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1852鐵血中華 作者:緋紅之月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8 15:5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2 6500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2

第149章 入局與出局(十三)

  大米換步槍的買賣很快就進入了交換的階段,阮朝很明顯不想得罪光復軍。他們認真的查看光復軍提供的每一支步槍的時候,光復軍代表們也在查看越南提供的稻米。

  尹曉峰做過大米生意,他此行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當然軍官中也有管後勤的人員,尹曉峰與這些後勤官員一起查看著著名的占城米。

  占城米來自占城稻,占城稻在插秧後要100天才成熟,到15世紀,出現只需60天的品種。

  南宋人舒璘指出,占城稻有良好特性:“有大禾穀,有小禾穀,大禾穀今謂之粳稻,粒大而有芒,非膏腴之田不可種;小禾穀今謂之占城,亦曰山禾稻,粒小而穀無芒,不問肥瘠皆可種。所謂粳谷者,得米少,其價高,輸官之外,非上戶不得食,所謂小谷,得米多,價廉,自中產以下皆食。”

  在越南湄公河平原地區,地處比廣東更熱的地帶,因此土地肥力稍顯不足。但是這個地區水熱勝過廣東,占城稻在這一帶是主要的糧食。這種速生稻的口感大家就不願意太多的去評價。

  沈心想起羅大綱所說過的一番話,“我沒想到部隊居然能天天吃大米!”

  在這個中國人口繁衍幾乎到了上限的時代,即便是盛產稻米的廣東,每年能有一半時間吃大米的家庭都是真正的富戶。在軍火貿易全面展開之前,光復軍已經通過向越南輸出白口鐵的鐮刀在越南換取了大量的占城米。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些大米相當一部分就流入了瓊州。現在在瓊州的部隊每天的食物裡頭也有雜糧,只是當大米比例達到整體飯食七成以上的時候,大夥也就暫時相信了韋澤都督所說的“每天只吃大米會傷身”的解釋。

  對於和越南的稻米生意,羅大綱可以說舉雙手雙腳贊成,他對此的評論是,“我也希望部隊能夠天天吃大米。大家苦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日子,不管練兵、開鐵礦有辛苦,在吃上面可不能再讓部隊苦下去了!”

  想想羅大綱的話,沈心都覺得有點心酸。沈心家不能算是窮人,可他也是到了韋澤的部隊之後才能每天吃大米,甚至能評價一下占城米與珠江三角洲的粳米之間的口感優劣。這TM是真正的富貴之家才能有的境界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沈心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身處光復軍集團之中,有著強大的工業與軍事能力,國內糧食不足,還可以到越南來購買糧食。從地圖上看,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加廣闊的土地,有更多的國家。只要光復軍的海軍與陸軍能夠抵達那裡,沈心相信可以弄到更多的糧食運回中國去。而光復軍勢力範圍之外的那些人,就只能守著那一畝三分地,受到地主、光復、宗族和宗教的聯手壓迫。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真的是要餓死人的。

  所以代表團上下齊心,不分晝夜的仔細檢查稻米,確定稻米不是陳年舊稻之後立刻裝船運走。稻子不是個能長久儲存的東西,若不是光復軍佔據的兩廣與瓊州有如此巨大的需求,這麼多稻米運回去之後也很容易被放壞。

  阮朝朝廷對這批武器也同樣的滿意,新生產的步槍槍管,經過重新打磨刷漆的木質槍托,還有明晃晃的鋼質套筒刺刀。槍支的射速、射程、準頭,以及使用時的舒適程度,越南自行生產的那種熟鐵火繩槍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加上了刺刀之後,步槍也擁有了肉搏功能。越南人個頭矮,光復軍生產的步槍加上刺刀之後全長在一米五,他們的軍人完全能夠將這種步槍當作短矛來使用。

  光復軍提供了教員進行為期十天的短期訓練,主要是粗粗的交給越南官軍如何放槍,如何列陣,肉搏之時應該如此操作武器。首先換裝的乃是京城順化的御林軍,訓練結束之後。越南官員立刻跑來詢問,能否繼續從光復軍這裡購買此等步槍。

  這個要求當然被滿足了,沈心義正詞嚴地說道:“我等既然要做友好鄰邦,越南想換這等武器,我們當然是會優先滿足。再說,我軍和法國人打過仗,這就有了仇。我們是不會和法國人站到一邊去的。”

  越南方面歡天喜地的接受了光復軍的立場,而沈心把尹曉峰留在越南主持聯絡工作,他自己也歡天喜地的乘坐著押送稻米的船返航了。

  十月十五日,船隊抵達了目的地佛山。韋澤親自接待了沈心,津津有味的聽沈心認真介紹完了越南的局面,韋澤笑道:“看來王朝的末期病都是這麼一個模樣。”

  沈心沒想到韋澤居然把問題拔高到這個地步,他有些訝異地問道:“都督為何這麼講?”

  韋澤答道:“滿清也好,阮朝也罷,都是看不清形勢。不知道世界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沈心,你看過我們的鋼鐵廠,難道不知道這世界變化到底有多大麼?”

  “鐵與血麼?”沈心答了一句。

  韋澤對沈心的回答非常滿意,他正色說道:“沒錯,鐵與血!有了大量鋼鐵生產,哪怕是我們這樣佔據兩廣沒多久的勢力也能埋下頭來搞發展。沒有蒸汽機,沒有輪船,靠以前的手段能發展到什麼地步去?英國有鋼鐵,法國有鋼鐵,所以他們能打贏滿清,能打贏越南。可是和我們打起來,他們就門牙都撞斷了。所以生產力發展才是推動社會進步的根本動力。”

  聽韋澤講起了政治問題,沈心心念一動,他把代表團在順化討論的有關皇帝與真龍等神異事物之間聯繫的問題。沈心能想到韋澤會哈哈大笑,卻沒想到韋澤哈哈大笑之後很快就用激動地說道:“這個討論很好!這就是政治啟蒙啊!”

  “政治啟蒙?”這個名詞讓沈心一愣。

  韋澤拿起筆寫下這四個字,讓沈心看了之後,韋澤才繼續興奮地說道:“人民不懂政治,他們不懂這個世界是如何運行的。把皇帝與神怪聯繫起來,那是因為他們的知識只能找到這樣的理由去解釋政治。所謂政治啟蒙,就是把政治想大家講清楚,讓大家理解到政治是每個人都避免不了的事務。”

  說到這裡,韋澤竟然站起身來,他背著手來回走了幾趟,表情一時高興,又一時思考。最後韋澤才停下來說道:“你這個情報彙報的很好。我倒是沒想到竟然能夠從這個角度切入!好,實在是好!”

  沈心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這情報到底好在哪裡。但是見韋澤如此高興,沈心也覺得很是高興。令他更加驚訝的是,韋澤命令道:“你把這次討論的過程,討論的內容,仔細寫一份報告給我。一定要把當時的局面給我寫清楚。和你一起討論的人,你也讓他們參與進來。不要寫的什麼妙筆生花,就是把當時所有的談話內容都給寫出來。”

  “我還有大米的事情……”沈心答道。

  “那個讓後勤人員來負責就行了。寫完這個之前,你不用管那件事了!”韋澤下了嚴令。

  沈心當即表示了服從,兩天後,一份非常完成的記錄稿就被拿了出來。一個月後,也就是1859年11月中旬,從廣東到瓊州慰問演出的戲劇團隊上演了一出“剝龍皮”的新戲。

  沈心看了沒多久就想笑,他沒想到“剝龍皮”竟然以代表團在越南的經歷為藍本的故事。

  韋都督做事好快啊!沈心心中贊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2

第150章 入局與出局(十四)

  “剝龍皮”這齣戲並非簡單的對光復軍在越南討論的一個複製,而是改編成了傳奇故事。

  在某個年代不詳的時空中,某位大俠的母親生病了,巫醫給大俠說,需要“真正的龍皮”作為藥引,就能治療大俠母親的病。大俠雖然武功高強,卻不懂什麼屠龍術,更不知道去哪裡找龍。

  經過思考,大俠認為皇帝都是真龍天子,他們的皮藥效應該等於龍皮。為了救他的母親,大俠一狠心就跑去京城,準備潛入皇宮“剝龍皮”。

  因為武功高強,而且皇帝因為被洋人打敗,逃出京城。皇帝的衛隊在逃亡過程中防衛力量虛弱,大俠趁虛而入抓住了皇帝。皇帝以為大俠是要為民除害,所以嚇得跪地磕頭,看似胡言亂語之間,卻把他種種倒行逆施、賣國害民的虧心事給說了出來。

  大俠原本只是想剝點“龍皮”回去救母親,這了皇帝的胡言亂語,準備一劍砍了狗皇帝為民除害。然而大俠轉念一想,“這不對啊!如此一個王八羔子的皮真的能起到藥效麼?”

  皇帝一聽大俠準備為民除害了,嚇得屎尿齊流。又得知大俠對自己這身“龍皮”的藥效存在質疑。皇帝連忙哀求,皇帝雖然是壞蛋,但是他兒子卻沒有幹過壞事。如果大俠肯繞過皇帝的狗命,皇帝表示自己可以把兒子叫來。龍子龍孫麼,都有真龍的血脈。皇帝兒子現在還沒幹過壞事,他的皮當作藥引,應該能夠起到效果。

  大俠禁不住皇帝哀求,而且巫醫說一小塊龍皮即可,最後同意了皇帝的請求。皇帝把兒子傳來,他兒子一聽皇帝老子的要求,登時就不滿起來。呵斥大俠道:“我們家是真龍天子,我們龍子龍孫。你一個草民竟然敢打俺們的主意。難道不怕天打雷劈麼?”

  聽了這話,大俠反倒冷靜下來。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只有那種膽怯的貨色才會用這種神神鬼鬼的話來嚇唬人。大俠冷笑道:“你說你自己是真龍,變化出真正龍的模樣來。就算沒有變化能力,好歹也能刀槍不入。為何被凡人拿了劍就能把他們弄到嚇得哭爹叫娘的?”

  森森長劍就在眼前,大俠也露出了一劍斬了皇帝父子的姿態。皇帝的兒子也嚇得不輕,最後閉上嘴不敢再吭聲。倒是皇帝畢竟見多識廣,他心說“還是自己的小命要緊,趕緊把這逆賊騙出去,保住自己性命要緊!”

  於是皇帝憋出些溫和的神色,“大俠,你在這裡耗著有何用。你母親畢竟在家等著。既然她病情嚴重,那就得趕緊回去為上啊!”

  大俠是個孝子,聽到這話也覺得有理。他最後從狗皇帝身上剝了一大塊皮,從皇帝兒子身上切下了一小塊,隨即殺出重圍回家救母。

  一路上擺脫了追兵之後緊趕慢趕回到家,巫醫沒想到大俠竟然弄來了張皮,信誓旦旦的說這是龍皮。巫醫本來就是裝神弄鬼,為了避免穿幫,巫醫強烈質疑這皮不是“真龍皮”,諷刺大俠說,也不知道大俠用那里弄來破皮子來冒充龍皮。大俠本不想說這皮從哪裡來的,巫醫如此質疑,大俠不得不告訴巫醫,這是從皇帝和他兒子身上活剝下來的龍皮。

  巫醫大驚失色,連忙說:這皮是從皇帝身上剝下來的,定然是真龍皮,藥效會比真龍皮還好。胡亂的裝作施法,然後說藥到病除之後。巫醫找個藉口就逃跑了。

  可大俠的母親服下巫醫的藥之後,病情不僅毫無起色,反倒更重了些。而逃跑的巫醫去光復出賣大俠。官軍前來抓人。大俠只能背著母親逃走。官軍準備甚急,大俠母子險些遇難。在山窮水盡之時,大俠仰天長歎:上有胡作非為的皇帝,外有入侵的異族。巫醫靠不住,真龍天子是龍更是一個笑話。自己一人勢單力孤想做什麼都不行。上天不給人活路了麼?

  幸而為了救國起來造反的義軍經過此處,打退官軍之後,義軍中的軍醫給大俠的母親治病。把老太太從死亡線邊緣救了回來。軍醫還責備大俠,因為拖延險些耽誤了救治。

  大俠對義軍十分感激,但是他也忍不住問軍醫,為何他們能夠救治了重兵。

  軍醫告訴大俠,這世上沒什麼救世主,更不用編造出來的狗屁信神仙皇帝的靈驗。所以勸說大俠和義軍一起去造反。

  即便是走投無路,大俠依舊不太想加入義軍。他說道:說我一個人學成武藝,縱橫天下。到了你們那裡,卻得聽你們指派。我這一身能耐豈不是沒有施展的空間。

  軍醫用手指沾了一滴水在指尖,高舉起來,很快這滴水就被太陽曬乾了。軍醫這才說道:“一滴水,太陽一曬就沒了。這一滴水若是放入長江大河,進入大海,太陽曬幾千幾萬年,這滴水依舊在大海裡頭。你一個人武功高強,能從皇帝身上剝龍皮,可那皇帝只是一個逃亡之輩,是個民賊,所以才能得手。可遇到幾百上千的官軍圍剿,你一個人還是得帶著母親落荒而逃。想治病,就得有醫生。想打仗,就得有千軍萬馬才能贏。世上只有幹活的人聯合起來,大家一起努力才能有活路,有出路。”

  大俠未必完全服氣,可他若是不加入,等隊伍走後,照樣會落單,照樣會遭到官軍圍剿。面對這個現實,大俠終於決定與母親跟著隊伍一起走。懷著忐忑與不安,大俠加入了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前進了。

  這齣戲上演之後,在光復軍裡頭引發了不小的震動。普通戰士們能夠接觸的文化娛樂中,有關真龍天子的神怪東西那是常見的。至於巫醫,窮人生了重病,也只能去求巫醫救治。在這劇碼中,這兩樣玩意都被一併推翻。喜聞樂見的傳奇故事,倒也引發了很多討論。至少部隊裡頭徹底掃蕩了一番“真龍天子”的神怪性,把皇帝也是普通人的理念給普及下去。

  不過這齣戲引發了一場小小的家庭爭論,韋澤的老婆祁紅意對韋澤授意下的這齣戲非常不滿。祁紅意很認真的與韋澤談起了此事,“都督,你可以去殺滿清皇帝,滅了滿清之後,把滿清的女子送進教坊。這不過是歷史上發生過很多次的舊故,這不算什麼。可你不能去否認皇權的神聖性啊!”

  韋澤稍微皺了皺眉頭,他很快就理解了自家老婆的意思,“你是說若是百姓開始蔑視皇權的神聖性,那我當了皇帝的話,民眾也會這麼看我。於是皇家尊嚴蕩然無存了?”

  祁紅意知道韋澤聰明,不過就以往的經驗來說,韋澤並不是特別精通與女性打交道,夫妻在營運家庭上有過不少碰撞。沒想到在家談起政治問題,韋澤倒是如此敏銳,竟然能直指核心關鍵。其實祁紅意本不想說的這麼直白的。至少她原本想慢慢的勸說韋澤對皇權神聖性有所維護。

  韋澤把話挑明到這個地步,祁紅意覺得輕鬆的同時,也覺得想說服韋澤的難度會非常的大。不過祁紅意不是知難而退的個性,再難她也不會輕易退讓。話挑明瞭也有好處,至少能少費不少力氣。祁紅意答道:“都督,你以後定然是要當皇帝的人,若是你現在對皇帝如此冷嘲熱諷,以後卻準備怎麼辦?那時候《剝龍皮》這齣戲還要不要演?”

  對於自家老婆的態度,韋澤也沒有退讓的打算,他正色說道:“且不說以後我要不要當皇帝,就算是當了皇帝,家天下的封建皇帝與作為一個職位稱號的皇帝也根本是兩碼事。”

  見到丈夫板起臉,祁紅意也板著臉問道:“怎麼講?”

  韋澤談論政治問題,特別是談論這等理論問題的時候素來嚴肅,也不管他老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認真地說道:“家天下,就是說理論上這個國家的存在意義是要維持皇室,皇權的存在。這是一種制度。職位皇帝,則是新的工業制度運行需要一個最高領導者,這個領導者叫皇帝也好,叫主席也罷。這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整個體制的一部分。職位稱號的皇帝是這個體制的一部分,首先有了這個體制,然後才有這個體制的相應領導者。”

  祁紅意聽了之後皺著眉頭思忖了一陣,才繼續問道:“然後呢?”

  韋澤繼續說道:“我不準備做這家天下的皇帝,你也知道,滿清被洋鬼子打得屁滾尿流。再走家天下的道路,比滿清強不到哪裡去。能贏過洋鬼子的辦法,只有建立一個工業社會。而工業社會自己自有其特點,我們得按照工業自身的特點去走。制度也好,生活方式也罷。工業社會制度下,建立這麼一個體制,整個中國都會變化。”

  “就是說,你不想當皇帝?”祁紅意問了最關心的話題。

  韋澤笑道。“我現在比當皇帝還厲害得多吧。咸豐是個貨真價實的狗皇帝,我帶兵打滿清那次不把清軍打得屁滾尿流。”

  祁紅意還想辯解一下,韋澤這次卻打斷了祁紅意說話的打算,“我給你講個故事啊!

  一高僧問我:一根魚竿和一筐魚,你選哪個?

  我說:我要一筐魚。

  高僧搖頭笑道:施主膚淺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個道理你懂嗎?魚你吃完就沒了,魚竿你可以釣很多魚,可以用一輩子!

  我說:我要一筐魚之後把它賣了,可以買幾根魚竿和一副麻將。然後把魚竿租給別人,收租金,再約到他們一邊釣魚一邊打麻將……”

  這麼道理清晰的故事讓祁紅意有點不太理解韋澤選擇這個故事的理由。

  韋澤說完了故事之後繼續說道:“那位高僧,一看就是小農經濟下自給自足制度的擁護者。而我呢,就是工業體制下全社會交易體系的擁護者。對了,你知道高僧最後說了什麼呢?”

  祁紅意對韋澤的意思很難理解,所以她先問道:“那高僧最後說了什麼?”

  韋澤模仿著高僧,雙手合十,沖著祁紅意說道:“阿彌陀佛……貧僧不想和你們江寧人說話。”

  祁紅意先是一愣,接著愕然,最後臉上突然浮現出又可笑又可氣的神色來,她對韋澤說了一個字,“呸!”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2

第151章 入局與出局(十五)

  時間對每個人都是一致的,不管是滿清給洋人跪了,或者是韋澤明白了得開始全面性的啟蒙教育,或者是韋澤的老婆祁紅意不滿意未來的皇權遭到了韋澤的抨擊。1859年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光復會在內部開始嘗試進行政治啟蒙教育,全軍則是一面訓練,一面參與各種工業項目的建設。大家的日子每天都很充實。而只有少數人知道,韋澤正在等待著進軍廣西的機會。

  時機也正在成熟起來,從1859年9月開始敗退進了廣西的石達開所部全面發生了分裂。石達開退入廣西這塊貧瘠之地後,情緒低落,甚至在部下在11月份責問石達開到底應該怎麼辦的時候,面子上掛不住的石達開當眾說出“歸隱山林”的話。

  原本跟著石達開的部下們求得乃是打出一片新天地,在浙江、福建、江西、湖南四處碰壁,總是打不開局面。一路輾轉奔波幾千里地,責問石達開本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情。但是逼問的結果居然是逼出了一句“歸隱山林”,這算是徹底傷了兄弟們的心。

  在石達開說出“歸隱山林”沒幾天,一支來自廣東的花旗軍脫離了石達開的序列。這支隊伍的首領是李鴻昭、鄭喬,先鋒譚星。1855年廣東天地會、三合會大起義,圍攻廣州城失敗後,這支隊伍西進進入廣西,又北上進入湖南,輾轉進入江西。在江西加入了石達開的戰鬥序列。

  這支部隊原本就不是忠於太平天國的隊伍,對石達開失望之後選擇了自立。希望能夠在地方上建立起獨立的勢力。他們沒有去韋澤佔據的廣東,轉而進入湖南作戰。

  只忠於自己,認為自己在亂世中能夠開闢出一片天地的部隊在11月紛紛脫離之後,對太平天國尚且有一定忠誠心的部隊開始脫離石達開的部隊。傅忠信,譚體元在石達開建立的新官制中等於是丞相級別的高官,這兩支部隊在12月初踏上了返回太平天國的道路。

  一個月內,就有近三萬兵馬脫離,這對於進入廣西時還號稱二十萬兵馬,實際兵力只有十二萬的石達開所部來說是很大的影響。

  可即便如此,石達開卻沒有吸收教訓。他倒是沒有派兵追趕這幫脫離的兄弟,卻也沒有對自己的行為有絲毫的反思。除了坐鎮慶遠,準備過冬之外。石達開拿出了出走時的做派,對尚且在廣西作戰的其他起義部隊採取了不聯絡,不合作的做法。

  到了一月份,一支部隊從白色出發東進,試圖與石達開所部匯合。這支部隊的首領乃是石鎮吉,這位石達開的宗親實在石達開帶著四千宗族鄉人加入太平天國的時候就跟著石達開的老將。但是石鎮吉與石達開有矛盾,若不是因為石鎮吉能打仗,石達開只怕早就把石鎮吉給殺了。

  石鎮吉在石達開進攻浙江時候就開始獨領一軍脫離了石達開的控制,既然在翼王的隊伍裡頭很可能遭遇不測,那還是分開的好。

  石達開在福建戰敗退入江西之後,石鎮吉就帶兵從江西出發一路西進。他沒有在湖南與清軍作戰,而是一路殺回了廣西。當石達開進入廣西的時候,石鎮吉在進攻百色,試圖佔領州城。

  若不是實在沒有了其他路可走,石鎮吉也不會選擇再次去投奔石達開。進攻百色失敗之後,石鎮吉原本想繞路,經過田州之時,州官進貢馬匹投降。按照太平軍的軍紀,石鎮吉表示不侵犯地方上一草一木,不抓一人。違令者斬。

  太平軍軍紀很嚴,哪怕是到了這樣的地步,石鎮吉本人也是堅持著習慣養成的操守。七年前,當太平軍從廣西出發一路北上,不管是什麼級別的軍官,擄掠百姓,搶掠錢財者,殺無赦。嚴整的軍紀也保證了太平軍從未遭受過來自民間的抵抗。

  石鎮吉的部下中湖北人比較多,在當地已經擄掠了千餘人。石鎮吉下令歸還人人口,各部把人口放回,當地投降的州官岑鋐卻哀求石鎮吉放了他老婆。石鎮吉大為訝異,下令放人之後,竟然還有人敢藏匿人口不成?他立刻親自帶人搜索,竟然從湖北籍先鋒官那裡搜出了岑鋐的老婆。按照太平軍的軍紀,這等重罪自然是殺無赦。石鎮吉隨即斬了湖北先鋒官的腦袋以正軍法,以儆效尤。

  不過此時的太平軍已經不再是殺出廣西時候的那支太平軍了,石鎮吉軍中隨即出現了“石鎮吉要對湖北人下手”的謠傳。而兩湖籍的軍官們紛紛串聯,竟然以石鎮吉袒護廣西人為由,歃血為盟,要殺石鎮吉。不得已,石鎮吉帶領了親信的一千餘人脫離大隊,先去與石達開匯合。

  一路之上,石鎮吉心中極為憤懣。湖北軍人的造反固然令石鎮吉痛心疾首,他們可是跟著石鎮吉從湖北進入江西、浙江、福建、再入江西,走湖南,最後到達廣西的。這一路上輾轉萬里,沒想到最後竟然落得兵戎相見的結局。對翼王石達開,也是極為惱火。石達開手下幾十萬兵馬,進入廣西之後不說四處出擊,將廣西攪得天翻地覆。而是龜縮在慶遠一帶,一副與清軍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清軍兵力不足,現在當然不敢對石達開動手,但是清軍選擇對其他小股力量下手。石鎮吉就遭到清軍毫不停歇的攻擊。

  正在想,前面突然傳來一陣聒噪。片刻後,有先鋒的兄弟跑回來稟報,“大哥有人打來了!”

  “是清軍麼?”石鎮吉連忙問道。

  “不是清軍,看樣子是土家的人。”前面的兄弟答道。

  聽說沒有清軍,石鎮吉總算是放下了心,他呵斥道:“土家的人有什麼可怕的?帶兵去沖!”

  戰鬥隨即展開了。

  一日、兩日、三日、四日、五日,石鎮吉帶的糧草幾乎吃盡,可土家的部隊不僅沒有被衝破,反倒是把兵力越來越少的石鎮吉所部給包圍在紅河附近。

  彪悍的廣西部隊可不只有客家才有,在廣西的土客大戰中,自然有韋澤這種欠下土家大筆血債的豪傑,也不乏屠戮過客家村落的壯士。韋澤當年帶了韋昌榮投奔太平軍,就是因為殺土家人殺得太多,遭到了一大批土家人高價雇來的土家壯士圍攻。韋澤殺出重圍逃出性命之後發現回不了故鄉,只能跑路。

  太平天國帶著大量客家豪傑離開了廣西,並不等於廣西從此就安生了。沒有了那幫戰鬥力極強的客家領軍,土家得以在朝廷的支持下從容組建團練,修建堡壘,然後對客家發動進攻。石鎮吉遭遇的就是紅河一帶土家團練。

  眼見著糧食將要吃盡,石鎮吉只得拼死一搏。他帶領著部隊發動了突圍。

  雙方的數量相差太遠了,石鎮吉所部不過一千多人,土家團練則聚集起了萬餘人馬。他們地形熟悉,用火繩槍手封鎖了要地。即便是用上了火帽槍的石鎮吉部,對射起來也毫不占上風。

  石鎮吉親自指揮排槍,他很聰明不斷用射擊挑動土家優勢兵力的齊射。硝煙逐漸彌漫在戰場之上,石鎮吉所求的就是這個時機。若是能用火帽槍打開通道,別說現在,五天前就應該能打開了。土家團練兵力雄厚,五天來試圖用火帽槍優勢突圍的嘗試,每一次都帶了十幾名乃是幾十名兄弟的傷亡。佔據了山坡高地的土家團練可比長江流域的清軍更兇猛,更不怕死。

  但是煙霧彌漫之時,火繩槍的威力抵達了最低。此時就看石鎮吉所部的肉搏技術了。發一聲喊,“兄弟們,跟我沖!”石鎮吉帶著剩餘的五百多兄弟就沖了上去,在後隊的傷患們中能行動的,也拄著拐杖跟著向前。石鎮吉所部若是能沖出去,是不會扭回頭來接應傷患的。不能跟上隊伍的傷患,只有死路一條。

  感受到了太平軍的衝鋒,煙霧中的土家團練們吵吵起來,這不是被嚇住時的哀號,而是鼓動肉搏衝鋒時的嚎叫。片刻之後,對面的土家團練也從高處出來,順著山坡沖了下來。

  石鎮吉心中一鬆,能和敵人白刃戰也是好事。傢伙憑藉的就是本事,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想到這裡,石鎮吉腳下加力,在白茫茫的刺鼻硝煙中加快了步伐。

  突然間,石鎮吉覺得腿上劇痛,他下意識的用手一抓,卻見自己抓住了一根細長的竹竿,而竹竿頭上,綁了一根長長的鐵針。這根鐵針深深的刺入了石鎮吉的大腿,因為用力過大,甚至完全把石鎮吉的大腿給刺穿了。

  石鎮吉只覺得受傷之處先是劇痛,然後火熱,接著渾身的力氣仿佛被刺入的鐵針吸走一樣,他膝蓋一軟,受傷的那條腿就跪在了地上。

  看著後面煙霧中沖下來的土家團練,石鎮吉知道自己的路走到了盡頭。以往的種種仿佛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閃過。其中一個畫面是9年前的事情,那時候金田起義沒多久。清軍與太平軍激戰。缺乏長杆武器的太平軍就採用了竹竿頭上綁長鐵針的方式,用以對付撲上來清軍。那次戰鬥中這種武器表現出色,石鎮吉就操著長竹竿,猛戳沖上來的清軍。最終太平軍大敗清軍!

  “這就是因果迴圈麼?”石鎮吉忍不住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2

第152章 入局與出局(十六)

  1860年的元旦,廣東各地已經逐漸開始習慣這個新的年曆節日。因為在這一天,用掛曆的,用檯曆的都要換了新的。即便是買不起的檯曆掛曆的,也會弄一張單頁的年曆貼在牆上。光復都督府的新曆法倒也簡單,即便是最簡單的單頁年曆,在西曆下面也會標注著陰曆,以及相應節氣。比起非得查書本的萬年曆,這實在是方便了太多。

  這年是猴年,單頁年曆上或者以各種猴子為主要圖案,或者依照廣東的習慣,用抱著金元寶的財神做主要圖案。總之,都是個喜慶。掛式的月曆每個月的圖案都不同。更奢侈些的日曆內容愈加豐富,甚至連每日的禁忌適宜都有。

  當然,最重要的是,光復都督府統禦範圍內的所有文字統一是簡體字。

  在元旦這天,韋澤按照慣例發表了元旦致辭。到1860年,光復都督府佔據廣東也能算是接近五年。四年多來,隨著一次次的戰爭,對內的,對外的,贏得了所有戰爭的光復都督府總算是站穩了腳跟。

  韋澤的元旦致辭講的卻不是這個,他提出了有關國家、制度、司法的標準與理念。“所有的人民都有法律管理保障,除了國家公權之外,不存在其他任何能夠強制人民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而國家公權的標準一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指望韋澤說出一些非常貼近百姓的話是不太容易的,因為到了韋澤這個層次,他所說的一切都代表了光復都督府的治國理念。韋澤的元旦致辭是經過光復會全國大會代表討論,才發表出來的。而發表出來的都是光復都督府當年要推行的內容,這可容不得玩笑。

  除了理念之外,光復都督府也有比較具體化的重大事項。例如光復都督府在三年後重新遷回廣州去。一度在英國的軍事威脅下不得不躲到佛山的光復都督府重回廣州,就意味著光復軍的軍力足以保衛政權的首府。至於針對光復軍的命令,沒有任何一句有關保衛廣州城的內容,韋澤只是簡單的要部隊做好打仗的準備。

  軍隊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打仗,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基本沒有被外人注意到。不被人注意到卻不等於沒有行動。在現在的權力機構,光復會全國大會上,財政預算部門以及總參謀部為了軍費的問題爭論不休。

  “今年的戰爭會激烈起來,軍費得提高一倍!”信任總參謀長居俊峰站在部隊的立場上提出了要求。

  財政部長李玉昌立刻反駁道:“按照都督的設計,今年軍隊打仗怎麼都是下半年的事情了。提高一倍的軍費有什麼意義?下半年財政自然有下半年財政的計畫,軍隊出動以前,都督肯定會下令,那時候再進行財政編制也來得及!”

  居俊峰毫不客氣的回應道:“就你們財政部那大貓小貓三兩隻,臨時進行財政編制你們來得及麼?人手夠用麼?你們財政部除了會從後勤部挖人之外還會幹什麼?”

  “哈!哈哈!”李玉昌冷笑兩聲,“能從後勤部挖人,還能把人用好,這就是我們財政部的能耐。財政部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總參謀部來管!”

  如此針鋒相對的爭吵是各個部門與財政部之間的常態,作為曾經被滿清官府刁難的痛苦的李玉昌,面對其他部門的時候總是很有鬥爭的勇氣。當然,作為最高權力機關,光復會全國大會內部採取民主制度,除了必須得由常委會決定的事情,其他時候是進行投票決定事務。大家不僅僅是吵嘴,還得拿出能夠說服這些全國代表的理由來才行。

  例如軍隊的軍費問題,李玉昌就獲得了勝利。全國代表們大多數認為在出動前幾個月,身為光復軍陸海軍總司令的韋澤會做出決斷來。那時候再討論絕對來得及。其實大家不想說出口的是,只要韋澤一句話,額外要多少軍費都不是問題。此時爭吵這個扯淡的問題,真心是居俊峰自找不痛快。難道他還想讓總參謀部擺脫韋澤都督的領導,獲得財政權不成?

  李玉昌也不是和每一個部委都要爭論,例如教育部已經連續三年財政預算翻番。光復都督府除了在授田令所在村落開始推行掃盲班之外,還頒佈了《軍人家屬強制義務教育法》的法律,這是未來全國所有範圍內實施的《義務教育法》的第一個階段,作為光復都督府的基本盤,年齡低於14歲的軍人家屬有義務接受四年制的脫產義務教育。年齡低於24歲的軍人家屬,必須在當地接受每年農閒時期四個月的教育。並且在六年內完成規定內的學科科目。

  在中國的文化傳統中,讀書是件好事。不過光復軍現在的徵兵物件可以說99%都不是能夠讓自己所有孩子都去讀書的家庭。這倒不是小看光復軍軍人的家庭,與中國其他家庭相比,光復軍的軍人家庭收入絕非窮困。在整個中國,能讓所有孩子都去讀書的家庭,頂多占到中國所有家庭的1%的比例。

  即便光復都督府在城市和農村都興建起了幼稚園,想把軍人家庭享受的社會服務提高,依舊是非常耗錢,或者說非常耗糧的工程。這一年多來英國試圖對光復都督府動武的跡象越來越小,雖然他們失去了在廣東的大煙貿易,卻因為正常商業貿易的暴增,讓英國人賺錢的機會大大增加。

  原材料的銅礦、硫磺、石油,輕工業品的棉布,呢絨,工業品的火車,紡織與繅絲機械,只要是光復都督府暫時無法生產的產品,英國人運到廣東就能賺錢。

  在以往的正常貿易商品中,外國對中國最大的輸出品是銀元。能占到所有商品貿易的22%左右。自從海關結算、清算銀行建立之後,英國人不用運銀元到中國,只要在海關銀行有帳戶,就能根據以商品清單獲得各種額度。英國香港方面提供了有關英國部分的內部結算,光復都督府負責起中國方面的內部結算。至少英國方面不用冒著巨大的風險運輸大量銀元到中國來。

  如此大量的貿易,如此大量的工業,引發了脫產勞動力的暴增。要養活這些人,就需要大量糧食來穩定需求。例如教育部想提高教育覆蓋範圍,那幫老師們定然是吃糧而不會去種糧。

  所以教育部的討論剛結束,從廣東省長畢慶山就蹦出來提出要求,“根據調查,我們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面,已經把越南的米價抬高了兩成。雖然越南方面還要加大對我們武器的購買,不過他們不可能年年買我們幾萬條的步槍。今年我們能從越南收購到多少糧食是個大問題。不知道都督有什麼想法?”

  所有視線都落在了韋澤身上,韋澤開闢了與越南大規模進行糧食貿易的途徑,的確緩解了光復都督府沉重的糧食壓力,可人就是這樣。如果是以前那種餓死人是常態的世道,大夥也就罷了。現在終於能不餓死認了,而且光復都督府在1859年,也就是去年,通過在市場上大量出售越南大米,硬是把米價生生打壓下來之後,政府部門深知自己能夠取得這樣輝煌勝利的根本完全依賴於對別國市場的介入與採購。

  對這樣的結果,大夥生出的是危機感,而不是安心感。一旦越南不能如此海量的提供糧食,兩廣糧食供應立刻就得出問題。

  韋澤笑道:“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們不僅要與越南做買賣,還要與暹羅做大米生意。暹羅盛產大米,也沒有軍事工業,他們距離英國更近,說服他們購買賣給越南的步槍,估計著還能賣幾萬支。用大米換步槍,估摸著也能撐上一兩年。”

  畢慶山皺著眉頭問道:“也就是說,如果對暹羅的買賣順利的話,我們頂多保證到1864年能夠穩定的提供糧食了?”

  這種皺眉意味著畢慶山對未來並不樂觀,即便是得知了韋澤提出的從海外輸入糧食的計畫,畢慶山對韋澤領導的光復都督府的能力依舊有質疑。韋澤並不覺得這種質疑損害了韋澤自己的面子,他反倒覺得畢慶山是個好同志。

  韋澤知道愛爾蘭大饑荒,1845年至1852年間的饑荒。在這7年的時間內,英國統治下的愛爾蘭人口銳減了將近四分之一。這個原因是因為英國幾乎吞併了所有愛爾蘭的土地,身為工業國的英國自然需要大量進口農產品,愛爾蘭人只能在小塊土地上種植土豆為生。因為土豆疾病導致的土豆產量銳減引發了為期七年的愛爾蘭大饑荒。

  即便是在饑荒時期,英國依舊大量從愛爾蘭進口農產品與畜牧產品。畢竟麼,私營的農業資本家搞農業與畜牧業是為了賣錢。愛爾蘭的窮鬼們沒有購買力,供給英國吃的牛肉、牛奶、小麥,愛爾蘭窮鬼根本買不起。既然愛爾蘭窮鬼們買不起,那麼愛爾蘭窮鬼就去死好了。

  很明顯,畢慶山並沒有讓中國窮人去死的想法,只有穩定了從海外獲得糧食的管道,才能保證廣東幾十萬脫產勞動者的糧食供應。才能保證廣東農民們好不容易獲得的穩定生活。

  沒等韋澤再說什麼,商業部長李維斯說道:“現在我們進口越來越多,如果不能獲得廣西、福建、湖南等地的茶葉,光靠廣東的茶葉與生絲,貿易出現赤字是遲早的事情。不知道都督什麼時候用兵打仗?”

  這番直白的話一說,光復會全國代表們都閉嘴不言。哪怕是在看各種議題檔的代表們都抬起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韋澤身上。

  經過這些年的經營,隨著新的工業時代一點點的展露雛形。戰爭對光復會的意義也在改變,戰爭在獲得最終的全國政權之前,就已經有了獲得更多的商業意義。光復都督府能夠有今天的興盛,靠的就是工業與商業。現在,想維護這樣的興盛,就得用刀劍來維護商業的繁榮與興盛。不知不覺之間,戰爭已經不僅僅是勝利與霸權,而是加入很多全新的意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3

第153章 入局與出局(十七)

  從元旦開始連續半個月,光復會全國代表會議討論完了大部分有關1860年的各種財政議題。這個權力機構迅速轉變了姿態,從權力機構變成了行政機構。

  這時候各部委開始內部的專業會議,例如身為最高軍事統帥的韋澤就得參加總參謀部的軍事會議。第一個議題還是與錢有關,軍工部門提出了“要不要採取被銅彈頭”的問題。

  韋澤現在很清楚為何鉛彈頭最終被淘汰,因為彈頭高速飛出槍膛的時候難免要與槍膛摩擦,摩擦的結果就是“槍膛掛鉛”問題。早期的滑膛槍不用在乎這個問題,線膛槍就不得不考慮掛鉛了。掛鉛之後,凹陷的膛線很快就鉛膜填平。用通條裹了布,仔細擦拭槍管就能解決火藥灰問題。鉛可不是什麼火藥灰,金屬鉛緊密附著在鋼槍管內壁上,極難處理。

  想一勞永逸的解決解決掛鉛的辦法很簡單,用銅鑄成彈頭外殼,內部填充鉛,這就是“被銅彈頭”。銅彈頭的外殼如同被子把鉛芯包在裡面。這個方法除了解決了掛鉛問題,被銅彈頭在實驗的時候還有新發現,銅的硬度比鉛高,彈頭處理的光滑些,就能大大減小摩擦力。而且銅彈頭還能加工成更符合空氣動力學原理的形狀,在實驗中,子彈的有效射程與精准度都大大提高。

  當然,被銅彈頭的問題與工業時代面臨的問題完全一樣。解決了各種技術問題的同時,就需要更大的投入。中國一直缺乏銅,隨著光復都督府工業實力的提升,對銅的需求是大大增加了。先不談加工費用,生產一枚被銅彈頭需要的銅,就足以製造一枚流通用的銅元。

  所以談了一圈,大家發現也沒談出什麼新意來。在這個戰火紛飛的時代,光復軍的情報網就是整個光復都督府的情報網。即便是在戰時,韋澤依舊讓情報網搜集各地的礦產,特產。五年前,光復軍從天京一帶南下,拋棄了很多沒必要的行禮。可從轉戰各地時搜集的文書,檔案,卻是認真的打包帶走。這包括了安徽、江蘇、山東、直隸等不少城市搜羅來的文書檔案。其中有關地理、水文、礦產的資料,光復軍是仔細整理。

  有了諸多情報,就能做出判斷。大家討論出來的解決方案很是普通。對內,光復軍要出兵奪取福建、廣西、湖南等產茶地區,除了掌握舊有的各種礦山,還要派出探礦隊去尋找新的礦藏,權力挖掘內部潛力。對外,則要把這些地區的生產能力納入到光復軍的手中,通過不斷擴大的對外貿易來獲取銅礦。

  信任總參謀長居俊峰歎道:“都督,我是真服了你了!要不是你領頭,不管大家理解不理解,都把科學體系,對外貿易這套東西給建起來。咱們面對眼下的局面就只能抓瞎啦!”

  這話可以列入拍馬屁之列,不過居俊峰感歎明顯引發了光復都督府眾將的贊同。跟著韋澤固然辛苦,在韋澤的帶領與推動下,光復軍向著以前從未想像過的方向狂奔而去。同志們一路上跌跌撞撞,吃盡了苦頭。吃苦歸吃苦,敢起來造反的傢伙命都不要了,那裡還怕吃這麼一點苦。可跟著韋澤走,前面不管遇到任何艱難險阻,總是有路可走。韋澤在事前都做出了準備工作,上路的時候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有總參謀長帶頭,眾將們一通馬屁就拍上來了。“明察秋毫”“高瞻遠矚”“高屋建瓴”“神機妙算”“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各種詞能達意或者詞不達意的話紛紛出籠。

  韋澤擺擺手讓眾將先停下來,他說道:“我能不能這麼理解,大家覺得我說的對,應該聽我的話?”

  “沒錯,我們當然聽都督的!”人事部長韋昌榮立刻答道。

  韋昌榮帶頭,其他將領發自內心地說道:“我們都聽都督的!”

  韋澤點點頭,“很好,那麼在石達開被攆出廣西之前,咱們抓緊這幾個月幹一件事,哦,是幹兩件事!第一,把政委給我普及到位,光復會支部建到連隊上。第二,把士兵委員會組建起來!”

  第一件事倒也沒什麼,光復會很樂於吸收優秀的軍人加入,在部隊裡頭光復會發展的很迅猛。但是第二件事以前韋澤說過,可罕見的遭到了將領們的反對。士兵委員會是幹什麼的,是士兵們自發的組織,目的是用來監督軍官們的行動是否符合軍隊制度。當官的指使當兵的,這在大家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現在當兵的居然能組織起來和當官的對著幹,大家都覺得這是翻了天了!

  聽韋澤再次提出組建士兵委員會的建議,將領們都閉嘴了。這種沉默中大部分自然是對韋澤建議的否定。當然,隨著光復都督府的發展,一而再,再而三的證明了韋澤的遠見卓識。大家方才也發自內心的表示願意接受韋澤對未來的判斷和設計,大夥對此也沒有完全持反對態度。眾人心中其實感覺的更多是迷惑,韋澤到底要建立起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呢?

  居俊峰身為總參謀長,他不想說話,可他知道自己此時必須說話。所以居俊峰終於開口了,“都督,你能不能更詳細的說說為什麼要建立士兵委員會!咱們軍隊裡頭講紀律,士兵委員會怎麼看都不是講紀律的。”

  韋澤說道:“我現在說我們是光復會講民主,大家能理解了麼?民主不是討論的時候人數多的就算數,民主是有基礎的。首先,光復會裡頭不能有不和咱們一路的人。咱們反清,若是有人是支持滿清的,那就沒有民主。因為大家不是一路人。其次,民主討論的目的不是為了分贓,而是為了幹事!這不是你居……呃,張三或者李四,因為有了某個地位,所以就能以這個地位拿到錢,拿了錢之後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分了。所以人來這裡都是要幹事,大家討論的是你們要幹什麼事情,所以需要多少錢。如果沒有這兩個基礎,那就沒有什麼民主可言。我這麼說,大家能理解麼?”

  光復軍自打建立起總參謀部以後,大家不管理解不理解,都是如此運行的。這七八年過去之後,每個人不管是不是真心接受,至少都真的理解了這些道理。

  韋昌榮身為人事部長,他立刻表態,“和咱們不一條心的,來部隊裡頭混的,這幾年我們都在清除。”

  大家看著在軍隊裡頭有“鐵面包公”之稱的韋昌榮,既然韋昌榮話說的這麼大,這幫二十多三十多的男人們出於刻在DNA裡頭的鬥爭本能,都忍不住想出言嘲諷兩句。不過韋昌榮管人事,他作為韋澤的侄子,作為光復軍資格最老的將領,這兩年在軍隊整頓紀律手段很硬。積威之下,沒人敢嘲諷。再說,這話原本也沒錯。

  見眾將不敢公開反對,韋澤才繼續說了下去,“民主是個好東西,民主不是你支持我的意見,也不是你反對我的意見。民主是大家都能參與到這件事裡頭來的制度。正因為參與到裡頭來,大家才知道這是有關每個參與者切身利益的事情,才知道最新的安排。大家商量也有的商量。士兵委員會是這個民主體制中的一環,這不是讓士兵靠士兵委員來對抗我們,更不是讓士兵組織起來騎在軍官頭上。而是把士兵們都拉入咱們這個民主體制中來。現在部隊和軍工部門加起來有四十萬人。裡面破事多了去,若沒有更加基層的民主,就咱們這些人想把這四十萬人給管好,想都別想。”

  眾將聽了之後臉色不是太好看,說起軍中的破事,大家都知道多得很。韋澤公開談及這個問題,大部分人都不敢吭聲了。當然,敢吭聲的也不是沒有,第四軍軍長雷虎起身說道:“都督,我想問兩個問題,第一個,建立這個士兵委員會,是為了解決軍中的破事,而不是為了添亂的吧?”

  “當然不是為了添亂的。”韋澤答道。

  “第二,治理軍中的破事,可不是要整人的吧?”雷虎說道,說了之後他又覺得說的不對頭,連忙糾正道:“都督,現在軍中廣西和廣東人,土家和客家,各種衝突很多。不是大事,卻經常有打架的事情。軍官管理,結果就有人說軍官偏袒某個地方的人。這簡直是管不勝管。我覺得這些破事得管,但是不能讓下面的士兵覺得咱們是在整人。”

  雷虎解釋完,韋昌榮笑道:“老虎啊,你就算是不說,大家也不會覺得你是怕有人去整你。”

  這個不算是玩笑的玩笑聽著挺惡劣,雷虎完全置之不理。其實雷虎知道韋昌榮是好意,他這麼表態是要打消大家的顧慮,順道為雷虎打打圓場。

  韋澤沒有立刻回答,他先把得到的有關廣西石鎮吉部隊內部分裂,最終敗亡的例子給眾將講述了一遍。眾將沒想到太平軍內部居然到了這樣的程度,石鎮吉整頓紀律可是沒坐錯的,團結廣西地方肯投降的官員也不是錯誤的選擇。石鎮吉也不是妄殺,讓部隊交出擄掠的人口,違者斬。這個要求先說在了頭裡。

  即便如此,最終竟然鬧出兩湖的太平軍認為石鎮吉偏袒廣西人,居然歃血為盟,要殺石鎮吉。在光復軍將領看來,這就是瞎胡鬧!

  韋澤正色說道:“我知道大家怎麼想,是這些兩湖士兵有問題。但是我現在要說,以地域,以土家客家來劃分人之間遠近親疏的事情,在咱們光復都督府控制的區域內,在光復軍裡頭也是有的。還很多。如果說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不要說等咱們的部隊開始北伐。等咱們的部隊進入廣西的時候,面對大量試圖反抗的土家地主,怎麼能保證不往死裡打?我先說明,消滅地主階級,是一個社會層面的問題,血洗廣西那就是私人恩怨的事情。咱們自己不能犯這個錯!我可以把話說在頭裡,犯了這個錯,咱們是打不了這個天下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4

第154章 入局與出局(十八)

  1860年4月,咸豐皇帝終於從承德避暑山莊返回了北京城。可巧的是,也差不多在相同的時間裡,光復都督府也從佛山遷回了廣州城。

  雙反當然沒有任何互別苗頭的意思,更不可能有什麼默契。光復軍的軍事力量已經足以抵禦英國人的進攻,而滿清朝廷也算是真正明白,只要不去杵逆英國佬的意思,允許英國佬在中國自由的銷售大煙,英國佬就不會打滿清朝廷。

  咸豐登基的時候曾經有過為他爹道光一雪前恥,廢除與洋鬼子簽訂各種條約的屈辱。卻沒想到他比他爹敗的還慘。英國人的兇猛,滿清的大敗,被攆出北京城的屈辱,回到北京城之後發現他最喜歡的圓明園裡頭的各種財物被搶了個精光。這口窩囊氣讓原本身體就不好的咸豐病倒了。

  病中的咸豐依舊想處理國事,就只能讓懿貴人幫著分揀奏章。這個舉動自然遭到了朝中大臣的反對,咸豐完全無視了這幫窩囊廢的反對。這幫人對上洋鬼子的時候毫無用處,反對起皇帝來的時候倒是能說的頭頭是道。咸豐對他們是完全絕望了。

  到了4月29日,在咸豐的屋內幫著批閱奏摺的懿貴人高興的拿了兩份奏摺遞給病榻上的咸豐。

  放在上面的那份是廣西巡撫曹澍鐘的奏摺。奏摺中除了寫到他已經剿滅了廣西大部分造反的軍隊,準備聯合湖南巡撫駱秉章一起圍殲石達開所部之外。更是興沖沖的稟報咸豐皇帝,最近一兩個月以來,他抓到了幾十名從韋澤的光復軍中脫離的“粵匪”。經過仔細審問,得知韋澤軍中內亂,大批粵匪或被韋澤攆出軍隊,或者自行離開。被抓的都是家在廣西西部的粵匪,離開了韋澤的軍隊之後選擇回家。曹澍鐘樂觀的認為,繼江寧粵匪發生過內部自相殘殺之後,廣東的粵匪內部出現分裂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這份奏摺中全都是好消息,除了石達開正在走向窮途末路之外,曾經縱橫天下,甚至擊敗過洋人的韋澤內部也開始分裂,咸豐皇帝因為生病而蒼白的臉上也有了點血色。

  另外一份則是廣西的總兵加提督銜的科隆多寫的奏摺。科隆多也算是韋澤的老相識,在滿清武將中,能和韋澤正面作戰之後還能活著繼續為滿清效力的人可不多,江南提督張國梁被韋澤打敗,因為韋澤當時被東王楊秀清招去天京城,部隊沒有玩命追擊,所以張國梁活下來了。和春全軍在六安被殲滅,好歹逃出了條性命。與這兩個人的慘敗相比,科隆多在1852年與運糧隊一起行動,韋澤帶兵伏擊清軍糧道,時為御前侍衛的科隆多指揮鎮定,雖然糧草被奪,部隊損失過半,好歹還算是井然有序的帶著部隊脫離了戰場。至於其他將領,與韋澤作戰之時基本都是兵敗身死,或者兵敗被俘。

  科隆多到了廣西之後接到咸豐的命令留在廣西作戰,幾年下來積功升為總兵。作為滿人,科隆多也負責起皇帝在廣西耳目的重任。對於被韋澤擊敗的事情,科隆多耿耿於懷,所以在科隆多的奏摺中,有關廣西其他叛亂勢力的覆滅,他寫的不多。倒是對韋澤軍中逃散的那些人,科隆多一個個審問,寫了份很翔實的報告。

  脫離者們把韋澤能夠自造武器,打敗洋人的事情說的更加明白。至於脫離的原因,他們的看法就各不相同。有說韋澤偏袒廣東人的,有說韋澤偏袒安徽人的,還有說韋澤偏袒北方人的。當然,認為韋澤偏袒廣西土家,或者認為韋澤偏袒廣西客家的人也同時存在。

  總的來說,把這些人的意見歸納起來,那就是韋澤沒有偏袒這些廣西人,讓這些人非常失望。同樣,韋澤對這些人也很失望,給他們發了路費,讓他們走人了。

  科隆多當然不相信韋澤會同時偏袒這麼多地方的人,經過仔細拷問之後,這些人對韋澤近幾個月推行的政策有著同樣的描述。原本在軍官階層中強行推廣的“普通話”,現在開始在士兵階層中強行推廣。在軍中更是推行了“官兵平等”“反對地方主義”“反對山頭主義”的政治宣傳,以及紀律整風。

  不管是有過什麼樣的戰功,凡是拉攏組建地方派系,與其他地方的人爭鬥的,一概免職,接受教育。不接受軍隊中紀律者,就剝奪軍職。願意留在廣東種地,或者去工廠工作的,就轉入農業與工業部門。不願意留在廣東的,一律發放路費。

  一直非常統一的供述,到了這裡出現了新分歧。據這些脫離者所講的資料,科隆多認為光復軍全軍中有三千到一萬人因為“地方主義”遭到整肅。軍隊各地方人士中的領頭人物被一掃而空。

  滿清軍隊中地方主義,山頭主義盛行。各個不同地方的軍隊之間互相發生衝突是家常便飯,部隊緊挨著紮營的時候,因為距離水源的遠近,或者因為距離道路的遠近,或者是搶奪和軍隊做生意的買賣人而碰了頭,出現打死人的更是普通。

  有著充分內鬥經驗的科隆多完全不看好韋澤在光復軍中的整肅,他認為經過這樣的整肅光復軍只會內部人心惶惶,心無鬥志,接下來的後果必然是內部四分五裂,戰鬥力大打折扣。

  來自不同地方的軍隊之間爆發嚴重衝突,最後請求皇帝嚴懲對方的奏摺,咸豐沒看過一千,最少也得有八百。所以他完全贊同科隆多的觀點。有著如此詳盡的報告,將光復軍內部的矛盾描述的如此清楚,咸豐皇帝就如同喝了一碗鹿茸裡頭取出的鹿血般,竟然有了些氣力。

  懿貴人見咸豐看完奏摺之後心情甚佳,有了不少政務經驗的她喜滋滋地說道:“萬歲爺,若是廣西來的奏摺沒有說錯的話,韋澤也是個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的貨色。曾國藩指揮湘軍猛攻安慶,胡林翼此時也已經奪情。只待消滅了江寧的粵匪,廣東的粵匪的覆滅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情。”

  這話很合咸豐的心思,他稍微有了點血色的臉上浮現出些笑容。不過這笑容也只浮現了片刻而已。“若是真如廣西所說,下旨讓其他省的文武官員認真查證此事。”

  咸豐皇帝有著被群臣糊弄的豐富經驗,若真信了這幫文武的話,特別是相信了他們的喜報,那真的是被賣了還要在麻袋裡查錢。他希望能夠得到更多的資訊用來比照一下。

  到了六月初,更多有關石達開與光復軍的資訊傳到了北京。石達開所部發生了大分裂,大批部隊脫離了石達開再次進入湖南與江西。此時太平軍的“李狗”李秀成正帶兵在江西作戰,這批太平軍隨即加入了李秀成的戰鬥序列。劉秀成得到了這一大批部屬後離開江西北上,目的地竟然是鎮江一帶。

  而石達開原本帶兵南下,貌似想進入廣西腹地,遭到地主團練武裝的頑強抵抗之後,隨即轉向四川方向而去。只是他的部眾經過屢次分裂,所剩兵力很是不足。

  至於韋澤,其他省份的情報就顯得語焉不詳起來。能夠確定的是,韋澤的部隊並沒有發生兵變,更沒有明顯的分裂跡象。

  在6月11日,湖南巡撫駱秉章上奏朝廷,韋澤手下的光復軍從韶關出發進兵郴州。光復軍進攻速度極快,此時已經與郴州聯絡不上。而桂陽州也傳來消息,州城附近出現了光復軍軍隊的蹤影,看來光復軍並沒有從郴州出發北上,而是開始西進。

  在同一天,廣西巡撫曹澍鐘的加急奏章也送到了咸豐的面前。光復軍從梧州出發,水陸並進,他們的船隻逆流而上,竟然抵達永安州城,永安州城一日陷落。

  看了這個消息,咸豐皇帝臉色蒼白,他不知道該認可自己對朝廷文武不可靠的判斷,還是應該為光復軍的行動而更加擔心。畢竟五年來,光復軍一直沒有什麼動作。若是一路進軍,或許是小規模的軍事行動。現在兩路進兵,同時殺入廣西和湖南,這樣的行動絕非是小打小鬧。

  仔細看了地圖,聯繫了奏摺上的情況,咸豐蒼白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從永安到郴州,咸豐還有印象。太平軍曾經沖出永安,然後一路轉折殺到郴州。現在光復軍佔領了這兩個地區,很有可能準備重走這條路線。若是咸豐沒有想錯的話,光復軍佔領永安的部隊與從郴州出發進攻桂陽州的部隊,最終會在一個地方匯合。那就是廣西省會桂林。事情真的發展到那一步,廣西將會被光復軍奪走。

  就在咸豐皇帝為自己的想法暗自顫慄的時候,光復軍第四軍軍長雷虎已經站在了桂陽州的城頭。戰鬥毫無意外,光復軍一個師萬余人馬包從郴州出發,包圍了桂陽州城之後,半日就攻破了這座城市。城中的湘軍不過兩千人馬,很快就被全部殲滅。

  戰鬥進行的非常順利,可雷虎的心情並不很好。他的部隊裡面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們大多數都是中低層指揮官。在不久前才算是結束的紀律整風之中,韋澤對於地方主義和山頭主義毫不留情,有地方主義傾向的中高級軍官們統統被送進軍校學習,低級軍官們則是集中整訓。

  送去軍校學習的中高級軍官短期內是不可能出來了,低級軍官如果沒有悔改,就被實施了勸退。或者解甲歸田,或者發放路費走人。總參謀部的人事處很快就選出了新的軍官接掌了這些空缺的位置。

  這些行動完全公開,所以得到晉升機會的軍官們喜悅之余,自然不肯重蹈前任的覆轍。不僅軍中嚴重的地域對抗完全消失,甚至連士兵委員會都組織的不錯。

  士兵們中間的那些地域頭領的“害群之馬”被清除之後,士兵情緒反倒沒有受到太大影響。雷虎與政委親自參與了調研,他們發現其實基層官兵其實沒有真正對抗的意思,只是老鄉中有人領頭,他們礙於面子或者別的理由,不得不參加而已。現在領頭的傢伙被清除一空,大夥反倒鬆了口氣,終於不用在鄉親和軍紀之間做出兩難的選擇啦!

  調查結束之後,雷虎不得不承認韋澤的確抓住了關鍵。韋澤明顯相信基層官兵是懂得道理的,清除了害群之馬後,部隊不僅沒有絲毫反抗,內部反倒更加團結起來。

  這本該是高興的事情,雷虎卻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他萬萬沒想到韋澤竟然能對部隊下如此的“狠手”。那些“害群之馬”之所以能夠存在,不是因為雷虎姑息養奸,而是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戰鬥表現很不錯的官兵。對於這幫人,雷虎不可能沒有愛才之心。

  如果頂頭上司不是韋澤這樣有著絕對權威的人物,雷虎定然不會接受大規模清退官兵的行動,他無論如何都要保下一批人。即便是服從了韋澤的命令,雷虎在戰前也曾經找韋澤談過話,雷虎希望能夠讓一部分人歸隊,在戰鬥中將功折罪。

  韋澤毫不留情的拒絕了雷虎的請求。他板著臉說道:“雷虎同志,你的要求明顯是沒有理順因果關係。我們清退那些同志,不是因為他們打仗不好。是因為他們不能遵守光復軍的紀律。如果你讓他們將功折罪,一部分肯定會認為,不遵守紀律是可以用戰功抵償的。只要有戰功,那什麼都可以幹,什麼紀律都不用怕。這樣的軍隊和太平軍的那些軍頭們有什麼區別呢?你能告訴我麼?”

  這話指出的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雷虎不敢辯駁。光復軍最講紀律,特別是建立起參謀部之後,軍官們在指揮官與參謀之間來回調動,任何軍官們都失去了對自己部隊的絕對掌控權。人事權,財政權,後勤供應統統歸總參謀部所有。想讓部隊獨立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兵為將有的軍頭制度在光復軍中屬於不可觸碰的惡劣禁區,別說嘗試著去做,誰被扣上個軍頭的帽子,整個人的前程就徹底毀了。

  但是那些被清退的人員中有不少都是雷虎很看好的人,所以他心中有著一絲希望,如果部隊的戰鬥打得不是那麼好,雷虎或許可以以這個理由在戰後再為那些同志們說項一下。攻打郴州與桂陽的戰鬥足以證明,部隊的戰鬥力沒有因為失去了一部分戰鬥骨幹而遭受損失。相反,由於紀律性與對作戰命令的服從性增強,戰鬥甚至比以前打得更流暢,更順利。

  看著城下歡呼勝利的部隊,雷虎知道,那些被清退的同志們是沒有重回部隊的可能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4

第155章 入局與出局(十九)

  翟誥是安徽涇縣人,監生出身。1857年由湖南辰沅永靖道道員升任廣西按察使。1858年開缺為候補按察使,仍留湖南辰沅永靖道本任。1860年石達開進軍四川之後,咸豐急調湖南巡撫駱秉章奉命入四川督辦軍務,翟誥就臨時接替了湖南巡撫的職位。

  此時他正在面對自家的老鄉,也是涇縣人出身的翟顯峰。聽著熟悉的鄉音,翟誥不僅沒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鄉情,心中反倒是又警惕又畏懼。

  翟誥覺得翟顯峰只怕是他見過的把長衫穿的最不倫不類的一個人。翟顯峰個頭有170左右,在這個時代裡頭算是高個,而他有著圓圓的臉龐,身上肌肉結實,看著力量十足。無論是行走站立,都給人一種仿佛要把斯文的長袍甩開的模樣。如果翟顯峰此時穿著短衣,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翟巡撫,我軍希望能夠歸還在郴州與桂陽州俘虜的兩千多湘軍,卻不知道你要還是不要?”翟顯峰說話倒是沒有他外表那般強橫,聲音不算很大,語氣甚為從容。

  “你們到底是何意?”翟誥裝出強硬的姿態說道。

  翟顯峰笑道:“如果你說的是一兩年之後的事情,那咱們只怕就在戰場上打得你死我活。如果你問的半年到一年,那麼只要湘軍不南下,我們也沒有北上的意思。哦,當然了,道州等地方我們是要拿下的。我個人建議,你不用派兵去救了。”

  翟誥聽了這麼從容不迫的回答,心中罵道:“你還真當你是官府了不成?”

  既然心中有氣,翟誥回答的很不客氣,“你膽子好大,到了這裡竟然毫不害怕麼?”

  “呵呵!哈哈哈!”翟顯峰大笑起來,“翟大人,這麼說吧,我們以後定然是要進軍湖南的,所以打仗時候怎麼死人那都是公事,殺俘虜那是私事了。你殺我不是問題,你殺了我,我等就會在湖南遍貼榜文,湖南被俘的俘虜會被處死,是因為翟誥殺了我們的使者。如果湖南百姓能夠殺了你,那麼我們立刻就釋放俘虜。殺不了你,只要有人能殺你家人,給我償命。我們也釋放俘虜。不然的話,我們只能就此進行報復,槍決俘虜裡頭的軍官。這筆血仇得算在你翟巡撫的頭上。”

  翟誥聽著這為同鄉兼同姓的對手從容不迫的講述著滿滿的威脅,拍案怒道:“滾出去!”

  翟顯峰施施然起身,把內裡襯了條假辮子的瓜皮帽扣在頭上,從容的走出了談話的後書房。等翟顯峰出了門,由親隨帶著他從後門偷偷離開巡撫衙門之後,翟誥就去旁邊的房間見了駱秉章。

  駱秉章雖然接到了去四川督辦軍務的差事,此時卻沒有去上任。聽翟誥講述了此次會面的內容之後,駱秉章眉頭緊皺沉默不語。若是光復軍完全依靠軍事優勢做出單純的威脅,湖南光復當然可以牙一咬,脖子一梗,破罐破摔的死扛到底。可現在光復軍明確表示要與抓獲的湘軍軍官家族聯絡。

  撫州之戰,光復軍殺了五千湘軍精銳,三河之戰中太平軍殺了五千湘軍精銳,整個湘鄉已經是遍地縞素。郴州與桂陽州兩地有三千多湘軍,光復軍連續攻下兩座城池,湘軍沒有一兵一卒能夠脫逃。若是兩千多湘軍再被屠戮,屠戮的理由竟然是官府不肯贖回俘虜。湖南士紳文人肯定不會放過湖南官府。

  沉思了好一陣,駱秉章咬咬牙,對自己的部下說道:“我這兩天就要去四川,這邊的事情就由你來辦!”

  翟誥聽完這話,心裡頭怒駡,“你這老東西倒是很知道該怎麼跑路啊!丟這麼一個燙手山芋給我!”

  心裡頭怎麼罵,翟誥卻知道自己這個湖南巡撫不過是臨時性過度人選,即便沒犯錯也當不了幾天,所以駱秉章才敢這麼對待自己。

  “駱公,我準備先贖回人來再說!”翟誥直接把話挑明,先把駱秉章逼住,讓他表態。駱秉章惹不起上百湖南士紳家族,他翟誥更加惹不起。這話一定要說道頭裡。

  駱秉章雖然是老狐狸,卻不是完全沒有擔當。聽翟誥說完,他哼了一聲,“先去談吧!”

  當晚,翟顯峰出了住處的後門,進了一抬小轎。轎夫把他抬到了一處大戶宅子的後門,門上沒掌燈,翟顯峰抹黑進了開了一道門縫的後門。接著轎子立刻離開,後門也完全關上。

  前來迎接的還是翟誥,他此時臉上再沒有白天時候的官樣。監生出身,翟誥也算是八面玲瓏。在由親隨緊密包圍的後書房落座之後,翟誥哈哈一笑,說道:“我說老兄,白天是公事,我問你怕不怕死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覺得我真的會那麼沒見識麼?再說,你我既是老鄉,又是同姓。涇縣的翟姓可沒有外來的人。”

  翟顯峰來這裡並非是爭口舌之利,既然翟誥已經軟化了態度,他也笑道:“哈哈,你我現在既然身在兩個陣營,互相試探也是應該的麼。”

  轉眼間,這兩位遠親間的氣氛就顯得撥雲見日了。翟誥問道:“若說我們什麼都不做,你們應該不會就這麼放人吧。”

  翟顯峰也拿出了光復軍的條件,“我們想買茶葉,不是勒索,而是真的買。當然,價錢上你們是賺不到什麼錢的。”

  說完之後,翟顯峰又怕翟誥誤解,他說道:“我們給銀子。不拖欠。若是你們在茶葉裡頭動了手腳,那我們只能寫了榜文遍貼湖南,然後殺人了。”

  翟誥萬萬沒想到光復軍居然提出這麼一個條件,他只覺得極為滑稽。只是看著翟顯峰那認真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所以翟誥也認真地說道:“難道不是贖金麼?”

  翟顯峰搖搖頭,“我們又不是綁票,要贖金做什麼。再說我們不是就做這一單生意,而是想長期做這個茶葉的買賣。打仗歸打仗,生意歸生意。你身為湖南巡撫,總得做點對百姓有好處的事情吧。現在戰火紛飛,茶葉也賣不動,你把湖南的茶葉賣給我們,那幫賣茶的和老哥你好歹也有收入。如果你能打贏我們,你功勞有了,錢也賺了。若是你打不贏我們,那你也該賺的錢賺到了,跑路回家也能當個富家翁。這樣的好事又何必不幹呢?”

  翟誥聽的目瞪口呆,他想不到戰爭這等大事在翟顯峰這位老鄉口中變成了這麼輕鬆的事情。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頭,仔細一想,翟誥才明白過來。翟顯峰所談的這些基於一個觀點:光復軍一定能夠打敗滿清,所以翟誥還是早早的為自己準備出路為上。

  這種想法並沒有讓翟誥感到不安,反倒讓他覺得是個不錯的事情呢。對於自己這個“過渡巡撫”的定位,翟誥早就心知肚明。他問道:“卻是改怎麼換人。”

  翟顯峰拿出了一份文書,翟誥有點遲疑的接過,上面寫了一個方案。光復軍提供被俘人員的清單,這裡頭有些軍官家族就是做茶葉生意的,一些士兵家裡頭也種茶樹。光復軍做了調查,比照平常收購茶葉的最低價格,光復軍從湖南收購茶葉。一個士兵最少要換一擔茶葉。若是湖南方面願意多賣,光復軍也會全部收購。

  當然這裡面還有個非常扯淡的條件,等收到茶葉數量夠了之後,光復軍放人。在此之前,光復軍必須確定,家裡面提供茶葉的每個士兵與軍官的家人必須清楚,光復軍會把茶錢交由這些被俘的湘軍官兵一起帶回。

  翟誥對這條問道:“我說老哥,你這是何意?”

  翟顯峰嘿嘿笑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凡是這等有錢來往的事情,你們官府不過幾刀麼?我們光復軍可不願意背這個黑鍋。誰過的刀,誰負這個責任。”

  “呵呵!”翟誥巡撫被氣樂了。他沒想到窮凶極惡的光復軍居然如此的注重自己的信用。沒等翟鋯說話,翟顯峰繼續說道:“對老兄你,這筆買賣總額度的百分之一,我們會派人送給你。我們買茶葉用鷹洋,給你也是給鷹洋。”

  翟誥巡撫瞪圓了眼睛,吃驚地說道:“你這不是開玩笑吧?”

  翟顯峰擺擺手,“親兄弟明算帳,你能幫忙辦成這單生意,不能不給你好處吧。而且我把我們韋澤都督的話帶給你。一年內我們不太可能北上,老兄你這巡撫只怕也當不了一年。等你不幹巡撫,若是我們打過來,你投降的話,我們保你全家平安。當然,前提是你別上戰場,打仗的時候刀槍不認人。”

  和光復軍打仗還打出一門生意,翟誥巡撫完全無語了。

  秘密會談之後,翟誥前去給駱秉章回稟此事。駱秉章看完了這張紙上的內容之後,恨恨地說道:“這些粵匪竟然想收攬士紳的心!真的是癡心妄想!翟……巡撫,你可質問過他們麼?”

  翟誥答道:“回稟駱大人,在下也說過這話,可光復軍說,大不了他們把這個寫成榜文,在湖南到處傳播。到時候那些士紳家族知道此事,即便不敢明著鬧,卻會私下賣茶給光復軍。若是這麼做了,士紳的怨氣只會對著官府,他們光復軍可沒什麼好怕的!”

  聽了光復軍這麼無恥的話,駱秉章雙眼緊閉,嘴唇繃住,仿佛是擔心自己一開口就會破口大駡起來。過了好一陣,駱秉章才說道:“我後天就走,你來辦此事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4

第156章 入局與出局(二十)

  6月24日,光復軍派人來與現任湖南巡撫翟誥聯絡。得到了駱秉章的示意之後,湖南巡撫翟誥在6月26日就開始召集在長沙的小部分上層官員說了此事。這幫上層官員們當時就大罵光復軍王八蛋。罵完了光復軍,官員們余怒未消,接著大罵那幫被俘的湘軍沒骨氣,不肯在戰場上為國盡忠。

  翟誥巡撫看著湖南官員們義憤填膺的模樣,心裡頭倒也覺得輕鬆了不少。他的確想促成交換戰俘的事情,只是他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個過渡巡撫,根本不用想去指揮動這幫湖南官。既然大夥都反對這件事,翟誥也就死了這條心。

  26日當晚,就有四名低級官員到翟誥府裡拜訪。見到了翟誥,官員們都帶著悲切的神情說,他們的親戚可能在郴州或者桂陽州被俘虜,請求翟誥大人能夠網開一面,讓他們籌集了茶葉去換人。

  翟誥大人雖然沒在長沙做官,卻也是在官場混了這久的人。他和藹可親的將光復軍提出的條件向這些官員講述了一遍。官員們臉上悲切的神色大大消退,他們關注的焦點就放在了“光復軍到底是要買茶葉,還是要要這些人用茶葉贖人”這個很明確的問題上。

  大家都是混官場的人,誰都不是傻瓜。翟誥巡撫認得清楚,這裡官員頭頗有幾個人所屬的派系頭子,就是白天破口大駡的高級官員。翟誥並沒有廣為擴散這些消息,現在這些官員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定然是白天破口大駡的官員授意的。

  得到了翟誥大人的確定光復軍不是要贖金,而是買茶葉之後,官員們就懇求翟巡撫能夠給文書,讓他們一路上不要再繳納厘金。曾國藩為了謀取軍費,在湖北江西等地大搞厘金制度。前任湖南巡撫駱秉章與曾國藩勢同水火,可在借鑒“先進經驗”的時候卻不甘人後。湖南自然也實施了“厘金制度”。各種關卡林立,想販賣東西那是層層稅收。

  翟誥巡撫很清楚,光復軍即便是以低價收購茶葉,只要能夠不厘金,只要光復軍能夠按照約定給鷹洋結算,這筆賣茶的錢已經是極大的賺頭。只要拿到翟誥巡撫的批示,“贖回戰俘”這個藉口能夠一路不交厘金。不少機靈的官員看中的就是這個機會。

  官場上自然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翟誥大人給了官文,這幫官員們喜滋滋的千恩萬謝的走了。

  隨著時間的退役,光復軍並沒有北上的跡象,而是一路西進。在光復軍兵鋒直指廣西的時候,前來找翟誥的湖南官員卻越來越多的。很多人說自己的親戚被抓,能否用茶葉去換人。翟誥巡撫又不是傻瓜,他追問那些官員,到底是這些官員的什麼親戚被抓了?得到的答案要麼是語焉不詳,要麼就是八竿子能打著,或者八杆子都打不著的親戚。

  這幾年戰火紛飛,厘金橫行。盛產茶葉的湖南周邊到處都在打仗,茶葉市場幾乎到了覆滅的邊緣。長江航道已經中斷,正當的茶葉商早就關門歇業。剩下富貴險中求的茶葉商人們只能向官軍、湘軍、太平軍繳納各種“厘金”“護送費”才能把產業送到長江下游。導致了產地的茶葉價格全面跳水,需求地的茶葉價格飆升。

  到了7月中旬,幾年來始終死水一潭的湖南本地茶葉市場從突然開始重新啟動了。先是出現大量收購新茶的人群。接著去年的秋茶也開始有人收購,最後連去年的春茶都有人開始購買。掌握了第一手最新資料的官員們帶頭,從湖南各地收購的茶葉開始向著郴州進發。

  翟誥大人發現,他還沒來得及按照光復軍給的名單通知到湖南各地的士紳百姓那裡,就已經有不少官員派人運送茶葉踏上了“贖人”之路。儘管到7月底,光復軍還沒有釋放任何一名湘軍被俘人員。在湘軍家屬們得到翟誥巡撫的通知之前,已經有大概一萬擔茶葉送到了郴州“拯救”被俘湘軍。

  必須說明的是,翟誥巡撫並非傻瓜,為了洗脫自己,他是真的竭盡全力把消息傳播給了湘軍親人。那幫有茶山,或者自己種茶的湘軍家屬得到消息的時候,很多人發現自己不久前已經喜滋滋的把能夠拯救自家親人性命的茶葉給賣出去了大半。事關親人,更重要的是有錢可掙,巡撫網開一面,允許他們只交一次稅金,就可以運茶去換會親人。

  進入8月之後,與茶葉這個商品有關的湖南相關人員全面動員起來,借著贖回俘虜的大義名分,大量茶葉輸入了光復軍控制的郴州。經過光復軍的檢驗,分級,然後給這幫傢伙們應得的費用。

  前來感謝翟誥大人“救命之恩”的官員是越來越多,每個人都帶了些銀票或者乾脆直接送來各種無比沉重的“點心”。既然翟大人對大家有恩,大夥當然得報恩啦。

  翟誥巡撫本以為這件事各方都得分點肥,他自己能掙個幾千兩銀子就是極限了。他萬萬沒想到,湖南官場大部分官員都介入了此事。對滿清官場來說,介入的人越多,反倒越安全。而且這次的理由是如此的光明正大,皇帝就算是知道了,總不能說不讓贖人吧。最終翟誥大人不僅如願以償的贖回了兩千多名湘軍官兵,還摟到手裡頭八萬兩銀子。之所以只有這麼點,是因為翟誥巡撫膽小,很多可拿可不拿的錢他都選擇不拿。

  事實證明,翟誥巡撫選擇在戰略上相信自己那位在光復軍中的同鄉兼同姓是很睿智的決定。到了9月,光復軍已經攻破了桂林、百色等要地。將整個廣西的清軍一掃而空。廣西巡撫曹澍鐘等文武大員無一得脫。可廣西打得沸反盈天,湖南依舊十分平靜。光復軍始終沒有北上作戰。

  確定了廣西落入了光復軍手中之後。翟誥就知道自己湖南巡撫的官是做到頭了。他並不戀棧,在過渡巡撫位置上賺了幾萬兩銀子的事情讓他極為滿意。贖回湘軍的事情更讓他在士紳階層中得到了愛民如子的美譽。真的是名利雙收。面對這樣的大成功,翟大人沒有得意忘形。相反,他整個人看起來反倒是更加沉穩起來。翟誥很清楚,這樣的成功不是靠他自己的能耐,而是光復軍營運出的巨大勝利。湖南是最講“道義”最講“聖人之道”的省份,可光復軍只是給了這些人一個能夠滿足他們的理由,這些人就為了自家利益完全不在乎與光復軍做買賣。這個現實讓翟誥大開眼界。

  幾個月的茶葉銷售狂潮來得快去的也快,素有“知人”之名,當過湖南巡撫的毛鴻賓再次出任湖南巡撫。他一上任就立刻對郴州光復軍實施了緊逼的政策,一度打通的茶葉貿易線很快被掐斷。

  從朝廷的角度來看,光復軍奪取了廣西,又佔據了湖南西南部的幾個城市,從而穩固獲得了進入湖南的前進基地。廣西剛奪下,光復軍可能不會立刻進兵。可他們也不用永遠縮在兩廣不動彈。等到光復軍準備北上的時候,湘軍又準備如何應對呢?

  被釋放的湘軍描述了一場可怕的戰鬥,光復軍的炮如同不要錢般猛放,每一顆炮彈落地之後都會爆炸。這讓聚集在一起的湘軍遭到了可怕的損失。湘軍對面的光復軍的確在放槍,湘軍卻看不到光復軍的所在。沒等湘軍弄明白,光復軍卻如同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頃刻就出現在湘軍面前。戰鬥就這麼糊裡糊塗的輸掉了。到湘軍舉手投降的時候,他們也沒搞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樣的描述淡化了戰爭的血腥,反倒塑造出一支宛若鬼神的光復軍來。湘軍沒有太多與光復軍交手的機會,湖南文武對光復軍完全搞不明白了。

  曾國藩很快就給了湖南發來了信,信中建議湖南方面暫時嚴守城池,不要與光復軍貿然開戰。湘軍已經開始圍攻安慶,攻下安慶,就能打開進攻皖南和太平天國首都的大門。曾國藩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他在信中告訴湖南文武,韋澤既然對兩廣如此感興趣,特別是對貧困的廣西如此有興趣,那就讓他在廣西先待著。解決了太平天國之後,滿清全國的兵力都能聚集起來圍殲光復軍,到時候拿人堆也把光復軍堆死了。

  見曾國藩如此堅定,湖南文武們也只能認同曾國藩的建議。他們加強了在湖南中部的防禦,只希望光復軍能夠像曾國藩說的那樣,把全部精力放在貧瘠的廣西。

  曾國藩料對了,韋澤的確沒有立刻進軍湖南的計畫。廣西、雲貴都是盛產茶葉的地方。與廣西毗鄰的越南又是光復軍重要的稻米來源。此時還有件事纏住了韋澤的手腳。法國人在越南南部努力擴大勢力範圍,光復軍想去暹羅,也就是泰國購買大米。就必須在法國人眼皮底下通過,光復軍的海軍暫時沒有能力一舉殲滅法國人的艦隊。而且韋澤現在也沒有殲滅法國人的意思。光復都督府的外交部門正在與法國人談判,希望法國能夠確保中國到暹羅航路的暢通與安全。

  “都督,為何不對法國人動手?”總參謀部對韋澤的態度不甚理解。

  韋澤給出了答案,“我並非對越南沒有興趣,所以讓法國人先入侵越南,割取越南的土地。我們可以在越南哀求的時候出面調停一下,讓法國人不要胃口太大。等雙方的土地穩定下來,我們再與法國人開戰,從法國人手中奪取土地。”

  光復軍高層都不認為韋澤是什麼好人。但是聽了韋澤的這個戰略構想之後,大家都覺得以後不要用“善惡”這個標準去評價韋澤了。甚至超出了普通的壞人範疇。從道理上講,韋澤沒有入侵越南,韋澤沒有欺壓越南。韋澤與法國的戰爭和越南無關。韋澤的決定冠冕堂皇,絕無失理的地方。但這僅僅是從道理上講而已。大家的心裡話大概是這樣的,“玩越南人也不能這麼玩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5

第157章 入局與出局(二十一)

  很多年後,關於亞洲第一條鐵路所在的國家是越南還是中國,這個問題爭論不休。但是第一條鐵路是貨運鐵路的,這個結論倒是無人質疑。

  光復都督府從英國進口了蒸汽機頭,在越南鴻基港到宏基煤礦之間修建起了一條很短的貨運鐵路。在這條鐵路完工後沒多久,佛山鋼鐵中心到港口之間的鐵路也建成了。煤炭與礦石再無須用大車拉,火車很輕鬆的就將堆積如山的礦石運到了鋼鐵廠進行冶煉。

  這是中國與英國之間很重要的一次貿易,英國通過向中國出口技術、設備、工程師的説明,一次性賺取了幾十萬兩銀子。除了英國香港方面得到了嘉獎,光復都督府的交通部裡頭也出現了鐵路局的正式單位。

  中英之間都不認為對方是自己的朋友。儘管英國唐寧街那邊分析了中國局面之後,認為英國方面暫時沒有必要出動十萬大軍踏平廣東的光復都督府。不過這僅僅代表了英國中央政府不想勞師遠征,並不代表英國中央政府就真的明白遠東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在香港的英國人員從法國那邊得知光復都督府正在和法國佬私下談判的時候,立刻就激動起來。中法打過一仗,法國與中國任何一方在遠東的損失都能有效便宜了英國人,所以英國人很樂見法國人被揍滿臉是血的慘狀。基於同樣的道理,任何兩個強國完全繞過英國進行談判,都會讓英國方面極為緊張。

  英國拼命的想弄清楚光復都督府和法國佬到底在談什麼。他們請光復都督府外交部長洪仁玕喝茶的時候問過這個問題,洪仁玕只說了一句話,無可奉告。

  法國方面被英國佬滲透的比較離開,他們很快從法國那邊的到了消息。光復都督府準備開闢一條到暹羅的商業航路,這條航路在法國佬的眼皮底下經過,如果不能與法國在越南南部的勢力達成和平的共識,光復軍對這條航路的安全並不放心。

  據英國方面得到的消息,談判進行的很不順利。在九龍地區吃過大虧的法國人獅子大開口,要求光復都督府賠償法國人的損失的同時,接受很多法國佬的條件。光復都督府立刻告訴法國佬,不同意的話,那光復都督府就只能派兵去越南南部幫著越南人打仗。把法國佬攆出越南之後,光復軍想怎麼航行就能怎麼航行。

  見到兩個大國之間有矛盾,英國人高興壞了。歐洲攪屎棍最擅長的就是在這些事情裡頭摻乎,矛盾焦點聚集在海上,那可是英國最擅長的領域。

  1860年的9月1日,法國與英國駐廣州的領事一起去見光復都督府外交部長洪仁玕,英國公開提出,“不接受光復軍在海上與法國人進行任何軍事衝突。”洪仁玕一聽就愣住了,光復軍原本就沒有準備出動海軍和法國打海戰。天知道英國佬從哪裡得來的這種狗屎消息。

  就在洪仁玕沒弄明白英國人意思的時候,一起出席會議的外交部裡頭負責軍事內容的代表左志丹很敏銳地說道:“英國方面是不接受我們從海上運兵到越南南部作戰麼?”

  英國代表眨巴了一下眼睛,以他們對洪仁玕的瞭解,這個人懂些歐洲的局面,但是並不是一個非常機敏的人。所以英國準備放出一些比較模糊的信號,盡可能把水攪渾。沒想到的是,中國方面竟然有人能夠直接點出問題的核心。這可就把英國佬原本的計畫給打亂了。

  所以英國代表說道:“我們反對對法國的軍事攻擊。”

  “那就是說你們不反對法國對中國的軍事攻擊嘍?”左志丹說道。

  英國代表只是冷笑一聲,卻沒有回答。他也沒想到光復軍竟然步步緊逼,外交場合上把矛盾說的如此明白實在是一種很失敗的行動。

  然而左志丹明顯和英國佬的想法不同,他沖著法國代表微笑一下,用毫無敵意的語氣說道:“我怎麼沒聽說法國和英國合併的消息呢?或者是英國肯無條件的為法國打仗麼?還是現在英國為法國打仗不收錢,不收好處了?”

  法國也是有尊嚴的大國,即便是外交人員總算是有點涵養的,被這麼一通嘲諷,法國代表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可此次法國方面的確有借助英國人力量的意思,被光復軍這麼嘲諷,法國也只能暫時認了。以法國在遠東的軍事力量,他們沒有能夠獨立與光復軍作戰的本錢。

  左志丹倒也沒有繼續追擊下去,他說道:“我們和法國方面進行有關航道的交涉,目的是為了和平而不是戰爭。我知道法國和英國大國百年戰爭,英國人看著快打贏的時候,聖女貞德帶領法軍又獲得了一連串的勝利。扭轉了戰局。後來英國人把貞德抓住,以她是巫女為理由,把貞德給燒死了。但是打了一百年,最後不是還得和平麼?我也知道法蘭西革命之後,英國參與到反法同盟裡頭去。先是與法國共和政府打仗,然後又和法蘭西帝國皇帝拿破崙打仗,打了十幾年,最後不也和平了麼……”

  聽著光復軍代表侃侃而談有關英國與法國的舊賬,英國代表實在是沒想到在遠東竟然有如此熟悉英法歷史的人物,這個人物竟然連法國的聖女貞德的事情都清楚。英國代表扭頭看了看法國代表,卻見法國代表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看來這番話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

  “戰爭目標是為了和平,各方投入戰爭都是為了自己一方希望的和平。所以才有談判,才有基於戰爭實力的對和平的嘗試。我們光復軍很清楚,如果打不贏,那就談不贏。所以法國代表提出軍事威脅的時候,我們也得展現一下我們的力量。我想對法國代表再說一次,如果我們真的是以戰爭為目的,那麼我們什麼都不用展現,直接找最好的時機開打就行了。我們展現這個力量,恰恰是我們不想用這個力量。”左志丹說的認真,法國代表也逐漸聽了進去。法國自然看不起中國,即便是現實中吃了大虧,知道光復軍的軍事力量並非法國能夠敵對的,法國還是把中國看成一個野蠻的國家。現在聽到了歐洲談判中才能聽到的對戰爭與和平的講述,法國代表的感覺開始有些不同了。

  如果法國能夠在軍事上壓倒中國,光復軍代表即便能舌燦蓮花,法國方面也不會當作耳旁風。現在光復軍的確有能力在越南南部投入兵力,進而擊敗法國軍隊,那麼中國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國家,而不是一個隻知道用戰爭解決問題的國家。對法國來講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最後,左志丹說道:“我們願意和法國在只有關中法之間的問題上進行談判,雙方達成一個和平的協議。我不是很理解英國方面為什麼在這個追求和平的談判中提出戰爭威脅!”

  說完之後,左志丹目不轉睛的看著英國代表,臉上滿是挑釁的意味。

  英國代表心中大怒,他認為光復都督府代表所說的話裡頭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向法國人表示,中國並不想與法國打仗,另一個則是利用英法歷史上的恩怨來挑撥兩者之間的關係。這兩重意思的目的都是為了讓法國人單獨與中國人進行談判,把英國派出在談判之外。

  對於世界霸主英國來說,他可以接受失敗。在崛起的道路上,英國人接受過無數次的失敗。但是英國人卻不能接受自己被排除在其他強國之外,如果其他強國能夠自行解決雙方的問題,就會對英國產生排斥。英國能夠崛起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作為歐洲攪屎棍,他成功的介入了歐洲幾乎每一次的矛盾與衝突,使得歐洲各方爭鬥不休。從而一步步的建立起英國對歐洲大陸的絕對影響力。一旦失去了這樣的影響力,歐洲大陸自己解決歐洲大陸內部的問題,英國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那樣的結局會非常慘。

  所以英國代表趕緊說道:“我們就先談到這裡吧。休息一下!”

  休息的中間,英國代表極力向法國方面闡述光復都督府是多麼的不可靠,野蠻的東方人是多麼的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作為歐洲國家,英法在東方的擴張必須依靠歐洲人自己的力量。

  法國方面無論心裡面怎麼想,總得給英國人點面子。在越南的擴張是法國很重要的突破方向,與英國人的合作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休息之後的談判毫無進展,最後就這麼草草結束了。

  會議結束之後,左志丹參加了外交部的內部討論會。討論完之後,他就前去求見韋澤。向韋澤彙報完了談判過程,左志丹說道:“都督,您給我的資料,還有談話大綱,看來真的太管用了。法國方面明顯沒有最初那種完全依靠英國人的態度。”

  “這個不重要,該退場的都會退場。你現在趕緊熟悉一下工作,以後外交部裡頭你得多承擔責任!”韋澤說道。

  “更多責任?”左志丹重複了一遍。

  聽左志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韋澤進一步說道:“對!石達開退場了,廣西的大成國也退場了。以後還會有繼續退場的。這時代變化了。我從來很相信同志們,所以我不想讓同志們做些痛苦的選擇。洪仁玕同志是個好同志,我們要格外的愛護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9 00:15

第158章 入局與出局(二十二)

  “我們並不指望法國方面給我們任何支持,我們所希望的不過是法國海軍不要和攻擊我們的民船而已。如果貴方認為這超過了貴方的底線,我方就退無可退。”左志丹有些精疲力竭地說道。

  中法之間的談判進行的非常不順利,法國還是歐洲那套強盜邏輯,你現在沒有能夠用海軍壓倒我,我就得漫天要價。所以法國人提出了一大堆的條件,就是不說不用軍艦攻擊光復軍的商船船隊。

  “你們既然向越南提供武器,說明你們根本沒有與我們和平相處的態度。”法國代表就始終是咬著屎厥打滴流。他們堅決要求中國承認法國在越南的擴張,認同法國在越南的擴張。

  這些問題爭吵過太多次,左志丹連生氣的感覺都沒有了,他跟複讀機一樣說道:“你們向滿清方面出售武器的行為,就是你們願意與我們和平相處的態度了麼?”

  “清國朝廷是中國的官方政府,我們與官方政府做生意有什麼問題麼?”法國代表也堅持不懈的維持著法國的態度。

  經過半天毫無意義的爭論,左志丹疲憊的表示明天再談。法國方面的代表看來也累的夠嗆,這幾天來雙方反復爭吵,總算是爭吵出了一個底線。光復軍要求不受任何影響的開闢與暹羅的貿易線,而法國方面要求光復軍不能支持越南政府,明確支持法國方面在越南身上切一刀。

  外交部得到任務是讓法國人公開同意不用艦隊攻擊廣東到暹羅的海上貿易線。前幾次談判中,韋澤就已經明確表態,光復軍可以對法國與越南之間的軍事衝突不聞不問,也不會派遣軍隊介入法國與越南之間的戰爭。法國人卻不用指望光復軍公開支持法國人入侵越南的戰略,更不用指望光復軍讚賞乃至幫助法國實施侵佔越南領土的行動。

  洪仁玕還是抱著外交先行的意見,召開會議的時候努力想找出能夠說服法國人的方法。倒是左志丹提出了完全不同的想法,“啞巴蚊子咬死人,法國人這嗡嗡叫的厲害,只怕他們心裡頭也是害怕。我覺得咱們談到這裡也就夠了,直接派遣軍艦護送商船隊去暹羅開始談大米貿易。法國人敢對咱們的船隊動手,咱們反倒有的談了!”

  一聽這種用具體行動試探法國人底線的建議出來,洪仁玕連忙表示反對,“造一艘船得花費多少錢財,若是法國人真的對咱們動手,那損失就未免太大。”

  現在外交部的確不知道法國人的態度,提及了萬一發生的軍事衝突會帶來的損失,連左志丹也不敢自作主張。所幸此時光復都督府已經遷回了廣州,與法國人談完之後就可以回去彙報,若是光復都督府的總部還在佛山,那中間的周折可就大了。

  接到了報告之後,韋澤本想把議題拿到總參謀部討論,不過想了想,他決定先去常委會上討論此事。

  這幾天外交部多次向常委會彙報談判內容,聽了與前幾天毫無差別的彙報,一度對法國人的囂張極為惱火的常委會眾人也都懶得再發火。財政部長李玉昌說道:“都督,我們就算是無法打通去暹羅的航線,日子也不會比現在差。怕他們作甚?而且近期的軍費預算已經花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有戰爭,我們的財政預算只怕就要出赤字了!”

  此時已經進去了1860年的9月,再過三個月,1861年的財政預算會議就會召開,到了3月,春節過去,1860財政年度就算是正式結束。在這麼一個關口,財政部長的反應自然是暫且把問題壓下去。從湖南與廣西收購茶葉的商路沒能完全確定,財政預算中尚且不能把1861年收購茶葉的錢給列入其中,所以財政部對於任何指出都很是謹慎。

  “現在即便是和法國人發生了衝突,我們也不用立刻與法國人開戰。若是沒有和法國人發生軍事衝突,今年就能開闢通往暹羅的大米生意。我們這次去廣西打仗靠的就是來自越南的大米與煤炭。若是今年能夠開闢新的大米來源,明年我們就能放心在廣西佈局了。”說話的是政法委的林阿生,這位素來沉穩的老兵倒是支持行動為先。

  財政部長李玉昌立刻反對道:“仗打起來,我們只怕立刻就會有船隻的損失。現在跑海運的多數是蒸汽船,損失之後可不是小數目啊!”

  “若是不打仗,越南怎麼會心甘情願的和我們做生意?”林阿生依舊是言簡意賅,說完之後,他看向了其他常委,“卻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接受這個事實?”

  其他常委們一一發言,大家在發言中都比較支持林阿生的意見。1860年年景很普通,政府收入剛夠喂飽地方上的軍隊和工人。而光復軍出動了兩個軍,十萬部隊,發動了攻佔廣西的軍事行動。為了不與地方上有過多衝突,部隊後勤靠的就是通過水路運輸的越南大米。靠了來自越南的煤炭與大米,這麼大的軍事行動對廣東的糧價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越南人這麼心甘情願的用大米換步槍,正是因為法國人不斷的打越南阮朝,光復軍又如同約定那般控制了中越邊境。為了抵抗法國人的進攻,阮朝哭著喊著請求光復軍出售武器彈藥。

  打通與暹羅之間的大米貿易線,就能夠確保有更多的大米進入兩廣市場。十年連綿不斷的戰火把廣西打得稀爛,充足的大米供應不僅能維持地方上軍事行動,甚至能夠平抑廣西暴漲的糧食價格。

  商業部長李維斯是軍人出身,雖然他是財政部長李玉昌的侄子,但是李維斯公開反對李玉昌的想法,他說道:“打下廣西,想恢復廣西秩序,需要更多的糧食和物資運進去,需要把廣西的茶葉給買出來。我是覺得暹羅大米在此間意義重大。”

  見到自己的侄子都公開反對自己,李玉昌臉色難看,卻沒有任何放棄的意思,“我還是覺得謹慎一些。如果到了明年,只要不繼續對外打仗,我們就可以編出來對南方作戰的預算來。我們現在的造船廠已經滿負荷工作,用上了煤氣燈之後,一天二十四小時四班倒的幹過。即便如此,造出來的船還不夠用。若是一打仗,損失的那些船得多久才能造出來呢?”

  韋澤靜靜的聽著,儘管常委會中軍人出身的人員佔據了絕大多數。可韋澤才是軍隊的真正代表。身為光復會會長,韋澤的意見往往就能代表了光復會的意見。看到常委會中主張採取試探性行動的人佔據了多數,韋澤才發話了,“我個人比較支持左志丹同志的看法,啞巴蚊子咬死人。法國人這麼叫喚,說明他們認同我們在這個地區是有著重大發言權的大國。既然如此,只要有軍艦護航,法國人未必真的敢攻擊我們的民船。畢竟這些民船並不是去介入法國與越南戰爭的。如果他們真的介入,我們也只能證明我們是有能力決定越南命運的大國。大國的地位從來不是談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常委們很認同韋澤的想法,可眼瞅著採取試探措施的意見就要通過的時候,李玉昌依舊頑強的表示了反對,“都督,大國地位是打出來的,可錢卻不是打出來的。我們這幾年通過貿易賺了大量的錢,法國可不是小國,英國人又明顯傾向於法國的立場。英國人前一段已經單獨向我們表示,如果中法發生戰爭,英國就只能保持獨立了。也就是說,英國人就會中斷和我們的貿易。那時候咱們的損失可就不止是這麼一點半點。”

  李玉昌雖然是對韋澤說的這話,林阿生卻接過了這話,“你把英國人搬出來算什麼?真的打起來,我們已經不怕英國人了。”

  李玉昌立刻反駁道:“我們不怕英國人,卻不等於我們能消滅英國人。都督也說過,英國人的港口遍佈全球,我們可以用軍事手段抵抗英國人的進攻,可我們又不能用軍事手段逼迫英國人和我們做買賣。如果真的想用軍事手段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咱們好歹也拖幾年,等咱們的海軍起來了,那時候就算是英國人想和咱們作梗,咱們海軍把英國人打出這片海域不就行了。不過是幾年時間,何必要著急這一時半時呢?”

  李維斯見李玉昌是決定頑抗到底,他半是解圍,半是詢問地說道:“我們派人嘗試去開闢海上航線,又不是一定要打仗。也許法國人根本就不會和咱們打呢?即便有了衝突,咱們也不用立刻付諸武力。”

  “若是不能立刻付諸武力,那法國人打了我們的船隊之後指揮變本加厲。若是無端助長了法國的氣焰,我等何苦來呢?”李玉昌竟然拿出了非常有見解的態度出來。

  韋澤原本只是想在常委會上討論一下這個問題,看看大夥的態度是什麼樣的。其他人的態度都如同韋澤所想,可李玉昌無論是見識,還是對政戰的觀點實在是超出了韋澤以前對李玉昌的看法。對這個問題,韋澤心中甚是疑惑。到底是韋澤以前看錯了李玉昌,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韋澤對此倒是有了極大的興趣,他初步判斷,李玉昌或許是手下新召集了什麼了不起的幕僚。想來想去,韋澤竟然想不出會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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