,遮天蔽日。

而也就在這時,一滴血淚順著他的臉龐輕輕滑落。

他用自己最後一抹意識喃喃自語道。

「原來,我就是帝君。」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7
第五十六章 天道與帝君

神塚之上的諸人陷入了濃重的震驚。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蘇長安會忽然變成這番模樣,若不是親眼目睹這樣的變化,他們是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陰冷氣息的存在就是他們熟識的那位男子。

此刻的蘇長安幾乎已經尋不到不清原來的模樣,他的雙目赤紅,**的上身與臉上佈滿了黑色的詭異符文,周身不斷向外溢出著黑色的邪力,那些邪力彷彿擁有靈性一般,不斷的翻湧與糾纏。

他的長發胡亂的揚起,幾乎與那黑色邪力融為一體,天際的太陽也在那一刻隱沒了下去,消失在雲海之中,這神塚之中再次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而最可怖還是他周身所瀰漫的氣息,那般陰冷,那般邪惡。好似包裹著這世上最極致的恨與最純粹的絕望一般,哪怕隻是微微感覺,便讓人一陣惡寒。

「長安...」

「夫君...」

諸人試探性的呼喚著蘇長安名字,試圖將之從這可怕的狀態中喚醒。

即使是擁有畢方記憶的紅鸞此刻也摸不清楚蘇長安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他會忽然變成這般模樣。

因此此刻隻能是緊張的看著他,卻並不敢冒然靠近。

但蘇長安對於諸人關切的詢問卻猶若未聞一般,他揚起了頭,猩紅色的眸子中,沒有半分的感情波動,他似乎已經換了一個人一般。

他在那時看向天道,眸子中的血光大盛。

週遭的諸人見此狀,不敢大意,紛紛下意識的退去。

他們雖然並不清楚蘇長安為何會變成如此模樣,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刻的蘇長安必然極為危險,且他與天道的大戰隨時便有可能爆發,那樣的戰鬥已經超出他們太多,留在這裡不禁幫不到蘇長安毫分,還有可能給他添上不必要的麻煩。

但仰起頭的蘇長安在沉默了一小會之後,卻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就在諸人疑惑間,他的嘴唇忽的緩緩張開,聲線低沉又沙啞的說道:「你就是這方世界的天道?」

天道對於蘇長安的變化似乎早有預料,他的臉上同樣沒有半分的詫異,反而還帶著那麼一抹笑意。

「你就是那些劫的帝君?」他反問道。

這話一出口,還不待蘇長安給予半分回應,倒是週遭的諸人臉色大變。

就算蘇長安此刻的狀態極為詭異,但諸人也從未有將蘇長安與那位邪神的帝君聯係起來。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麼天道會這麼稱呼蘇長安,但不可避免的是諸人此刻看向蘇長安的目光已經變得有些異樣。

「很奇怪。」蘇長安眸子的血光一陣閃爍,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天道,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我毀滅過無數世界,擊垮過無數天道,但你這樣的天道,我還從未見過。」

蘇長安這話傳到諸人的口中,諸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方才天道的話,他們還可以不信,但此刻蘇長安的話卻無一已經承認了他便是帝君的事實。

可是,這沒有道理啊?

他們之中,尤其是古羨君穆歸雲等人,自蘇長安還是一個無名小輩之時便已然與之熟識,蘇長安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再清楚不過,又怎會和那邪神們的帝君有半分的關係?

這一點他們打死也無法相信,可是如今這狀況怪異的蘇長安卻親口承認了這一點,這讓諸人一時間麵麵相覷,不知當如何是好。

「哦?我有什麼好奇怪的?」天道一笑,饒有興趣的反問道。

「其餘的天道對於我們都是避之不及,唯獨你,不僅不抗拒我們,反而三番兩次的將這方世界的氣息透露給我們,甚至還給我洞開天門,如今給是給我尋動一副這麼合適的宿體,讓我降臨此界,當真是煞費苦心啊。」蘇長安玩味的說道。

聽到這裡,諸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並蘇長安並不是帝君,而是因為天道的某些謀劃,而成為了帝君的宿主。

這樣的消息,讓諸人不知是當喜還是當悲。

喜自然是蘇長安還是那個蘇長安,而悲卻是他們的希望蘇長安已然被帝君所侵蝕,能否歸來不說,光是如今聽天道與帝君的談話,這二者顯然已經勾結到了一起,雖然並不明白這樣的勾結究竟是為了什麼,但事實卻是擺在眼前,以諸人的實力麵對這樣的兩位存在,莫說喚醒蘇長安,就是自保恐怕也難以做到。

「是嗎?」天道的眉頭一挑,直到這時諸人才發現那天道周身金色的氣息之中竟然隱隱帶著那麼一抹與邪神們一般的黑色邪力。「看來並不是所有的天道都明白世界的真諦。」

「是啊,那些天道總是愚蠢不堪,為了保護所謂的生靈與我們殊死搏鬥,身為天道,卻不明白,毀滅與死亡才是每一個世界最終也是最好的歸宿。」蘇長安,嗯,或者說是帝君這般沉聲說道。

「若是有機會,我還真想見一見那些愚蠢的天道究竟是什麼模樣。」天道侃侃而談,身為這方世界的意誌,卻與他的宿敵帝君侃侃而談,這樣的場景多少有些古怪。

「會有機會的,在無盡的天外世界,還有無數的個世界等待著我們,待我將這方世界毀滅,你便可以超脫出這方世界的束縛,與我們一道踏上下一個征程。」帝君的雙眸之中那一刻閃動著灼熱的光芒。

「是嗎?那就快些毀滅這個骯髒的世界吧,我已經等不及要見識那絕美的死亡了。」天道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近乎病態的狂熱之色。

礙於某種淩駕於他之上的規則,身為天道的他並沒有辦法對自己所守護的世界發出動任何攻擊,而也正因為如此,他不得不將這一切交由域外的天魔來完成。

「如你所願。」帝君在那時微微低頭,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殘忍的笑意,隨後他在那一刻緩緩的轉過了身軀,看向紅鸞等人,似乎是意識到他要做些什麼,紅鸞等人紛紛在那時擺出了防禦姿態。

「那便先拿這些人試試這具軀殼的力量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6:17
第五十七章 血祭天魂

蘇長安慢慢的靠近,巨大的壓迫力猶如潮水一般朝著眾人襲來,在那股龐大的威壓之下,諸人幾乎生不起半點的反抗之心。

他的手在那時抬了起來,手中已滿是裂紋的九難刀發出一陣悲鳴,似乎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慘劇而感到悲傷。

血淚順著蘇長安的臉頰安靜的流淌。

「怎麼了?捨不得?」蘇長安伸出了手輕輕抹去自己臉頰上的淚水,他的嘴角卻泛起一抹殘忍的笑意。「沒關係的,毀滅才是世界唯一的歸宿,他們會在無盡的虛空中安睡。」

他這般說著,再一次朝前邁出了一步,已然來到諸人的跟前,手中的九難刀刀身之上也在那時凝聚起狂暴的黑色邪力。

「去吧,去那無盡的虛空中吧。」他的嘴唇緩緩張開,臉上的神色悲憫又虔誠,好似那超度眾生的佛陀。

然後九難刀緩緩落下,漫天的邪力順著刀身傾瀉而下。

諸人在那時絕望的閉上了雙眸,他們根本沒有與之對抗的資本,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失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鐺!

「嗯?」但就在這時,一聲輕響猛地炸開,已經化為帝君的蘇長安臉上忽的浮出一抹異色。

諸人也在這時感覺到了某些異樣,他們緊閉的雙眸又豁然睜開,卻見他們與帝君之間不知何時升起了一道屏障,一道由八卦陣圖所組成的巨大屏障。

帝君的刀與那漫天邪力,轟打在那八卦陣圖之上竟然猶如遇見了天塹一般,難進毫分。

「這...」諸人顯然沒有料到還有這種事情,他們想不明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究竟還有誰能救他們,因此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可謂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那位帝君的臉色也同樣難看到了極點,他嚐試著加大自己手中的力度,但那道屏障卻異常的堅固,再加之他方才降臨並未有擁有完全的實力,一時間竟然難以將之破除。

他畢竟是活了不知道幾多歲月的存在,心頭的暴怒轉瞬便被他壓製了下去,他收回了刀,沉著臉色,朝著四野望去,口中言道:「想不到這方世界,還有閣下這般強大的存在,既然出了手,那何不出來見上一麵?」

這話音一落,那道八卦屏障猛地散去,而後帝君身前的空間一陣扭曲,一位白衣男子與一位模樣可人的女孩便在那時自那扭曲的空間中走出。

「司馬詡?」

「曌兒!?」

待到看清那來者的容貌,紅鸞諸人的臉色一陣變化,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出手救他們的竟然是他們素來視為死敵的司馬詡,而更讓他們感到詫異的是,蘇曌不知為何竟然也與這司馬詡在一起。

這樣的變化終究太過詭異,加之之前的一係列變故,已然讓諸人失去了判斷力,此刻隻能安靜的站在一側,靜待事態的變化。

「本君初來乍到,還

未請教閣下名諱。」帝君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來者,猩紅色眸子在那一刻眯了起來,裡麵血光閃爍。

「遲早兵刃相見,不死不休,知道何如,不知道何如。」秦白衣淡淡的說道,即使麵對這令世人聞風喪膽的邪神帝君,這個男人依然保持著自己固有的冷靜與沉著。

「是嗎?但在下卻喜歡記住那些不同世界強者們的名字。」帝君對於秦白衣這般冷淡的態度,倒也不惱,他笑著說道,而後眸子中的寒芒閃徹。「畢竟這些名字都將成為我寢宮之上高懸的勛章。」

「哦。」秦白衣瞭然的點了點頭,「我聽聞閣下毀滅過無數世界,本以為應是滿手血腥之輩,但今日一見,倒是讓在下失望了。在下殺人從來不記人名諱,無他,太多。」

帝君聞言猩紅色的眸子猛地眯了起來,他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心中的翻湧卻遠超出此刻臉上的平靜。

秦白衣的周身都透露著一股詭異的味道,他毀滅過那麼多的世界,也曾在那些世界遇見過無數不可一世的強者,但眼前這個男人卻是唯一一個讓他看不出深淺的存在。

「這麼說來閣下今日是想與我為敵了?」但帝君畢竟是帝君,他對於自己的力量擁有絕對的自信,眼前這個男人看不深淺不假,但同樣帝君也並不相信這個世界尚還存在能與他為敵的對手,他縱橫無數世界,這樣的事情從未遇到,這一次,他相信也不例外。

他失去了在與秦白衣交談下去的興致,周身磅礴的邪力再次奔湧而出。

「帝君說笑了,你為帝君,我為生靈,我們生而為敵,又何來今日明日之說?」秦白衣笑著說道,麵對帝君周身如此強悍的氣息,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異樣。

「好!那便讓本君見識見識,這方世界生靈的本事。」帝君麵色一沉,手中的九難刀豁然出鞘,直直的襲向秦白衣的麵門。

他的速度極快,威勢浩大,刀身所過之處,週遭的空間盡數破碎,一道猙獰的虛空裂痕便在那時自這方世界浮現。

秦白衣不敢大意,他的手輕輕一推,將身旁的蘇曌送出數丈開外,另一手的長袖一揮,一道八卦虛影在那一刻猛然浮現,迎向帝君呼嘯而來的刀芒。

鐺!

一聲悶響猛地**開,伴隨著一起**開的還有二者力量相撞而迸發出的罡風,那罡風極為狂暴瞬息便席捲了整個神塚,紅鸞等人在那時身子搖晃,不得運集靈力方才能在這淩冽的罡風之中站穩腳尖。

而這帝君與秦白衣二人卻在這時陷入了僵持。

帝君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覷,秦白衣在與之刀芒接觸之後,眉頭一皺,另一隻手在那時也猛地伸出,按在那道八卦陣圖之上。

就在那時,他的眉心處猛地浮現出一道豎眼,而那豎眼在睜開之時,射出一道璀璨無比的金光,隨著金光的照下,八卦陣圖也猛地化作了金色。

那金色的事物彷彿就是帝君的天敵一般,他在被那金光照耀之

時,臉色一變,竟顧不得其他,身子猛地退去數步,方才穩住身形。

而後他驚尤不定的看向秦白衣,寒聲問道:「你的身上為什麼會有天道的氣息?」

在敵軍毀滅過的世界中,其中不乏有秉承天道傳承的存在,他們的身上因為受到了天道的認可,而或多或少帶著那麼些許的天道之力,但眼前這個男人卻有些不同,他的身上擁有著一道完整的天道之力,雖然並不強悍,遠不及這方世界的天道,但卻勝在完整,這樣的事情帝君從未見過。

「很奇怪嗎?」秦白衣的眼睛在那一刻眯了起來,「帝君的身上不是也有這麼一道天道的氣息嗎?」

這話一出口,帝君的臉色一變,他看不出這男子的根底,這男子卻看出了他的根底,第一次,在麵對一位生靈,帝君竟然生出了一種不知深淺的感覺。

而還不待這帝君接話,秦白衣的雙手便再次在自己的手中合十,一道道生澀難明的印記就在這時自他的手中結出。他的身子也在這時渾身沐浴在金光之中,聖潔而威嚴。

「這是!?」帝君在看清那些印記之時,雙眸色變,他認得這印記,這是某種極為高深的法門,喚作「血祭天魂」。

說起來這應當是數萬年前的事情,他曾在毀滅一個世界之時,降臨到那個世界的一位生靈體內,一如現在這般。但那個世界的天道為了抵禦他,創造了一種秘法,將他宿主的靈魄喚醒,強行將他驅逐出了他的身軀。而被驅逐出的帝君不可避免陷入了虛弱,他被那方天道真正囚禁了萬年光陰,方才通過蠱惑那世界的生靈逃脫,最後帶著大軍殺到,將那方世界灰飛煙滅。

這個秘法的施展需要極大的力量,同時需要被施展以血脈相連的後裔作為牽引,方才能夠成功。

雖然毀滅了那方世界,但帝君為了以防以後還遇見這樣的情況,挑選宿主之時,常常會尋找沒有血裔後代的目標,又或者再降生之前便將那目標的後代盡數屠戮。

而蘇長安身為這方世界的仙道傳人,同時也沒有後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目標,因此帝君才選擇蠱惑他的心智,降生在他的身上。

但現在這個神秘男子,卻使出了這樣的秘法,他驚訝於對方如何知曉這早在數萬年前便被他毀滅的世界所擁有秘法,更心驚於他為何在這樣的情況下選擇使出這樣的秘法。

他並不認為,對方是因為不瞭解這秘法的性質,以這男人自出現便表現出的心智來看,這樣的想法不過奢望。那麼最後可能的事實,便是他算漏了些什麼。

這樣的念頭讓他生出一股惶恐,而這時禁錮之力也從那男子的身上溢出,朝他的湧去。

他的眉頭一皺目光忽的停在了那位與這男子一同出現的少女身上。

他從她身上感受到了與這身體血脈相連的氣息。

他的瞳孔在那一刻陡然放大。

而巨大的驅逐之力也這時自他的體內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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