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重返大隋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本)

 
王烏鴉 2018-3-12 13:42: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8 7900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3

第359章 放棄懷荒

  “突厥總是我大隋朝廷心腹之患,這次突厥人敢大舉來犯,卻正是自尋死路。這一次,朝廷集結五十萬重兵,另號令諸部蕃兵,必然將他一戰剿滅。我們幽州府為東路戰區,你們以為如何?”易風將目光首先掃向太孫洗馬薛道衡。

  今年五十九歲的新任太孫洗馬是當今文壇領袖,為時人稱為詩人中成就最高名氣最大者。他出生于河東的官僚士族,雖然六歲時父母俱亡,但專精好學,曆仕北齊、北周、隋王朝,曾經與李德林、盧思道三人並為文壇領袖。薛道衡曾參與平定三總管之亂,平陳之役等,在朝中也先後擔任過內史舍人等,最高做到了內史省的副長官內史侍郎。尤其是因為其極高的才名以及在士林中的威望,為朝中的宰相大臣以及太子和諸王的交好。不過後來因為得罪了楊廣,最終被貶出朝除名流放嶺南。去歲末才剛剛回到京師,這次被皇帝特授為太孫洗馬。

  不過出身世家,天資早慧,成年後文名大著成為一代文章宗師的薛道衡,曆仕齊周隋三朝,實際上卻在每一朝中都主要從事秘書工作。但對易風來說,這人雖然曾被貶官流放,但他文壇領袖的身份卻不容輕視的。他能進入太孫府,易風是非常歡迎的,對於這號人物,就算是供著他也願意。這並非是易風也是個愛慕其才名的,而是所謂千金市骨,這樣的名望人物好好供著,今後也能吸引招募更多的文人士子到帳下效力。說起來,如今太孫府新到任的那八舍人六學士,都屬於薛道衡的後輩門生級的,雖然在一起工作了,但見了面還得點頭躬腰尊稱聲先生。

  不過沒出易風所料,薛道衡這人,人都稱他善於作文,也善於謀事,雖然幹了一輩子的秘書工作,但是卻很有政治遠見和軍事謀略,只是卻不善於謀身。用句現代通俗點的話,這人智商極高,但情商方面就差了一點,因此當初才會不知不覺中把楊廣給得罪狠了。薛道衡在北齊之時,就曾經有不少極富遠見的謀略上奏,用以對抗北周的侵犯,可惜當時北齊朝政糜爛,根本沒有人採納。易風對於薛道衡也是聞名已久,一見到皇帝把他調到自己身邊,當下就派了自己的情報機構全力收集他的資料,在見到了許多當初薛道衡在北齊為官時的一些奏章後,他也不禁為這樣一個人才而歎息。現在既然到了自己的身邊,他當然不能再只是讓他當一個秘書寫些駢四驪六的華麗詞藻文章而已。

  太孫洗馬和太子洗馬一樣,都是輔佐儲君,教儲君政事,文理的官員。屬於太孫府門下坊六局中司經局的長官,按例有六位,皇帝給易風選了四位,李綱薛道衡包愷和王儒,目前李綱還在東宮辦交接,包愷和王通都是當世大儒,並沒有馬上回復,眼下到任的也只有薛道衡一人而已。至於太孫府中二坊三寺的左右庶子,家令寺率更寺僕寺的令丞等官員,卻還都暫時空缺著。說來,薛道衡目前在易風身邊,還倒是太孫府裡除了那六位兼職的太孫傅外,比較重要的一人了。聽到易風問他這個問題,想了一想,便答道:“突厥人無城郭,無倉廩,遷徙不定,難以制之。若是主動進攻,那麼大軍深入,糧秣便難以為繼。得其地不宜耕種五穀,得其民也難以馴服教養,若征討,利少弊多。”

  他先提出了一些征討突厥的弊端,但話語卻又來了個轉折。

  “不過,如今按太孫剛才所說的,突厥人桀驁不馴,本朝立國以後,突厥人曾經幾次入犯,雖然先後敗於我朝,並因內部可汗繼承等問題而導致分裂,又在陛下的英明謀略下,離強合弱分化打擊,其勢漸消。然眼下東西突厥卻竟然又有聯合之勢,這卻是無法坐視的。幸好突厥人不懂什麼叫韜光養晦,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什麼叫好了傷疤忘了疼,剛經歷了幾年的休養生息,人口牲畜恢復了,其狼子野心便又顯露出來了。臣覺得,其實就如太孫殿下所言,這次突厥人的進攻其實對我們是大有好處的。如果突厥人懂得隱忍,他們再多休養生息個十年二十年,到時一朝反叛,我們可能就很難制服。但是現在嘛,他們雖然有所恢復,但依然不復當年統一之時。眼下這時他們冒著反叛,正是我們一舉將他們打下去的時候。尤其是這些突厥人,一有了反念,便再也坐不住,囂張的調集著部落兵馬就要入犯,想要搶劫中原的花花世界,掠奪錢帛子女。如此一來,卻正是自尋死路。朝廷只需要調集兵馬,陳兵邊境之上,以逸待勞,根本不需要勞師遠征,深入不毛草原千里,也沒有了後勤輜重運輸之難,直接就可以在邊境上,憑著是堅城要塞,將那些野蠻的突厥人撞的粉碎。”

  薛道衡的這番話一出,讓易風很是滿意。雖然他說了這麼多,都是贊同自己的意思,未免有些拍馬屁的嫌疑,但卻也正是把自己想說的給說了出來。他的眼光依然敏銳,對突厥人的進攻把握的很准,分析的很到位。

  易風讚賞著點頭,笑道:“此次與突厥之戰,朝廷打算分為兩個階段,第一步就是防守,第二步則是反擊。先把突厥人放近了來,把他們都吸引到邊疆的關城要塞之下,利用我們的城牆,利用我們的要塞,利用我們的本土作戰優勢,消耗突厥人的力量。等這個相持階段渡過之後,等到突厥人在我們的銅牆鐵壁之下撞的滿頭是包,撞的頭暈眼花,撞的絕望的時候,就是我們反擊的時候到了。到時候,我們要把這些野蠻而又囂張的突厥人送進絕望的深淵,一戰征服這些野蠻胡人。”

  “只是這次殿下乃是東路元帥,而東路軍統領的正是如今新設的幽州總管府諸府州兵馬,按陛下的要求,殿下所率東路軍的任務是鎮守幽燕,為中路軍的預備兵馬以及防範遼東的高句麗趁火打劫。這次的大戰,只怕突厥人並不會打到東路來。”太孫舍人封德彝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封德彝姓封名倫字德彝,比易風還大了十二歲,河北人,北齊太子太保封隆之之孫,當今宰相楊素的侄女婿。早先楊素江南平叛之時,為楊素征辟為行軍記室,作事很得楊素欣賞。後來楊素督造仁壽宮,他表奏封德彝為土木監。仁壽宮建造之時,工期十分緊張,為此死了大量的民夫,楊素將他們直接填為宮殿之基。楊素與封德彝僅用很短的時間就完成了仁壽宮的建造,而且將之建造的十分的奢華。楊堅派宰相高熲前去查驗後,回來報說太過奢華還說了死了很多人的事情,引得楊堅很不高興。楊堅親自去了仁壽宮後,回來便要問楊素的罪,當時是封德彝給楊素出了對策,讓他去找皇后獨孤氏,說是天子夫婦辛苦大半輩子,如今天下盛世,皇帝夫婦也當享受一下。後來獨孤皇后替楊素出面說了話,楊素不但沒有獲罪,反而獲得了天子賞賜,信任更進一步,之後終於做上了右僕射的高位。

  自那以後,楊素對封德彝越發的滿意,把自己的侄女也嫁給了封德彝,還舉薦他出任了內史舍人。不過就在去年,封德彝參與東征,隨周法尚的水師渡海攻高麗,結果卻倒楣的遇上了風暴,船隻被擊破,當時他落海後抱著一塊碎木板在海上飄浮,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後來一想到楊素曾經拍著自己的坐榻對他說過的那句話,“封郎一定能坐上我這個位子。”他便又挺了過來,最後在海上飄浮了十幾天後,他終於隨海浪飄到了海岸邊,劫後餘生。不過雖然撿回條命,可因為東征失敗,卻也因此受到了些牽連,這次能入太孫府,也是不容易。

  “所謂不打無準備之仗,封舍人又如何就能料定,突厥人一定不會進犯東路呢?何況有備無患,雖然說如今三蕃歸附,使得我們幽州府的北面大為安全,但也不代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尤其我們的武媯二州,更是處於重要的關口,這裡連通草原和河東河北,歷來都是草原入侵中原的常用路線。若是武媯一失,那麼突厥人就可以從這個重要的戰略山口,突入中路軍的側後方,不管是直接入侵河北,還是繞道攻擊太原,或者是雁門關的後方,這都是十分危險的。我們既然是此次北伐的東路戰區,那麼我們就不能僅僅把自己當成是中路軍的預備隊,我們不但得守好我們的地盤,不失一寸土地一座城池,我們還得做好準備,隨時可以主動出擊。”

  封德彝見皇太孫如此語氣嚴厲的反駁他,心頭怦怦亂跳。他是太孫舍人,從六品的品階,掌的是太孫府的書令表啟,雖然說也還算是個重要的太孫府屬官,可太孫府裡有整整八個太孫舍人,人人都跟他差不多一樣出身不凡才名著著。他剛到太孫府,還想著要在太孫面前留個好印象,心道自己剛才回答的太草率了,太欠考慮了。當下,他連忙改口道:“微臣愚昧,只是尋常見識議論,實乃短視,而無遠謀,請殿下恕罪。先賢曾言,居安當思危,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殿下之謀慮遠非微臣可比,殿下英明,微臣佩服。”

  這幾句話聽起來很舒服,可卻也讓易風一下子看出來,這個傢伙是個十足媚上的傢伙。這種人倒不是說他就沒本事,而是這種人太過於媚上。如果他們遇到的是一個賢明的君主,那麼他們就有可能成為一代名臣。而如果他人遇到的是一個昏庸的君主,那麼他們必然就會成為一個奸佞小人了。說到底,這種人就是不肯堅持自己的想法,而只以上位者的意思為正確。想到歷史上,這傢伙後來也曾是楊廣手下重要的大臣,很有幾分奸佞的名聲,可後來卻又成了唐朝的宰相,還有幾分幹吏的名聲,倒也難得。不過他的心裡,已經暗暗的給封德彝記了一筆黑帳,這小子是個得注意的傢伙,可以用,但不能全信。

  “封舍人不必如此,我這裡的習慣,議事之時只就事論事,言者無罪,大家有什麼想法就儘管大膽的說。有什麼就當面先說出來的好,我可不喜歡那種當面一套然後背後又一套的人。論事的時候不說話,可背後卻又總說三道四,這樣的人我是不能接受的。”幾句話後,他又把目光轉向顏思魯和溫彥弘,“你們看,我們當要做哪些準備?”

  顏思魯和溫彥弘經過剛才易風的那番話,對視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

  易風道:“剛剛我才說了,有話直說。”

  顏思魯沉吟一下,回答道:“臣以為,此次與突厥大戰,河北等地可能不會受到侵犯,但是我們也確實當早做準備。臣以為,當把兵馬陳于長城,將突厥阻於關外。利於長城以及山河關城之險,禦敵於國門之外。”

  “顏學士之意是要把武州拱手讓給突厥人?”

  溫彥弘連忙在一邊替顏思魯解釋:“武州處於塞上,在長城之外,一馬平川的開闊草原,微臣以為實不益於防範突厥大股騎兵。倒不如主動將懷荒的百姓先撤回長城關內,堅壁清野,阻敵于長城之外,依託長城關隘,防禦突厥騎兵。”

  這個想法其實也算正常,畢竟懷荒的地形,確實不利於防守,就算有城池堡壘,可如果是大股的騎兵,那太難守了。不過懷荒可是易風的根基大本營,雖然眼下他當了幽州的大總管,又被冊封為了皇太孫。可在易風的眼裡,其實這些都還沒有一個懷荒在他眼裡更重要。名號固然重要,但握在手裡的實力越發的重要。他現在雖然當上了幽州大總管,但一時半會還很難對幽州府完成控制,現在的他,手裡真正的實力依然是懷荒。

  懷荒他不能丟,也不敢丟。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武州也是朝廷的疆土,而且武州還有四十萬大隋的子民,我不會拋棄他們的,現在大家可以議論,要如何守住武州懷荒。”易風一錘定音,不容更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3
第四卷 塞上曲

第360章 狼煙起

  於都斤山下的舊鎮裡,突利可汗那史那染幹坐在汗帳裡心情煩燥透了,本來舒舒服服的太平日子一下子全都搞亂了。

  警訊警訊,告急告急,趕回來的一路路使者,全都帶來的是各種各樣的壞消息。到處都是緊張不安的氣氛,都藍可汗的附離狼騎侍衛已經向北而來,而更要命的是,有西面的騎兵飛馳回報,金山以西的西突厥的兵馬也在向東部草原移動。一時間,到處都是向東北面而來的騎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史那染幹是突利可汗,但這個突利可汗並非是大可汗,而是大可汗下的一個小可汗。

  四十九年前,突厥部落大破柔然,四十七年前突厥部落建立汗國,次年滅柔然,次年統一鐵勒以及整個漠北地區,逐漸統一大興安嶺到鹹海之間的土地。成為取代柔然的北方草原又一霸者,然這個新興的草原霸者,在草原上剛稱霸了不到三十年,中原分裂多年的漢人卻再度統一,建立了大隋王朝,而在漢人復興崛起的同時,突厥人卻面臨著一個因為汗位繼承而引起的內亂。當時突厥在位的第四任大可汗陀缽可汗病重,他面臨著繼承人的問題。在三年前,陀缽可汗的前任,突厥汗國的第三位大可汗木杆可汗去世前,沒有讓自己的兒子大邏便繼承汗位,而是立了他的弟弟陀缽繼位。陀缽繼位後,便以侄子攝圖為爾伏可汗,統領東面,弟弟褥但為步離可汗,統領西面。

  陀缽是突厥開國可汗土門伊利可汗的第三子,也是突厥汗國的第四任可汗,在此之前,突厥汗國的大可汗之位已經經歷了一次父子相傳和兩次兄終弟及。陀缽可汗也是突厥人中相當厲害的可汗,擁兵數十萬,屢次進攻北周,迫的北周稱臣納貢,將宗室公主送往草原和親。可惜陀缽在位卻很短暫,僅在位三年就病重。

  病重之時,陀缽最終如他的兩個兄長一樣,沒有選擇自己的兒子繼承汗位,而是傳給自己的兄長,上任可汗木杆可汗的兒子大邏便為新可汗。可惜陀缽一死,他的這一決定就不為突厥貴族們接受。陀缽可汗的長兄,突厥汗國第二任可汗乙息記可汗的兒子攝圖公開站出來帶頭反對,最終確立了陀缽的兒子菴羅為大可汗,是為突厥第五任大可汗。可是大邏便卻難以接受,強力反對,最終菴羅不得已經過國人會議,把大可汗的位置讓給了堂兄攝圖可汗,攝圖成為突厥第六任大可汗,被尊稱為沙缽略可汗。沙缽略可汗上位後,又冊立了菴羅為突厥第二可汗,然後又封大邏便為阿波可汗,最後又封他的叔父,居住在西面統領西部突厥的玷厥為達頭可汗。一時間,突厥大可汗之下,還有三位極有實力的可汗,以及數位統領各自部落的小部落。

  經過這次的汗位繼承之後,突厥表面上雖然還是一統,但實際上卻已經是諸侯林立。

  可汗的問題雖然暫時得以解決,但從此汗國內部的分裂卻由此埋下種子。

  沙缽略繼承大可汗之位後,沙缽略也按突厥人的收繼婚制,繼承了上任可汗的可賀敦北周千金公主為自己的可賀敦。當時楊堅剛篡奪了北周政權,建立隋朝,對於突厥禮遇冷淡,不再如北周時那般的優待,因此突厥人非常怨恨。而千金公主又因楊堅滅亡自己的宗族國家,更是日夜向沙缽略進言,請他替北周報仇。適逢當時北齊的舊將高保寧在營州發動叛亂,沙缽略便與高保寧聯合發兵進攻隋朝。雙方之間接連爆發戰事,到第二年,沙缽略召集汗國五位元小可汗的全部軍隊四十萬人大舉進犯隋朝,侵入長城以南。

  突厥人接連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等郡的牲畜全部掠奪一空,沙缽略還想進一步南侵,可諸可汗卻已經滿足于劫掠到戰果,並不想繼續做戰。這時達頭可汗卻已經為隋朝離間,獨自率部返回。緊接著隋將長孫晟又成功遊說了沙缽略可汗的兒子染幹,染幹謊報軍情說鐵勒諸部起兵造反,準備襲擊汗庭牙帳,沙缽略擔心後院起火,於是回兵退出塞外。

  開皇三年,沙缽略再次派兵南侵,隋朝分兵八路出塞反擊突厥,沙缽略率阿波可汗、貪汗可汗等迎戰,結果因為輕敵,沙缽略為衛王楊爽率軍大敗于白道,沙缽略可汗丟棄所穿的金甲,潛伏於茂草之中才得以逃脫。當時,突厥軍中因為缺糧,只好粉碎屍骨作為糧食,加上軍中疾病流行,因此死亡的人極多。當年五月,阿波可汗在長孫晟的勸說之下,派遣使者隨長孫晟到陳朝請和,沙缽略素來嫌忌阿波可汗驍勇驃悍,他敗兵回歸途中,聽說阿波可汗要與隋朝講和,於是立即返回草原,舉兵偷襲北邊阿波的地盤,大獲全勝,並殺死阿波可汗的母親。阿波可汗還軍後,無處安身,於是只得向西投奔了西面的達頭可汗。

  當時達頭可汗在西面實力強勁,阿波來投,於是達頭便給阿波補給兵力武器,讓他率軍東進攻打沙缽略。阿波回到東面,舊部紛紛前來歸附,很快就達到將近十萬騎兵。於是阿波與沙缽略決戰,新仇舊恨一起,既為當初沙缽略阻止自己繼承汗位,又為他殺死自己的母親,掠奪自己的部份人口牲畜。兩方交戰,新為隋朝大敗過的沙缽略不敵驃悍的阿波可汗大邏便,多次被擊敗。阿波可汗連敗沙缽略,重新收復了自己的地盤,兵勢更加強盛。

  當時五小可汗之一的貪汗可汗一向與阿波可汗的關係和睦,沙缽略被阿波擊敗後,卻又殺向貪汗,擊敗了貪汗可汗,奪取了他的部落,將他的可汗廢黜。貪汗可汗因此也逃奔達頭可汗,沙缽略可汗的堂弟地勤察另外統領有自己的部落,因為和沙缽略可汗有矛盾,就率領部落叛歸阿波可汗。

  阿波可汗與沙缽略可汗一時之間,攻伐不斷,這時雙方反而都相互到長安向隋朝請和求援,可楊堅卻只是坐山觀虎鬥,並不搭救任何一方。

  後來沙缽略的部下進犯隋朝幽州,殺死了幽州總管李崇,楊堅大怒,發兵討伐沙缽略,沙缽略在阿波和隋朝的兩面夾擊之下大敗,不得不臣服請降,最終隋朝將北周的千金公主改為大義公主,賜姓楊氏,認做楊堅的女兒,沙缽略成了楊堅的女婿,從此沙缽略所率領的東部突厥歸附于隋朝,開皇五年,沙缽略因為被達頭和阿波不斷打擊,只得向隋朝請求內遷到白道川一帶,依附于隋朝的護庇之下。從此,沙缽略每年向隋朝進貢不斷。

  開皇七年,沙缽略去世,遺命其弟葉護處羅侯繼位汗位,號莫何可汗,為突厥第七任大可汗,但此時也僅只能管理東部突厥而已。莫何可汗繼位之後,能征善戰,他利用隋朝賜下的旗號,大舉進攻開皇三年時分裂出去的西突厥,當時西突厥人以為東突厥得到隋朝的兵馬支持,都聞風而逃,東突厥勢力大增,但葉護可汗和陀缽可汗一樣,在位極短。莫何可汗更是只在位一年,就在西征之時中流矢而亡。當時,有許多人傳言其實莫何可汗並非中流矢而亡,而是被隋朝的刺客暗殺而死。

  莫何可汗死後,沙缽略可汗的兒子雍虞閭繼汗位,號都藍可汗,為突厥第八任可汗。都藍可汗一直相信,上任可汗其實是被隋朝刺殺。後來又發生了大義公主因為對隋朝皇帝心有怨言,而被楊堅派長孫晟用計逼都藍憤而殺死。但都藍殺死大義公主後馬上又後悔了,覺得被隋朝以及突利可汗給耍了。都藍向隋朝請求一位公主下嫁,可楊堅這時早忌憚東突厥重新強大起來,因此根本不願意再將公主下嫁都藍。不但拒絕了他求親的要求,反而將公主下嫁給了突利可汗染幹。

  染幹是突利可汗,屬於東突厥可汗下的小可汗,原本在突厥統一汗國時,在汗國分為東西兩部,東部為突利區,西部為達頭區,起初兩部的統領貴族為設,達頭設突利設。後來沙缽略繼位汗位後,為了安撫諸實力強勁的王族子弟,便將西部的玷厥為達頭可汗。莫何可汗在位時,封自己的兒子染幹為啟民可汗,管理東突厥的北部地方。

  突利可汗染幹是第七任可汗莫何可汗的兒子,是第任可汗都藍可汗的兄弟。突厥可汗傳到都藍時已經傳到了第八任,但其實都藍只是開國可汗土門可汗的曾孫而已。

  可汗的繼位也十分的混亂,土門的三個兒子都繼位過汗位,而這三兄弟的兒子們也基本上當過可汗,老大第二任可汗的兒子沙缽略是第六任可汗,老二第三任可汗的兒子是阿波可汗,第三第四任可汗的兒子菴羅是第五任可汗號第二可汗。突厥人的繼承既有父傳子,也有兄傳弟,叔傳侄,總之很混亂,正因如此,才導致了一個強大的突厥不過短短幾十年間便分崩離兮了。尤其是突厥人內部,大可汗之下又有小可汗,小可汗之下的又有那些特勤等,總之就跟春秋戰國時代一樣,分封的諸侯對自己的部落領地擁有軍政民事全部大權,既統領部落民事,也兼管軍事。部落的牧民們,也只對自己的首領負責。這就導致了,就算是大可汗,其可汗的權威也完全不如中原漢人皇帝們的權威可比。

  突厥可汗的繼承人為葉護,可葉護並不就是可汗的兒子,突厥人可以娶多妻,而且不分大小,因此他們的兒女也沒有嫡庶之分。葉護雖然相當於漢人的太子,但這個葉護卻不僅僅是可汗的兒子們有資格擔任,所有的阿史那王族子弟都有資格擔任,甚至可汗的外甥們也一樣有資格擔任。這就導致了繼承人爭奪越發的激烈,偏偏王族子弟們封為特勤,都相當於中原的親王郡王。但這些特勤們分封領地,又不同于漢朝般的雖然宗室分封諸侯國,但漢朝的諸侯國重要的官職都由朝廷調派,甚至軍隊的規模也都受到了嚴格的限制。而在草原上,突厥的這些分封的部落族長們,卻是擁有對各自部落的全部軍政大權,這就導致,突厥人更容易起內訌,十幾年前的五可汗之戰,也正因繼承汗位之爭而起,最終導致了突厥東西的分裂,並導致了東突厥的臣降內附隋朝。

  阿史那染幹做為前任可汗之子,又是擁有極大實力,統領東突厥北方的小可汗,要說他心裡沒有什麼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當年沙缽略不立自己的兒子都藍為可汗而立染幹的父親莫何為可汗,正是因為他覺得都藍太過於懦弱。因此當隋朝主動親近染幹,並將公主嫁與他,而且暗示隋朝將幫助他奪取東突厥可汗之位,甚至有朝一日將幫他恢復統一整個東西突厥,讓他重新坐上突厥大可汗之位時,他確實心動了。在他心裡,確實想要奪取可汗之位,也確實打心眼裡看不起都藍,他心裡覺得都藍根本不配當突厥可汗。

  因此,當隋朝皇帝要把公主嫁給他時,他高興的接受了,還跑到長安親自前往迎娶公主,根本沒有把都藍的不滿和怨恨放在心裡。到過長安的他,越發的堅定要跟著隋朝合作的想法。中央隋朝太富有了,太強大了,那高大無比的城池,金碧輝煌的宮殿,川流不息的人群,堆積如山的糧食布匹,讓他震憾。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都藍那個懦夫,居然敢對他動手。

  而更讓他想不到的是,西部的達頭可汗居然會跟都藍聯合。十二年前,他父親西征,大敗阿波可汗,將他擒拿獻于隋朝,後隋朝放歸阿波,但卻為莫何所殺,據說也正因此事,莫何為隋朝所暗殺。突利向來沒有懷疑過這個傳言,但他並不因此而怨恨隋朝。在他看來,隋朝太強大了,當初他父親就是表現的太過鋒芒畢露,又大舉西征,才因此為隋朝所忌。而且父親不顧隋朝放歸阿波可汗的旨意,卻執意將他殺死,這才最終導致了隋朝的下手。今日的突厥早非當年的突厥了,而今天的隋朝也早非當年時的北齊北周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3

第361章 一直向東

  他想不明白的是,都藍是怎麼跟達頭聯合起來的,論輩分,達頭是土門可汗弟弟的兒子,而都藍則是土門可汗的曾孫,都藍要叫達頭一聲從祖父,可自阿波和達頭分裂西突厥之後,東西兩部之間交戰了十幾年,早已經是血海之仇了,怎麼他們如今竟然能聯合起來,而且他們聯合後,竟然不是去進攻隋朝,反而是要先拿自己這個同族揮刀?

  這一切都沒有弄清,都是疑問。

  自當初沙缽略兵敗臣服于隋朝後,就把汗庭遷往白道川,那裡水草豐美,氣侯溫和,宜農宜牧,正利益於此,東突厥才能沒多少年,便恢復了過來。但突利所統領的北方突厥,卻是在沙海之北,是漠北地區,那裡更加的寒冷,條件更加艱苦。因此,雖然地域寬廣,但實力卻並不強大,而且這裡還有鐵勒諸部,這些鐵勒人才是北方真正的地主。可是現在,都藍率兵自南北上,達頭率兵自西向東,如同洪水猛獸,猛撲了過來。

  各種消息,各種流言,有如飛蝗,又似亂蠅。

  有人說,這次戰火是因為突利可汗迎娶了本該嫁給都藍可汗的隋朝安義公主,都藍誓要搶走安義公主,只要都藍得到了公主,自然就會退去。

  有的則說,這是因為去歲都藍可汗率兵劫掠隋朝邊境,結果突利可汗卻暗中給隋朝通風報信,致使都藍可汗不但沒有搶到戰利品,還碰了幾次壁吃了幾個埋伏,現在是來報復來了。

  還有的人則說,其實是達頭可汗率兵進攻東部,為報東部西征之仇,而都藍可汗則是發兵來救援突利可汗的,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甚至有人說,聽薩滿巫師講,這是長生天的旨意,草原上新崛起了一個神罰者,他終滅亡突厥,征服突厥人,為了突厥的未來,東西突厥必須放棄舊有恩怨,重新聯合起來,一起對抗那神罰者。而神罰者,就在東部草原南緣上新建立的那些漢人城堡裡。

  ……

  突利可汗畢竟曾經跟著父親東征西討過,憑著多年的軍事經驗,他判斷這次絕不會只是些局部衝突,更不會是為了來搶奪牛羊、馬匹,這很有可能是達頭和都藍聯合了,他們這是要置自己於死地。都藍已經背叛了隋朝,而達頭可汗更是被隋朝打壓多年,這兩個人聯合起來,不先去對付隋朝,而先向著自己而來,明顯是早知道自己和隋朝站在一起,這是要先清理後方。

  突利可汗阿史那染幹是個學過漢文化的突厥貴族,年輕之時,伯父沙缽略臣服隋朝後,派出了兒子往隋朝學習,他雖然沒有一起去過長安,但卻也從那位堂兄帶回來的諸多漢人,漢家書籍裡知道了另外的一個世界,見識到了許多不一樣的思想。從書上看到了漢人的文明和發展後,他對於突厥現有的這種制度傳統,越發的擔憂起來。突厥各部之間經常紛爭不斷,經常為爭水爭地爭奪草場而互相廝殺,你來我往,加上瘟疫,雪災、旱災等,經常弄的草場凋敝,人蓄銳減。尤其是突厥人的可汗繼承制度,以及部落分封制度,更加充滿了隱患。突厥人是強大的,但他們的強大卻都耗在了內鬥之中。他希望能學習漢人,就如歷史上自草原大漠上發展壯大起來的鮮卑人一樣,最後一統北方,統治整個中原的北方,甚至統治那些文明富足的漢人們。

  他認為,要做到這些,就得學習漢人。可惜他的同族們明顯跟他想法不一樣,他們只知道騎馬與砍殺、掠奪。

  當這場猝不及防的戰爭降臨時,他馬上召集在汗庭的貴族們,他的駐地眼下騎兵不過千餘,面對敵人的突然襲擊,當下最要緊的就是迅速集結兵力,召集統領的部落牧民們武裝集結起來。因此,他下的第一道命令是讓自己的長子阿史那•咄吉趕緊帶著自己的令箭去調集東面各部落的騎兵,讓次子阿史那•俟利佛設帶著他的令箭去調集西面各部的騎兵,然後讓第三子阿史那•咄必去調集北面的兵馬,讓四子阿史那•步利設去調集南面的兵馬,而第五子阿史那•叱吉設隨自己留在牙帳備戰。

  染幹的五個兒子都是相當強健驃悍勇猛的小夥子,各自都已經在戰場上用敵人的首級證明過了自己,尤其是老大咄吉,更是深得染幹的信任與滿意。

  阿那史咄吉對於父親的安排有自己的想法,他上前行了一個單膝禮,然後站身了身子對染幹道:“可汗,我以為當前之勢,達頭和都藍來勢洶洶,就算我們現在召集各部兵馬,只怕也來不及集結,就會被他們個個擊破。我以為當務之急,咱們不能只考慮孤軍作戰,應當先把這個消息告訴南面的隋朝,讓他們出兵相救。”

  “遠水難解近渴!”阿史那染幹歎息,他左算右算,唯獨沒有算到都藍會聯合了東部十幾年的世仇西部的達頭一起來犯。如果只有都藍,染幹雖然實力不及於他,但只要隋朝趁機發兵,他完全不懼都藍。

  阿史那咄吉是染幹的長子,此時二十六七歲,身材只是中等,但身肌肉賁起,異常結實,一雙深陷的眼睛透出智慧與精明,雙鬢留著的那部細密捲曲的鬍子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與老練,他的臉龐與身架都如同刀削斧砍一樣,輪廓分明,曬的古銅色的肌膚下,隱含的是一種力量與意志,站立在那裡矯健挺拔,驃悍勇武。

  於都斤山在大漠之北,與都藍的漠南汗庭隔著一片大沙海,與達頭的西部突厥,也隔著一座連綿的金山山脈。也正因此,突利與大隋這個後臺之間,其實相隔遙遠,尤其是還隔著都藍的漠南勢力。現在都藍與達頭一殺過來,突利立即要被包了餃子。

  “南面的隋軍是解不了我們的圍,但我們也不必在這裡坐等,我們完全不必跟達頭和都藍在此作戰。我們可以暫避其鋒芒,達頭從西來,都藍從南來,但咱們可以向東撤退。我們一面向東撤退,一面還可以召集東部的各部人馬,然後一路向東。”咄吉向自己的父親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向東?”突利抱著雙臂,目露沉思。“向東是鐵勒諸部的地盤,這些人只怕和我們並不一心。”

  鐵勒部族眾多,東西突厥境內皆有,甚至實際上,鐵勒諸部落加起來,其人口兵馬遠勝於突厥阿史那部族,但鐵勒向來分散,因此雖然部族眾多,但向無一個領頭羊,匈奴強大時,鐵勒為匈奴統領,鮮卑強大時又為鮮卑統領,柔然強大時又為柔然統領,突厥當初也正是擊敗了鐵勒,借著合併鐵勒的勢力,才得以擊敗柔然,成為草原的霸主。雖然鐵勒歷史上也曾經建立過幾個小汗國,但都沒能長久。染幹為突利可汗,便一直管理著這些鐵勒部族,不過這些鐵勒部族雖在他統領名下,可實際上各大鐵勒部族自管自的,他除了能徵收些稅賦,也管不到他們太多。

  現在都藍這個大可汗要來討伐他,只怕沒有哪他鐵勒人願意跟隨自己對抗都藍和達頭的聯合。

  “我們不去鐵勒人的地盤,我們一直向東!”咄吉道。

  “一直向東?那是契丹、奚、霫三族地盤了。”

  “沒錯,父親當也知道,如今這三族已經內附于隋朝,咱們只要到了三族,就等於找到了援手。”

  “可三蕃只是小部族,他們連鐵勒都打不過,更別提達頭和都藍的聯兵了。”染幹猶豫起來。

  “父親,三蕃確實不強,可父親只怕還不知,這三蕃如今不但已經內附隋朝,而且已經被隋朝正式劃為州縣,列為疆土了。”

  “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染幹驚訝。

  咄吉道:“父親,這也是我剛從商隊那裡打聽到的。據我得到的消息,大隋皇帝在奚族南面幽易諸地,設立了一個新的大總管府,三蕃如今盡轄其內,這個新設的大總管府的總管,乃是大隋皇帝的嫡長孫親自出鎮。”

  “這事當真?”

  “絕不會有假。父親,我們直接往東撤,只要進入三族境內,就等於進入隋境了,到時就算達頭和都藍敢追進去,咱們也不用再怕他們。”

  染幹見兒子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當下心中很是滿意,對於這個兒子的能力他是瞭解的,兒子十六歲就開始跟他上陣廝殺,十年來,身經十余戰,斬敵過百,在漠北草原上的戰士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勇士了。這個兒子不但上陣勇猛異常,而且還十分機警,善於動腦子。當下他心中暗暗讚賞,道:“如果我讓你率部打頭陣東進,你需要多少人馬?”

  “只需要一百附離侍衛足矣,父親不需多派人馬,我一路上自會召集沿途兵馬,為父親開路。”

  “很好,你先行開路,我隨後就率兵跟上。記住一點,如無必要,就不要跟鐵勒部族起衝突,只要他們肯放我們過去,不加阻攔就足矣,也不需要他們發兵相隨。”

  “明白。”說完,咄吉立刻轉身出帳,不到半個時辰,他已經召集了部下一百名附離狼衛,披掛紮束停當,一起縱馬呼嘯而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3

第362章 出軌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普天之下,再沒有一座城市比的上此時的隋都大興城宏偉,也沒有哪一個節日比的上大興的元宵燈節熱鬧。

  火樹銀花不夜天。

  繁華、絢麗、熱鬧、喧鬧、金碧輝煌、光采奪目。尉遲恭、程名振、武士彠一群年青旗衛們就算自詡已經在京師呆了不知時間,自覺見慣了京師的繁華,可是面對著金吾不禁的上元燈節,也無不露出鄉下人第一次進城般的震憾神色,插腸刮肚的想找出一個貼切的詞語來形容。

  元宵是一年最熱鬧的節日也不為過,特別是京師大興的上元節,朝廷每年特旨允許開放三天宵禁,平時街鼓一響,各城門坊門紛紛關閉,可在這三天,卻是徹夜開放,百姓們再也不用擔心街坊的武侯們查夜巡禁了。

  自臘月開始,以東西兩市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的幾條大街,街道兩側就已經開始搭建彩棚露屋,作為臨時的商鋪,以應付這一年一度最為熱鬧的盛大狂歡。街邊臨時的商鋪,售賣著各式物品,甚至還有大馬士革的彎刀、契丹的雕花馬鞍、靺鞨的獵鷹、突厥的名馬、波斯的胡姬、新羅的女婢……此外當今最活躍的懷荒商人們更是帶來了大量的懷荒熱銷商品壩鹽、壩糖、壩酒、壩紙等,另外時果醃臘,鮮鮓熟肴等各種檔次的消費商品也是品種俱全,無所不包,應有盡有。

  燈節開始,立即吸引了成千上萬的百姓,擠的水泄不通,比往年更加熱鬧。歷年的燈節也形成了一股子風氣,每當這個時候,大家都喜歡在那些當街臨時搭建的彩棚攤鋪裡選購商貨,而寧可捨棄市場裡那些老店正鋪,他們認為攤鋪裡的貨品這時更新鮮也更時髦。這使得每當這個時候,就算東西兩市里那些百年招牌的老字型大小,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提前在街邊搭起自己的彩棚,放下架子,隨著這股大流,當街攤鋪叫賣。

  上元節時,大興城裡也照例是天下各地的雜耍賣藝之人彙聚之時。這一年一度的上元節,就仿佛是這些賣藝人的一個行業彙報演出,每到臘月將盡,就紛紛湧到大興來獻藝,直到正月結束。大興是一座數十萬人口的天下最繁華的城市,這些一個個來自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藝人,都身懷絕技,名揚江湖,他們走遍天下,到了年尾之時,便趕來天子腳下,誰都想要露上一手,博個名利雙收。每年的這段時間,京師的官差們,也對他們格外開恩,並不驅趕他們,任他們盡情的表演。這一年一度的燈節,甚至成為了天下賣藝人同行競爭比賽之時,每年的燈節,都會湧現出一批受百姓稱讚喜歡的班子和藝人,在燈節上一舉揚名,甚至名利雙收。

  當然,上元節最為人稱道的還是燈,上元節也稱燈節,各式各樣的彩燈也就隨處可見。

  購物、看戲、賞燈,這是每個大興百姓在上元節都不會錯過的熱鬧之事。

  當然,百姓們看燈看熱鬧,在東西兩市的街道上擠來擠去,高門顯宦之家是斷不會這樣跌身份的去跟百姓擠在一起的,那樣是有失體統的。每年的燈節,一夜過後,街道上都能遺留上萬隻被擠擁踩掉的鞋子,就如同海潮退後,遺留在沙灘上的螃蟹一樣到處都是。

  高門大宅裡的這些達官貴人,公子小娘們當然不願意被擠掉靴子,再丟了襆頭,或者被那些遊俠地痞兒趁著機會摸了胸脯揩了油,那樣的擠法,還像什麼。

  他們也根本不必去街道上擠,就算是燈節,他們也一樣享有特權。可以按著品級在指地的地段上搭個臨時的帷幕來賞燈看戲。當然,如果身份夠高,還可以在臨街的那些大酒樓裡訂個臨街的雅座,坐下來悠閒的喝酒聽曲賞燈,看著那些大姑娘小媳婦被擠的丟了鞋,聽著她們被揩油後的尖叫怒駡……

  今年京師燈節位置最好的酒樓是虎樓,虎樓原名福樓,本來也是西市里有名的一家老字型大小,後來被燕榮所有。燕榮獲罪入獄,福樓跟著燕榮其餘在京的產業一起被轉到了易風的名下。易風得了這福樓後,便讓人將他重新改造裝修,由易風親自給出的改造裝修圖紙,重新裝修過後的福樓,成為了西市最受歡迎的酒樓。他有七座格式相同,但又彼此獨立,中間又用天橋相連通的三屋樓房,重新翻建裝修後,不僅油漆重刷,而且還增修了各樓之間的飛樓露梯,既可互相走通,還可憑樓俯眺,除了底層全部做為散座外,七棟樓每座二三樓各有大小幾十個閣子,全都珠簾繡額,佈置的富麗堂皇。

  今年的燈節,京師有身份的官員和豪門,早早就都來福樓預定好了閣子。

  福樓也因為改換了主人,京師百姓紛紛把這座樓改稱虎樓,蓋因酒樓的主人楊林還曾有個名號叫易虎,而且易風接下酒樓重新裝修後乾脆給酒樓設計了一個新的招牌幌子,就是一隻咬著火紅薔薇的白色猛虎。

  新翻修後的虎樓甚至已經有好事之人評為京師第一樓,天下第一樓的美譽,因此雖然七座樓除了底層的散座外,二三樓還有三百六十個閣樓,可依然滿足不了需求,早就一閣難求,最後能獲得一個閣樓的,無不都是京師有頭有臉的名門貴族。

  易風做為主人,倒是不用擔心沒有位子。

  他早早的就給自己預留了最好的位子,天還沒黑,他就已經接了李麗儀等來到了酒樓。

  這才不愧是觀賞燈市的最佳位置,居高臨下,一眼望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搭建在西市諸條街道上的無數燈樓。

  燈市最好看的就是彩燈,而彩燈裡最好看的就是這些燈樓了。這些燈樓都是各個有名的商鋪以及京中的諸豪門出資搭建,不但拼比的是燈樓的高和大,還比拼的是燈樓的造型,這些燈樓有各種各樣的造型,有龐大無比的龍鳳,它們的口眼耳鼻鱗甲羽翼之間都嵌著大大小小的燈盞,振翅張翼,昂首向天,似有飛天之勢,周圍更是掛有多的數不勝計的燈彩,有成組的天下太平燈、普天同慶燈,有單獨的“福”字燈、“壽”字燈、“喜”字燈、長方勝燈、梅花燈、海棠燈,有製作繁複的孔雀燈、獅子燈,有雖然簡單卻也維妙維肖的西瓜燈、葫蘆燈……說得誇張一點,天上、人間一切有形可象的事物都被複製在燈采中了。這些燈,有的大至數丈方圓,有的小到可以袖珍,有的需要很多人一齊動作,才能把它揮舞起來。它們一經點亮,霎時間就湧現出一片光明世界,把千門萬戶、工巧絕倫的燈樓照得洞中徹裡,一覽無遺。

  這個時候,就連朝廷也參與進來,皇城南門樓上也點起價值連城的琉璃燈,這都是由少府寺專門製作,供朝廷與民同樂。琉璃燈點起來,掛在瓊樓玉宇高處,晶瑩透亮,就如同為夜空中增添了無數星光。

  這時坐在虎樓上的易風,仰看碧空中皓月爭輝,星光燦爛,如果再有煙花放出來,那就真是個火樹銀花不夜天。

  不過此時的易風哪有精神欣賞這個!

  本來今晚賞燈,閣子裡只是易風和李麗儀然後就是三個在京的妾侍了,他沒想弄太多人,雖然熱鬧但他就是不想要無時無刻的應酬,只想難得放鬆一下。他給太孫府的學士、舍人、洗馬們安排好了一個閣子,又給尉遲恭諸弟子也安排了一個,其餘的旗衛和侍衛也多放了假。不過他想法是好,可如今他剛剛榮升為太孫殿下,哪個會真讓他清靜。

  虎樓三百六十閣,今晚全被京師的豪門貴族們包攬,得知太孫也在樓上觀燈,一個個都前來拜見,就算易風事先安排了侍衛在外面擋駕,可有些人也不得不見。如楊素、高熲、柳述、元雅、李長雅等一群人,不見也不行,結果哪怕大家都只是過來打個招呼而已,也讓他疲于應付,好不容易見完一群重要的人物,其餘人易風是再不肯見了。

  可結果最後宇文玉波和宇文娥英跟著樂平公主、襄國公主、廣平公主幾位公主過來打招呼後,卻非要留下來。宇文娥英是楊堅大女兒樂平公主楊麗華的女兒,嫁給了李閥出身的上柱國、玄州總管、刺史李敏。這兩位郡公主跟易風夫婦關係可不淺,從易風這邊算,那他跟她們是姑表姐妹,從李麗儀這邊算,那她們是李麗儀的姨表妹。因此雖然說今天這樣的場合,可她們要留下來,易風也不好多說什麼。

  如果僅僅是這樣,易風倒也無所謂。可偏偏要命的是,大家賞燈聽曲的時候,易風卻發現宇文玉波居然不時的給他眉目傳情。

  這讓他有些搞不清狀況,上次發生那件事後,宇文玉波說的那麼乾脆俐落,說是那件事只當是個夢,夢已醒。後來他想辦法去找過宇文玉波一次,可她卻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樣。但這短短時間,今天她卻又一直這樣,這是怎麼了?

  更要命的是,易風今天所在的這個閣子,是他特別設計裝修的,一圈的沙發,中間一張大茶几,暖和溫馨,用實木牛筋牛皮加天鵝絨製作出來的沙發坐的十分舒適,一群人圍坐在茶几邊也顯得溫馨,本來如果只是一家人這倒沒什麼,還顯得親熱些。可偏偏今天宇文玉波和宇文娥英兩位郡公主也在,而宇文玉波就坐在易風的側面。

  當李麗儀正陪著兩位表姐觀燈聊天之時,易風卻是僵住了。

  因為他發現不但宇文玉波在跟他暗送秋波,最關鍵的是,大茶几下居然有一隻腳踩到了他的腳上。如果僅僅是這個,那還沒什麼,畢竟踩到腳也算不得什麼。可易風卻輕鬆不起來,因為他發現那只腳不簡單,來者不善。因為那只腳明顯是沒穿著靴子的,軟軟的還帶著些熱量,並且,那並非是無意的碰觸,而是在有意的挑逗。

  因為那只腳在不斷的往上移,一開始是腳背,然後最後一路竟然到了他的大腿上。

  易風向宇文玉波望去,她向她輕輕眨了一下眼。

  是她,不會錯,易風的右側就她一人。

  這下他是真搞不明白她要幹什麼了,但他確實沒想到她會這麼的大膽。居然在這裡,當著這麼李麗儀等滿屋子十來人的面,偷偷做出這樣的大膽舉動來。

  這是在玩火,不過不得不說,這確實讓人興奮。

  那只腳還在往上走,如同一隻小手一般輕輕按壓著。

  易風的心不爭氣的跳動加速,甚至感覺有些口乾舌燥起來,他不得不端起面前的茶杯假裝喝茶以掩飾臉上的一點不自然,那個該死的小妖精,那只腳已經到達要害,而且另一隻腳居然也已經過來了。易風發現自己有些失控了,這樣的挑逗太刺激了,根本控制不住。

  他終於忍不住把右手悄悄移到茶几的桌布下,按住了那兩隻調皮的腳。

  宇文玉波正玩的高興,不料易風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腳,當下也不由的臉色泛紅,幸好閣中雖然點了不少燈,但都是彩燈,屋中光線倒並不是亮堂,而且屋裡還有一支波斯的胡姬在跳著肚皮舞,腰上的金銀片不斷的碰撞發出清脆而有韻律的響聲,大家的目光又都不時的為外面熱鬧的燈山人流所吸引,一時倒沒有人發現,這兩個膽大包天的男女在茶几下所幹的事情。

  易風決定給宇文玉波一個教訓。

  他抓住了宇文玉波的一隻腳,然後把那只腳上的襪子給脫了。

  宇文玉波輕輕掙扎,她想把腳收回去,可易風哪能讓她輕易的收回去。

  手掌在那玉足上輕輕撫摸,不時用力捏拿幾下。對此時的女人來說,腳其實比臉還要私密,大家族的女人講究不抛頭露面,露腳當然更不得了了。此時宇文玉波的腳被易風抓在手上,被脫去了襪子,一隻光潔的小腳在桌下被易風肆意的揉捏撫摸著,宇文玉波即羞又癢,特別這還是當著表妹素君的面,和她的丈夫一起做著這偷偷摸摸的事情,她只覺得亢奮無比,濕潤了一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3

第363章 梅開二度

  “帶我走吧,我們遠走高飛,從此隱居山林。”

  她終於提出了這個問題,自那天從梅園回去後,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只當那是一場夢,天亮後夢也就該醒了。她如果真的喜歡他,那麼就更應當離開,那樣對他對自己以及對自己的家族都是明智的決定。然而就算心裡知道應當那樣做,可時間越久,她心裡的那個念頭就越發如荒蕪地裡的野草一樣瘋長起來。他馬上就要離開了,她再無法忍受這股折磨。虎樓雅閣中,她也想不到自己怎麼就敢當著表姐妹的面給他眉目傳情,甚至當她看到他和素君表妹兩個緊挨著坐在一起那甜蜜親熱的樣子,最終鬼使神差的把腳踩上了他的腿。

  可她不後悔這樣做了,反而感覺鬆了一口氣。

  夜半三更,在太孫府留宿做客的宇文玉波悄然來到梅園,一路上,她懷著激動無比的心情,同時又充滿了擔心。在虎樓時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嗎?他會來嗎?近了近了,梅園依舊,寒冷的夜風裡這裡寂靜無比,清冷的月光下靜謐,同時還有一股紅梅的暗香浮到。

  終於,在她失望的蹲在梅樹下泫然欲泣的時候,他出現了。黑暗裡,他的目光是那麼明亮,他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希望破滅後的轉折,她笑的很開心,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一頭撲進他那寬闊溫暖的懷裡,她說出了那個幾天來一直纏繞著她的問題。他的懷抱是那麼的溫暖,他的笑容也那麼的溫柔,溫柔的如同是初夏時節從樹蔭裡灑落的金色陽光。

  之前,他曾經跟她說過,說要她留在身邊,甚至提出過帶她一起走。

  那時她沒有同意。

  今天,她提出要一起私奔。

  他的臉龐上依然是那溫柔的笑容,可他的回答卻讓她一顆心跌落塵底。

  “我想,可是我不能。”易風輕搖著頭。

  宇文玉波的要求讓他很為難,當初他確實也提出過要帶她走的話,可那是當初。那時是懷著愧疚之心說的,腦門一門衝動之語。可當時宇文玉波比他冷靜,她拒絕了,離開了。事後,易風也冷靜下來了。特別是現在,他已經娶了李麗儀,而宇文玉波也已經和楊昭正式訂親了,這個時候,他不可能為了兒女情長跟宇文玉波就這樣私奔跑了。況且,他們之間也並不是什麼海枯石爛致死不渝的愛情。

  剛成為了皇長孫,易風知道自己現在的地位看似極高,風光無限,可卻也已經站到了懸崖邊上。一個不小心,那就是粉身碎骨。走上這條路他確實不後悔,可也無路可退了。宇文玉波的話不現實,也實現不了。就算他們真的能私奔隱居,易風也放不下眼前的這一切。更何況,堂堂皇太孫和韓王妃私奔,拋下一切,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笑話。誰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易風只是個皇太孫,上面還有皇太子和皇帝,他又不是順治皇帝,當然不能直接拋下帝位出家五臺山。

  易風覺得自己其實也挺冷酷的,話更殘酷,他無情的擊碎了一個正沉浸于愛情之中少女的心。

  他覺得自己本質上確實無情,是個混蛋。雖然到了這個時代後,他娶妻納妾,一個接一個的迎進家門。可那些女人他是娶進來了,真正迎進內心裡的卻說不上。易風對她們並不是沒半點感情,可那種感情他不認為就是愛情,那更是不對等的愛,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完美的融入了這個時代,對待感情上,從來沒有把女人真正放在與自己平等的位置看待。他肯用心對自己的女人好,可卻絕不會真的為了她們愛美人不愛江山。說到底,他的愛不夠徹底,有所保留。

  當現在面對宇文玉波時,他心裡冷靜的讓人覺得殘酷。他絕不會為了她去冒險,一點都不會。

  “我不想嫁給楊昭,我只想嫁給你!”宇文玉波臉上發苦。雖然她一向覺得自己夠堅強,可是當她與易風關係突破那一層後,她覺得自己動搖了。她無法擺脫那個影子,她無法想像以後就要與那個心裡喜歡的人形同陌路,而要去跟一個自己從來不曾喜歡過的男人同床共枕。這份感覺越來越強烈,她終於明白,也許這就是曾經聽人說過的愛情。

  “你是臨洮郡公主,你是皇帝的外孫女,你的未婚夫是韓王,他是晉王的嫡長子,是皇帝的嫡次孫。”

  “我不管,我後悔了,我喜歡你,現在我一閉眼,腦子裡就全是你。我本來以為自己能把那當成一個夢,可我知道我錯了,我忘不了這些。而且時間過的越久,反而記的越清楚,想的越多,我快要瘋了。”她臉色脹紅,將心裡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我也喜歡你,可是,我們有緣卻註定無份,事到如今,我們根本不能回頭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回去吧,算我對不起你。”易風心裡也很不好受,宇文玉波確實是一個讓他很喜歡的女子,可他們的身份,卻讓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這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素君真的就那麼好嗎?”她不甘心。

  “素君確實很好,可這並非是我們不能在一起的最大原因。”易風說的是實話,他不論是對李麗儀還是對高淺雪甚至是慕容薔薇,都不能說是沒有感情,可感情並不是全部,最多只是占到他娶她們的三成原因而已。如果易風真是一個用情及重的人,那他也就不會輕易的答應了皇帝皇后改娶李麗儀為正妻了。他拒絕宇文玉波,最主要的還是這件事情牽涉太大了,連他也不敢越那條紅線。想想,皇太孫突然跟韓王妃弄到了一起,這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他會被萬人拋棄,皇帝皇后晉王,到時他會被眾人落井下石,死無葬身之地。易風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看似已經成了大隋的第三號人物了,可實際上那些都是泡沫,他真正的實力依舊只是懷荒一地而已。就連幽州,那也還只是塊大大的泡沫。

  他現要整天想的就是儘快回到懷荒,回到幽州,想辦法把幽州先掌控了,然後再一步步的把整個幽州總管府三十二州之地給穩住掌控,然後才是真正有話語權的時候。在那之前,他這個皇太孫不過是個充滿了泡沫的棋子而已。

  他有些煩燥的坐在雪地裡,確實煩。

  理智告訴自己,不能越線,宇文玉波的事情沒有可談的餘地。可感情一邊,卻又讓他無法真的看著她就這樣回去,然後嫁給楊昭。易風確實不是一個癡情的人,也不是一個專情的人,可他心裡卻又有很強的佔有欲。宇文玉波在他心裡,已經是自己的女人,那她就只能屬於自己,他不能把自己的女人推到別人的懷裡去。

  想了想,他對她開口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娶你為妻。”

  “我知道。”宇文玉波雖然如今因感情而衝動,但她卻不傻,相反她其實對這些相當清楚。可女人是感性的,理智這個時候不占上風。聽著易風的話,她苦悶,難受,心裡堵的慌,有種絕望的悲觀。

  “你真的不想嫁給楊昭,你真的想跟我一起,是深思熟慮的嗎?”易風再問。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易風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你剛才說要跟我私奔,你是已經做好打算,決心拋棄一切嗎?你的公主身份,你的家庭,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你真的願意從此甘願隱居于山林?”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切我都願意。”戀愛中的女人是執著而又可怕的,她們的智商還在,可理智卻早不在了。

  易風沉吟了會,終於下定決心,問:“如果讓你從此離開京城,甚至以後隱姓埋名,生活在邊疆,就算跟我在一起,也不會有名份,你還願意嗎?”

  這已經是易風苦思之後唯一的可行辦法了,他絕不能跟宇文玉波真的私奔的,那做不到也不能做。但如果宇文玉波真的願意為了跟自己一起而放棄一切的話,那麼易風願意冒險。把她悄悄送到懷荒去,從此隱姓埋名,無名無份的跟著自己,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宇文玉波沒有猶豫,咬牙點頭,“我願意!”

  這份決絕甚至帶有幾分瘋狂的感覺,讓易風有些畏懼。

  “你不用現在就答覆我,你可以多想想,也許到時你會發現,今天你只是一時衝動而已。我希望你的決定是深思熟慮過後的,而不僅僅是一時衝動之後的決定。”

  宇文玉波立即急了,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就如同一隻母獅子一般:“你看不起我,我宇文一波雖然是個娘們,可說過的話卻也是字字千金,一口唾沫一個釘,你敢看不起我,我一口一口把你咬死。”

  易風笑著抱住她,把臉埋在她溫香的脖頸間,他就喜歡她的這種瘋勁。“是我說錯話了,你現在就咬我,算是我給你賠罪。”

  “咬你哪裡呢?”她還真的就開始抬頭打量起他渾身上下來,似乎在挑選好下嘴的地方。

  易風坐在雪地裡,背靠著梅樹幹,身上帶著股淡淡的梅花香氣。他笑道:“嘴巴好了。”

  宇文玉波眨眨那雙大眼睛,猛撲上去,真的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痛!”她太凶了,不是吻,是真的咬。

  “給你點教訓。”她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戰果,易風的下嘴唇破皮了,流出了鹹鹹的血,她吸吮那殷紅的血,很鄭重的咽下,似乎完成了一個莊重的儀式。“算是給你的懲罰,現在我們的血液已經流在相互的體內,我們永遠不分開了。”易風這個時候才發現,她不但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而且她把自己的嘴唇也咬破了,那玫瑰花瓣一樣的紅唇上,沾著的並不僅僅是自己的血,而且還有她自己的血。自己的嘴裡,那帶著鹹味混雜著她唾液的血,也並非僅僅是自己的。

  他揉揉她柔順的長髮,“我們從此永不分開。”一邊說,易風一邊把自己的髮髻也解散了,他把自己的長髮跟宇文玉波的長髮綁在一起。雖然他不可能給他名份,但他用這個只有夫妻婚禮洞房當天的重要儀式,向她表明心跡。只要她不負他,那他也將對她不離不棄。

  她安靜的看著易風的舉動,看著他把兩人的頭髮綁在一起,眼裡滿是幸福和激動,終於忍不住笑的像花一樣盛開:“只要你心裡是有我的,我不在乎什麼名份,你心裡是有我的,是真的喜歡我的對不對?”

  “對,我心裡有你,我喜歡你。”

  “我覺得我是在做夢,又一場夢,好甜美的夢。”她癡癡的道,這一切是那麼的美好,又是那麼的不真實,她好怕。“真希望這夢永遠做下去,永遠不要醒來。”

  易風眼中帶著笑意,她是那麼聰明的女子,如同精靈一般,可這個時候卻完全陷入了人生的第一場愛戀當中,讓她少了許多精明,變得可愛起來。可是他喜歡她這個樣子,哪怕因此他得承擔著一些風險,可他也覺得值了。

  “楊昭兄弟,對不起了。”抱著美人在懷,易風心裡對著楊昭說了聲抱歉。他真不是有意要這樣做的,可當初誰能想到,第一次見到宇文玉波和李麗儀時,他對於宇文玉波的感觀並不太好,覺得她應當是那種標準的皇家公主,天生跋扈刁蠻,因此,他一眼就選中了更加溫柔安靜卻又懂詩詞的李麗儀。可事情偏偏就是這樣,造化弄人,最後兩人卻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那次馬車廂裡的事情到現在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他就發生了。就比如說今天晚上,她如此的膽大瘋狂,也是出乎他預料之外的。

  他到現在還有些不相信,她竟然為了自己,真的要拋下一切遠走他鄉隱姓埋名。

  易風把她擁在懷裡,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聽著自己的心跳。

  心臟的跳動節奏而又有力,聽著他的心跳,宇文玉波一臉滿足的漸漸睡著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3

第364章 紅拂的決定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好似一支穿雲的勁矢。

  紅拂獨自佇立在屬於自己的那棟小院的二樓欄杆邊。雖然這裡原本只是趙王別府,如今臨時充做太孫府,可這府地依然極大,擁有大大小小幾十個院子,紅拂進入府中後雖然一直沒能如預期一樣得到易風的喜愛,可也依然還有一個妾的名號,也自然就擁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院落,位置不是特別的好,有些偏,但至少比起府裡陳蕭二位妾侍的待遇沒太多區別。

  當初她終於進入了這府中,也在府中擁有了這個院落時,曾經因此而大為高興,覺得自己的計畫又離成功靠近了一步。可隨著時間流逝,她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她對他完全看走了眼。雖然他讓她留下來了,還給了她一個專屬的院落,可他卻並不給她接近的機會,更沒有給予她信任。她不得不日漸習慣,如今她甚至已經明白過來,也許他還很年輕,但他卻絕對不好欺騙,他早已經看透了自己的目的了。她知道自己原來的計畫已經失敗了,如果再沒找不到轉機,那她就算以後都能一直跟在他身邊,可也絕對得不到半點信任,她緊皺著眉頭,惴惴不安的凝望天帷。

  張出塵向來不甘於失敗,可話雖如此,但到了如今這地步,她還真不得不仔細考慮眼下的處境。張出塵也向來膽大,敢於冒險,眼下這天際的明亮流星,讓她懷疑這是老天的示警,告訴她心裡的那個新盤算的計算會很危險。可是就要這樣放棄?她不甘心,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真是荒唐!

  她輕拍著木雕的欄杆,手指摩擦著光滑的木質表面,下方寒風陣陣。

  皇太孫居然與准韓王妃夜半幽會,私通姦情。如果不是她一直耐心而又仔細的默默關注著易風,一般人還真不會發現這樣一件驚天秘聞。如果不是自己晚上時發現宇文玉波在虎樓時的表現一直不對勁,早留心注意,她今晚也不會親眼看到堂堂皇太孫居然和未來的韓王妃私會,並且發現她們早有私情。她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節奏了,自己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皇太孫居然還是如此的膽大包天。

  張出塵不僅僅曾是楊素府上的執紅拂歌伎,出身於江南將門虎女的她,在楊素府中憑著那份聰明伶俐,早就為楊素所看重。雖然是奶媽之女,可卻自小得到楊素的培訓訓練,不但擅長歌舞,而且還極擅察顏觀色,洞察人心,而在她那副美麗的容貌和絕佳的身材之下,讓人忽視的是其實她還擅於劍術,不是舞劍,而是真正的殺人劍術。紅拂自小就受到專業的刺客訓練,歌舞表演那只是表面,美貌容顏更只是一種掩飾,她真正厲害的是她刺殺的本領。

  張出塵隱藏的這套本領很強,沒有人發現過。

  進入王府後,侍妾的身份更好的把她的這另一重身份隱藏了起來。易風只是肯定紅拂肯定是楊素安排到他身邊來的一個眼線,卻也從不曾想到,她居然是一個武藝高強的刺客。

  晚上梅林的幽會,因為是在府內,因此縱然太孫府有一千余侍衛重重護衛,可也多是外緊內松,加之他又是私會宇文玉波,因此連帶著身邊的旗衛也都遠遠的跟著,根本就沒有發現,張出塵一直悄悄的跟隨著,並將這一切全都已經收入眼底。

  一遍遍的輕拍著欄杆,紅拂內心天人交加,她發現了這個驚天的秘密,可卻猶豫不決該如何決定。

  “太孫殿下,張承徽求見。”武士彠輕聲稟報,仿佛怕打擾了易風的沉思。

  此時正是清晨,易風剛剛用過了早餐,正獨自坐在書房裡沉思。不過如果武士彠要是知道了他現在腦子裡所在想的是什麼的話,估計得驚的臉色蒼白。宇文玉波和宇文娥英兩位公主並還沒有告辭離開,依然還在府上做客,由李麗儀熱情的招待著她們。早餐的時候,易風還陪她們一起吃了早點,品嘗了來自草原的酥油餅。易風現在滿腦子想的是如何把宇文玉波給悄悄送到懷荒去,宇文玉波是皇帝外孫女,而且還是韓王訂婚的未婚妻,想要把她給安全的帶離大興城,絕不會容易。而這事又出不得半點差錯,一有點意外,那就是萬劫不復。這必須得有一個詳細而周密的計畫,做到萬無一失。易風打算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已經漸漸發展起來的三個情報部門通力合作,接力完成這個任務。

  “張承徽說有要事要求見陛下當面說。”由於易風已經正式加封為皇太孫,因此按照皇家禮儀制度,易風的妻妾們也都跟著晉封。李麗儀由趙王妃冊封為皇太孫妃,高淺雪和慕容薔薇兩人也被加封為正三品的良娣,季瑤、陳婤、蕭素美三人加封為正五品的良媛,蠻月和張出塵被加封為正六品的承徽,青蓮和木蘭則被加封為正七品的昭訓。這些都屬於儲君妾侍的封號,擁有命婦品級。其妾侍人數與品級,都與太子妾侍一樣。按制,為皇太孫的易風,按制可擁有太子妃一人,良娣兩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訓十六人,奉儀二十四人,此外還有無品級的承衣和刀人不定數。有品級的妻妾共有五十九人的編額,當然易風眼下妻妾加一起一共只有十個。

  有了這些品級,可就不是尋常的妾侍了,普通的妾侍和奴婢一樣,但有品級的妾侍卻屬於貴妾。

  即便張出塵只是妾侍中的第三等的六品承徽,可畢竟相當於正六品,武士彠不敢失禮。

  易風抬頭,身體後靠,“既然如此,讓她進來。”

  張出塵一身素淨的衣裙緩緩踏入書房,武士彠退出並帶上了書房的門。

  易風端起還冒著熱氣的茶杯,打量著她,“什麼事情?”對於這個美麗的女人,易風一直把她當成了一束帶刺的玫瑰,遠遠的觀望著,可卻從不伸手去碰。明知她是楊素安插過來的眼線,但暫時因為和楊素的聯盟合作關係,因此也不方便將她趕走,而且易風向來相信那句話,越是危險的人,越不應當讓他們脫離自己的視線。另外留著她,也等於是留了一個跟楊素聯絡的線,需要的時候可以用上。

  張出塵先屈身向易風行了一禮,然後面帶著微笑徑直坐在易風面前的沙發軟椅上。

  “你太不謹慎了,更不應當冒那樣的險,那很危險!”張出塵平淡的對易風說到,仿佛就是在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乎是在說著早上的酥油餅的味道一樣。“你和臨洮郡公主的事情我都知道,真不敢相信,你們真膽大。”

  易風聞言,臉上的那點不經意已經遠去,他的眼睛微眯起來,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看來膽大的不光我一個,你也一樣。”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你肯定以為我是越公的人。”

  “難道不是?”易風漸漸冷靜下來,張出塵既然敢這樣直接找上門來,那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倒不如聽她說下去。

  “沒錯,其實我進府中,全都是越公一手安排的。越公本是想直接將我贈送于殿下,不料殿下卻並不為我的美色所打動,最終使的越公不得不安排了那麼一個計畫,迫的殿下將我留在府中。”張出塵並沒有否認她是楊素安排的眼線,很大方的直接承認了,這倒是讓易風微微驚訝了。“其實我不僅僅是越公安排過來的眼線而已,我不但長的漂亮,其實更是一個武藝了得的刺客。昨天晚上,我一直暗中跟隨在殿下身後,親眼目睹了殿下和臨洮公主在梅園的幽會,不得不說,殿下和臨洮公主的感情,還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呢。”

  “看來我真是走眼了,本以為你只是個漂亮的花瓶,卻不料其實是只殺人的毒蜂。你既然看到了這些,難道不是應當想辦法把這些都立即告訴楊素嗎,為何卻要來告訴我?”易風冷冷的說道,同時也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張出塵確實不簡單,大大出乎於他的意料。他沒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居然都知道了,更意外的是,她會來找自己直接攤牌。

  張出塵笑了:“我為什麼要告訴越公呢,我如今可是殿下的承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才是我的天!”

  易風也笑了,雖然這話有些太簡單了,可他卻真的相信了。

  張出塵如今的身份是自己的妾,雖然她知道了易風的秘密,可為什麼要告訴楊素?楊素能給張出塵的,難道易風給不了?楊素是右僕射,易風可卻已經是皇太孫了。況且,大隋皇帝幾年前還專門下過一道詔書,五品以上官員的妾,九品以上官員的妻子,丈夫死後不得改嫁。這道詔書有些沒人性,可卻是當今天子的明旨詔令。按這規矩,那些官員的妻子,以及高官的妾,就算丈夫死了,也是得守寡的,強制的。就跟良人不得跟奴婢成婚一個道理,違者論罪。

  更何況,易風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官員,他是當今的皇太孫,國之儲君。易風若是獲罪了,只怕無數人會跟上來踩一腳,到時很可能就萬劫不復了。若易風倒下了,張出塵這個易風的妾最好的結局也是配發少府寺為婢為妓,一個不好還有可能跟著被處死。因此,張出塵如果不是真傻,她就不可能把這事告訴楊素。

  當然,易風相信楊素安排張出塵過來時,肯定留有後手,要不然怎麼控制張出塵?

  果然,張出塵說了出來:“我母親現在還在越國公府,我希望殿下能幫我把她接過來。”

  “可以!”易風點頭。“還有什麼要求嗎?”

  張出塵輕啟朱唇,出人意料的道:“進入府中後,殿下還沒有寵倖過我。”

  易風怔住。

  “我還是處子。”張出塵一邊說,已經一邊開始解開衣帶。

  “……”易風無語。

  “就讓我侍候殿下吧。”說著話,張出塵的衣衫已經一件件滑落,如玉般的雪白豐膩呈現在眼前,特別是那高高聳立的雪峰,讓易風也不由的心中讚歎。

  “其實沒必要非要如此。”易風道。

  張出塵卻已經脫光了身上最後一件小衣,全身如同一尊雕刻精緻的美玉,她輕移蓮步,慢慢走到易風面前,然後跨起腿,直接就那樣跨坐在了易風的腿上,雙手環住易風的後頸輕輕的往自己胸前帶。

  “我確實還是處子,殿下難道不信?”

  易風看著眼前那鮮豔的一點紅寶石,輕笑著搖頭,處不處這些,做為一個後世來的人還真不會太在意。這個時代的男人百分之九十都必然會有處女情結,但對於後世的男人來說,經歷著那樣的環境,還一直保持著這種情結的人已經不多了。畢竟,在那樣的時代裡,幾乎每個人婚前可能都經歷過一段或者多段感情經歷,婚前戀愛,甚至同居早就十分尋常,你還非要有處女情結,這不是跟自己找不痛快嗎?

  對於從那個時代過來的易風來說,在這種問題上,他在意的已經不是處不處的問題了,而是態度問題。處不處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個態度,有過感情,不是處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們曾經和現在對待感情的觀念,或者說,不管以前感情經歷如何,只要能把以前的事情整理清楚,劃清界限,那麼就沒有在意那些了。說白點,其實就跟二婚一樣,一對同樣有過婚姻經歷的人再婚,以前的婚姻經歷,和前夫的事情已經是過去了,只要能分清楚這點,好好的對待現在的這段感情這個人,就已經足夠了。

  易風不在意,可張出塵卻似乎很在意。她主動求歡,也是在向易風證明自己的忠貞。既然已經選擇了要站在這個男人的背後,與他同舟並濟,那麼自然就該將她的全身心都交與他。何況,經歷這些時間的觀察,特別是昨夜所見到的聽到的那些後,她對於這個男人確實有些迷住了,把自己交給他,值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4

第365章 玉人何處教吹簫

  紅拂確實是第一次,可那份奔放熱烈卻是讓易風大為驚訝。甚至破天荒的,從頭到尾其實都是讓她掌握著節奏。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也為了表明心意,她表現的很賣力,而雖然是第一次,可畢竟她是一個受過訓練多年的厲害刺客,因此大大彌補了許多經驗上的不足,竟然也相當了得。

  等易風終於有些承受不住的叫停後,兩人在書房裡白日宣淫已經梅開第三度了。易風自己倒是覺得勉強還能戰上兩個回合,不過他倒是真的擔心這個女人回頭只怕走不了路了。

  書房裡休息的小床榻的床單上綻放著幾朵鮮豔的紅梅花,易風和紅拂兩人保留著最後那刻姿勢交纏在一起,赤果的身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屋裡是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真是不要命了。”易風撫著她散落的長髮,愛憐的道,“初次承歡就這麼瘋狂,等回頭有你好受的了。”

  紅拂這個時候那股子狠勁也終於過去,趴在易風的胸膛上整個人如同散架一般,尤其是那處嬌嫩的地方,此時火辣辣的疼痛著,好像被撕裂開來一般。

  “難道每次歡愛過後,都會這麼疼痛嗎?”她輕皺著眉,嗔道。剛才,確實是她人生的第一次,開始時他卻好像要看她笑話似的,只是躺那不動,不得已,她便把自己曾經從幾本繡畫上看過的一些動作施展,雖然痛,可卻不肯讓他看了笑話,一味堅持,只當是曾經學習刺殺之術時的那般努力。可這會雲收雨歇之後,她真的感覺又痛又累,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做為女人的那種快樂。

  “當然不是。”易風撫過她的長髮,又開始一路撫著她那光潔的背,“這個其實也是大有學問的,以後慢慢體會吧,這可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怎麼會只有疼痛呢。痛是因為第一次,而且你太兇猛了,以後記得溫柔。”易風邊說邊笑,甚至抬起巴掌直接在那挺翹的兩枚桃瓣上拍了兩掌。

  “我、我又不知道這些……”紅拂脫口而出,隨後微微皺眉,低頭道,“臨洮公主那件事情,殿下太冒險了。你真的打算把她帶到懷荒去嗎,可如果被發現了,你想過事情的後果嗎?”

  “當然想過。”易風將頭枕在手臂上,長籲一口氣,“可我的女人要跟我走,我不能不答應,我不能拒絕她,更不能把她拱手送入別人懷抱,我做不到。”

  “愛美人不愛江山嗎?”

  “愛江山也愛美人。”

  紅拂搖頭,“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考慮過這件事情,可結果就是我不能放手。雖然要冒險,但也只能如此了。你昨夜既然在,那你就當聽到我跟玉波說過的那句話,只要她不負我,我必不離不棄。這件事情雖然是冒險,但如果操作的好,也並非不能成功。我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畫,讓玉波回府後假意去洛陽遊玩,然後等她到了洛陽後,便直接將她接走,一路送到懷荒。只要操作得當,不會有人找到她的。”

  “嗯。”紅拂點了點頭,“不過這事情還是有很大風險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殿下還是得多加小心。我覺得,最好還是得等殿下返回了幽州之後,到時再安排她去洛陽。如此一來,更加穩妥一些。”

  聽她這樣說,易風哈哈一笑:“你的考慮很好,我現在確實是各方焦點,只怕人人都在盯著我,一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來。只要等我們回到北方,一切就好多了。”

  他將那挺翹豐滿的桃瓣般豐臀輕輕的揉捏著,變幻著各種形狀。看著這般,度過不應期的他,長槍再次舉起,不斷膨脹,張出塵立即感受到了那份猙獰,一陣驚呼,連忙後退,“再不敢來了,殿下饒我一次。”

  易風看著她那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由的好笑,他也知道她此時確實不堪撻伐,不由無奈。看著高高舉起的長槍,突然笑道:“我記得你不但歌唱的好舞跳的妙,而且還會各種樂器?”

  紅拂此時還如臨大敵一樣的瞪著那猙獰的長槍,她這時才發現原來那物是如此的粗大,剛才根本沒有仔細觀看,心中不由的想,怪不得如撕裂般疼痛,自己真是無知者無畏,剛才居然敢那般。聽易風問,便回道:“殿下想要聽曲嗎,好啊。”她現在是真的怕了。

  “別走。”易風拉住想要起身的紅拂,“不如你吹簫吧。”

  “那我去拿簫。”

  易風再次拉住美人,不讓她起身。

  “不必,這裡就有一支玉簫。”說著,他壞笑著輕按著紅拂的頭,往那處壓。

  這下饒是初償男女事的紅拂,也馬上明白過來易風所說的玉簫是什麼了。當下一臉通紅,為難的望著那猙獰道:“這……這……太髒了。”

  “不髒,你試試。”

  紅拂在易風的蠱惑之下,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撩起長髮,低下了頭。

  不得不說,紅拂的天賦還是很強的,雖然一開始,也讓易風吃了幾回痛,可很快就掌握了要領,簫吹的是越來越好,讓易風沉醉其中。

  半天後,易風呼吸越來越急促,然後一下子用力的將紅拂的腦袋下壓,按住不放。

  “咳咳咳……”紅拂嗆的不輕,眼淚都下來了。剛才她還真的差點以為,他要殺了她呢。

  “以後再也不吹簫了。”感覺吃虧上當了的紅拂給了易風一個大白眼。

  易風看著她對著痰盂不停的嘔吐著,心裡很是得意,不容易啊,終於找到一個肯吹簫的了。

  “我一會就去趟越國公府,親自把你母親接回來。除了你母親外,越國公府裡還有誰你想接出來的嗎?”易風枕著頭,問道。既然紅拂已經表明了自己的忠誠,那麼他也該做到自己要做的事情。

  嘔吐了半天,紅拂終於把該吐的都吐完了,她拿著絲巾把臉上的淚水和其它的都擦乾淨,又用茶水漱了好幾遍口,終於把那股子味道都去除了。這時她開始皺著眉頭穿衣,“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麼事。”易風搖頭,他也不打算找什麼理由藉口了,一會去趟楊素府上,直接就跟楊素攤牌,要把人帶走。楊素不可能因為這個跟他翻臉,不值當。易風去接人,也就說明紅拂已經不值得相信了,那麼他再要留著紅拂的母親,不會有半點作用,反而會讓他和易風的關係僵硬。畢竟他把紅拂安插到易風身邊,雖然也算是半公開的,可只要沒有說開,那這事也沒什麼大礙,但既然易風要來接人,那事情就沒有其它的餘地了。

  “你要小心楊素,這是條毒蛇。”紅拂提醒易風。

  “我知道,楊素此人,陰狠狡詐,但卻又本領極強,能文能武,出將入相,如非必要,我也不會輕易的得罪他的。當然,我相信,眼下暫時,他也不會輕易的跟我把關係搞僵的。這個傢伙,是個不能相信的人,雖然眼下他是晉王的人,但我相信,他肯定也還給自己留了後路。”

  “你想拉攏楊素?”

  “暫時是不可能拉攏的到他過來的,不過嘛,將來也許說不定。”

  紅拂有些疑惑,對於皇家的鬥爭,其實她並不是太清楚,和此時絕大多數的人一樣,他們看到的只是一些外面的皮毛而已。在大家的眼裡,易風是皇太孫,是太子的嫡長子,因此易風也就是理所當然的太子一党,而楊素則是晉王朝中最大的後援,因此易風和楊素之間,那是對頭才是。可紅拂卻也敏感的發現,楊素和易風之間的關係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易風知道自己被冊封為太皇之後,與楊廣之間的關係其實惡劣了不少,但表面上還是維持著合作關係的。在楊勇沒有被徹底的打倒之前,或者說在此次的北伐戰事未結束之前,楊廣和他都可能維持著這種面和心不和的關係。

  不管是對易風還是對於楊廣,他們眼下當前之敵都應當是楊勇,只有先解決了楊勇這個最大的敵人,那時才是討論他們之間關係的時候。在那之前,理智的選擇就是繼續合作,共同對付太子党。

  大興是龍潭虎穴啊,現在易風是巴不得能馬上離開此地。幽州三十二州大好地盤等著自己去掌控呢,更何況,現在又和宇文玉波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是真想馬上跑路。萬一事情洩露,這可真是會要命的事情。

  易風找楊素辦事很順利,他剛一開口,楊素立即就答應了,直接叫楊玄感把紅拂的母親送了過來。不但如此,他還讓府中管家給送了十六隻箱子,裡面裝滿了各種綢緞金銀等,美其名曰是對紅拂母親這些年在府上辛勞的酬謝。兩人都沒有提起其它,笑哈哈的無比和諧。

  “多謝越公。”易風抱拳拱手,然後帶著紅拂母親以及楊素奉送的十六隻箱子揚長而去。

  “養不熟的白眼狼。”楊玄感望著易風早已經遠去的方向罵了一句。

  楊素倒是一副古井不波的平靜模樣,一個小棋子而已,沒了也就沒了,無大局無礙。不過易風這個曾經他和晉王棋盤上的小卒子,如今卻是已經再不受控制,而且大有無人可擋的勢頭了。

  走眼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4

第366章 有刺客

  元宵剛過,又一場春雪降臨,滿天飛雪,將大地鋪了個白茫茫一片。

  黃昏時分,易風自宮中出來,坐著馬車返回府中。今日皇帝召他入宮,一敘天倫,易風出京的日子已經定下,就在三日之後。三日之後,北伐三路元帥以及麾下一百總管,都將奔赴前線,大戰也將正式拉開帷幕。其實眼下已經是正月下旬,並不是用兵的最好時機。對草原用兵,最佳的季節應當是秋高馬肥之時。眼下正月下旬,開春之季,馬上就是冰河解凍,雨水降臨,這樣的季節用兵是很不好的。特別是這樣的一場大戰,動員幾十萬兵馬,以及上百萬的民夫,對於今年春秋的耕種也將有極大的影響。

  不過戰爭並不以人的意志為扭轉,一場突厥與大隋的全面戰爭,不可能如局部衝突一樣說打就打,雙方都得準備。雙方都無法真正掌控節奏,捲入這場洪流之中只能隨勢而為。去年秋天的時候,雙方都還沒有準備好,而到了現在,兩邊都已經蓄勢待發,停不下來了。

  楊堅對於這場戰爭相當重視,當著易風的面他直言這將是關係大隋未來國運的命運之戰。

  雖然在朝廷的戰略討論中,易風所統領的東路軍承擔的是一個預備支援的作用,可畢竟易風統領二十位總管,十萬兵馬,楊堅依然對他寄以厚望。為此,楊堅今天還特別又給易風選調了四位重臣輔佐他執掌東路。

  上柱國史萬歲、上柱國賀若弼這兩位朝中名將,被楊堅臨時任命為北伐東路副帥,兵部尚書蘇孝慈被任命為東路軍行軍長史,禦史台治書侍御史劉行本被任命為東路軍行軍司馬。楊堅甚至還特別將宗室名將清漳王楊雄拉出來,將皇族最精銳的一支武裝,弘農楊氏三千宗團驃騎騎兵交給楊雄統領,讓他隨易風北上,為皇太孫保駕護航。此外,楊廣還特別從京城禁衛軍中,挑選了三千名御林軍拔給易風為侍衛親軍。

  這樣的待遇,就算是擔任北伐元帥的晉王楊廣,也沒有得到。楊廣擔任北伐元帥,皇帝只是下旨允許楊廣建立左右衛隊,從衛府中挑選了兩千名精銳而已,跟易風的待遇相差太遠。尤其是那五千宗團驃騎,雖然一直駐紮在弘農,可卻是守衛著皇族楊氏祖陵的精銳部隊,甚至比駐守京師的禁衛還要精銳,這是一支幾乎全由弘農楊氏族人擔任中高層軍官的宗族兵馬,忠誠無比。特別讓楊廣為之羡慕眼紅的是,宗團驃騎裡還有一支鐵甲騎兵,真正的具裝甲騎,足足一千具裝甲騎。而整個大隋朝這樣的具裝甲騎,總共只有三支,每支不過千人。宗團驃騎擁有一千騎,另外兩支則一支駐守京師大興宮北門玄武門,一直駐紮在關中的門戶潼關。

  具裝甲騎曾經是南北朝時期發展出來的最具威力的一種部隊,屬於真正的重裝騎兵,騎士和馬渾身就是用鐵包裹起來的,當他們在開闊的戰場上對敵發陣列發起集群衝鋒時,無人可擋。這種甲騎具裝威力強,但裝備起來也極其昂貴,尤其還得需要極優秀的戰馬和優秀的騎士。到了隋朝此時,天下一統,朝廷也只保留了三支甲騎而已。雖然多年來,這三支甲騎已經很少有機會再上戰場,京師的那支甲騎更多的時候反而是充當著皇家儀仗使用,可沒有人會輕視這種鐵甲騎兵的威力,如今皇帝居然將這樣厲害的兵馬交給易風,楊廣心裡著實很是鬱悶。

  易風對於這種寶貝疙瘩,倒談不上太多喜歡,雖然他也承認鐵甲騎兵只要運用得當,完全可以充當能改變戰場局勢的戰略兵種,可這種兵種太昂貴了。如果說一個騎兵的花費是五個步兵,那麼一個甲騎的花費絕對是五個輕騎兵。而且這還不光是花費的問題,還得需要極優秀的戰馬,以及強壯優秀的騎兵,而且這樣一支完全用金錢堆積起來的重騎兵,很多時候都派不上用場。真正能用到的時候很少,這就導致這種兵種性價比其實不高。訓練時間長,花費昂貴,而且能用的時候少,補充還不容易,讓易風對這種已經近乎淘汰的兵種並沒過多的喜歡。他還是喜歡便宜的,補充迅速的兵種。

  不過皇帝能夠拔出這兩支精銳部隊,整整六千虎賁,他還是十分高興的。六千虎賁,其中一千重騎,一千輕騎,另加四千步兵,給他增添了不少的實力。先前皇帝給了幽州府一百零八軍鎮,其中十八上鎮三十六中鎮五十四下鎮,按上鎮兵額一千中鎮八百下鎮五百的編制,實際上幽州總管府一百零八鎮總共轄兵七萬三千八百。原來燕榮統領的未被削過的幽州府就有五十鎮,如今的幽州府包含三十二州十總管府,七萬餘人的兵額並沒有增加多少。而且易風這段時間也通過情報部門瞭解到,除了自己的懷荒軍,現今的幽州府的兵馬兵部在籍的有五萬。但是,實際上,鎮戍兵屬於邊軍,比起中原京畿的府兵戰力要低的多,而且多是以罪犯以及原來各地的鄉兵土團收編而來,不但戰力低下,還有許多空額,尤其是在易定恒瀛諸州,更是缺員極多。各州府真正加起來的兵可能有三萬左右,還都集中在幽營玄平靠近邊疆幾個州。而這三萬人裡,後勤輜重輔助兵種也占了四成左右,剩下的不到兩萬的戰兵,真正可戰之兵估摸也就萬把人。

  在編五萬邊軍鎮戍兵馬,真正可戰兵一萬,聽起來很玄乎,可事實就是如此。大隋立國之後,雖然也經常有戰事,可多集中於西北隴右以及河東一帶。大隋的政治中心在關中,軍事重心也一直集中在關隴一線,次為河東。精銳的府兵幾百個軍府,數十萬人馬,都佈置于關隴河東河洛一線,對於偏遠的東北幽州一線來說,這裡已經是帝國相當遙遠偏僻的邊疆了,是罪犯的流放充軍之地。而去年的那場東征之戰,更是給本來就越來越弱的東北地區一個沉重打擊,三十萬覆沒在遼東的大軍,有起碼一半正是來自于幽州諸州府,這使得幽州諸鎮的邊軍實力大降,元氣大傷,至今還未恢復半分。

  不過這個情況,對於易風來說,倒也不算是什麼壞消息,起碼幽州諸鎮的邊軍虛弱,對他掌控幽州還是大有幫助的。

  原本幽州諸府隸屬于並州總管府,並州向來為大隋的北方重地,太原更是北方中心重鎮。並州向出精兵,帝國也一直重兵駐防,因此原來幽州邊軍實力稍弱,可有並州精兵在,倒也沒什麼大礙。可現在幽州府從並州府分割獨立出來,並州幽州互不統屬,並州兵不能過太行,這就讓新建立的幽州大總管府顯得軍事實力弱小了。

  好在易風自己還有一支懷荒軍,雖然說他的懷荒軍十幾萬人馬其實還只是個紙面數位,還沒有真正形成,但起碼也有個不錯的框架了。就算除去實際上充當著城管隊、治安隊、員警部隊、公路巡邏隊、民兵隊等等雜七雜八職能的懷荒鎮戍城防守備部隊的三個軍,易風也還有實打實打過幾次實戰的四個野戰軍,三步一騎軍,也有好幾萬人了。經過這半年多的訓練,起碼不會比幽州原來的鎮戍邊軍差。

  坐在馬車裡,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

  等回到北方後,三個鎮戍軍繼續駐守懷荒各鎮堡,然後他將四個野戰軍拉出一支來接管駐防幽州,其餘的三支野戰軍就放在幽州與武州之間的媯州駐紮。如此一來,就算媯州是屈突通為總管刺史,可媯州聯通幽州與武州的南北兩座關城大寧關與軍都關都控制到易風的手裡,實際上易風也能掌控這個重要的通道。使得幽媯武三州連為一體,軍事上佔據有利形勢,立於不敗之地。

  對於麾下的十總管,易風打算讓他們統領原幽州兵馬,每總管統兵五千,當然實際上只有三萬人,因此他們每總管只能統兵三千,至於這三千人裡其實還有千把輔兵,真正的戰兵也就千餘的事情,他就懶得管了。要是有本事,他們就也跟李靖一樣,自己招兵買馬,招滿兵額數量好了。

  皇帝拔給他的這兩支兵馬,就充做警衛部隊好了,自己真正能倚重的還得是懷荒軍,特別是那四支已經初見模樣的野戰軍。槍桿子出政權,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啊。

  馬車一路緩緩行駛,轉入第二街,此時天近黃昏,雖然元宵節已過,不過元宵賞燈向來是連賞三天,三夜金吾不禁,不關門宵禁的。這條街道正是通往東市的主道,前往東市賞燈的行人眾多,使得道路變的擁護起來,讓馬車也不得不減速慢行,拉車的雄駿大馬,此時也只能如老牛一般的一步步的走著,不時還三步一停五步一頓。

  駿馬再次停步,前面傳來爭吵的聲音,易風掀開車簾一角望去,兩輛明顯由清漳王和易風合作售出的豪華四輪馬車停在大路中間,兩個穿著青衣的車夫正面對著叉腰破口大駡,相互指責,一看就知道是因為道路擁護導致兩車對駛而過時發生了碰撞,進而發生的爭吵。兩輛馬車雖然撞在一起,可並沒什麼大礙,明顯只是輕微的碰擦,可兩個車夫卻都破口大駡,而車廂門緊閉,兩車廂裡的乘客卻都沒有露面,倒是圍觀的百姓圍了一圈又一圈,把本來就擁護閉塞的街道完全給堵塞了。

  看熱鬧永遠是國人的愛好,雖然東市有燈市,可半路遇上這事,卻都一個個圍著不走,看的不亦樂乎。

  易風見狀搖了搖頭,對車廂旁的李密道:“法主去處理一下,不要讓他們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把路給堵了。”

  做為易風的秘書,李密最近一直跟在易風身邊,當下點頭,跳下馬往那邊走去,推開圍觀的人群,沖著那兩車夫厲喝一聲:“吵什麼!”一邊喝道他一邊掏出一塊腰牌舉起,“趕緊離開,不要擋了皇太孫殿下的車駕!”

  太孫殿下的名號一出,那些圍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百姓,也都為之一驚,忙扭頭看來,果見一群鎧甲森嚴驃悍雄壯的侍衛騎士們護著一輛四匹通體雪白駿馬拉著的四輪馬車,當下哪還敢站著,紛紛往兩邊讓開。那兩個爭吵的車夫也往那邊看去,然後兩人停止爭吵,不絕而同的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就當李密以為兩人準備讓路的時候,陡然生變,殺機突起。

  “殺!”

  下一刻,兩名車夫同時厲喝一聲,然後就見一直緊閉無聲的兩輛四輪馬車的車廂裡,突然伸出一把把黑色勁弩。

  “咻咻咻!”

  破空聲不斷響起,一支支弩釘如同流星般劃過,猛然射向易風的車廂。

  這突生的變故,許多人都來不及反應,等弩箭射出,皇太孫的侍衛騎士們已經紛紛拔劍舉盾,高聲大喊:“有刺客,保護殿下!”

  騎士們紛紛向馬車廂靠攏,反應迅速,揮劍舉盾,格擋弩釘。

  叮叮鐺鐺的一陣亂響,數支弩釘被擋下,可仍然有數支弩釘透過來不及圍上的空隙,落在了車廂上,發出鐺鐺亂響。

  “啊!”

  四周的百姓這時才終於回過神來,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天哪,有人當街行刺皇太孫殿下。一想到居然碰上了這捅破天的大事,許多人早已經嚇的臉色蒼白,甚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腿戰戰根本爬不起來了。

  李密被一支弩釘射中肩窩,巨大的力量將他帶翻在地,巨痛襲來,讓李密痛叫。

  馬聲長嘶,四匹雄駿的拉車白馬短短的一瞬間,已經如刺蝟一般的插滿了弩釘,痛苦嘶鳴,不甘的倒地。本想掩護著易風駕車撤離此地的旗衛們,不由紛紛失色,挽馬被殺,馬車走不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4

第367章 戰長街

  猶如驚濤拍案,狂風驟雨。

  殺字喊出的瞬間,易風就已經躲開了車窗,並第一時間猛的拉下車廂壁上的一根拉杆。轟隆幾聲響動,馬車廂上的兩個車窗以及前出口位置,立即都落下一道鐵板。易風聽到那聲殺字時,就已經明白遭遇到了刺客。他反應十分迅速,這時馬上明白所謂馬車相撞不過是一個事先安排好的局,對方有備而來,他們故意假造了一場意外事故,選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地方,為的就是一個接近他的機會。

  擁擠的街道,熙攘的人流,堵路的馬車,設計精妙的佈局,一個絕佳的機會。

  易風雖然帶著幾十名侍衛騎士,可是在這樣的狀況下,馬車的速度早就沒有了,甚至因為他們製造的車禍而使得馬車停了下來。

  不過易風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何況他向來就不覺得京師安全,因此在京期間,只要是外出,身邊便至少有一隊侍衛跟隨。另外,他所乘坐的馬車,更是經過改裝,這輛看似普通的馬車,其實很不普通。首先他很寬敞,內部空間極大,最重要的是,這輛由四匹駿馬拉動的馬車,外表似用木頭製造的框架,可實際上馬車真正的框架是由精鋼打造,外面粘鑲了一層木雕而已,特別是馬車的底盤,很重,重到需要四匹駿馬拉動,輕易不會翻車。而用精鋼製造的馬車,一旦遇警,還可以迅速的拉動機關,將車窗和前門位置放下一塊鋼板。可以說,坐在這馬車廂裡,遇到刺殺只要反應及時,完全不懼普通的襲擊。

  刺客準備充足,事先對刺殺行動早有詳盡計畫。

  易風的馬車一停,刺客的弩箭突然而起,這一輪弩箭是他們最大的殺招。

  突然而又狠厲,一半的刺客按計劃向車廂裡的易風射出弩箭,另有一半的刺客則又分為兩部份,一部份瞄準易風拉車的挽馬,剩下一部份則將弩箭瞄準易風的侍衛。

  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

  刺客們計畫的很周詳,第一時間將易風馬車的挽馬射殺,就可以避免易風乘坐馬車逃跑,將他留下。

  四匹駿馬被第一時間射殺,易風的馬車拋錨了,計畫成功了第一步。

  然後好運至此為止,躲藏在車廂裡的十數名向車廂射擊的刺客,鬱悶的發現,他們的箭全被擋了下來。其中有一部份是被易風的侍衛格擋,而還有一些雖然穿過了侍衛的格擋,也成功的射中了車廂,可大出意外的是,箭支全都射中車廂後,只是插在車廂上,沒有一支能透入車廂。

  刺客知道,他們遇上麻煩了。事先他們就考慮過車廂壁板的問題,因此使用的弩劍都是精鋼箭頭,完全可以射穿車廂壁板,可是現在,那些精鋼箭頭的上等弩箭,卻全都被壁板擋下,箭頭都還露出大半在外,沒有一支能穿透。

  “用重弩!”一個蒙面刺客大喝一聲,兩架馬車的車簾一掀,露出裡面已經上好了弦的三弓八牛黃弩來,這是威力極強的重弩,用的是比手指還粗的全鋼弩槍。

  隨著一聲巨響,兩架三弓八牛弩發射,兩支鐵弩槍帶著呼嘯聲猛的射向易風那輛已經停止不動的車廂。

  兩名侍衛舉著盾毫無畏懼的擋了上來,可是那是重弩,可用於攻城的重弩,弩槍撞上盾牌,鐵盾發出一聲悶響,然後持盾的侍衛如遭雷遭,狂噴一口鮮血,整個人都被撞飛了起來,人在空中拋飛,手中的盾牌卻已經片片破碎跌落,弩槍透過破碎的盾塊,直接抵上侍衛的胸口。

  那件用煆錘敲打出來的半身鋼板甲,也沒能承受的住鐵弩的殺傷,鋼板甲整個凹了進去,陷入了騎士的胸腔之中,然後被弩槍洞穿一個大洞,透體而過。

  弩槍擊破一面鐵盾,穿透一件鋼板甲和洞穿一名騎士的胸腔之後,去勢不減,三弓弩的巨大彈力,讓這支弩如死神之矛。

  一弩連續洞穿兩名騎士的身軀,擊破兩面盾牌和兩件鎧甲之後,狠狠的射中馬車,猶如巨龍的撞擊一般,整個馬車廂都被撞的搖晃了幾下。

  鐵弩和鋼板撞擊,發出如雷嗚般的巨響。

  所有人都望向馬車廂,然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如此大殺傷力的三弓弩槍,射中馬車廂後,弩槍居然只透入不過一尺餘,就卡在了車廂上。

  兩隻帶著鮮血的弩槍一左一右的插在車廂壁上。

  “這怎麼可能?”蒙面的刺客們那僅露出的眼睛裡,射出一股難以置信的神色。三弓弩,八牛弩啊,這可是攻城重弩,居然都射不穿這馬車廂?

  失算了,刺客們有瞬間的失神。他們計畫了那麼多,卻沒有想到,皇太孫的馬車居然是如此的結實,結實到讓人髮指。

  馬車廂裡的易風直接趴在車廂底板上,雖然有加固的車廂,可他也不敢大意,早就趴下了。雖然放下車廂鋼板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畫地為牢,可這裡是京師,是在天子腳下。他需要的不是沖出去拼命,而是安心的呆在車廂裡等待就好了。只要拖延片刻,就會有京師的禁衛兵馬趕來。刺客們只有短短的時間,自己犯不著跟他們去硬碰硬,自己是瓷器對方不過是瓦片而已。不過當看著那支透入一尺餘長還帶著鮮血的弩槍頭,易風臉上閃過一絲狂怒。

  京師重地,天子腳下,他堂堂皇太孫居然遭遇刺殺。

  而且這不是簡單的刺殺,對方有備而來,謀劃詳盡,動用了數十名刺客,而且不但配備著軍用勁弩,更加危險的是居然還動用了兩架三弓八牛弩。

  到底是誰要殺他?

  易風心中思索,想要殺他的人很多,但想殺他而且又能出動這樣大手筆的,絕沒有幾個。

  不管是幾十名刺客,還是那些軍用弩和兩架三弓弩,這都不是普通人能動用的了的。

  易風第一個懷疑的是楊廣,楊廣有這個實力,雖然他的大本營在揚州,但作為最強力的皇子,而且如今又是北伐元帥,他確實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能力。可很快,他又否決了這個懷疑。楊廣確實跟自己有利益衝突,當自己被冊封為皇太孫後,最不滿的就是楊廣了。可就算不滿,楊廣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用這麼激烈的手段,當街刺殺,而且還出動了這麼多的刺客以及軍中武器,這可是要往死裡鬧不嫌事大的做法。這樣的刺殺,是很容易被查出來的。另外還有一個,楊廣雖然如今跟他利益衝突,可還不是最緊要的,他真要動手也應當先殺楊勇而不是殺自己。

  現在刺殺自己,風險大過收益,不划算。至於自己是楊廣的私生子,易風倒不覺得這會是楊廣不是幕後兇手的理由,最是無情帝王家,為了皇位,父子兄弟,都不足為憑。別說私生子,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子,該下手時他還是一樣會下手。

  不是楊廣,那會是誰?

  太子?易風暗自搖頭,不太可能。自己當上太孫,就是太子堂努力的結果,雖然太子也確實恨自己,有無法解開的仇恨,可是還是那句話,為了皇位,這一切都不是事兒。楊勇現在完全被楊廣壓著,他需要易風來幫他對抗楊廣,哪怕這樣做也很可能是飲鴆止渴,可只要有一線希望,楊勇肯定不會放棄。與虎謀皮,火中取粟的事情雖然在局外人看來很愚蠢,可局內的人卻不會看的這般透徹。

  為了皇位,爾虞我詐無所不用其極,易風覺得這事不應當是楊勇幹的。

  不是楊廣也不是楊勇,最大的可能,就只剩下楊諒了。自己成為太孫,對也想染指皇位的楊諒來說,也許是受了很大刺激的。尤其是自己先前與他還有衝突,更別提自己成為幽州總管,更等於是直接從他的並州府割走了十一州之地,以楊諒那種心胸狹窄的脾氣,幹出刺殺這樣的事情,也不為過。

  十有八九,就是楊諒了,易風眯起咬,咬牙切齒。

  外面的撕殺還在繼續,刺客們見必殺技三弓弩都失敗後,臉色灰敗,有些絕望了。

  更加讓他們絕望的是,在那突然的襲擊之下,易風的幾十名侍衛被幹掉的不過區區數人而已。這些看起來年輕的侍衛,戰鬥力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計,特別是他們身上的那鎧甲以及絲綢披風還有圓盾,這三件裝備對於他們的弩箭防禦性能極佳,弩箭很難射中,就算中了,在披風和鎧甲的防護下,也無法形成致命打擊。

  而且這些侍衛極為勇猛,被突然襲擊,沒人驚慌,見血之後更是狂猛無比。

  在幾輪弩箭攻擊過後,侍衛們見刺客的弩箭無法突破馬車廂後,立即留下一半人守護車廂四周,剩下的二十餘人大聲吼叫聲,舉盾揮刀向著刺客們的兩輛馬車發起了英勇無畏的衝鋒。

  殿下在他們的護衛下被突襲,這對所有年輕的侍衛們來說,是最大的恥辱。今天輪值跟隨的侍衛一共六十名,其中十名是旗衛隊的旗衛,剩下五十名是一整隊的侍從室侍衛。旗衛是百裡挑一的特戰隊員,而侍從室也同樣是百裡挑一的侍衛,他們全是戰場上經受過考慮,表現勇猛立過軍功,且在講武堂接受過培訓的精英,能夠穿上紅底黑面的侍衛披風,是每個人的自豪。現在,他們辜負了這份榮耀。

  每個侍衛都帶著十分的憤怒,百分的內疚,以及千分的殺意,向著刺客們沖去。

  恥辱只能用鮮血來洗涮!要麼用自己的血,要麼用敵人的血。

  尉遲恭是沖在最前面的,他的後面是緊隨著他身後的程咬金和武士彠,尉遲恭黝黑的面孔上那雙大眼睛紅的嚇人,他一手持盾一手握著把斬馬劍,健步如飛。

  “殺!”吼聲發出,人已經如箭一般的沖出,鐺鐺鐺數聲,盾牌連擋數支弩箭,然後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偽裝車夫的刺客來不及再上弦,明亮的劍光已經隨著疾沖的人影在昏暗的暮色中閃了出來。

  僅僅是一點寒芒如電閃過,然後就聽到砰的一聲響,車夫那顆碩大的人頭已經高高飛起,鮮血自頸腔中噴射而出,飛出直有三尺多高。

  噴射而出的鮮血還沒有落下,那道身影已經一閃而過。緊隨著,程咬金和武士彠兩人已經飛躍而至,一腳重重的踩在同樣已經倒斃的馬屍身上借了一下力,然後第二下踩上車轅,接著猛衝入刺客群中,刀光飛舞,砍殺起來。

  刀光劃過眼簾,刺客收縮的瞳孔中那幾道人影越來越大。

  劍光劃過,端著弩的刺客人頭飛起,他也許是一名高明的刺客,優秀的弩手,可他卻肯定不是一個狂化的勇士。

  刺客們被迫放下了弩,跟一個接一個不要命撲上來的太孫侍衛們近身格鬥。

  轟然巨響,刺客的兩輛馬車終於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博鬥,車廂碎裂飛舞,兩拔人馬依然撕殺不止。

  天空一道靈巧的身影飄過,如鷹般撲入撕殺的戰場,隨著一聲輕嘯響起,一個人頭高高飛起。

  風從已經空曠的長街頭吹起,穿著一身紅色衣服的女子輕垂劍鋒,信步而行。

  女子如此美豔,可眼神卻冰冷無比,晚風吹動衣袂,劍在她手上輕吟,微微顫動,劍上殘留的鮮血慢慢彙聚至劍尖,點點滴落。

  暮色下又是一道嘯聲,不過這道嘯聲卻比剛才那道雄渾的多,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一個滿臉紅色虯髯的漢子出現,他同樣帶著一把劍,不過卻是一把極為寬闊的雙手大劍,劍長七尺,闊如手掌。他的劍不是提在手中,而是拖在手中,一邊走動,大劍一邊拖在身後在街道的石路上劃出一道讓人心酸的響聲。

  剛趕到的虯髯漢子打量了一下街道上的眾人,偏了偏頭,沖紅衣女子道:“妹子,我剛就跟你說過,殿下絕對不會有事的。”暮色下,他的嗓音渾厚,卻又平靜的很,似乎聊著家常。附近一名刺客舉著環首刀就沖了過來,一記力劈華山當頭砍下,虯髯漢子猛的一輪,那拖在身後的大劍劃過一道圓,帶起一陣沉重的呼聲,然後拍的一聲,大劍就如同是拍在了一個成熟的西瓜上,那名刺客腦袋直接被砸碎,紅白流了一地,眼珠子都直接飛了出去,空中還有許多炸開的牙齒在飛。

  紅衣女人並不言語,她步舞輕盈如飛,手中青鋒舞動,就如同是一支美妙的劍舞,撕裂布帛般的聲音不斷響起,一道道血線飛濺空中,然後一個個頭顱飛起,女子就那樣冷若冰霜的走了過去。

  “妹子這劍舞真是讓人賞心悅目啊!”虯髯漢子一面稱讚一面掄起大劍又將一個擋路的刺客腦袋砸的稀碎。

  一陣如雷的鐵蹄聲在街頭響起,最先趕到的是離此不遠的太孫府的旗衛隊和侍衛隊,易風遇襲的第一時間,挨了一箭的李密就跑回去報信了。

  “把街道封起來,一個刺客也不要走脫!”李密騎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左肩頭還在流著血,鮮血已經把他左半邊身上的衣襟都給染紅了,可他卻絲毫沒有在意。他臉上滿是怒色,右手提著一把橫刀,殺氣騰騰。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刺殺,也是頭一次掛彩,這讓他覺得十分的沒有面子,更加的後怕不已,那一箭要是再偏一點,那他說不定就已經命喪於此了。

  大隊的騎士如風馳電掣般的殺到,一聽說殿下遇襲,所有的人都怒了。王八羔子,一個也別想活。

  馬聲嘶鳴,暮色昏沉。

  長街之上,如風捲殘雲一般,新趕到的懷荒騎士們狂砍猛殺,本來就已經抵擋不住的刺客,此時更加崩潰,一個接一個的被砍倒在地。

  “留活口!”局面已經得到控制,易風也打開了車廂的鋼門,從裡面走了出來。數百名侍衛舉著盾牌將易風一層又一層的護衛在裡面。

  易風臉色陰沉的看著街道,大部份的刺客都已經被殺,剩下的還有十余人,易風連忙叫停。被人刺殺,這當然讓他惱怒,易風心裡懷疑此事是楊諒幹的。不過那只是他的猜測,沒有證據,他現在要留下這些人,尋找幕後之人。

  不管是誰,既然敢刺殺自己,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戰爭。

  “卸掉他們的下巴,不要讓他們給尋了死。”這些人既然是刺客,那麼就很有可能是死士,說不定早就準備好了毒藥,一旦落入敵手,就立即吞毒自盡,易風可絕不會讓他們這麼便宜的死了。既然被抓了,那他就要讓他們知道,其實死亡是一種最好的解脫,而他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侍衛們將俘虜的刺客都一一卸了下巴,然後仔細檢查,果然在他們的衣領甚至牙齒裡找到了毒藥,這些人全是早有準備的。幸好易風提醒的早,只有三個服毒自盡,還有九個沒來的及就被控制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4

第368章 不幸言中

  “至尊究竟是何打算?”

  皇后的立政殿內,只有皇帝和皇后兩人對坐品茗,殿內再無多餘一人,所有的宦官宮人都被遠遠的驅逐出去了。皇帝和皇后下午在此一起面見皇太孫,事後皇帝並沒有立即離開返回甘露殿。皇帝破例的留了下來,在當初尉遲繁熾那件事情之後,皇帝雖然也經常移駕立政殿,可卻幾乎不在留宿此處。皇帝每次過來看皇后,也不會留下過夜,如今皇帝更多的是在宣華、容華、弘政三位夫人那邊過夜。皇帝意外的逗留於立政殿,許多跟隨著二聖身邊多年的近侍們,都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殿中只剩下了這對漸老邁的皇帝夫婦後,獨孤皇后終於問了出來。最近皇帝一連串的旨意,讓跟隨楊堅一起打天下的獨孤氏也感覺有些眼花繚亂,仿若霧裡看花一般。這個帝國是夫婦倆一起奪取下來的,因此近二十年來,他們也一起執掌著這個帝國。皇帝在位十八年了,可雖然如今皇后漸老,身體青春不再,皇帝寵倖了年輕貌美的三位夫人。可是在真正的軍國大事上,皇帝卻從來很重視皇后的意見,甚至一直以來,皇后在朝政上的話語的份量,甚至還超過了朝中的宰相。這些年來,他們夫婦相輔相成,篡奪了北周皇位,進而又統一了天下,這是歷代以來無數夫婦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他們夫婦也是自古以來少有的特別默契心意相通的皇帝皇后,可是現在,獨孤皇后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皇帝的腳步了。

  當初他們討論商議了許久,終於初步確定了太子楊勇不堪重任的觀點,夫婦倆也在仔細的觀察反復的商議後,決定要廢除太子楊勇,換上更加賢明有為的嫡次子晉王楊廣來接掌儲位,將來繼承帝國。正因有了這樣的共同觀點和決議,他們夫婦才開始一步步的著手執行這個計畫,為晉王造勢,同時開始一步步清除支持太子的勢力,以求能讓晉王順利的接掌太子之位。可是現在,獨孤皇后覺得皇帝的心意似乎又變了。

  楊堅端著茶杯安坐著,面對皇后的提問,他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定了。

  當初他確實已經打定主意,要換楊廣為儲。可這段時間以來,他的想法有些變了。

  他開始猶豫起來,當然,並不是還對楊勇寄以希望,而是對於晉王楊廣有些不太放心,或者說,他突然有些害怕那個素有賢名的次子楊廣了。朝野一致稱讚的次子楊廣,讓楊堅有種危機感。特別是這次楊廣入朝之後,已經和楊素結成了穩固的同盟關係,更得到了朝中許多重臣的支援,關隴集團的眾多核心家族也有許多明確的表露了對他的支持態度。按理說,次子楊勇表露出來的能力應當讓他欣慰和高興,畢竟這說明他和皇后沒有看走眼,楊廣確實能力比楊勇更強,更適合將來繼承這個國家。可是,看著統領百官近二十年的百官之首高熲也在楊廣和楊素二人的同盟下潰敗,楊堅真的有些不安了。這讓他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這個兒子太銳了。早些年有太子在上面,而且沒有自己的支持,他還比較低調,而如今自己和皇后一表露出要立他為儲的意思,他立即就變得銳利無比起來。而朝中重臣和關隴集團對楊廣的支持,更讓他不安。

  別說楊廣是他的兒子,兒子如何,當初他還不是篡奪了外孫的北周皇位,才有了如今的大隋。坐了十八年江山,楊堅越發的捨不得手中的這份權利了。

  獨孤皇后望著丈夫,將近花甲的丈夫就算日日進補,可依然和自己一樣,擋不住時光的侵蝕,歲月已經在他們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臉上鬆馳的皮膚,越來越多的皺紋,還有那頭花白的頭髮,無一不表明他們真的老了。就算貴為天下至尊,一樣如販夫走卒一樣的老了。

  “陛下改主意了,不想換儲了嗎?”五個皇子都是獨孤伽羅所親生,對於廢勇立廣這件事情,並非是出於母親對哪個兒女的偏愛,如果要說偏愛,其實獨孤氏更偏愛最小的兒子楊諒一些。廢勇立廣,實際上是獨孤伽羅從大隋王朝的千秋百代著想,是出於長遠考慮的結果,那是公而非私。

  楊堅終於搖了搖頭:“見地伐不堪為一國之君。”

  “那陛下現在到底怎麼想的?”獨孤氏追問。儲君為一國之本,在這件事情上容不得半點優柔寡斷。特別是如今他們越來越老了,五十九歲的皇帝,在歷代皇帝的壽命中,這個壽數已經算是高夀了,誰也不知道哪一天他們就撐不住大行西去了,如果不早點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只怕他們春秋之後,帝國就將因為繼承之事,而禍起蕭牆,發生變亂,她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皇帝認為楊勇沒能力繼承大統,那麼就當早點換儲,早換早穩。

  “五個皇子中,唯阿麼最為合適。”楊堅雖然現在對楊廣有些異樣的看法,但從事實上講,他依然不得不承認,如果要換掉楊勇,還是楊廣最適合立為太子。

  獨孤氏長歎一聲:“既然如此,那陛下為何卻要立須彌為太孫。如果只是為穩固朝中局勢,那麼也無須要正式冊封他為太孫。”獨孤氏對於這個嫡長孫其實很喜歡,但涉及到國家大事,她卻反對立楊林為太孫。“陛下這是置須彌於絕地啊,你可想過,他日廢勇立廣,那時你我還在,新太子有所顧忌,或許不會為難於他。可一旦陛下大行,那個時候阿麼即位,你覺得他會如何對待須彌?他到時還能容忍這個比他年輕太多,又曾經做過太孫的侄子嗎?”獨孤氏說的是實話,楊廣將來也許會容忍楊勇,畢竟這個廢太子年紀比他大,說不定活不過他。就算能比楊廣活的久,可等楊廣老了的時候,楊勇肯定就更老了。但皇孫楊林不同,楊林才十九,等楊廣老了的時候,那個時候楊林才正當壯年。而且楊林又不同楊勇般無能,這是皇族年輕一輩中最是能文允武的,現在又立了皇太孫。將來楊廣豈能容忍這樣的侄子為隱患?

  皇帝立楊林為太孫,表面上看似對這個孫子的寵愛,可將來卻會害了他。

  “其實須彌也很不錯,我觀他許久,不論性格還是心智都相當睿智成熟,做事有王者氣度。”楊堅有些漫不經心的道。

  皇后當即反駁道:“可須彌是皇孫,自古未有太子在而立太孫,更沒有不傳位給太子,而傳位給太孫的,這是取亂之道。”本來太子太孫並立,就已經是自古以來破開荒的頭一遭了,難道將來還要跳過太子不傳位,直接傳給皇太孫?這根本就是要亂套的,到時不說其餘幾位皇子,只怕太子就不答應。

  被皇后這麼一說,楊堅也從回復了幾分清明,“等阿麼北伐凱旋之日,那時朕就廢勇立廣,至於須彌,到時讓阿麼當我們的面發誓,以後善待須彌。”

  獨孤皇后無奈的搖頭,她也不知道皇帝為何要把一件本來簡單的事情給弄的這麼複雜。

  “但願阿麼將來能守誓善待須彌,不然就是我們害了這孩子。”想想這孩子那麼一點大就遺落民間,然後在草莽江湖中滾打多年,好不容易重回皇家,現在卻又被推到了這麼一個危險的位置,獨孤氏真覺得對這孩子虧欠太多了。

  就在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稟報。

  “啟稟二聖,左僕射高熲右僕射楊素納言蘇威內史令柳述宮門外叩見,有急事稟奏。”內侍王海顧不得此時突然稟報打攪了皇帝皇后,實在是事情太過重大,他根本不敢有半點耽誤。四位宰相連袂叩擊宮門,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了。

  現在可是已經天黑,宮門已經落鎖,一般情況下,非十萬火急之事,宮內外是隔絕的。

  楊堅原本還因為被打擾而微皺眉頭,可一聽四位宰相一起夜叩宮門,也不由的臉色一變。

  “出什麼事了?”楊堅驚問,難道是突厥人已經攻破邊關,殺過來了?可就算邊關告急,四位宰相也不可能這般連夜叩宮門求見啊。除非突厥人已經打到京畿附近了!

  王海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下,急忙回道:“皇太孫遇刺!”

  “什麼!”這回輪到獨孤氏再無法鎮定,聞言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猛的站了起來,臉色大變,驚聲問道。

  “回二聖,四位宰相急報,皇太孫出宮回府路上遇刺!”

  楊堅和獨孤氏兩人幾乎都是下意識的就想到了剛剛他們才說的那番話,沒有想到,這轉眼間,皇太孫就在出宮返回府中的街上遇刺了。兩人目光交匯,都想到了一個人。在這一刻,楊堅和獨孤伽羅確實是第一時間就把嫌疑人鎖定在了他們再次確立的未來新太子楊廣的身上。

  楊堅幾乎當場就要發飆,剛才被皇后那番話一說,他確實感覺自己立孫子為太孫,雖然確實能幫他壓制兒子楊廣的威望,可如此一來也確實把孫子楊林架到了火上烤,讓他處於一個尷尬而又危險的位置。心裡還正覺得對孫子楊林有幾份愧疚之情,卻不料這一轉身楊林就遇刺了,他幾乎馬上就要喊出楊廣的名字了。還好這個時候獨孤氏保持著幾分清醒,當下追問:“須彌如今怎麼樣?是否受傷?可抓到刺客,查到指使之人沒有?”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個個直指重點。

  王海連忙回道:“據高僕射所說,太孫殿下在第二街遇刺,刺客共有三十六人,他們早有預謀,利用元宵節三日不宵禁的時機,偽裝成坐馬車往東市賞燈之人,假意撞車爭吵,攔住了道路,等到太孫殿下經過之時,突起發難。這些刺客全是訓練有素的死士,而且全都裝備有喂有劇毒的軍弩,甚至還在車廂裡藏了兩具三弓八牛弩用以攻擊太孫的馬車……”

  楊堅臉都青了,獨孤氏也一樣好不到哪去,臉色發白。他們沒有想到,居然有三十六個早有預謀的刺客,精心設計,甚至還擁有軍用強弩,以及兩具極強威力的八牛弩。

  “皇太孫可有受傷?”獨孤氏急問。

  “遇襲之時,幸虧皇太孫身邊的侍衛拼死保護,殿下吉人天相,老天保佑並沒有受傷,只是受了些驚嚇。不過殿下身邊的侍衛卻死了七個,三人被八牛弩當場擊殺,另有四人是中了喂毒弩箭後毒發救治不急而死。”王海把從幾個宰相那裡聽到的消息如實的上告。

  “刺客呢,抓到沒有?”楊堅咬著牙齒問道。居然敢在天子腳下京城之中,公然行刺皇太孫,這簡直是無法無天。

  “三十六名刺客被當場擊殺二十四名,俘虜十二名,不過有三個被俘刺客防備不及被他們服毒自殺,還剩下九名刺客俘虜。目前這九名刺客已經被太孫殿下轉交給大理寺,大理寺正在審訊當中。”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楊堅怒喝,一把將手中的白瓷茶杯摔的粉碎。“傳旨,立即開啟宮門,宣高熲楊素蘇威柳述四人甘露殿面聖。再傳旨大理寺會同刑部與禦史台三衙會審刺客,那九個刺客都給朕看好了,有一個死了朕都要大理寺上下一起陪葬,王海,你親自去一趟大理寺監督審訊,朕要知道究竟誰是幕後指使者。再傳旨左右監門衛立即封閉全城,關閉各城門坊門,即刻實行戒嚴,城中所有人都不得出城,左右衛派兵搜捕全城,查找刺客同黨。備身府、親勳翊三衛五府守衛皇宮,加強戒備!”

  末了,楊堅又下達一道旨意:“召諸王即刻入宮甘露殿見駕,召在京五品以上所有官員即刻一併入兩儀殿候旨!”

  天子震怒,連串旨意下達,上元佳節的三天歡樂提前結束,京師再次宵禁,開始全面戒嚴,禁衛部隊連連出動,整個京師陷入一片恐慌和不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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