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重返大隋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本)

 
王烏鴉 2018-3-12 13:42: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8 7896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8

第399章 騎兵爭雄

  天在塌,地在裂!

  對於那些來自漠北之地的遊牧部族鐵勒人來說,他們從沒有想過,向來自詡為生活在馬背上的他們,居然會有朝一日被他們向來鄙視為懦弱的中原南蠻子追的如喪家之犬,而且還是被南蠻子漢人們的騎兵。若不是耳邊呼嘯的寒風中伴隨著的是那一聲響似一聲的南蠻子漢人們的吼叫戰號,他們是絕不會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的。

  恐懼,莫名的恐懼。

  鐵勒騎兵們感覺心神被那股巨大的恐懼奪走,兩翼的漢人騎兵集群衝鋒,如一股紅色的浪潮撲天蓋地而來,在那茫茫的白雪地上顯得是那麼的觸目驚心,仿佛鮮血將大地染紅。

  鐵勒人難以相信,他們這些草原霸主居然會被一群漢人追的上天無門入地無縫,特別還是被一群漢人騎兵追擊的如此狼狽,太難以置信了。

  鐵勒人一直口耳相傳,數百年前,他們居住于北海一帶遊牧狩獵,臣服於匈奴,後來漢軍擊敗匈奴,他們開始南遷西移,與漢人接觸。兩百年前,西晉積弱,諸胡南下。二百年前,淝水之戰,統一北方的前秦出兵于伐,于淝水交戰,最終八十萬大軍卻敗于八萬東晉軍之手。強大的前秦分裂衰亡,北方各族紛紛脫離前秦統治。內遷鐵勒人翟遼自和大魏天王,建都黃河南岸滑台,國號大魏,統黃河南岸七郡之地,在東晉、後燕、西燕之間佔據一席之地,在諸雄爭霸的時代,卻曾經控制著中原的腹心。

  百年前,北魏九次發動對他們的征伐,鐵勒諸部被擄掠六七十萬人口,最後安置到漠南一代。

  當時,鐵勒部落的阿伏至羅率眾十余萬西遷,在西域的車師前部建立了高車國,曆七主,前後五十五年,高車國向南控制了通往西域的門戶高昌以及焉耆、鄯善,勢力東北至色楞格河、鄂爾渾河、土拉河一帶,北達阿爾泰山,西接烏孫西北的悅般,東與北魏相鄰。最後滅於柔然。

  翟魏、高車。

  鐵勒人雖然先後被匈奴、漢人、柔然、北魏、突厥等征服,可他們也從沒放棄過反抗,甚至雖然一度被征服過,可他們也依舊是草原上一支強悍的實力。在草原上,鐵勒部族遍地開花,族群部落越來越多,越散越廣。鐵勒的騎兵,是草原上僅次於藍突厥最精銳的侍衛騎兵附離的強者,遠超過西域的昭武九姓胡,自然更強過南方中原的漢人。他們甚至從沒有真正的把漢人放在眼裡過,在許多鐵勒人的眼裡,漢人的印象,還被停留在他們的先祖二百年前僅憑著一個小部族就能在中原腹心的黃河南岸建立一個國家的時候,那時的漢人只是他們的奴隸,是兩腳羊。就算如今中原結束分裂戰爭,統一起來,可他們也沒有真正視為敵手,只是覺得漢人狡詐,擅長修建長城城堡,依靠高大的城堡躲在裡面對抗強大的草原騎士。

  可他們從沒有想到,漢人居然也敢主動來戰,甚至放棄他們的特長,離開庇護的城堡,主動野戰,而且還是正面騎戰。

  老天啊,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怎麼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曾經的兩腳羊,怎麼突然變為了狼,不,是變成了猛虎,比狼更兇猛。

  所有的鐵勒人都崩潰了,勉強結起的陣列早土崩瓦解。鐵勒騎兵無人再理會命令,爭先恐後的轉身逃跑。潰逃的情緒就如瘟疫,迅猛的感染著所有人。潰散的士兵就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浪潮迭起,後浪蓋過前浪,一下子把隊伍衝垮了,到處都是驚恐和不安的叫喊聲:“逃啊,逃啊。”

  這些各部組合臨時組合而成的鐵勒騎兵,來時還個個叫囂的比驢還響亮,拍著胸脯說要把那些偷襲韋紇人的漢騎殺光。可是此時,當漢騎殺出來時,他們卻跑的比草原上的黃羊還快。

  武器丟了一地,甚至許多人連衣服都還沒穿上,也顧不上了,到處都是丟棄的各部落旗幟,還有他們遺棄的衣服。

  頃刻間,三千鐵勒前鋒,就煙消雲散,潰不成軍。

  單雄信和張金稱各率十個騎兵團,一左一右從兩翼殺到,猛然撲入潰逃的鐵勒人群中。

  高呼著戰號,在一面面團旗、隊旗引領下的一萬懷荒騎軍,狂呼著高舉馬刀沖入敗軍之中,歡呼著開始了一場屠殺。

  成千上萬的懷荒騎兵的興奮的歡呼聲,與無數鐵勒人臨死的慘叫衰嚎同樣直入雲宵。

  遠處河岸邊,李靖和一眾年輕參軍們遠眺戰場。

  一個年青的參軍目露不可思議之色:“雖然我們突起發難,伏擊鐵勒人,可就算如此,就算我們有數倍於鐵勒人的騎兵,可他們也不至於如此不濟,居然直接逃跑,而且還是潰逃。都說漠北鐵勒人彪悍,我看是跑的快吧。”年輕參軍的眼裡,對於如此不堪的鐵勒人充滿了不屑和鄙視。

  雙手拄著指揮刀站在雪地裡的李靖一直盯著戰場,這時輕笑一聲。

  他頭也沒回,一如繼往的盯著戰場,“這並不稀奇,鐵勒人雖然是馬背上民族,長於騎射,作戰彪悍,可他們其實還是相當原始的部落打仗方式,或者可以說,他們的作戰方式其實不過是他們的狩獵方法。漠北鐵勒人個個長於騎射,論起身體素質,這些人比起我等中原漢人天生更勝一等,然後他們先天優勢,卻後天不足。鐵勒人沒有我們這等系統的練兵方式,理沒有我們這般專業的指揮體系,戰略戰術方略。他們憑的不過是簡單的圍獵之法,戰術不過包抄、伏擊、追逐幾種簡單之法。而且這些草原部族作戰都有一個缺點,那就是爆發力很強,但耐力不夠,或者說他們無法持久,更無法如我們這些受到專門訓練的士兵一樣,就算戰況再不妙,也有死戰到底的決心。而這些草原遊牧人不一樣,他們習慣了見利就上,不利就跑的習慣。反正他們也沒有城池土地,戰況不利立即四散跑路,利用戰馬的速度逃之夭夭,然後再重新集結,再尋機會作戰。”

  “況且,我們的伏擊確實太出這些鐵勒人的意料了,更何況,咱們一出現就是一萬精騎。”李靖充滿感慨甚至是自豪的指著那戰場上如狼入羊群的懷荒騎兵,“你看看我們的騎兵,再看看鐵勒人的騎兵。”

  順著李靖的手指,一眾參軍們都清楚的看到,在戰場上,懷荒騎兵們鎧甲整齊,他們統一穿著明亮的胸板甲,頭戴全覆蓋的摭面鋼盔,身上披著長長的絲綢披風,腳上穿著防刺重氈靴,俐落的騎兵牛皮馬甲皮褲。鎧甲和戰袍罩衣顏色豔麗,配上騎士鋼盔上的飄揚的盔纓,還有戰馬頭頂上插著的纓子,懷荒騎兵華麗的就跟天子的儀衛一樣,更別提,懷荒騎兵的戰馬身上還披了繪著虎紋的皮質馬甲,在一些關鍵的部份還鑲著堅固的薄鋼板。

  而與他們一比,鐵勒的騎兵卻如同是一支叫花子似的,穿著五花八門,連旗幟也是各式各樣,特別是許我人剛剛從河裡上來,輕敵驕狂之下,連衣服和鞍子都還弄好,這會赤著身體光著馬背的狼狽逃命。剛才在熱水河裡洗澡時還很愜意,可此時離開了溫暖的河岸,迎著寒風賓士在冰天雪地裡,一個個立即凍的牙齒交戰,弓背縮胸了。

  “氣勢!我們的騎兵經過這麼長的時間訓練,再配備如此豪華的裝具,一出場,立即就奪了鐵勒人的鬥志士氣,他們根本不敢跟我們一戰。”李靖指著那戰場上氣勢如宏的懷荒騎軍贊道。懷荒騎軍也許還不是什麼百戰精銳之師,但通過良好的訓練體系,特別是不間斷的實戰演練,以及優良的裝備供給,這支懷荒騎軍用的時間很短,可卻已經擁有了許多隋軍精銳府軍都難以相比的地方。更別提這些騎軍在懷荒因為有著極高的地位,甚至有著極高的待遇,和良好的撫恤保障制度下,他們不只是一群被徵召上戰場上服役的戰士,而是一群以此為職業,用心作戰的軍隊。他們毫無後顧之憂,保持著高昂的士氣,又有著精良的武器鎧甲,良好的後勤供應,加上優秀的戰術指揮,這些騎兵騎動,隨時保持著最佳的狀態。

  “我們的騎軍,面對五千以下的敵手時,已經完全可以無敵輾壓了。我們甚至完全可以不必去計算其它,只不需要戰術策略,只要衝鋒衝鋒再衝鋒就足夠了。”一名剛從講武堂畢業的年輕參軍自信無比的感歎著,面對著三千毫無鬥志的諸部族前鋒斥候,懷荒騎軍真的是毫無壓力。

  李靖也沒有再插手指揮這場戰鬥,他完全只當做了一個戰場的觀察員而已,觀察戰場,檢察對比訓練時的內容。至於戰場指揮,就由著單雄信和張金稱這兩員戰陣上的指揮騎將吧。反正確如那年青參軍所言,這場戰鬥毫無擔憂,有遠遠派出去的各支騎兵偵察小隊,他們必不用擔心追擊的騎兵會被鐵勒人誘敵或者半路伏擊什麼的。而且戰場上的情況,也不需要再想什麼戰術了,只要這樣衝鋒追殺下去就足夠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8

第400章 客將

  勝負已經毫無懸念,這個時候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挽救扭轉鐵勒人的潰敗了。

  李靖靜靜的看著經過他一手訓練的這支懷荒騎軍在雪原上追逐賓士,看著一群又一群的鐵勒潰兵被追上包圍砍殺。看著虎旗在飄揚前進,看著騎兵們氣勢如洪,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了得啊,向來被稱為彪悍的漠北鐵勒騎兵,居然在懷荒騎軍面前不堪一擊,雖然這是一場伏擊戰,一場以多擊少的伏擊戰,可這樣的結果也確實讓人自豪。不過李靖並不全為自己自豪,他知道眼前這支騎兵的狂猛雖然也有自己的教練功勞,但真要把如今這支騎兵的勇猛表現打分,他的功勞可能只佔據其中的三成,甚至也許只有兩成。

  他認為,這支騎兵能如此迅速的成長起來,歸根結底是有多方面原因的。

  比如,這支騎兵的戰士底子都不錯,雖然是隋軍序列,但這些騎兵卻多數原本並非什麼大隋子民,他們許多是曾經的馬匪山賊,也有如高家這樣一直不肯歸附朝廷的秘密武裝,甚至還有大量本就是胡族出身,再加上後來在三藩招募的大量胡族戰士,懷荒騎軍的成員,其實和草原上的遊牧騎兵們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他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漢人騎兵,而是塞上的一支蕃漢混雜,風氣彪悍的人馬。

  同時,他們的裝備極為優良,別看懷荒騎兵放棄了索子甲、鐵紮甲這種全身鐵甲,只裝備了摭蓋前胸和後背的胸甲,可這種胸甲卻絕非只是想像中的那般簡單。這些胸甲完全由鋼板鍛造,不瞭解的人無法想像的到,打造這樣的一件胸甲,前前後後以經過上百道工序,特別是其中涉及到整套的開礦、冶鐵、煉鋼、軋製、鍛造等全套流程,而每一道工序,都不只是簡單的人工工序,而是又涉及到更複雜的諸多工藝。可以說,如果沒有懷荒那整套密集的軍械工業體系,想用手工打造一件這樣的胸板甲,並非不可能,但就算有了和大工藝一樣的手工工藝,但其成本和時間卻十倍百倍的提升。可易風建立的那套軍械工藝體系下,卻把生產變的既繁複而又簡單,不但只有優秀的老師傅可以生產,甚至許多普通的工人也可以加入生產,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完成了原來師傅們大部份的工作內容。

  而更加讓人讚歎的是,易風建立了大工廠制度,擴大規模,研究了許多專門的工具,大大增加了產量。打井採礦,軌道絞盤運礦出井,碎礦機,粉礦機,篩礦機,洗礦機等等設備,在礦場邊上的選礦場,第一時間的把采出的礦加工成精礦,然後通過新修的平坦大馬車路運往冶鐵廠。在那裡,有能一次性冶煉上萬斤的高爐,用的不再是傳統的木炭加熱,而是從煤廠挖煤,然後就近通過焦煤廠焦煉出來的焦炭來冶鐵,焦炭加熱的溫度更高。用焦炭加高爐冶鐵,一爐就能煉上萬斤,而且只要鐵礦和焦炭供應的上,就可以源源不斷的煉鐵。煉出的生鐵再運到煉鋼廠,那裡還有理厲害的爐子,煉鋼轉爐,一爐能煉五千斤鋼。

  只是一個轉爐加上一個什麼儲熱室還有鼓風機還有一個什麼煤氣收集返回加熱的什麼裝置,就能讓爐子的溫度達到普通鐵匠傳統工藝上極難達到的高溫。

  這完全就是一個飛越的煉鋼變革,因為在此之前,煉鋼之法雖然五花八門,但都有一個特點,就是難以如冶鐵一樣大量的煉出鋼液。一次只能煉一點點,別說如懷荒這樣一爐五千斤鋼水,就是五十斤都不可能。正是這一步之別,讓懷荒的鋼鐵產量有了飛速的提升。

  一爐爐的鋼水,變成一塊又一塊的粗鋼錠,然後按需要的鋼質,再加入一些材料進行二次入爐液化冶煉,變成所需要的鋼質。出爐,鑄型,軋製。

  一件鋼板甲,到了軋廠,最後軋製成板甲所需的初胚板型,然後這還只是完成了一半。還得送入鍛廠,經過千錘百鍛的冷鍛加工,成型。最後,還得經過更複雜的熱處理,表面處理等等,然後是組裝,最後完成。

  李靖知道這些,是因為易風親自帶著他參觀過整個鋼板甲的生產流程,毫無保留。

  可是李靖雖然看過整個流程,最後卻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偷學到什麼。易風確實把所有的一切都擺在他面前讓他看,可他了卻學不了。因為這是一整套的體系,要做出一塊板甲,前前後後的工序太多了,涉及到的工藝也太多了,最要命的是,這板甲只適合大批量的生產,如果你手工打造,最後打制的出來,成本也十倍百倍的提升。而沒有了產量,成本又如此高昂,那還有何意義。而想要一樣的搞這樣的大體系,卻又還有無數的核心工藝秘密,卻又根本不是表面看看就能學到的。不說那鐵礦和煤礦開採、選礦,單是高爐、轉爐、焦炭爐、還有什麼耐火磚爐等等就讓人難以搞明白到底怎麼弄出來怎麼運轉,更別提,煉鋼廠裡最起碼得經過兩次入爐煉製,以及各種不同鋼材需求的工藝,材料添加配方,還有鑄型、軋鋼等諸多工藝,然後還有關鍵的冷鍛技術、水力鍛機等。越看就越複雜,越看就越清楚很難學到。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能把整個鋼鐵體系連根拔起搬走,其它人根本仿照不了。而沒有這套體系,就無法提供大量的鋼材料,更無法大量制度鋼板甲,沒有規模,則成本降不下來,製造板甲也根本無法實用。

  懷荒的這個鋼鐵工業體系,就如易風給李靖的整體印象一樣,看起來他總是簡明清楚的擺在你面前,可你卻又學不了他的做法,偏偏這種方法明眼人都能看到能帶到巨大的收益。結果最後你心癢難耐貓抓似的難過時,他卻又提出跟你分享其中的利益,這個時候,你除了答應下來,還有其它的想法?

  懷荒鋼鐵工業是這樣,懷荒的軍隊體系同樣如此。

  優良的裝備,和優厚的待遇,還有極高的地位,都讓懷荒軍從一開始就本質上與其它的軍隊不同。

  他是一支職業軍隊,一支專門的軍隊,有極高的地位,良好的待遇,再加上易風那很有幾分特別的建軍思想,和練兵方法,早就註定這會是一支不一樣的軍隊。

  易風雖然讓自己做這支騎軍的教練使,雖然自己在這支軍隊裡傾注了無數的心血,把自己所學到的一切都運用其中。今日懷荒騎軍的勇猛優秀有自己的功勞,但卻並不多。他甚至十分清楚,自己對這支騎軍的影響有限,雖然在訓練時,他的話能一言九鼎,可訓練之外方面,影響力卻又有限的很了。就連這場戰鬥,雖然戰術是由他提出來的,最後也得到了同意。但本質上,他只是一個參贊幕僚,是個軍師,真正做決定的卻是騎軍的代理統領單雄信,以及張金稱王伏寶等騎軍高層軍官。

  而另一方面,單雄信張金稱等雖是騎軍的主將,但他們卻也一樣對騎軍的掌控有限。通過觀察,李靖早發現,易風對於懷荒軍隊的掌控相當的牢,通過層層的架構組織,他有著讓外人難以想像的嚴密控制權。有時李靖總覺得難以相像,可事實就是如此。

  易風就好像是一個織網者,他織了一張大大的網,然後手下所有人都處於這張大網中,不管什麼地位身份,都只是其中的一份子,處於網羅之中,而易風,就通過這種網牢牢的控制著整個局面。

  一名傳令兵氣喘吁吁的縱馬奔來:“教頭,勝利了,三千鐵勒狼崽子盡數被圍,或死或降,戰鬥已經結束了。”

  李靖聞言從遐思中回轉過來,抬頭往戰場上看了一眼,果然,潰敗的鐵勒騎兵並沒有跑出多遠,他們被徹底合圍了。懷荒騎兵將他們沖散,分割成一個個的小隊伍,然後他們要麼棄械下馬投降,要麼死。鐵勒人嫺熟的騎術沒能救到他們,一路追擊郭孝恪隊伍,他們人馬疲憊,而伏擊他們的懷荒騎兵卻是以逸待勞,等候許久,氣勢如宏。特別是此時風雪之中,滿地積雪,戰馬根本跑不快,最終一個人也沒能逃出去。

  “不要殺俘。”李靖沒什麼太多喜悅的表情,這場勝利早在意料之中。“這裡距離烏沙堡很近,這些俘虜全帶回去,易帥的礦場正需要人手呢。”

  不需要李靖特別提醒,單雄信和張金稱等騎軍將領們早就下達了命令,禁止殺俘,只要肯投降的,都一律優待。就算是不降投降的,俘虜之後一樣不能隨意的虐待殺死。除了那些受了重傷的就地處死免的浪費藥品糧食外,其餘的就算受了輕傷也都給予醫治。懷荒現在嚴重缺少人口,甚至使得懷荒現在奴隸販子紛紛彙聚,人口交易旺盛。這麼多精壯的漠北鐵勒戰士俘虜,可是相當值錢的戰利品。如今一個活的俘虜可比一個死的人頭值錢多了,懷荒的將軍們也早學會了一面打仗,同時還要學會各種精精計較。會計算的將領不但能得到大帥的看重,同時也能得到底下弟兄們的支援,哪個士兵不喜歡自己的上司能多為他們爭取一些利益呢。

  當不凍河的西岸風雪停歇之後,戰場也漸歸於平靜。

  參加此次不凍河之戰的是懷荒騎軍幾乎全部出動,一萬餘名騎軍出動伏擊。

  三千名鐵勒騎兵全軍盡沒。

  由於活的俘虜比冰冷的首級更值錢,因此懷荒騎兵們都儘量避免多生殺戮,許多鐵勒騎兵也因此逃過一劫。鐵勒人一開始就為懷荒騎軍氣勢所迫,早早潰逃,一場戰鬥結束的也很快。最後統計,當場戰死的不過數百,連上戰後被處死的重傷患一起也不過六百餘人,懷荒騎軍收穫不菲,兩千三百餘俘虜,其中大半無礙。另外還收穫了數千匹戰馬,外加幾百匹死馬,傷馬。

  俘虜被一個個的捆起來,他們的那些破爛鐵甲、皮甲也被收走,戰馬也都被牽走,被一條條牛皮索捆綁串連起來押送到岸邊。戰鬥從始至終也只來的及放了幾輪箭的船隊,此時也重新把船聯結成浮橋,將俘虜趕過岸。

  東岸的後勤兵跨過浮橋,趕到戰場,他們開始負責清掃戰場。

  將敵人的首級砍下帶走,屍體上的能帶走的有用物品,衣服盔甲錢財等通通帶走,最後將他們的無頭屍體堆積在西岸不遠處,用河水澆淋屍身,等河水凝結成冰,一層層的壘起一座座冰冰屍山來。

  懷荒騎軍自己的傷患早有醫療隊救治,隨軍大夫們第一時間先給傷兵們檢傷分類,評估傷情,決定哪些傷兵得優先治療,最大的合理利用醫療救治,給予盡可能的及時合理的救治。

  這種檢傷分類的策略,最早由易風提出,並有專門的一套方式,而經過數次戰鬥的檢驗,證明這種檢傷分類的優秀救治方案,可以多挽救兩到三成的生命。

  根本優先等級,生命垂危,需要立即救治且有望救活的傷患,被列為優先一級,會給他們胳膊上系上紅色的標誌帶。而沒有生命立即的危險,需要緊急但不是立即處理的傷患,則會被系上黃色標誌,意為優先二級。此外需要簡單處理的傷患則為優先三級,綠色標誌。而如果傷勢太過嚴重,無法搶救或者迫使大夫必須得在這個重傷患和其它傷患間作出選擇時,最終給出黑色標誌,意為放棄搶救。但非是萬不得已,絕不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傷患的搶救,除非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同時,在大夫來不及的情況下,軍中也一直要求士兵們自己急救,或者戰友間相互幫忙急救處理,然後等待大夫的救治。

  這一戰懷荒騎軍傷亡不大,而戰鬥結束的很快,使的傷患們得以第一時間自己或者由戰友幫忙急救處理,然後軍醫們也迅速的趕到分類檢傷,戰場急救,隨後由擔架隊將簡單急救過的傷患們按他們的傷情,分別送至不同的傷兵收容處,進行後續的醫治和轉移。

  最後全軍撤回東岸後,發現騎軍戰死和重傷無法救治的有大約三十餘人,此外有十餘殘疾,另外百餘輕傷。

  這個傷亡數字,已經是很輕了,可依然讓勝利後的懷荒騎軍官兵將士們深感沉重。

  “收斂他們的屍首,要完整的送回懷荒,交還他們的家人,等回去後,要將他們的牌位送入英烈祠祭祀。”單雄信一一看過擔架上剛剛擦洗過換上乾淨軍袍的戰死將士,穆然而沉重的道。

  張金稱脫下頭盔,給那些永久閉上眼睛的戰士弟兄們敬了一個禮。

  “他娘的,多棒的小夥子啊,就這麼沒了。單二哥,咱們回去,把那些鐵勒雜種全給滅了,一個不留。”

  單雄信沒吭聲。

  李靖攔住張金稱,“據初步審訊俘虜得知,這三千鐵勒人只不過是鐵勒諸部前鋒的一半,他們的本來任務是攔截突利的。現在在西北百餘裡外,還有大約三千餘騎。我知道張將軍心裡不好受,但我不贊成再去打那支鐵勒人馬。眼下鐵勒大部隨時可能南下,我們不應當冒險。若為了吃掉那三千鐵勒前鋒,結果卻被鐵勒大部咬住了,那得不償失。”

  “怕什麼,來多少鐵勒崽子我們也不怕,再說了,打不過還跑不過?”

  李靖搖了搖頭,對張金稱這種想法十分不贊同,不過他只是一個教頭,屬於客將,並非懷荒騎軍系統的人,因此只好委婉的道:“我們的騎兵雖然不錯,但畢竟數量有限,而且最好不要離開懷荒百里範圍做戰,要不然,一旦這樣冰天雪地裡被圍在外面,到時損失就會十分慘重。再說了,騎軍的任務是什麼?現在易帥不在懷荒,我認為懷荒騎軍最重要的任務是守衛懷荒,而不是殺敵多少。殺敵再多,如果懷荒丟了,那我們對的住易帥嗎?”

  “李教頭說的有道理,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先饒過這些狼崽子一回,我們先回烏沙堡,易帥走前就說過,絕不輕易放棄懷荒任何一座城池堡壘。”單雄信下了決心,他贊成李靖的話,仗不是胡亂打的,得圍繞著戰略計畫進行,現在他們的目標應當是守護懷荒,而不是殺傷鐵勒人多少。

  其實李靖覺得單雄信他們堅持的不失一城一堡的觀念是錯的,那樣一來戰略上會很被動。他覺得與其被動防守,堅守每一座城堡,還不如有計劃的撤退,將前線城堡中的百姓撤到後面的大城去,最後直接撤到長城以內去。然後最好是對懷荒北部甚至整個長城外的懷荒堅壁清野,懷荒軍可以放棄大部份小城堡,把兵馬集中於幾個靠近且地勢獨特極為險要的城堡裡,再把騎兵放到附近機動,支援作戰,跟對方打一起積極的防禦作戰。不過還是那句話,不放棄懷荒是易風曾經說過的話,懷荒軍上下都會堅決遵守。同時,他又只是一個客將,這樣的戰略上的計畫制定,他其實話語權不多,只不過有一點參考建議權罷了。

  “但願鐵勒人不會大舉殺到懷荒來,要不然,若是數萬甚至十來萬鐵勒大軍攻來,首當其衝的烏沙堡只怕很難擋住。”李靖微微皺眉,心裡暗暗期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9

第401章 不知死活

  陳婤打開了窗子,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伴隨著雪後凜冽的寒氣一同倒灌入房間。

  易風立即從沉睡中醒來,他裹緊了身上的被子,擦著惺忪的眼睛,問站在窗邊的陳婤:“有最新的消息嗎?”由於連日來的趕路,加上每天路上在顛簸的馬車裡還要不停的和他請來的諸多大儒們會面討論。往往送走了一位立即又得見另一面,甚至很多時候還得見縫插針安排在那些間歇時間裡與路過的各州縣的官員以及地方大族豪強家主們會面。連續多日來的焦心以及熬夜,讓他顯得十分憔悴,眼睛滿是血絲,臉色也變的有些蒼白。

  陳婤搖頭,易風不放心,追問:“懷荒那邊沒有更新的消息過來嗎?飛鴿急信或者五百里加急快馬急件,難道一點消息也沒有?”

  陳婤依然搖頭,“沒有,殿下。你這些天太累了,還是多休息一會吧,明天我們就能到太原了,既然到現在也沒有再接到新的消息,估計懷荒的情況還很好。”

  易風卻是已經沒有了睡意,他掀開被子下床,套上衣袍後站起來反復的在屋裡走來走去,滿腦子裡都是先前收到的懷荒急報。三天前,他在龍門收到從懷荒派來的信使,送來一條緊急消息。在懷荒西北方向二百餘裡外,發現大量的鐵勒騎兵南下活動,數量可能有六七千騎。收到這個消息後,易風連忙下令立即啟程繼續北上。鐵勒騎兵這個時候出現在懷荒西北面,已經是一個相當明顯的信號了。

  在懷荒的西北方向數百裡外,那裡正是漠南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口,也即是聯通漠北漠南的大漠南端通道出口磧口。磧口距離懷荒最西北角的烏沙堡足有千里。磧口往北便是一往無際的浩瀚沙海大漠,這裡是自古以來大漠南通往大漠北的重要通口。在磧口南面,自然就是漠南地區,從這裡往南方向,就是陰山白道,過白道便是敇勒川,也稱為前套平原,後世也叫土默特平原,是塊相當肥沃的土地,當年沙缽略戰敗後內附隋朝,便把汗庭從於都斤山遷至陰山南的這裡,在前套平原上建立了汗國汗庭。現如今這塊肥沃的平原成為了東部突厥的核心中樞之地,都藍的大本營。

  而在磧口西南方,則是後套平原,也就是黃河幾字形最上面的那一橫的左邊部份,與右邊的前套地區形成了東套,而黃河幾字形的左面那一段,則被稱為西套,包括靈武一線。

  前套平原如今為都藍所據,都藍在前套紫河金河一帶建立了汗庭。而後套平原則是隋朝控制,朝廷在此設立了豐州,並置豐州總管府。不過由於地理的特殊性,由於河套,特別是東套與關中平原之間隔著一片廣袤的沙漠與戈壁地帶,因此當前套被都藍控制之後,後套實際上成為了朝廷的一塊飛地,只能通過西套繞到隴右聯通關中。若是前套中朝廷手中還好,河套地區還可以通過河東或者榆林與河東雲朔地區或者陝北高原。可前套控制在突厥人手中後,後套也因此孤懸于外,成了一塊飛地般的存在。

  磧口的東南方向,則正是易風的懷荒。當然,磧口至烏沙堡相距千里,而懷荒軍建立烏沙堡後,邊續的掃蕩,也頂多將北面百多裡外的胡人趕走,更往北,則是許多突厥部落遊牧。

  漠南也有部份鐵勒的部族,但都是些從漠北遷移南下的小部落,這次出現的鐵勒騎兵則是漠北鐵勒部族騎兵,而且並非某個大部族的兵馬,而竟然是鐵勒各大部族的前鋒騎兵。漠北的鐵勒部族眾多,勢力強悍,大的部族擁兵數萬,有的一二萬人馬,少的也有三五千勝兵。若是漠北鐵勒諸部全力發兵,隨時可以湊起一支十萬人的兵馬,甚至全面動員,弄個二十萬騎南下都不是不可能。雖然漠北與漠南隔著一個大沙漠,有千里之遙,但也並非什麼不可逾越的天險。若是鐵勒諸部大軍集結,傾兵南下,那懷荒面臨的壓力將極大。

  自那個消息送來後,已經三天了,可卻再沒有一個後續消息傳來,易風很是擔憂。

  他腦子裡在急速的思考著,這支數千人的鐵勒前鋒,包含諸部人馬,很明顯肯定是聯合出兵。兵雖不多,但卻透露著一個重要的資訊,這次行動是聯合行動。而且鐵勒諸部聯合發兵,這還很可能是受到突厥汗庭命令後的行動。

  大戰要開始了,突厥人會不會把懷荒當成第一波攻擊目標?

  三天了,我對懷荒的局勢還是一無所知,這太糟糕了。

  易風不由的說不出聲來:“我要知道懷荒的消息,哪怕隨便一個什麼消息也好。”

  陳婤不出聲的看著他,她不太清楚這些打仗的事情,但她也知道,一連三天都沒有消息,這很不正常。若是沒有先前那個消息還沒什麼,可既然有了三天前的那個資訊,到現在卻都還沒有半點後續消息,就顯得極不正常了。更加異常的是,三天前接到那個消息後,易風就已經派出人前往懷荒了,可到現在三天過去了,懷荒沒有派人來,易風派出去的人也沒有半點消息回來。

  糟透了,易風想,事情都亂了套。

  他打起精神,對外面喊道:“請李密過來。”

  陳婤見易風不肯休息,無奈的道:“奴去紅拂姐姐那裡聊會天。”

  易風點點頭,知道她不習慣見外人,也不以為意。

  李密進來,易風問他,“還沒有懷荒的消息嗎?”

  “殿下,還沒有收到消息,屬下懷疑懷荒也許派了人過來,但被人半路攔截了。”

  “不要亂說話。無憑無據的這話要傳出去,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易風打斷他,他知道李密話裡的意思是什麼,李密是在懷疑並州總管府的人馬攔截了懷荒來的信件和信使。這是一個很有可能的猜測,畢竟京師的刺案還沒有水落石出,雖然表面上如今楊廣嫌疑最大,為此楊廣還被奪帥軟禁京中。但易風與自己的幕僚團卻一直並不太相信楊廣是刺案的主謀,他們和易風一樣都認為,楊廣很可能是被栽髒了,然後被皇帝借機擺了一道。說到刺案,他們認為最大的嫌疑很可能是原並州總管漢王楊諒。如今楊諒被改任荊州總管,算是坑了自己一把。但就算楊諒改任荊州,可他畢竟在並州坐鎮兩年,肯定也經營了自己的一些勢力。他若是暗中派人找太孫的麻煩,也不是沒有可能。

  “殿下,屬下冒死進言,還請殿下多加提防。若刺案真是由漢王背後策劃,那這事情恐怕還有後續。被攔截一兩封信倒還不是什麼大麻煩,可萬一他們賊心不死,還想對殿下不利呢?殿下,咱們現在是在並州的地盤,馬上就要到太原了,那裡原來可是漢王的大本營,萬一他們要搞什麼陰謀,我們會相當不利。”

  “小心一些就會沒事。”易風當然也知道這些,但他想馬上回到懷荒去,因此他昨天就已經下令,今天並不會照原計劃前進,他們不會走井陘入河北。而是要經過太原,繼續向北,自忻代蔚直入媯州,最後直達武州懷荒,並不去幽州,而是直接去懷荒。這條線路全程都在河東,穿行整個河東南北,特別是過了太原後,沿路都是小道,道路險阻。不過易風可不是上次般的輕車前行,他身邊可是帶著一支過萬人的大軍呢。不說楊諒有沒有這個膽子,就算他真有這膽,可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李密自知失言,忙道:“屬下失言,可真要改變計畫,直接一路向北去懷荒嗎?”

  易風深呼吸一口氣,“嗯,改直接往北,我們能更快到達懷荒。不過我們這幾萬人也不用一起改道,陛下拔給我的這一萬人馬加上我的親衛隨我北上,其餘諸位總管們和他們的家丁護衛還有民夫往東經井陘到河北,我們明天分道。”

  “殿下,那還要不要入太原城?”

  易風搖頭:“沒那個必要,今晚就在城外休息,明天天一亮就分開行軍,我們直接北上懷荒。”

  當晚,大部隊到達太原郊外,太原城內並州總管府官員前來迎接皇太孫及東路軍諸總管還有新上任的幽州府諸總管入城,但被易風拒絕,接風宴也很不客氣的駁掉了,直言自己很累,需要休息。並州府官員悻悻而歸,易風也無所謂。他在一路上對那些地方官員和地方的豪強們都紛紛接見,到了太原卻不給這些人面子,當然也是有原因的。主要還是他知道並州府這邊,不管他怎麼摻合,都不可能會有什麼結果,因此也懶得浪費表情和心力了。

  當晚,易風召見諸將,把自己的決定又述說了一遍,諸將最後都達成同意。

  半夜,特科河東司司長賈雄悄悄求見。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三天!”易風在帳篷見賈雄時很不高興。

  賈雄擦著汗一臉不安,“事情出了點意外,我們河東司查了許久,終於查到問題。”他本是河南的滑州縣衙裡的一位錄事,不入流的吏目。和單雄信、翟讓、黃君漢、徐蓋等一行人關係很好,也算是那個圈子中的一員。當初易風北上,他也與易同結交,後來更一起北上,在易風在燕山站穩腳步之初,也算是出謀劃策立下不少的汗馬功勞。後來易風建立特科,便也將他安插進去,如今賈雄這個狗頭軍師成了特科河東司的司長。

  “到底發生了何事?”

  賈雄連忙將前後全盤托出,事情出乎易風的意料,這三天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沒有發生什麼太大的事情。

  三天前易風得到懷荒消息後,派人先趕去懷荒,結果他派出的人在太原城外失蹤了。

  做為易風派駐並州的情報機構,特科很快就開始展開了調查,並很快查到,失蹤的信使極有可能是被並州府的人給伏擊捉走了,更確切點,是楊諒的人抓走了易風的信使。這些人抓走了易風的信使後,還派人在太原城外各條路上設伏,準備攔截所有易風和懷荒兩邊傳信的人。

  賈雄等河東司的特科人員查到這個消息後,都是相當鄭重。河東司的高級情報官淩敬向賈雄分析,楊諒的人很可能正在預謀一個陰謀,策劃一個行動。而根據掌握的情報來看,不難發現,楊諒的人極有可能是準備對付皇太孫的。聽到這個分析後,賈雄當即就要親自南下向易風報告,但淩敬勸住了他。他認為應當沉著應變,先將計就計裝做不知,以免打草驚蛇,而他們則可以引蛇出洞,最後將對方一網打盡。畢竟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太早行動,只會讓對方隱藏起來。不如等他們露頭,再來個一網打盡。

  賈雄最終還是大膽同意了淩敬的計畫,沒有派人向易風通報提醒,也沒有管楊諒的人三天來完全切斷了易風和懷荒的聯繫。反正這三天確實沒什麼大事,河東司對懷荒的情況很清楚,任由對方截斷這三天的聯絡,也是為了麻弊對方,同時還可以順藤摸瓜,查到更多有用的資訊。

  聽到懷荒確實沒事,易風大為鬆了一口氣。

  “騎軍在烏沙堡北打了一個大勝仗,先後殲滅俘虜近六千鐵勒軍?”

  “沒錯,騎軍的弟兄都非常勇猛,這一仗打的相當好,騎軍基本上沒有損失。現在騎軍已經撤回烏沙堡了,這次作戰計畫是由李靖提出,然後由單雄信將軍和張金稱將軍負責指揮的。”賈雄確認道。

  “很好,李靖果然了得,並不是紙上談兵嘛,單二哥也厲害,這仗打的漂亮。”易風聽到這個戰果也是相當高興的,殲敵六千,而自身幾乎無損,這已經完全達到了自己的期望了。特別是聽說這戰是由李靖策劃,單雄信張金稱指揮,採用的伏擊突襲的戰法取勝後他更高興,一來證明李靖和單雄信等人確實已經和懷疑騎軍一樣成長起來了,可以獨當一面。另一面,懷荒騎軍在優勢兵力的情況下,依然沒有魯莽出戰,而是採用了伏擊這樣的戰術,更讓他滿意。他就怕那種稍有點成績,就飄飄然輕敵驕兵之人。現在懷荒軍和懷荒的將領們,表現相當讓他滿意。

  “殿下,我們河東司已經查明,預謀對殿下圖謀不軌之人乃是王須拔、宋金剛、魏刀兒、甄翟兒等黑山賊,不過我們相信,這四人只是台前小丑,真正的幕後策劃者應當漢王楊諒,而負責與黑山賊聯絡則是並州總管府諮議參軍王頍和蕭摩訶二人。”賈雄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得知這些情報,不過在易風的面前,他卻表現的好像河東司並沒費多大功夫,就成功的探明了敵人的陰謀一樣。

  聽到王頍和蕭摩訶二人的名字,易風也基本相信了賈雄所說楊諒是幕後之人了,王頍和蕭摩訶可是楊諒的心腹統兵大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9

第402章 耍猴

  “知道他們的計畫嗎?”

  易風聽完賈雄的話,對於楊諒想出手對付他不覺得意外,但卻對於楊諒找黑山賊出手覺得很意外。魏刀兒等黑山賊上次在他進京的時候曾在半路上伏擊過他一次,那次他們沒有得逞,還被易風搞的相當狼狽。沒想到,這麼快居然又出現了。

  “又來?真是不知道死在怎麼寫的。”易風心裡冷笑一聲,暗自搖了搖頭,這些黑山賊就這麼點智商?當初也是跟著自己一樣在燕山盟裡的年青一輩中的佼佼者,如今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成了別人的工具,還是這麼慘的工具。也不知道這幾個傢伙哪來的膽氣,這次還敢來,自己可是帶著上萬大軍,這些黑山賊想如今對付自己?伏擊?行刺?

  賈雄面有得色,興奮的道:“我們差不多完全掌握了對方的計畫,我們派出了最好的特工,已經成功的打進了黑山賊內部。”

  “既然如此,那到是有猴可耍了。”易風輕笑幾聲。如今的他,真的不把幾個黑山賊放在眼裡,他們完全就不是一個層次的,黑山賊不過是跳樑小丑,勉強值得戲耍一耍的猴子而已。

  晨光中,戰馬迎風而嘯,伴隨著武器的鏗聲,易風率一萬余人馬與李淵等人分道,他率部繼續向北前進。

  大軍行進在晉北的道路上,易風看到了源源不斷南下的隊伍,有如一條長龍,自北面滾滾不斷的湧來,一直向南。那是忻代蔚雲朔諸州的百姓,他們都知道,大戰要開始了,留在邊疆上,只能承受戰火之災,這個時候只有向南走,去太原或者到更南面去,躲避戰火,尋求活路。

  他們趕著馬車牛車,載著大箱小箱,甚至有的扛著鐵鍋,有的背著被子,有的還挑著雞籠,有的趕著羊,還有人什麼也沒帶,空著雙手腳步蹣跚。抱著孩子的婦女和背著行李的丈夫相依前行,不時有人在冰冷的雪地上摔倒,處處能聽到饑餓寒冷的孩子們的嚎啕大哭,母親們在抽泣,行人大多數都是滿臉的麻木和沉重。

  雖然楊堅和大臣們包括易風在內,都認為這場戰場勢在必打,而且開戰必贏,這場戰爭必須打,也必然能贏。可他們卻沒有親眼看到,戰爭對於底層百姓們的影響,哪怕這會是場不會持續太久,而且最終肯定能勝的戰爭,可對於普通的百姓們來說,戰爭就是戰爭,戰爭就是家園不保,背井離鄉,是災難和苦痛。

  易風看著這些人,心裡很受觸動。

  想了想,他還是下了馬,讓戰士們攔住了這些背井離鄉的百姓。

  被攔下的百姓們面帶驚慌,有些不知所措,充滿恐懼與不安。

  “要拉壯丁嗎?”有人不安的問旁邊的人。

  “好像不是。”有人見那些攔人的士兵一個個鎧甲明亮,可卻並不怎麼兇悍,既不打人也不罵人,只是要求他們留下,然後不停的告訴他們,帶兵的是皇太孫殿下,是北伐東路元帥,是幽州府大總管。

  “皇太孫殿下?皇太孫殿下攔下我們要幹嘛啊?”

  “皇太孫殿下這是去哪啊,怎麼向北啊。”

  “你真蠢,沒聽到說皇太孫是北伐東路元帥,還是幽州府大總管嘛,這帶著兵馬肯定是要北上打突厥人的。”

  “對,對,聽說皇太子還是北伐大元帥呢。”

  “我怎麼聽說晉王才是北伐大元帥呢。”

  各種各樣的議論此起彼伏,大家用這種談話來減輕心中的一些不安。

  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了皇太孫攔下他們幹嘛了。皇太孫派人在路邊樹起了數十面虎旗,每面虎旗下搭起了一個大帳篷,然後有穿著紅軍袍的皇太子的兵在裡面做飯。對,就是做飯,充滿香味的油香,肉味,幾口大鐵鍋一排架在剛壘起的灶上,灶時燒著黑色的石頭,據見識多的人說那叫石炭,懷荒那邊也叫煤的玩意。大火生起來,鍋燒熱,金黃的油倒下去,頓時香味撲鼻,然後注入開水,再加入幹幹的海帶或者紫菜以及雞蛋及一些幹的小魚小蝦等,燉大鍋的湯。另一面的架起來的案板上,則有紅袍兵開始揉面,準備做饅頭包子麵條疙瘩湯刀削麵等等。

  “天啊,皇太孫真是賢明仁厚,居然拿軍糧給我們做飯吃。”有人知道這些兵是在為他們做飯時震驚的難以相信。

  這時又有紅袍的士兵在來回喊叫,“要吃飯的先排隊,排好隊一個個來,每人都有份,不要你們的錢。”

  “真不要錢?”一個饑餓交加的老人問。

  “皇太孫是國之儲君,是天子嫡孫,你們都是他的子民,他豈能要你們的錢?大家放心的排好隊吧。”

  大家紛紛開始在一個個旗下鍋灶前排隊,風雪中走了半天的路,當然想吃口熱飯熱湯。

  等大家開始排隊時,又有人走了過來,開始說起去河北幽州府的事情。

  “願意去幽州府的,聽好了啊。凡是願意去幽州府的,一路上都有官兵護送,官兵負責你們的食物以及防寒的帳篷衣物。等到了幽州後,如果願意從此落戶的,會給你們分田給地,就算是不願意落戶幽州的,那麼去了後,也能安排暫時的工作,讓你們有工可做,有工錢可拿,還有屋可住,有火有衣物禦寒,待戰事結束,到時願意返回的還可以任由回鄉。”士兵們一遍遍的宣傳著。

  士兵們宣揚的條件真是太好了,去幽州,路上管飯吃還管帳篷住宿,有兵護送,到了後,願意落戶的有地分,借款蓋房子之類的,不願意落戶的,也能安排做工賺錢,會保障衣食吃住,簡直難以相信,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可說這話的人,卻又是當今的皇太孫,這無疑讓許多本來往南撤離,卻又不知道到了南邊後要如何生存的百姓們許多希望。畢竟不是誰都會在太原有親戚,不是誰到了南邊後都能找到活幹的。托家帶口的南撤,許多人都沒有錢傍身,吃了這月都不知道下月要怎麼過。

  “你覺得這是真的嗎?”

  “我覺得皇太孫沒必要騙我們,你看他老人家現在不是給我們做飯吃給我們煮湯喝,還給我們生火取暖?”眼看著能得到不少太孫殿下給的實惠,那個流民稱呼起太孫時甚至直接用上了老人家三字,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若是真的,那皇太孫為何要讓我們去河北啊,直接把我們安置在太原不好嗎。”有人還有疑惑。

  這時一個年紀稍大,還穿著身儒袍,明顯是讀書人的老頭道:“你們難道剛才沒聽說,這位皇太孫還兼任著東路元帥以及幽州府大總管呢。幽州就是皇太孫的藩地,把人安排到幽州,安排到他的藩地上自然理方便些,而且重要的是,幽州那是他的藩地啊。有了人口,才有一切。”老頭明顯見識更廣,雖然他覺得人口雖珍貴,但也並非到了這般缺人的地步。但他還是覺得這位皇太孫的安排,也是很長遠考慮的。既能救治流民收攬人心,同時把這些流民弄到幽州自己地盤去,那也是壯大幽州府的實力。

  劉文靜李密等人陪著易風站在那裡觀看著流民們報名去懷荒,臉上滿是笑意。

  “這些飯棚和報名點要保存下來,從北面下來的流民,我們都要想辦法把他們安置到幽州去,有多少我們要多少。就算不願意落戶的,只打算暫時去避避戰事的,也一樣收過去。另外,其它的道路上,也樹些旗,設些飯棚,立報名點。”易風望著面前這越來越多的流民,心裡卻十分高興。現在他缺人啊,嚴重的缺人。

  當初懷荒的那些人,最強壯年青的一批,基本上都被他弄到軍隊裡去了。而他的軍隊又都是職業軍,沒有什麼戰時兵閒時農的。剩下的男子也基本上都弄進各個工坊礦場了,甚至懷荒的青壯女子也基本上都加入工坊做工掙錢,與中原的情況大大不同。可就算如此,懷荒也依然面臨著嚴重的人力缺口。而現在易風可不光有一個懷荒,他還有一個幽州三十二州呢。特別是他還打算向北推進,向三蕃之地擴張,開化這塊生地,就需要更多的人了。眼下邊疆戰事開始,許我邊疆的百姓為避戰亂南下,那些南邊的地方官府看到這些人就怕,生怕出事。但易風看到這些人卻覺得都是寶。

  “殿下仁慈。”

  一眾太孫府學士和舍人們繪繪稱讚頌揚易風仁慈,他們都以為易風安排那些流民只是出於上位者對百姓的仁慈,卻並沒有想到,易風固然因為體恤同情百姓,但他這樣做也是因為這對懷荒對於幽州府確實是極有利的事情。若只出於同情,易風只需要拔一筆款子,然後讓太原地方出人,安置這些流民,給他們建個臨時安置營地,安排帳篷,再每天供給糧食,等他們撐到戰爭結束就足夠了,哪還需要那麼麻煩的把他們弄到幽州去呢。

  當然,易風也並沒有向這些學士舍人們過多解釋,隨他們怎麼想去,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留下人負責此事,又留了些人馬給他,然後還派人把太原地方官府的人叫來交待一二後,易風就率部繼續啟程北上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9

第403章 夷男

  鬱都軍山,突厥汗國的舊庭,隋朝記為於都斤山。突厥汗庭最初設立在鬱都軍山西方的金山,後來汗庭遷往漠北中心的鬱都軍山。再後來,突厥內訌,諸可汗爭奪大可汗之位,沙缽略兵敗內附隋朝,將汗庭遷往漠南陰山以南的白道川。此後,於都斤山為突厥北面可汗的汗庭,不過此時,這個漠北的中心,昔日的北面可汗汗庭,卻已經成盡是鐵勒諸部的兵馬。突厥北面小可汗阿史那染幹突利可汗早狼狽而逃,鐵勒諸部南下,各部兵馬於山下彙集。

  到達此地的鐵勒部族兵馬眾多,甚至每天都有新的部族兵馬到來。突厥汗國阿史那家族的大可汗之位的爭奪,已經進入了尾聲,經過十餘年的爭奪,如今形勢明朗,曾經的西面可汗那史那玷厥笑到最後,昔日的強者沙缽略、莫何、阿波等先後亡故,在十餘年的西域戰爭後,達頭可汗終於擊敗了西部突厥的對手波斯和東羅馬,再度引兵東進之後,大敗都藍可汗。汗國的大可汗都藍兵敗後不得不將大可汗之位拱手讓出。

  現在,突厥汗國之內,唯一一個還沒有向達頭臣服的小可汗就只剩下突利小可汗了。

  正強勢無比的達頭可汗威風凜凜,一支令箭,漠北諸部鐵勒無不遵從,紛紛召集部族兵馬,出兵攻打原本的直屬上司突利可汗。

  漠北屬於突厥的北面可汗封國屬地,但這裡部族最多勢力強最的卻是本土部族鐵勒諸部。

  突厥汗國內的鐵勒諸部有四十餘大部,而漠北地區就有十幾個大部落,總的劃分為十五大部落,傳統上又稱為漠北九姓鐵勒。在漠北的鐵勒方言裡,姓是薩滿的用語,意為部落,而九,是個虛數,取吉祥之意。鐵勒九姓,就是鐵勒的諸部。漠北的鐵勒諸部皆隸屬于突厥汗國,隸屬于北面小可汗統領。不過九姓鐵勒十五大部落也有一個自己的聯盟,一個鬆散的漠北鐵勒部落聯盟。

  薛延陀、韋紇、拔野古、多覽葛、思結、渾、契苾、阿跌、斛薛、奚結、同羅、僕骨、骨利幹、都波、白霫,十五大鐵勒部落散居整個漠北,北達北海,南至大漠。這十五個大部落中,又以最靠近大漠的薛延陀、葜苾、韋紇三部最強,其次為同羅、僕骨、拔野固等為次強。而韋紇更是曾經兩度建立過自己的部族汗國。

  鬱都軍山下,遍地的帳篷如雲朵一般密佈草原。

  在西南面,最大的一片則隸屬于薛延陀部族。在這片大帳的中心,是這個自稱我鐵勒部人的強族的現任大族長乙失缽的大帳。

  薛延陀居於漠北南部,同時又處於突厥東西之間,可以說,他們的位置相當特殊,又常與中原漢族接觸,是一個資訊流通很快,文化傳播相當通暢,同時商業流通很熱鬧的部落。這個部族最早原本是匈奴的一支部族,匈奴衰弱後遷往漠北北方北海一帶,與當地的鐵勒薛族混居,最後這支混居聯合的新薛族勢力漸強,不斷南遷,他們吞併了鐵勒的另一部族延陀族,最後形成了一個新的部族薛延陀族,並且勢力越來越強,最終成為漠北鐵勒九姓中的最強者。

  乙失缽統領下的薛延陀擁有十三個大部落,他是十三部落的聯盟首領,薛延陀部擁有帳戶五十萬,口數百萬,勝兵五萬眾。做為十三部聯盟的大首領,乙失缽還擔任著突厥任命的活頡利發重職。活頡利發是突厥汗國的重要官職,位在吐屯、俟斤之上。突厥官制,吐屯是汗國派駐各地的總管,而俟斤是各部首領。頡利發比二職皆高,頡利發前還加一個活字,則理是權重。吐屯汗庭派駐地方要員,俟斤為地方部族首領,乙失缽擔任活頡利發,卻因而高居汗庭派駐的官員之上,也比其它部族的首領級別要高。

  能得到如此高級的活頡利發官職,最主要的當然還是乙失缽薛延陀部族的強大,比起其它許多鐵勒部族多的擁兵萬餘,少的只有三五千,薛延陀部的實力太過強大,部族內的十三部落,隨便一個都不比其它鐵勒部族弱小多少,而且薛延陀十三部族的聯盟也十分緊密,這讓這些年陷於內亂中的突厥阿史那氏不得不拉攏他們,給予高官厚爵。

  乙失缽出身于薛延陀內的乙利吐氏族,十三部中的世代最強者。乙利吐氏族一部就擁精騎一萬。而做為十三部大首領的乙失缽,更還有一支獨立於十三部,直屬於他的五千精銳扈衛騎兵。

  前來於都斤山的鐵勒諸部,公推乙失缽為這次南下的鐵勒統領,又推選了葜苾部首領葜苾歌楞和韋紇族首領那史德時健為副統領。

  葜苾和韋紇都與薛延陀鄰近,同時也是九姓鐵勒中僅次於薛延陀的強族。葜苾族居於大漠北緣的東面,而韋紇居於鬱都軍山的南面,位於葜苾和薛延陀的北面。

  其中韋紇擁兵五萬,帳戶三十萬,僅次於薛延陀部,葜苾雖然只有兵兩萬,可也有二十萬帳戶,尤其葜苾人向來以作戰勇猛而聞名。

  在這次的諸部第一次商議上,就有好幾個部族首領提議推舉韋紇部首領阿史德時健為首。時健姓阿史德氏,與突厥汗族阿史那族關係極密切,數十年來,阿史德氏一直都是阿史那氏的後族。歷代突厥可汗都迎娶阿史德氏首領之女為妻。韋紇部兵強馬壯,尤其時健勇猛能戰,在鐵勒諸部中很有威望,特別是時健還有個更加勇猛的兒子那史德菩薩,年紀輕輕,就被廣為傳唱,被稱為鐵勒第一勇士。

  坐在寬大的帳篷中,乙失缽面著火盆,身披著絲袍,滿頭的長髮結成一支支的小辮,然後合起束在腦後,額頭上用一條銀鏈掛著一枚鴿子大的紅寶石。他手裡拿著一把銀刀,不急不緩的從面前那只烤的金黃的羊羔上切著羊肉片,肉片切下薄薄一片,放在鹽碗裡輕輕一沾,然後送入口中。

  “嗯,美味。”乙失缽閉著眼睛長歎一聲,滿臉享受的表情。

  在他的面前,是他的兒子夷男,與古銅色肌膚,身體強壯,眼含精光,隨身上下都充滿著一股威壓的乙失缽比起來,夷男顯的有些過於文弱了,他也穿著一件漢式的絲綢長袍,但外面又加了一件白熊皮大氅,頭髮沒有結辮而是直接按漢人的髮式束髮結髻於頂,臉色極為白淨,讓人難以相信這竟然是草原上的強族薛延陀部族大首領的長子。夷男也在吃肉,但他卻並沒有如父親一樣的直接拿刀子在整羊上片,而是坐的端正,面前擺著一個有著豔麗釉彩的瓷器盤子,盤子裡盛著一塊牛肉。他左手拿著把銀叉,右手拿著銀刀,慢條斯理的拿帶著鋸止的刀切著煎好的牛排,然後左手拿叉將切好的牛肉送入口中。他的領口甚至還系著一塊白色的餐布,動作慢條斯理,肉切的很小一塊,小口小口的吃著,吃塊帶著血水的三分熟牛肉。

  那牛肉端上來時外面並看不到血水,看到的只有非常漂亮的焦棕褐色,表面浮滲著香甜的肉汁,嫩汪汪的,相當誘人。銀刀切下去,切開的也並非觸目驚心的豔紅生肉,而是嫩嫩的粉紅肉質。入口後,輕輕嚼運便濕潤即化,留下滿口的鮮甜餘香,如此三分熟牛肉,真正是人間極品。再配上味道醇香腥紅誘人的紅酒,更是難得的享受。乙失缽對兒子夷男的這種做派十分不爽,吃個肉都弄的跟個娘們似的,哪有半分的草原勇士的氣概,一想起之前見過的韋紇部時健的兒子菩薩的那份豪邁的樣子,他就越發的對兒子這套做派不滿。

  若不是看兒子吃的牛肉帶著鮮紅,讓他覺得兒子還不算完全娘化,他都想要跳起來把他一拳砸進盤子裡的衝動。

  他心裡很後悔之前不該讓兒子去懷荒了,去懷荒半年多,回來後兒子就完全變了個模樣。原來還只是有點瘦弱,可現在卻已經完全找不到草原男子的氣概了。

  “父親,你應當償償這三分熟的煎牛排,真的非常美味,尤其是配上這懷荒特產的紅酒後,更是人間美味。”乙失缽冷哼了一聲,他不是看不出這牛肉很美味的樣子,也不是不想償這美味,但他就是看不得這種吃法。吃個肉還弄這麼複雜,又是刀又是叉的,而且刀還不止一把,吃的時候各種刀還不能混用,麻煩的要死。特別是用那麼精美的盤子卻只裝一小塊肉,根本吃不飽嘛。偏偏還要在盤子裡裝兩片野菜葉子,他又不是羊,難道還要吃草?吃起來一點一點的切,一點一點的吃,還要圍個餐布,他要是也改這麼個吃法,這傳出去,他大首領的形像還要不要了,以後部族的勇士們還能不能信服于他,尊崇於他?

  再說了,紅酒雖然不錯,可他更喜歡白酒,頸大夠烈,這才是草原勇士需要的,烈酒、烈馬和夠勁的女人。

  “老子永遠不會跟你一樣,像個娘們似的吃東西。大塊吃肉,大口吃酒,痛快玩女人,這才是老子的喜好。”乙失缽毫不客氣的回道。

  夷男從父親的話中聽出了他的不滿,不過卻不以為意,將一小塊粉紅的牛肉叉入口中,又喝了口紅酒然後笑道:“父親其實你只看到了表面,沒看到裡面。”

  “什麼意思?”乙失缽問。

  夷男繼續切肉,一邊笑著道:“父親你知道嗎,上次我到懷荒去後,真是眼界大開,懷荒,那裡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乙失缽不以為意,當年他還曾經去過中原,到過北齊的都城鄴城,到過北周的都城長安,甚至還到過繁華的洛陽,太原等地,中原漢人的文明確實繁華,有高大的城池,摩肩接踵的人群,道路上川流不息的商旅,市場上有各種各樣門類齊全的商品貨物,還有各種各樣的美食美酒,漂亮的女人等等,可這些並沒有讓他迷失在中原的繁華之中。他甚至打心裡討厭與不屑中原漢人的這種生活方式。他們建造長城,建建城池,把長城修的越來越長,把城池建的越來越高大堅固,可越是如此,只會越讓他覺得漢人就如同那羊群一般,本質裡都是懦弱的。

  漢人只知道種地種地種地,貴族們只知道享樂享樂享樂,甚至就連他們的軍隊,竟然也一樣的大部份時間都是在種地。

  人怎麼能這樣的活著,人就應當如草原上的勇士們一樣,縱馬賓士,狩獵戰爭,追求勇名,而不是只是一輩子在土裡刨食,躲藏在城堡的後面。

  “懷荒再熱鬧也不過是那個樣子,再怎麼熱鬧也改變不了這些漢人只是一群懦弱的羊群的事實。而我們都是草原上的狼群,得保持我們的兇猛本性,絕不能為漢人的那些奢侈享受的東西給迷惑腐蝕了本性。狼永遠也不能去學羊的生活方式。”乙失缽教訓兒子道。

  “我不認這些話,漢人並非都是羊,草原人也不都是狼。我沒有去過中原其它的地方,但我親眼在懷荒生活了半年,我見識了懷荒的諸多不同,因此我不認為懷荒的人是懦弱的,也不認為他們的生活方式是不對的。事實上,如果父親你拋去成見,認真的收集觀看了關於懷荒近來的變化後,你就會相信我說的都是事實。今日懷荒絕不懦弱,甚至相反,他比我所見過絕大多數的草原上的部族更為勇敢,而且也更睿智。新懷荒建立到如今也不過一年時間,可他們卻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先後一次次擊敗了本來更強于他們的對手。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僥倖,可一次又一次的勝利,難道還不能引起我們的重視嗎?懷荒這麼短的時間內崛起於塞上,他們能打善戰,而且還長於經營,短短時間就把懷荒建的如此強大和富裕,我覺得這不是懦弱無能,而是強大,非常的強大,也因此非常的值得我們學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9

第404章 一日三驚

  夷男半年前跟著部族的人帶著大批的牛馬和皮貨到懷荒去交易,他隱藏身份,只以一個商隊裡的小管事的身份到達懷荒,然後就在懷荒一呆半年,這半年裡,他全面的觀察懷荒,觀察這個新興的勢力,觀察這個屢次以少勝多,以弱敗強的新興勢力。

  這半年,他所學甚多,收穫極大。

  “那你學到了什麼,就是如何吃刀叉吃肉?”乙失缽卻並不認同兒子的話。

  “父親你還記得你以前送過我的一本漢人的兵書嗎?”

  “孫子兵法,你成年時,我送你禮物中的其中一件。”乙失缽道,兒子成年禮時已經一恍過去多年。

  “沒錯,孫子兵法中曾說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怠。要擊敗一個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了解他,甚至是學習他的長處,然後知道他的短處,最後擊敗他。懷荒崛起這麼快,絕非是偶然,他能屢次擊敗我們鐵勒的兵馬,也更不是意外,我們應當正視敵人。輕視敵人,就是輕視自己。”

  乙失缽沉默,兒子的話確有幾分道理。

  “父親,先前時健想與父親爭奪此次諸部統領之位,最後為何敗了?”夷男笑問。

  “因為南面突然回報,我們先前派到南面去的各部前鋒兵馬,因為韋紇部的輕敵,結果他們自己中了漢人的伏擊不算,還害的其後三千各部兵馬追擊漢人的時候再次中伏,導致先期南下的數千兵馬,折損了半數,足足數千騎覆沒,可卻連漢人根毛都沒扯到。前鋒的失利,諸部都受到很大損失,各部都將之怪罪于韋紇人,因此最後時健沒能成為聯盟的統領。”乙失缽道,雖然事實上前鋒軍的失利,並不僅是韋紇人的責任,各部都和韋紇人一樣的輕敵,才會最後大敗。但畢竟得有個背鍋的,而偏偏韋紇人是最先被伏擊兵敗,當然就責怪於他。

  “父親,那漢人可是懷荒軍,想必父親也應當知道了,這些懷荒軍是在野外擊敗了我們的前鋒。最主要的一戰,一萬懷荒騎軍伏擊三千我鐵勒各部前鋒,而父親知道這戰的戰損比嗎?”

  “我各部前鋒盡沒,漢軍的損失還不清楚,但他們吃掉我們三千騎,肯定也付出了很大的損失,我估摸著,怎麼也要損失一兩千人,這還是因為他們是三倍於我們的兵馬伏擊,若是數量相當,勝敗還很難料。”這些天乙失缽都在忙碌著爭奪聯軍統領的位置,忙碌著召集部眾,準備南下的糧草等等,雖然前鋒三千余覆沒的消息早傳回來,但他也只是知道前鋒損失了一半人馬,卻還並不知道對方吃掉自己這一半前鋒付出的代價,只是理所當然的認為,對方吃掉自己三千多人馬,肯定也付出了極大的傷亡。

  夷男失笑。

  “你笑什麼,難道不是?”

  夷男搖頭,“當然不是,父親,我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戰況報告,韋紇人三百騎覆沒一戰,漢人方面是五百騎兵,戰鬥結果韋紇三百人全沒,戰死過鬥,餘皆被俘虜,而漢騎甚至無一戰死。”

  “這不可能!”乙失缽難以相信,忍不住出聲喊道。

  “是,當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很難相信,可我隨後仔細的調查了,最後的結果確實如此。漢人五百騎,韋紇人三百騎,漢人相當狡詐,他們先是用數騎小隊安排在韋紇人出營劫掠的半路上,誘他們追擊,然後引入伏擊圈,一百騎盡沒,漢軍無一死亡。然後他們說服了俘虜的韋紇人,讓他們‘押著’一百漢騎假裝為他們擄掠的俘虜回營地,結果他們成功的就進入了營地,最後甚至根本沒用漢人出手,結果那些投降漢人的韋紇人就把留守的二百韋紇人給殺光了。”

  “這,這怎麼可能!”乙失缽實在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你肯定是聽信了什麼錯誤的資訊,肯定是謠言。”

  “不是什麼謠言,也不是什麼錯誤的資訊,而是事實。事實,韋紇三百人輕敵大意,根本沒有半點防備,結果三百人盡沒,而對方的五百漢騎從頭到尾連個戰死的都沒有。另外,父親你再看看這場戰鬥的過程,漢人有五百騎,明明超過了韋紇人,而韋紇人輕敵大意,在這種情況下,若是父親是這支漢人統領,你會如何做?”

  “以多擊少,敵方又輕敵無備,自然是直接殺進敵營,一舉將他們擊滅。”

  夷男早知道父親會是這樣的一個回答,事實上,他後來也仔細的復原過整個韋紇人戰鬥的過程,得出了一個差不多的結論,若是進攻的是草原的部族兵馬,不管是哪個部族,他們大多不會如漢人這般的麻煩,彎彎繞的誘敵、伏擊等等,他們會直接殺過去。

  “那父親你想想,如果由你指揮進攻,那最後會是什麼戰果?”

  乙失缽想了想,若由他指揮五百騎進攻三百騎無備的韋紇人,結果肯定也是贏的。但是,這樣的進攻就算是贏,肯定也無法如漢人一般五百滅三百,最後還能無一傷亡。不但是他,估計就算換了任何一個其它的將領指揮,只要是直接進攻,恐怕就無法做到零傷亡。

  “其實懷荒軍也並非零傷亡。最後進攻營地時,他們是由那些投降的韋紇人帶入營中的,然後這些投降的韋紇人突然發難,滅了他們的族人。戰鬥最後變成了韋紇人的自相殘殺,死的都是韋紇人罷了。”夷男研究的越仔細,對懷荒軍就越發的充滿佩服,五百人擊敗三百人沒什麼了不起的,可還能打的這麼漂亮,最後無一傷亡,這簡直就是奇跡,可漢人就是做到了。

  “後來懷荒騎兵對三千鐵勒前鋒一戰,也基本上差不多如此,漢人設下伏兵,誘我鐵勒前鋒入陷阱,最後突襲伏擊。一萬對三千,我三千前鋒盡沒,非死即降,可懷荒一萬騎兵,最後的戰死者甚至沒過百。”夷男的話語中甚至已經帶有一絲對於這支懷荒騎軍的恐懼。

  “而且父親你知道嗎,據我得到的可靠消息,面對懷荒漢騎的突襲時,我們各部組成的三千前鋒騎兵,竟然直接潰散逃跑,連一點抵抗都沒有,最後短短時間內就被徹底擊潰,或死或降了。”

  “這……這……這不可能!”乙失缽這個時候除了驚呼已經不知道要做何評論了。他不想承認這是事實,可他內心裡卻也知道兒子不會拿這樣的事情跟他開玩笑,但他真的難以接受。他可以接受漢人騎兵擊敗了鐵勒前鋒,不過是三百還是三千,哪怕全軍覆沒,盡被殲滅也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事實。可讓人無法接受的是,他向來自詡為彪悍的漠北鐵勒騎兵,三千騎兵全軍覆沒,而對方居然傷亡不過百。更難以接受的是,彪悍勇猛的鐵勒騎兵,居然在面對只有三倍於自己數量的漢人騎兵突襲時,居然沒有做半點抵抗就潰敗逃跑,然後還一個沒跑掉,依然全軍覆沒了。

  鐵勒戰士們的勇氣呢,是什麼導致了他們面對漢人騎兵時的不戰而潰?他覺得他遇到一個相當嚴峻的問題,非常非常嚴峻的問題。

  “這個情況有多少人知道?”乙失缽嚴肅的問道。他放下了手中的切肉刀,他已經沒有胃口吃美味的烤羊肉了。

  “除了我,現在只有你知道這個消息。”夷男的消息來源很特別,不凍河一戰後,留守的另一半前鋒過了一天才知道了追擊前鋒盡沒的消息。他們派出去的斥候只看到了戰場上一座座的無頭屍體堆成的屍山,都是那些前鋒的屍體,數以百計。而除了這些無頭屍體堆成的冰山,其它追擊的兩千余前鋒一個也不見了。

  他們最後向於都斤山上報這三千人馬與韋紇的那三百騎盡皆戰死,但他們只報告了這三千三百人戰死,卻沒能報告擊敗他們的隋軍,付出了多少代價。因為冰河的戰鬥,根本沒有一個倖存者,戰場上也沒有隋軍的屍體,他們無法得知這一結果。

  夷男的情報另有來源,他上次去懷荒後,見識了懷荒的神奇,同時他也在懷荒秘密的建立了一張情報網,雖然人不多,但在烏沙堡也有安插人手。他的情報就是從烏沙堡裡的人傳出來的,隋軍不凍河大捷後回到烏沙堡,關於這次戰鬥的經過結果,那間諜很快就打探出來了,驚奇之下立即向夷男報告了。

  “這個結果只能到此為止,不能再擴散出去。你知我知外,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了。”乙失缽嚴肅的對兒子說道。現在大家只知道前鋒損失了一半,但並不知道會敗的這麼慘,三千多人的損失,居然沒能給對方造成過百的傷亡。這消息若是傳出去了,只怕漠北鐵勒諸部聯軍的士氣就要一厥不振了。

  “我雖然能保證不擴散,但不妨其它的首領會從其它管道得知這個結果。”夷男道。

  “不管怎麼說,能保密一天是一天。”

  夷男見心情如此憂心忡忡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的計畫還是不變,依然是要進軍懷荒嗎?”

  “這是聯盟議事時各部首領們的決定,懷荒已經先後與我鐵勒多部交戰,這次又殺了我們三千余前鋒,這個仇結大了,現在各部恨不得立即殺到懷荒,踏平懷荒。”

  “是搶光一切吧?”夷男冷哼了幾聲,他知道懷荒的富裕之名遠揚漠北,許多部族提議攻擊懷荒,都是奔著能大搶一筆的念頭去的。“他們只怕根本沒有想過,懷荒並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更不是什麼懦弱的羊羔。”

  乙失缽雖然是聯軍的統領,但這也只是一支鬆散的部落聯軍,他也沒有太多的權利,做不到一手摭天。“只要我們小心一點,以我們如今的大軍。相信還是能攻滅懷荒吧。”乙失缽道。

  “這個想法很危險。”夷男根本不贊同父親的語,打仗又不是憑著數量就能取勝的。

  “我們這次可諸部集結,可是集結了十萬大軍。十萬啊!”乙失缽揚高了幾分聲音,十萬兵馬啊,還都是漠北的彪悍騎兵。就算其中最精銳的只占三分之一,可也依然是一支強悍無比的實力啊。在他想來,十萬騎兵,都可以直接殺入中原,攻入河東代北或者是幽燕之地,大搶特搶一番了。就算面對中原的那些高大城牆堅固堡壘時,他們騎兵不擅長攻城會不太有利,可如果只是去進攻孤懸於塞上的懷荒諸城堡,那應當是毫無問題的。在平坦的草原上作戰,誰是漠北騎兵的對手?就算懷荒也有城牆,可那些城牆多是建立在平闊的草原上,缺少真正的險要地利,就算用騎兵圍城,也並非太困難。

  夷男無奈的搖頭,這次諸部接達頭和都藍令箭南下,把首要目標選為了懷荒。一來是因為懷荒曾經幾次攻打鐵勒諸部,二來是懷荒富裕,各部的首領們叫囂著要滅掉懷荒,一為報仇,二為搶劫發財。可這些傢伙雖然其中有好幾個部落先後被懷荒攻擊過,損失很大,可他們卻根本沒有真正的打探過懷荒的情報,並不知道懷荒的真正情況,也不瞭解他們要交手的敵人的真正實力。

  “父親,你知道懷荒有多少兵馬嗎?”夷男直問。

  “多少?懷荒一個新起的塞上小勢力,就算他們依附于隋朝,可又能有多少兵馬。我估計,頂多兩三萬人吧,若是再臨時徵召點青壯什麼的,也許能湊個五萬人。”乙失缽道。

  夷男手撫額頭,有種無力的感覺。自己的父親在鐵勒諸部中,因為是靠近中原的大部族首領,因此眼光還是比較敏銳的,可此時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以想像其它的鐵勒首領們的想法了。

  “兩萬?五萬?”夷男無語的冷笑:“父親,若是我告訴你,懷荒現在有超過十萬的兵馬,而且奚霫契丹三部也緊密團結在懷荒周圍,隨時會出兵支援,你願意相信嗎?”

  “什麼!”乙失缽再度失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9

第405章 鬼門關

  他縱馬賓士在草原上,砍倒一個又一個的恐懼逃竄的目標,在他的前方,一個矯健的身影一直在前,乘坐著一匹雪白的戰馬,高舉著一面猛虎大旗,無人可以擋住他衝鋒向前的步伐。他努力的想要超過那旗手,可卻總是差那麼一點。最後,騎手沖到一片高坡上,將旗幟插在高坡上,轉頭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嘴角帶著不屑的嘲諷,“王須拔,你永遠無法超過我。”他嘲諷的說著,滿是不屑與張狂,“你超不過我,病貓永遠不會變成猛虎。”

  王須拔一下子驚坐而起,心臟砰砰狂跳,羊毛毯皺成一團,房間裡漆黑一片,敲門聲響起。

  “大哥!”有人高喊。

  “等下。”他驚魂未定,赤著身體,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好半天才終於平緩了許多。起身跌跌撞撞的穿過漆黑的房間,打開門,門外是結義兄弟魏刀兒,以及握著燭臺的另兩個兄弟宋金剛和甄翟兒兩個。

  魏刀兒面帶急色,幾乎迫不急待的道:“大哥,太原來的急信,楊林沒有來井陘,他臨時改變路線,在太原郊外把隊伍分成兩部,其中一部份照原計劃往井陘而來往河北而去。但他卻率一萬餘兵馬改道往北,直奔懷荒去了。”

  “這麼說我的計畫出現問題了。”王須拔揉了揉散亂的頭髮,“等我穿衣。”王須拔沒有直接把兄弟幾個讓進屋裡談事,而是又關上了門。他一邊往回走,黑暗裡摸黑點亮油燈,一面開始穿衣,同時腦子裡開始想著剛才的那個夢。最近一段時間,這個夢反復的出現,攏的他難以入睡,疲憊不堪。年前在瀛州的那次伏擊,他們失敗的很慘,手下損兵折將,甚至連他們幾兄弟也差點全折進去了,可最後還是折了一個,只有他們四個逃回去。這簡直是難以接受的事實,昔日差不多地位的易三,如今卻已經成了皇太孫。他本以為自己再沒有機會找這個傢伙報仇了,卻不想,他又得到了一次機會。

  他穿上麻衣,然後套上皮甲和黑色的披風,最後拿起環首大刀,臨了又往靴子裡塞上一把短劍。

  故關下的小村莊黑暗而又寂靜。

  王須拔穿戴整齊與三位結義兄弟出了小院,穿過這小小的村落,天空一輪明月高懸,村前屋後不時有披著斗篷的士兵來回巡邏。

  這裡是井陘的西面關口故關下小村落,井陘是太行八陘中最重要的一條通道,聯通河東的太原和河北的鎮定,是秦漢以來的軍事要塞、屯兵重地,也是晉、陝、冀三地的交通樞紐和郵遞驛站。此地歷來兵家必發之地,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的羊腸一線之險。王須拔兄弟接到任務後,立即秘密調集部眾到此,準備待易風過了故關進入那一線天險道後,突起伏擊,新仇舊怨一起結算。可天算地算,卻沒算到這個傢伙,居然到了太原後又臨時變道,不來井陘了。

  井陘關為天下九塞之一,極為重要,把守著聯通河東河北的重要通道,這條通道的西面關口即故關,東面關口則為土門關,二關合稱井陘關。

  井陘四方高,中央下,如井之深,如灶之陘,故謂井陘。按原來的計畫,待易風過故關入井陘後,立即兩頭一堵,然後伏兵在最險要的地段襲擊,置易風於死地,讓他插翅難飛。

  故關的城牆蜿蜒曲折,牆高三丈,寬丈許,用石灰粘土灌漿堅實而成,實固形危,雄奇壯美,城周的山峰上築上墩台烽火臺,可俯眺周邊。關城內辟有箭道,平時官兵走馬射箭之所。城外設有教場,整個故關還轄有八個口隘戍堡,南黑山、惡石口、黃安嶺、十八盤、達滴崖、黃沙嶺等,故關還有許多廟宇,並駐有許多並州府兵馬。

  不過王須拔四人一行暢通無阻的出入通行於這重要軍事重地,值守的鎮戍士兵沒有一個阻攔,孰視無睹。

  四人一路到達關城中心,經過一隊全副武裝的守衛後,進入一個石廳。

  蕭摩訶一身軟甲站在廳中背手踱步,王須拔一見他如此模樣,便知事情很麻煩。

  領路的侍衛在廳門止步,高聲報喝,“稟報參軍,人已帶到。”

  “讓他們進來。”蕭摩訶喊道,聲音中透著股疲憊。

  廳裡中央生著一個很大的火盆,炭火燒的正旺,讓屋中充滿一種陰沉的紅色光芒。屋內的溫度很高,高的讓人燥熱難耐。廳中不止蕭摩訶一人,除了他站在廳中外,廳裡還有幾名披甲的武將,王須拔兄弟四個都認識他們。有並州總管府的兵曹裴文安,原大將軍現改為護軍的余公理、綦良、劉建、鐘葵、茹茹天保五員並州府的五虎上將。裴文安正把玩著一把短劍,而餘公理則坐在胡椅上閉目養神。綦良拿著個酒袋一點一點的慢慢喝著酒,鐘葵和劉建兩個則在下著一盤棋。

  雖然每個人都很淡定的樣子,可王須拔依然感受到屋裡的一股子煩燥,一股子不安。

  “王將軍。”蕭摩訶看到他進來,打著招呼,但臉上沒什麼客氣。他開門見山,“想必你已經知道了,那人突然改道,改走忻蔚北上懷荒了。我們被弄了個措手不及啊,原計劃完全沒用了。”

  王須拔聽到那聲王將軍心裡還是很滿足的,楊諒當初招安他們時,也給了他們一個將軍頭銜,不過只是個九品的偏將軍,有還不如沒有。不過這次楊諒再次召集了他們,交給他們這個任務,直接就先給了一個將軍的許諾,這可不再是原來的那些將軍了,而是真正的將軍,只有四五品的高級武官才有的官階。最低一級的將軍,也是從五品,幾乎下當於一個下州刺史了。雖然這只是一個許諾,要想得到這將軍的官職,還得任務完成之後,可這份條件依然讓他很是高興。

  王須拔上前向廳中諸人見禮,“易風,嗯,楊林他為何突然改變道路,是不是他已經察覺了什麼,難道消息洩露了?”

  “應當沒有。”蕭摩訶搖頭,“沒有跡像表明楊林察覺到了什麼,我們認為他還是想要早點回到懷荒,據我們攔截到的懷荒情報,目前懷荒兵馬和鐵勒人又幹了一仗,估計馬上還會有戰事,估計楊林也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才想直接去懷荒,而不是如原計劃先去幽州。”

  “該死的鐵勒人,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出現。”王須拔低聲咒駡了一聲。鐵勒人找死不要緊,可卻一下子把他們的計畫打亂了,陷阱已經做好,可易風卻不來了,他們白忙碌了這麼久。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魏刀兒忍不住出聲問道。

  其實這次的計畫中,黑山賊並不是什麼主力,他們的最大任務是伏擊成功後宣揚對此事負責,轉移目光,讓並州府的人從中避過去。雖然一開始就是來背鍋的,但王須拔幾個沒得選擇。而且上面也給了他們承諾,到時雖然讓黑山賊來背鍋,可是卻不會牽連到他們四個,他們四個事成之後,會立即得到將軍的頭銜官職,正式成為並州府的高級軍官。既然死的只是手下的山賊婁羅,王須拔也就同意了此事,反正他們也並沒有其它更好的選擇。不過眼看著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結果卻又出了這樣的意外,幾人也有些急燥,畢竟,若能照計畫完成任務,他們馬上就能洗白成為將軍了。

  “原來的計畫必須放棄。”蕭摩訶是在場諸人的決策負責人,既然易風不來了,那計畫就沒半點繼續的意義,就算能伏擊經過的易風部下,可易風不再,就沒必要繼續。

  裴文安道:“現在我們只能想辦法補救,既然楊林不來井陘而往北,那我們就趕到他前面去重新準備陷阱。我覺得天門關不錯。”

  天門關是太原北面三關之一,又稱為鬼門關,極為險要。

  “天門關,鬼門關。”王須拔也想到了天門鬼的另一個名字,一想到要在此重新設下陷阱送易風歸西,他不由的笑出聲來。

  不過這個計畫並沒有得到眾人的同意,剛才廳中一眾人已經討論過,由於楊林臨時變道,他們也來不及向上面請示,最終只得原本執行井陘伏擊的這些人自己決定。裴文安主張,立即趕到天門關去照井陘的計畫設下陷阱,在那裡伏擊楊林。不過這個計畫卻被鐘葵反對,理由是來不及。楊林現在在他們的前面,他們要想趕到易風前面去天門關設伏,時間太倉促,兵馬調動極容易暴露。而且易風兵分兩路後,他那隊人雖少了,可少的卻是些民夫和官員和他們的家丁等,易風的身邊留下的卻是一萬皇帝拔給他的精兵和他自己一千多的親衛,伏擊的難度加大。

  王須拔望向鐘葵:“鐘將軍,那你有什麼好的計畫?”

  “我確實有一個初步的計畫,還不太成熟,不過我覺得卻比原來的計畫要好。當然,這個計畫得要你們配合。”鐘葵道。

  王須拔一聽到要他們配合,心裡就一格登,可是又無法反對。他知道他們的地位現在很尷尬,根本沒有什麼反駁的餘地,只能聽從他們的安排擺佈,但願不會是什麼要命的配合,他想。

  “我的計畫是把你們交給易風。”

  咯噔!

  真是怕啥來啥,王須拔差點就要跳了起來,魏刀兒和宋金剛三個甚至已經直接把手往腰間的刀柄上摸去了。他們都以為要被出賣了,好在王須拔膽子稍大些,他對著幾個兄弟一揮手,決定還是聽下去。如果鐘葵他們真要出賣他們,早動手了。更何況,眼下他們就算要反抗,也肯定沒有用的。

  鐘葵看著幾人的動靜,臉上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然後看到王須拔的鎮定,倒有些讚賞。

  “不用擔心,這只是一個計畫而已。我們假裝漢王要與楊林化解過去的一點舊怨,因此假裝要把你們送給楊林處置。”

  “不會真的把我們送到楊林手裡,只是假裝要交給他對吧。”魏刀兒聲音都有些發抖。楊林如今什麼地位?而他們一而再的跟楊林過不去,若是落入楊林手中,他們豈還有活路。

  誰知鐘葵卻是一本正經道:“就算做戲也得做全套,當然得把你們送過去,要不在,怎麼能達到目的呢。”

  “要我們怎麼做?”王須拔極力控制自己。

  “其實需要你們做的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借此為機會而已。”鐘葵道,然後他說出自己的計畫,以漢王欲和太孫化解誤會為由,提出將去年曾經襲擊太孫的黑山賊送交太孫處置。然後,借這個機會,把太孫邀請入忻州城中,到時還要舉辦酒宴等等,然後要在酒宴上趁機下毒,另外還有其它保險的計畫,總之,把黑山賊交給易風只是個引子,目的是好將易風請入忻州城中,然後多管齊下,搞死搞殘易風,直接解決掉他。這個計畫已經很冒險了,不再是原來的既要殺人又要隱藏自己,這次他們卻是奔著只要殺了易風其它的後果不管了。

  王須拔聽完,臉色變了幾變。

  “這個計畫成功的可能太低了,事情不成功,我們沒有活路。而事情就算成功,我們也一樣沒有退路。”他盯著鐘葵。

  “放心,若計畫成功,楊林被毒死或者被刺殺,到時也不一定就能追查到我們頭上來。而他若是沒死,我們也會想辦法把你們救出來。”鐘葵信誓旦旦的道,可這話怎麼看都像是信口胡說。

  “能不能不把我們兄弟四個安排進去?”王須拔提出,如果只是手下婁羅送過去,不管死活,他都無所謂。

  “這不行,若是沒有你們四個,對方根本不會相信,很容易就被對方察覺有問題。為了保證成功性,你們四個必須得去。”鐘葵毫不客氣的否決了。

  王須拔兄弟四個人人臉上陰晴不定,這一刻,他們深深後悔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後悔也晚了,他們騎虎難下。這一刻,他們深深的領悟到,賊船好上不好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9

第406章 代號007

  讓王須拔四人離開後,鐘葵望著蕭摩訶,“這四個肯老實依從計畫行事嗎?”

  “他們沒有其它選擇,如果他們聰明的話,就知道老實聽從命令是最好的選擇。”蕭摩訶絲毫不把四個山賊放在眼中,輕蔑的道,話語裡完全沒有剛才對四人的那種熱絡。

  綦良拈起一個棋子落下,很是隨意的道:“要不乾脆把這四個傢伙砍了,然後借他們的首級一用就行了。反正我們的計畫也只是要借他們來跟易風搭上頭,活人死人倒都無所謂。”

  “最好是活的,活的更有價值一些,如果是死的,就不定易風那傢伙就對他們沒興趣了。漢王這次可是發了大火,對諸王對調換藩之事極為惱火,他認為六鎮有五鎮對調,唯有易風沒動,肯定是他在皇帝面前吹了風進了讒言,因此他傳下秘令,這次要把易風送上西天。除了這禍害,到時順便還能往晉王身上再栽把髒,來個一箭雙雕。”鐘葵陰陰一笑。

  “嗯,對了,大王還有道特別指示,殺了易風,但他身邊的兩個女人得留下,陳朝公主陳婤還有原越國公府的紅拂女不能傷了,得收好了,給大王留著。”蕭摩訶想到之前楊諒的一個特別要求,連忙再次提醒大家。

  “知道知道。”鐘葵等都發出一陣會心的笑聲,“聽說那陳婤和紅拂女都是絕色美人呢,都便宜這個楊林了。”

  “可別亂來,這兩個女人是大王特別交待過要留給他的,若是你們到時亂來,那可會惹得大王很不高興的。”蕭摩訶已經一大把年紀了,對美女什麼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欲望,這個時候見一眾人露出那淫笑,連忙提醒。當年他的妻子跟陳後主私通,給他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後來隋朝伐陳,他心中久情對陳後主的怨恨,乾脆臨陣倒戈,引隋軍兵臨金陵城下,直接助陳生擒了陳後主。皇帝占臣子的便宜,臣子都無法忍受,如果臣子敢占主上女人的便宜,那可更是找死了。對於一眾同僚,他不得不多加提醒。

  美女雖好,可有些就是碰不得的。

  “我們會的,蕭兄。”鐘葵連忙正色道,“我們會的,會的。”這個時候可不敢打馬虎眼,萬一到時哪個傳了今天說的胡話給漢王聽了,那後果可是難料。

  蕭摩訶微微一笑,似是感慨,“若是楊林真的死在鬼門關,”他似喃喃自語,“這是不是很好笑。”

  兵曹裴文安卻沒笑,“我倒是在想,楊林真要是突然死在鬼門關,這會引起一場如何的大地震。先前的刺案還沒查明,已經軟禁了一位晉王。若楊林死了,這後果難料啊,漢王到時真的能頂的住?”

  “我們做臣屬的只能給主上建議獻策,為主上出謀劃策,跑腿辦事,至於如何決定,這是主上的權利,我們干涉不了。”蕭摩訶道。他心裡也一樣不太贊成這個時候對易風動手,還搞的這麼大,可既然漢王一心要搞死楊林,甚至片刻也等不得的樣子,他們也沒有辦法。

  王須拔四兄弟回到故關下的小村寨院裡後,坐在一起沉默無言。

  “我對不起兄弟們,沒想到,不能帶大家富貴,反而帶大家闖入了鬼門關。鬼門關,鬼門關,那是不是易老三的鬼門關還不得而知,但已經肯定是我們的鬼門關了。”王須拔打破了沉默,長長一聲歎息,情緒低落的道。

  “大哥,這個時候說這個已經沒有半點作用了。路是我們兄弟四個一起選的,不過是天門關還是鬼門關,都是我們自己選的路,誰也不能怨誰。”宋金剛道。

  又是一陣沉默,鐘葵雖然說的好聽,可他們卻都明白,這要是在井陘伏擊易風,最後只是出來背個鍋,也許還有一半的機會不會有事。可現在,鐘葵卻要把他們送給易風,不管易風最後會不會死,可他們卻覺得自己一入易風手裡,肯定會先死。

  “要不我們跑吧。”魏刀兒提議,他們玩不轉,摻合不起那些皇家子孫的爭鬥,他想退出。

  “我們能往哪跑,這裡到處都是楊諒的人馬,而且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別忘記了我們和弟兄們的家眷可都在楊諒的手中呢。”宋金剛長歎短籲,楊諒那王八蛋可不是什麼好人,他們的家眷早被握在了楊諒的手裡,根本沒有什麼選擇。

  “可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甄翟兒不甘心的道。

  小院廳裡搖曳的燭光打在幾人的臉上,顯示一股絕望的情緒。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四個騰的站了起來,宋金剛和魏刀兒更是直接已經拔刀出鞘。他們剛才說的這些話,若是傳到鐘葵等人耳朵裡,只怕人頭不保。

  “誰?”

  “四位當家的,是我,鄭屠啊。”門外響起一個壓低的聲音,“斗膽打攏一下,可否讓某進去說幾句話?”

  王須拔和幾個兄弟對了一眼,他根本不知道這個自稱鄭屠的傢伙是誰。宋金剛小聲道,“我手下的一個傢伙,前不久來投奔我們,原來是在蔚州做沒本錢買賣的,最早是個屠戶,我查過他的底,他原先是在大寧關下屠豬賣肉的,後來跑到懷荒撈錢,結果被易風給掃了,逃到河東來討生活。膽子很大,殺豬刀耍的不錯,手下有十幾個徒弟,看他們還不錯就收下了。”

  王須拔聽到這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個殺豬屠戶怎麼突然上門來了,而且外面的親衛怎麼沒攔著?

  “進來吧。”雖然心有疑惑,不過他還是打算讓他進來看看。

  鄭屠推開門,大步踏入廳中,月光灑在他的肥壯的身上。

  “四位當家的遇上麻煩了吧。”他笑呵呵的上前,倒有點彌勒佛的樣子。“幾位當家的剛從故關裡回來,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定是遇上大麻煩事了。”他沒有等他們回答,“當家的,不管有什麼麻煩,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我倒有辦法替你們解決麻煩。”

  “鄭屠,你好大的口氣,你要真有這麼大的本事,你倒跟老子說說,我們剛去故關幹嘛了,現在又有什麼麻煩?”宋金剛臉一黑,不滿的瞪了鄭屠一眼喝道。

  “這有什麼難猜的,若我沒料錯的話,故關裡的定是漢王麾下的蕭摩訶與裴文安,還有人稱漢王麾下五虎將的鐘葵、綦良五個吧。至於我為什麼知道這些,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這幾個雖然形蹤隱秘,但有心的人還是能知道的。實不相瞞,我不但知道這七人早在數天前就到了故關,還知道故關最近秘密的調來了一批精銳兵馬,以及諸多箭矢弓弩投石車等器械。”

  王須拔等人紛紛變色。

  “我還知道,當家的們早投靠了漢王,而這次諸位當家的來此,就是接了漢王的召喚,來此協助蕭摩訶等人完成一項秘密任務。任務嘛我也知道,就是準備在井陘伏擊經此而過的皇太孫楊林,沒錯吧。”鄭屠一口氣說完,然後笑著站在那裡。

  王須拔四人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升頭頂,整個人寒毛孔都忍不住的全立起來了。

  “你到底是何人?”王須拔一聲大喝,宋金剛三人立即邁步,瞬間四兄弟已經把鄭屠圍在了中間,隨時可以拔刀將他砍死當場。

  “我是誰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說的對不對?”鄭屠卻毫不變色,依然淡淡而談。

  王須拔的金背環首大砍刀已經舉起,眼露凶光,悍匪本色畢露。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因為我能救你們。”鄭屠眉頭也不皺一下。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鄭屠輕笑一聲,“看來諸位大當家的還不太相信我,這樣吧,我也向諸位當家的坦誠一下。某人稱鄭屠,以前是個殺豬的,還在懷荒混過,說到這裡,當家的們應當想到些什麼了吧。”

  “你是易風的人?”宋金剛臉色大變,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收下的這個被易風趕出來的攔路劫匪,居然是易風的人。

  “三當家的高明,沒錯,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易帥麾下特別事務科隸屬的特工,嗯,就是密諜。”

  魏刀兒手一振,就要提刀砍下去,王須拔連忙伸刀一擋,鐺的一聲,魏刀兒的刀被擋下。

  “大哥!”魏刀兒大叫,“讓我先把易風的這個走狗給砍了再說。”

  “不要亂來,先聽聽他怎麼說再說。”王須拔陰沉著臉,雖然鄭屠是易風的密諜這件事太過讓人驚訝,但眼下他們已經處於一個相當危險的死地之中,哪怕對方是仇人派來的人,可落水者眼裡,就算一根稻草那也是救命的繩索。

  鄭屠表面上雲淡風輕,心裡卻是早已經狂跳不止,剛才魏刀兒刀砍下來的時候,他差點就繃不住了,還好最後王須拔擋了一下。

  廳中一時氣氛有些詭異,五個人都不說話,只是相互沉默的站在那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9

第407章 玩個狠的

  好一會,還是王須拔忍不住道:“就算我相信你是易風的人,可我們怎麼相信你是來幫我們脫離困境的?”

  “這有什麼,我們易帥有句話說的很好,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對於我們這些特工間諜來說,對這句話更加認同。我知道幾位當家曾經跟我們易帥都是燕山盟的人,後來大家分道揚鑣,那也只是各為其主,此後你們派人劫我們的商貨,易帥派人破你們的寨子,再到你們跟楊諒聯手,跑到河北來伏擊我們易帥,可最後卻反被大敗而歸。如今你們又想跟楊諒合謀對付易帥,如此種種,本來都是不可饒恕的,但我們易帥如今貴為皇太孫,並不願意斤斤計較。只要你們肯棄暗投明,那麼以往的事情我們願意既往不咎。當然,關鍵還得看你們的表現。不如現在幾位當家的就告訴我,你們井陘伏擊易帥的計畫落空之後,又有什麼新的計畫呢?”

  王須拔緊盯著鄭屠,許久之後,還是相信了鄭屠是易風的人。

  “易風,不,殿下真的願意既往不咎?”

  “當然,不過前提是你們肯拿出誠意來才行。”鄭屠加入特科後已經大為改變,從原來一個收保護費的無賴頭,到現在能夠深入敵營,策反敵人頭目,居於危險之中卻能侃侃而談面色不改。

  “我們拿出誠意來,你能拿什麼保證呢?”

  “只有我的口頭保證。”鄭屠很直接的說道,沒繞什麼彎子。

  王須拔嘴張了張,有種被耍的感覺,可最終他還是沒有多說什麼,他們有更好的選擇嗎。

  最終,他與三個兄弟對視一眼,目光裡達成了一致,然後他把剛才在故關裡討論的最新計畫全盤告訴了鄭屠。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全都如實相告了。”

  鄭屠認真的聽完,然後又詢問了多處細節之處,最後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鉛筆,在上面寫寫劃劃。王須拔偷瞄了一眼,卻發現上面盡是各種各樣不認識的符號,他完全看不懂鄭屠寫劃的是什麼鬼東西。估計是些密語暗號什麼的,但旁人根本不知道是什麼。

  “我們現在怎麼辦?”宋金剛問,計畫已經透露給了鄭屠,現在他們已經背叛了楊諒,轉投了皇太孫,可卻依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切照舊,你們什麼也不用做。”

  “什麼也不做?”宋金剛怔住,難以相信。說了這麼多,最後卻換來這麼一句,他真有再次拔刀砍人的衝動。

  鄭屠將用密語記錄好的寶貴情報收入懷中,神色鄭定的道:“相信我,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什麼也不要做,按他們的計畫行事就好,也不要表露出什麼異常。你們就等著蕭摩訶等人把你們送到易帥手裡就好了,到時人們也就脫離危險了。”

  王須拔幾個稍愣之後倒是也想到了什麼也不做的結果,這也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計畫。

  “可我們的家眷還在楊諒手裡。”

  “你們知道他們被安置在哪嗎?如果知道,告訴我,我會傳回去,到時易帥自然會有安排。若是不知道,我們也會安排處理的,不用擔心。”

  “殿下會怎麼對付蕭摩訶等人?”

  鄭屠看了眼四人,壓低聲量,悄聲道:“易帥會怎麼做,我自然不會知道。不過若是我來考慮的話,自然是將計就計,然後來個一網打盡最好了,你們說,是吧。”

  “嗯,這樣確實不錯。”宋金剛點頭。

  “宋當家的不會把我的這個想法再轉頭告訴蕭摩訶他們吧?”鄭屠突然嘿嘿一笑道。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宋金剛連忙澄清保證。

  鄭屠咧嘴一笑,“就算你真回頭告訴蕭摩訶也沒關係,不管他們怎麼謀劃,可卻怎麼都躲不過我們易帥的雪亮眼睛的。”

  又商量了會後,鄭屠離開。

  第二天,鄭屠的秘信就傳到了太原城中的特科河東司。

  賈雄拿著剛剛翻譯出來的密信,滿臉的激動神色。他沖著淩敬高興的叫道,“快看,咱們安插的零零七號特工成功了,他成功的策反了黑山賊,拿到了並州府的最新密謀計畫。真是太了不起了,這個零零七,我要給他升職,給他申請重賞。”淩敬看到這個結果,也有些意外。當年他初入懷荒,剛加入特科後辦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混入懷荒城外的那些棚戶區裡,打入了鄭屠這個小頭目身邊。後來鄭屠一夥勢力被連根鏟起,鄭屠遠走他鄉,實際上暗中加入了特科,派到外地執行任務。這次河東司一次性起用了數名高級間諜,打入到黑山賊和並州總管府中去,查詢信使失蹤之事。誰知道,最後居然能有這麼大的收穫,真是意外之喜啊。

  “我馬上把這情報送給殿下。”

  河東司的情報很快送到了易風的手裡,此時易風距離太原三關之一的天門關已經不遠。看過這封情報後,易風倒也有點小小意外,既感歎楊諒的瘋狂大膽,也佩服蕭摩訶這些人的胡來,這麼簡單的計謀難道真的能算計到自己?就算他不知道這個計謀,對方想要靠這樣的一個簡陋的計謀就暗算自己,也完全不可能。這讓易風覺得很是奇怪,先前京中的那次刺殺,策劃的是那麼的複雜,也很有成效。就算失敗了,可到現在也沒能查到幕後主謀身上。而這個計畫呢,太草率了,就算自己不改道,他們想在井陘成功伏擊到自己也一樣難上加難。這讓易風有種感覺,難道說京中的刺殺事件,其實並非是由楊諒一手策劃的?如果那個案子不是他策劃的,那是誰?不可能真的是楊廣吧?

  回過神來,易風又很是感歎代號零零七的特工鄭屠的工作成績。一個曾經的屠戶,一個在貧民區裡收保護費的傢伙,加入特科後,居然有這麼大的轉變。在這次的任務中,表現是如此的搶眼,成功的打入敵營,還這麼快的把黑山賊這夥重要敵人給策反了,並拿到了極有價值的敵人計畫,太了不得了。

  “殿下覺得這個情報可信嗎?”劉文靜拿著那份傳回來的敵人計謀,有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很難相信,並州總管府的一群人弄了半天,就搞了這麼一個計畫過來,難道他們真的天真的以為,這樣的計畫能成功。天啊,太孫殿下身邊可是帶著近一萬兩千的精銳大軍啊。他們哪來的這份自信?還下毒,刺殺,難以置信,這些人瘋了不成。他覺得不太可能,蕭摩訶他是聽說過的,曾經南朝的戰神,那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就算老了,也不可能就老糊塗了吧。再說裴文安,那傢伙他也是聽說過的,相當聰明的一個傢伙,熟知兵法,最擅長戰策,這樣的傢伙怎麼也不可能真的同意這樣一個不靠譜的計畫啊。

  更別說,情報上說,在井陘拍板這個計畫的,還有並州府的五虎上將呢,那五個傢伙也都是久經戰陣的傢伙了。

  所以劉文靜覺得,這可能是個假情報,不管怎麼說,極有可能是代號零零七的那個特工上了敵了人當,拿了份假情報回來了。

  “我倒覺得可信度滿高。”易風的話讓劉文靜大為意外。

  “我也覺得這情報屬實。”李密附和易風,倒不是他拍主上馬屁,而是確實認為如此。

  “那殿下打算如何應對?”劉文靜問。

  易風轉頭望向李密,“法主,你覺得該如何應對好呢?”

  “當然是先發制人,立即行動。”李密毫不猶豫的道,“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不少確切的證據,憑這些,完全可以對並州府這些傢伙展開行動,直接突襲,把他們一個個全都拿下。上次楊諒謀刺殿下,我們沒拿到確切的證據,這次我們有了這些證據,正好可以把楊諒給前後帳一起清算,把他給幹倒。”

  易風微微一笑,“你想的太簡單了,僅憑一群山賊盜匪的話,你覺得朝廷能相信嗎,你覺得陛下會信漢王的話,還是信幾個盜匪的話?況且,雖然我覺得黑山賊透露的情報很值得相信,但畢竟們沒有完全的把握,萬一這是一個假的情報呢?我們拿著一個假情報,對並州府的一眾高級文武官員動手,這弄出來的事故後果只怕我們也很難收場啊。”

  “那殿下的意思是?”

  “當然是將計就計,引蛇出動,然後來個一網打盡,到時我們證據確切,誰也不能說什麼。”易風笑著說道,要下手就得下死手,不給對方半點翻盤的機會。如果對方還沒有行動就動了手,那對方很有可能會拒不承認。但等他們先出手,然後來個後發制人,那時誰也無法抵賴了。一個先發制人和一個後發制人,結果卻是相當大的。但不同時機出手,對於易風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有一萬多人馬在身邊,易風就算要將計就計,後發制人,也不會增加什麼危險性。而結果卻是能將案子辦成鐵案,誰也翻不了。

  劉文靜擔憂的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萬金之軀,豈能輕涉險境,我不贊成殿下的計畫。”

  李密接話,“其實也有兩全之策,為殿下找一個替身,就兩全了,既能將計就計引蛇出洞來個後發制人一網打盡,而且又不會讓殿下置於險境。”

  “若是這樣,我贊成。”劉文靜表態。

  易風張了張嘴,想說不用這麼麻煩的,不過最後還是沒說出來,畢意他們也是為了自己好,而且易風經過上次的刺殺後,也覺得若無必要,還是儘量少冒點險。他如今的地位,沒必要。

  “我們還得商議一些更穩妥的應對之策,勿必要做到萬無一失,最好是能做出多套應對之策,以備萬全。”劉文靜道。

  “我不反對。”易風拍拍屁股離開,把這些具體的事情交給了劉文靜等幕僚團隊,自己回馬車上和紅拂商量如何更好更貼身保護他的事情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50

第408章 以牙還牙

  天門關,又稱鬼門關,為太原三關之一。

  晨霧散盡後,難得的風和日麗。易風跨坐馬上,遠眺天門關。天門關,舊稱乾燭穀,自古以來這裡就是咽喉之地。太原自古為北方重鎮中樞,其地山圍三面,河阻一方,地勢險固,有若秦蜀。古設雄關三道,以禦外患侵擾,正是所謂太原三關,天門關、赤塘關、石嶺關三關,其中天門關為太原北第一關。這三關中,天門關的地勢也最險要,而石嶺關、赤塘關則地處最要。

  天門關因二山回合如門,在縣之乾方,故曰天門。天門關北去二十裡為陵井驛,再北五十裡為婆娑隘,又稱淩井口,是為兵家駐防要隘。淩井口一道相連,互為首尾,山勢險要,河谷曲深,又稱乾燭穀。在穀的東側崖間,有一條棧道,名為楊廣道。原本名為羊腸道,後來楊廣為並州總管坐鎮太原之時重新修建。

  “晉王為何修此棧道?”易風問馬側的劉文靜。

  劉文靜卻是知道這個,道:“當初修築此棧道,是為去管涔山汾陽宮避暑之路。這條棧道本古以有之,只是早已毀壞,後來晉王重新修築,這條棧道之險,堪比蜀中棧道,尤其是前面的天棧和好波坡兩處棧道,理是險之又險。本地百姓有一句話來形容此棧道之險,跌死狸狸彎死牛,行人過棧膽憂憂。”

  這時溫彥宏溫大雅策馬上來,他是並州祁縣人,是這河東本地人,對於這天門關明顯比劉文靜要熟悉的多。他主動為易風介紹道:“此處地勢險要,且還有一份難得的獨特風光呢,人稱天門積雪,與其它地方的雪山比起來,這裡獨具特色,被稱為太原八景之一。一峽三十裡,高深寒溧,故多積雪。”比起劉文靜更關注的是天門關的軍要險要特性,溫大雅卻更關注的是天門關的景觀風光。

  天門關建在天門山下,山是千里呂梁山脈在太原境內的一座駝峰。駝峰背後連著一條冰河時期造山運動形成的大峽谷。兩山夾一穀,縱深三十裡。當地將此峽谷稱為淩井溝,峽谷北口則是淩井口。溝外西緣是呂梁山脈千里疊嶂的主體,每逢大雨之時,山洪暴發,大水自天而降,排山倒海般的灌入穀中。谷水催動山石,水石共滾,牛吼雷鳴,十分兇險。每當大水過後,穀底被沖刷的青石嶙嶙,明淨如鏡,當地人把這谷水稱為掃谷水。掃谷水出天門關後過柏板境,東流注入汾水。

  天門關矗立太原北陲,是太原府通往晉西北的咽喉要道,但卻無人敢來穀底犯險。

  楊廣在峽谷東壁上鑿山架木,修建了棧道後,這才天梯石棧相鉤連,但道過棧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雪停天晴,大地上一片銀裝,天空一輪紅日。陽光灑向大地,落在雪山峽谷,厚厚的積雪泛出明亮的光。

  站在雪地裡陽光下,一股寒溧的朔風自峽谷只來,寒氣徹骨,那些陽光下霧化的水氣還沒來的及流動,便又凝結成了冰淩,裹住了樹枝、野草,裹住了山石,整個山坡和峽谷都漸漸變成一個晶瑩剔透的冰晶世界,乾枯樹枝變成了瓊枝玉葉,水晶珊瑚。

  易風只看那天空蔚藍,白雲疊絮,山明霽色,好一派美麗的天門積雪。怪不得溫大雅則才如此的稱讚此地風光,確實是難得的美景。

  這時,從山后飛出一隻雄鷹,在山頭上空高高盤旋,似乎在好奇的打量著這支突然出現在此的大軍。

  這美麗的風光景致裡,卻又暗含著無比的兇險,真是一念天門,一念鬼門。

  易風觀賞了好一會這無限風光,才有些意尤未盡的一揮手:“入關!”

  隊伍繼續前行,不過易風卻沒有動,可繼續前行入峽谷的隊伍中卻有他的旗幟。劉文靜站在易風旁邊,“小心駛得萬年船,先讓替身過谷入關,不管有沒有意萬,我們都能萬無一失。殿下只需要在此,坐觀風雲便好。”

  雖然說經過仔細的分析,幕僚團都已經認為特科送來的那份情報可信度很高,既然對方準備在天門關內動手,而不是安排在天門關北的陵井驛或者更北的陵井口動手,那說明對方確實沒有打算直接襲擊大軍的打算,畢竟要襲擊,再沒有比三十裡的大峽谷裡好動手了,不管是走峽谷,還是走棧道,都是險之又險的地形,伏擊的好,完全可以一以當十。而現在對方把動手的地方放在了峽谷的南口,就完全可以免去這個擔憂。不過劉文靜等人,依然認為不怕萬一只怕一萬,在解決掉那些人之前,最好由一個替身代替他在軍中,易風則易裝押後跟在後隊裡面,以免萬一。

  “但願那些傢伙不會讓我們失望。”易風輕笑著道。

  “他們若真能臨時打消主意,我看也不會匆促下制定這麼滿是漏洞的計畫了。”劉文靜對這個引蛇出洞一網打盡的計畫信心滿滿。這是他加入易風麾下後,主持的第一個重要任務,他現在可是幹勁滿滿,巴不得楊諒的手下搞大。

  “我希望這是一場誤會。”溫大雅搖著頭道,一旦情報屬實,天門關內楊諒的人真的動起手來,那麼皇太孫和漢王這對叔侄可就勢不兩立,必有一方得倒下了。溫大雅覺得現在不是搞這樣激烈衝突的時候,哪怕知道對方的謀劃,最好還是放出點風聲去,讓對方知難而退,而不是要徹底的撕破臉,再無轉寰之地,畢竟皇太孫新冊封不久,如今又是出鎮幽州,統領東路軍北伐之時,這時卻與漢王陷入這樣的爭鬥之中,皇帝會怎麼看,百官會怎麼看?京師剛發生了一場還沒解決的刺案,如今又要來一次?之前已經把一個晉王陷進去了,難道還要陷進去一個漢王?殺敵一千,自損三百,他非常不贊成這種四面樹敵,處處開火的作法。在他看來,他們最緊要的就是保持如今的態勢,以平衡為主,穩固皇太孫的地位為主。畢竟太孫的父親太子殿下的地位也並非金山穩固,若是太孫這裡搞的太厲害,一旦讓皇帝不滿,弄不好如今的大好局勢就全完了。

  可惜,易風在這件事情上,並不聽從他的意見。自他入太孫府成為學士後,很多時候,對於他的意見太孫都能從諫如流,可偏偏這個關鍵的時候,他卻完全不願意聽信他的建議了。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對於那些毒蛇,一旦有機會,我們就得一棍子打在他的七寸之上,直接置他於死地,要不然,打蛇不死後患無窮。毒蛇就是毒蛇,永遠也不會記得你放過他的好心。”易風對於楊諒全無好感,雖然他現在隱隱覺得京中的刺案並非楊諒幕後主使,可即便如此,這也改變不了楊諒對他的惡意。一旦有機會,楊諒絕對不會放過攻擊自己的機會,就如眼前這次,楊諒計畫可是十分瘋狂。敵人敬我一尺,我還他一丈。楊諒這樣的瘋子,易風豈有忍讓的道理。沒有機會還好,既然眼下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反擊楊諒,那他就絕不會放過。

  忍讓不會打消敵人的歹意,只會越發的讓他們認為你懦弱可欺。

  易風下馬,穿著一身普通的軍官服飾,帶著一隊精銳侍衛徒步上門,去山上的寺廟登高看雪,靜待關中的結果。

  等易風爬上半山,進入一家規模並不算大,也很清靜的山寺之後,他的心情依然還有些難以平靜。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家的權利爭鬥可以說是這天下最激烈的鬥爭,為了皇位,一旦捲入其中,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圍繞著皇位的繼承人之爭,那些有資格有能力發起爭奪的皇子嫡孫們,完全沒有了兄弟親情這些東西。而還有理多的人和家族,會圍繞著這些皇子皇孫們站隊選擇,分成一個又一個的勢力相互撕殺,合縱連橫,一直到最終決出結果,甚至有的時候,失敗者並不會甘於失敗,他們還會破釜沉舟一戰。

  歷史上,楊堅只有五個兒子,還全是嫡子。早年立長子楊勇為太子,十九年的太子最終還是被廢了,改立了次子楊廣。而那時,第三子楊俊早已經中王妃之毒太深而死。楊廣繼為儲君之後,楊堅還不放心諸子中最是勇猛的第四子楊秀,默認了楊廣對楊秀的攻擊,最終將這個坐鎮蜀中二十年的第四子給押回京師幽禁解除兵權官職,給楊廣掃清道理。唯有最小的兒子因為當時出京就藩時間才幾年,楊堅寵愛這個兒子,就沒有動他。可等到楊堅一死,原本楊堅認為根基實力不強的小兒子楊諒,依然毫不猶豫的扯起反旗,反對他的二哥繼位。再想想楊廣,他一繼位稱帝之後,立即就把那被廢的前太子大哥給毒殺了,然後連大哥的那十個兒子,也一個沒有放過,說是流放,可半路上又派人把他們一個個全殺了。不但把有威脅的親兄弟親侄兒殺了以除後患,楊廣甚至還把他叔父衛王楊爽的兒子,以及另外幾位曾經沒有站到他這邊支持他的宗室都給幹掉了。

  不是說楊廣狠,其實他相信如果換了另一個楊堅的兒子繼位元,也基本上都會如此。若是換上楊秀楊諒這兩兄弟上來,估計他們只會比楊廣更狠。

  他不禁思索,自己這次反擊楊諒,究竟應當把事情鬧到什麼程度呢?先前京師遇刺一事,他沒有表半點態要追究的意思,甚至還為有嫌疑的楊廣大加維護。這不是他脾氣好,也不是因為他跟楊廣暗中的關係,除了因為他覺得楊廣並非幕後主謀外,也因為他當時在京中根基空虛,說不了硬氣話。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出了京,到了太原,再往北不遠,就是他的大本營懷荒了。把事情搞大,他也不用太過擔心楊諒的反撲,大不了聽調不聽宣。確實,京師一趟,易風得到了很多原本沒敢想像的利益,但卻也讓他有些浮躁起來,變的沒什麼耐心,他不想再進一次京師,除非是帶著他的大軍去。他不想再低頭做龜孫子,也不想再做人家的棋子,受人擺佈。他想自己做主,而他現在有了不錯的實力做支撐。

  然後,若是要把事情搞大,那麼他需要的就是更加全面的衡量考慮了,謀定而後動。不預先做好全面的盤算準備,就冒然行動,這是很愚蠢的行為。就如他自己剛才所說的一樣,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把劉文靜找來。”他告訴尉遲恭,“另外把李密也叫來,另外把封德彝、杜淹、王珪、李百藥也一併叫來。不管他們在幹嘛,讓他們立即過來。”尉遲恭點頭離去。

  易風沒有讓人去叫李綱、王通、包愷、蕭該以及三溫三顏等一群人過來,這些人雖然都是大儒名士才子,可易風現在需要的是那些擅於權謀精通手段之人,是那種不拘于一般法理束縛之人。劉文靜此人,易風很是看重,覺得他雖然是讀書人,可不是那種死抱著書的人,這人很懂變通,有如毒蛇一般,做事穩准狠,很有幾分楊素的風範,很是讓他喜歡。他手下另一個跟劉文靜很像的人是封德彝,這傢伙是個嫩版楊素,滿肚子壞水,而且極會偽裝。李百藥、杜淹、王珪三個倒不壞,可也很務實。這些人中,李密算是比較嫩的一個,但腦子好從使一點就透,讓他參與機密,負責跑腿很合適,易風還是很喜歡有李密這樣的機靈人做自己的秘書的。雖然他身邊的尉遲恭程咬金等更忠心可靠,但他們還都太年少,城府不深,且武藝雖然不錯,但也只適合做個近身親衛,其它方面,就還差的遠了。

  易風又讓人叫來了賈雄和劉黑闥,兩人一個是特科河東司的司長,一個是旗衛隊的隊長。易風打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來個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天下又不是只有你楊諒會搞陰謀,搞刺殺,老子也會,而且肯定比你玩的更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