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重返大隋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本)

 
王烏鴉 2018-3-12 13:42: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8 7896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6

第389章 喂不飽

  開皇十九年二月一日,即東路將帥從大興出京後的第十一天,北伐東路元帥、幽州大總管、皇太孫楊林的這支隊伍在一路上連續接收了數支部隊,規模越來越大,初具幾分大軍氣勢的隊伍,到達了河東蒲阪。

  一路上,除了易風自懷荒帶入京的八百侍衛室近衛軍以及一百旗衛外,出京後又在灞上軍營接收了皇帝拔給他的一千車騎府兵,這是來自灞上藍田地區的京畿府兵,一千人馬來自於十個不同的車騎、驃騎府,抽調而成。而到了渭北馮翊時,又在那裡依旨接收了早候旨等侯的幾支兵馬,皆是來自關中京畿附近的府兵,有騎兵也有步兵。等到易風一行經蒲津大橋渡過黃河到達河東後,最後一支皇帝調拔的兵馬也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他們正是來自弘農楊氏的宗團驃騎,一千宗團重騎兵,兩千步兵。加上之前沿路接收的幾支兵馬,皇帝拔給易風的兵馬達到了一萬總數,遠遠超出了原訂的六千之數。其中重騎兵一千,輕騎兵三千,步兵六千。七千是京畿地區府兵,三千則屬於宗團驃騎這樣的精銳部隊。

  或許是先前的刺殺事件,或許是因為臨時換帥,皇帝對太子並不太放心,或許是對於此次戰事太關心,皇帝給易風一再增派兵馬,除了給予易風東路各州府的十萬兵馬統兵之權外,又給他從京畿拔調了一萬兵馬。雖然其中有不少是京畿的府兵,許多人多年不曾上過戰場握鋤頭的時間比握武器久的多,可依然也還是隋軍精銳,比起兵部名冊上幽州府的邊兵要強的多。

  隊伍不斷的膨脹起來,易風的親衛,皇帝拔調的府兵和宗團驃騎,另外還有跟隨易風一起出京的幽州府十總管以及此次配屬東路的另外十位統兵總管。李淵等新赴任的十總管們,都是關隴貴族,甚至是大貴族出身,此次前往幽州出任總管,每個人都帶了一支家將親兵團。數目之多,讓易風都為之驚訝。唐國公李淵這次終於得以外任,除了老婆孩子按制不能帶著上任外,他幾乎是把整個唐國公府給搬來了。幾房妾侍隨從,數十侍女婆子奴僕還不算什麼,光是李家豢養的家將私兵就有一百餘人,然後李淵上任,又從京郊的各個莊子上抽調了大批青壯莊丁護衛一起上任,除此,李淵還把李虎的其餘子孫也拉來了大半,叔伯兄弟們一大堆,都要帶著去上任,協助自己。而每個叔伯兄弟們,又都帶了一隊家丁護衛,如此的最後結果就是,李淵一個人就帶了十幾名族人以及李家的多達近千人的家將親兵團。

  易風總算是看到了什麼叫做門閥的底蘊了,李家自李虎到李淵,不過三代而已。可就這麼三代曆三朝到如今後,卻已經形成了一支不可小瞧的勢力了。雖然李家好些年失去了領軍人物,在朝中一直不上不下。可這次李淵一獲得了實職要缺,當上了幽州府下的一個小總管,李氏家族立即全族相助,族中出動了十幾個人跟隨相助外,還調動集合了一支忠誠極為可靠的千人家丁團。有了這樣的一支隊伍,李淵就算是第一次外放,第一次到幽州任職,可也一樣能迅速的掌控州府,不會被手下架空。這就是世族豪門們的底蘊。而李淵這樣的家族在世家中還只能算是二流,一流都還算不上,更比不上那些超級大閥。可以想像,那些千年世族們的底蘊有多麼的強大。

  李淵帶了一千多的親友團上任,其它人也不比他差。

  樂平公主女婿柱國李敏、皇帝女婿襄國公主夫君易風的老丈人李長雅、皇帝的義孫楊義臣、易風的三舅佬爺,柴紹等,一個接一個的都是大貴族,哪個在京中不都是排的上號的家族。他們出任總管,跟李淵無二,都帶著自己的親族朋友,以及一支數量極大的家將家丁團。除了這些數量不菲的家族武裝外,還有同樣數量極大的一群人,那就是沿路被這些貴族們雇傭的民夫。他們多是直接在沿路上雇傭而來,替這些去上任的貴族和他們的私兵們搬動行李、輜重。另外還有數量不少的則是直接由沿路各地衙門派來的差役,他們知道路過的是當今皇太孫,又是東路元帥,還有二十位總管,一大群的各級官員,哪敢有半分怠慢,紛紛派出手下差役並臨時徵發了許多民夫,幫助這些貴族們。此外,如此龐大的一支隊伍路過,而且又多是貴族官員們,也引得附近的許多商人聞風而動,紛紛帶著商品前來,跟隨在隊伍的後面。每日等隊伍停歇宿宮的時候,附近就立即變成了一個臨時的集市,商人們努力的做著這臨時生意。賣酒賣肉賣小吃的,甚至還有賣唱賣藝哪至賣身的,簡直是五花八門。

  等易風一行到達河東蒲阪彙聚了最後的一支三千人馬時,這支隊伍已經越發的鼓脹的有些嚇人了。

  這支隊伍起碼有三萬人的規模了。

  當地的官員緊張的都失眠了,偏偏他們的刺史河間王楊弘這個時候還在揚州代理總管,而最新的消息,他們的刺史又剛被改調權領並州總管,又要趕去並州代理並州大總管一職。

  東路副帥、宗團驃騎的統領清漳王楊雄向易風提議,就在蒲阪舉行一次閱兵式,以整合這支兵馬,並鼓舞士氣。雖然易風認為並沒有多少需要,這完全就是一支烏合部隊,再怎麼整合,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效果,畢竟一到幽州後,易風就打算讓各總管帶著自己的人馬返回各州就職。他早打定主意,自己的懷荒軍由自己統領,是絕不會交給其它人帶領的。這二十位總管,要帶兵統兵,只有自己去想辦法。總之二十總管統領的那二十軍十萬人馬,是絕不會包括自己的懷荒軍的。不過既然楊雄如此提議,易風倒也沒有反對,弄個校閱儀式也罷,就當為了接下來能加快點行軍速度,不要再向之前一樣,從長安走到蒲阪就花了十一天時間。

  在楊雄看來,來一場聲勢隆重的校閱十分有必要。他原來也是統兵的大將,可惜被皇帝明升暗降,束之高閣,好些年沒接觸過兵馬了。這次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副帥的職位,還獲得統領精銳的三千宗團驃騎,他的心早癢癢了,他現在特別需要借這場閱兵來調劑一下自己多年來脫離軍隊的狀態。

  當然,楊雄也有意要借這場校閱,給那些牛氣轟轟的新任總管們提個醒,自己雖然不是總管,可卻是副帥,是他們的上司才對。不過由於這些年來被皇帝猜忌,楊雄小心低調,當年的家將家丁隊伍早解散的差不多了,這次出京,也沒有敢怎麼折騰,沒有如李淵他們那般的過火,因此最後這一路上過來,諸總管們耀武揚威,而他這個副帥卻顯得有些形單影隻,氣勢完全被壓過去了。他覺得完全要必要借此儀式,好好的給他們一個提醒。

  楊雄當初也是馬上征戰的勇將,而這支混雜的大軍其實底子也很好。雖然來自各部,但都能稱的上精銳,不論是易風的親衛,還是京畿府兵或者宗團驃騎,就連李淵等總管的家丁們,其實也多是上過戰場的老兵,退下來後被安排在他們的府中莊上,實際上甚至比起一般的府兵還強悍許多。

  沒費什麼功夫,只用了三天時間進行初步的休整和磨合後,正式檢閱的時候,楊雄就已經把這支雜合軍編練的十分整齊了,一隊隊一排排的整齊劃一。甚至就連那些被沿路雇傭而來的民夫們,楊雄都把他們給正式編成了民夫營,負責後勤輜重運輸,將他們按五十人一隊,二百人一團,千人一營的方式編組,又給他們指派了各級的臨時頭領,還下派了監察軍官,這支臨時的民夫營倒立即有模有樣起來。讓易風也不由的大為驚訝,對這位向來滿臉笑意溫溫和和的宗正寺卿有些忽視了,原來只是覺得這老小子做起生意來很溜,也不在乎什麼談錢不驕情,可原來統起兵馬來,也一樣的遛。怪不得楊堅對他這麼防範,早把他高高掛起,給了一個三公的高職也不給他大將軍實職,這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人。

  檢閱儀式雖然遠遠不如跟後世的閱兵式相比,甚至若用句挑剔的話來講,楊雄搞的這場閱兵其實不過就是相當於後世大學生軍訓的一個水準而已。但聯想到這只部隊的雜合,而他只用了三天時間進行編組演練,有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相當的了不起了。這裡面充分體現出了楊雄的軍事素養以及組織能力。

  在蒲阪休整的這三天,易風一面讓楊雄負責校閱的事宜,一面自己又大舉犒賞官兵,他給每個士兵發了五斤肉兩斤酒,以犒賞他們連日來的行軍。這份犒賞不但發給正式的官兵,同時連各總管將領們的私兵也一樣有份,連那些臨時雇傭來的民夫各州縣官府派來的差役也一樣有份,總之是人人有份,舉眾同歡。這也算是易風對大家的示好,收買人心了。雖然這些人裡有絕大多數他是不會直接統領,但畢竟名義上這些人以後都是他的部下了。

  成功的校閱儀式過後,經過初步整合的大軍再次北上。來的時候易風是從河北南下,然後過洛陽經潼關入的關中。而這次,他卻是自蒲津大橋過黃河入河東,沿汾河北上至並州太原,然後經井陘越太行,入河北恒州真定,回到幽州。

  這條道路也是一直以來河北與關中最便捷的道路,原來南下經河南入關中的那條路反而不是最佳路線,路況也遠不如前一條。

  二月裡的陽光疲軟的照射在河東龍門縣城南的官道上,官道上溝溝坎坎高低不平,雖然是國道級的道路,但路況並不好,兩邊的村落也稀疏的很,一片蕭瑟。道路旁幾株枯枝上有幾隻寒鴉不時的呱呱叫著,像是在尋覓著食物。偶爾有一兩個佝僂著身軀踽踽走過,他們形色匆匆,背著行李捲。北方的戰事將起,已經有些居住邊關上的人開始往南遷離。

  正午時分,在這寂靜的曠野中,出現了一支龐大的隊伍,隊伍排成長長的隊形,前面是步行的兵丁,中間擁著一長串的馬車,道路兩邊的凍土上則是策馬的騎士賓士。

  此刻,隊伍中間的一輛大馬車車廂裡端坐著北伐東路元帥易風與一位年輕女子,女子臉上摭著面巾。

  易風頭戴紫金冠,身著絳色繡金蟒袍,腰纏十三節金帶,佩帶玉具寶劍,英武氣質,儀錶堂堂。

  坐在他對面的女子正是臨洮郡公主宇文玉波,在易風離京前,她就對家中聲稱去馮翊的莊園住些日子,然後等易風一經過,她便立即跟上來了。本來易風與她說好的是讓她先在馮翊住些日子,然後等過兩月,她再去洛陽,然後直接消失,到懷荒去。可易風的車駕剛一過去,宇文玉波就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左思右想後,她誰也沒告訴,直接換了套男裝,然後騎著馬就追上了易風的隊伍。

  看著面前的這個情郎,宇文玉波覺得心裡滿足極了,為了他再多的冒險也值得。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如今似乎完全被他迷住了,陷進了一個可怕的沼澤中,根本掙扎不出來。不過看著這個年輕的情郎,她也不得不佩服萬分,他就是這麼的優秀,短短的時間裡,就已經從一個北疆的綠林馬賊,成為了如今的皇太孫,多少英雄豪傑,都追隨於他,多少貴族大臣,都依附於他。

  此時,宇文玉波依偎在易風的身邊,一臉的滿足笑意,“須彌,你怎麼一路皺著眉頭,還在責怪我不該跟來嗎?可我真的是太想你了,我等不了兩個月,一天也等不了。不管你怎麼不高興,你都不能再讓我回去了。”

  “你來都來了,我怎麼可能還讓你回去。我想的不是這事,是其它的事情。”易風笑了笑,抬頭撫著她的玉頸道。

  “那你在想什麼?”宇文玉波一改往日灑脫形像,如一個小女人般的蜷縮在他的懷裡,臉帶促笑的將一隻玉手伸入他的袍下,一路往上,“你別說,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肯定不是為錢糧的事情皺眉,你可是有錢的大富人,京師好多人都說你的財富已經可以進入天下百富之列。嗯,對了,你肯定是在想回去後如何面對那位白髮公主吧。聽說你當初因受傷失憶而為她所救,然後她便讓你入贅於她,你嫁入高府,噢不,是娶了她為妻。這次你入京,卻又得陛下賜婚,娶了素君為妻,把這位白髮公主給降為庶妻,這下怕是回去不好交待吧。”

  一邊說著,她的那只玉手已經進入位置,一把抓住了情郎的把柄,輕輕的揉動起來。另一面,她那依偎著易風的那半邊身子也開始故意磨蹭起來,那豐滿而充滿彈性的高聳摩擦的易風一陣心旌搖動。不得不說,這些剛從少女變為少婦人的女子最為可怕,他們正處於一種剛被打開一道通往新奇世界的大門,體驗過了那些神奇的快樂後,變的食髓知味,索求無度起來。

  “昨晚上一夜三次,還不夠啊,真是喂不飽。”易風輕輕的呻吟了一聲。他並不是那種過份追求欲望的人,可是把柄被拿住,幾分挑逗之下,他的火氣也被挑起來了。

  宇文玉波吐氣如蘭,把嘴唇靠近易風耳邊,還伸出了香舌輕輕舔了易風耳垂一下,故意加重了幾分喘氣之聲,“殿下還沒回答我呢,是不是在怕那位公主呢?”

  易風把身子往後躺了一點,找了個舒適的感覺,微閉起眼,任由她在那裡上下其手,“是啊,我好怕怕的,那可是位白髮魔女,若是讓她知道你跟我回去了,到時肯定會拿刀砍了你。”易風也跟著開玩笑道。高淺雪那邊,或者會有些小問題,但絕對不會是什麼大問題。小麻煩肯定會有些的,但他相信高淺雪能理解他,也能求同存異。他剛剛在想的還是當今天下的局勢。

  雖然在一個莫名的刺案後,歷史似乎又往回拔動了一些,最終楊廣還是沒能統領北伐,高熲也回到了北伐軍中,可又與歷史有許多不同。太子楊勇掛帥了,自己也成為了東路元帥,楊廣則在京中軟禁中。可以說,歷史到了如今,已經與原來大為不同,那麼他所知道的那些歷史走向,還會不會發生。隋突之戰,隋朝還會取得大勝嗎,隋突之戰後,皇帝還會廢掉楊勇嗎,楊廣還會成為太子嗎?

  一切的一切,他都有些把握不住了。似乎從現在開始,一切已經改變,他更我的只能依靠著自己了。

  “我要,給我,現在!”宇文玉波嬌喘著喊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7

第390章 千金市骨

  前面傳來號角聲,這是暫停前進休息的號令。

  楊雄做為行軍的負責人,很是上心,他嚴格按照訂下的行軍制度,每走一個時辰,隊伍就要歇息片刻。武士彠和錄銑掀起車簾上來添換炭火,並端來兩碗去寒的桂棗山藥湯與一盤密桔。密桔是高部縣公、蒲阪長史楊旻進獻的,楊旻是東漢名臣太尉楊震的十六世孫,他的父親楊尚希是隋之重臣,大隋宗團驃騎的第一任統領,早期鎮守潼關。後任度支尚書、河南尚書行台兵部尚書、蒲州刺史、瀛州刺史、兵部尚書、禮部尚書等要職,曾上書力陳州郡過多十羊九牧建言存要去閑並小為大,推動了隋朝重要的廢郡存州事宜。開皇十年去世,去世前最後官職為蒲州刺史,深得皇帝信任。

  蒲州向來為朝廷重鎮,為關中與河東的重要通道,控扼蒲津大橋,對於朝廷,相比于潼關之于關中與河南。歷來,唯有宗室重臣鎮守此地。楊尚希雖然是皇家遠親,但也算是宗室一員,極得皇帝信任。最後在蒲州任上,甚有惠政,複引瀵水,立堤防,開稻田數千頃,民賴其利,朝野稱賢。他去世後,皇帝為之綴朝,後派河間王楊弘接任蒲州。後來,讓楊尚希子楊旻襲爵,去年將楊旻由宗團驃騎軍中調任蒲州長史,在楊弘不在州期間,代理刺史之職。易風經過,楊旻做為代理刺史,親自前來迎接,並犒勞兵馬。

  易風喝了幾口桂棗山藥湯,又剝了只密桔嘗了嘗,便遞給宇文玉波半個,道:“只有淮南才有的水果,若在淮北則為枳了,這桔子定是江南的,很甜,你也嘗嘗。這個楊旻倒是很會來事,這個年紀就能坐鎮蒲州,可見皇帝對他的信任。你慢慢吃,一會睡會,我下車去活動活動。”

  易風下車後,李密立即迎了上來,“殿下有何吩咐。”李密現在易風身邊做事,很是謙卑,辦事認真努力,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太孫府門下坊司經局的正字,但沒有什麼好高婺遠的表現,做事踏實,很得易風的信任,四名司經局正字中,對他最是信任,讓他常隨左右,充當著易風的貼身秘書之職。

  “法主幫我請肇仁來。”

  劉文靜作為易風的秘書長,其實一路上一直就在他的馬車後面跟著,隨時候見,見李密來請,趕緊過來。

  劉文靜身材魁偉,面目英俊,能算個美男子,剛三十出頭的年紀,精力充沛,機智過人,最有急智,雖然投奔易風不久,可已經深得易風信任,成為重要的心腹謀臣,是易風離不開的左膀右臂。易風從趙王晉為太孫後,劉文靜也從王府主簿升為門下坊司經局校書,雖然職位上比不得李綱這個洗馬,但實際上卻遠比李綱這個司經局的長官更得易風信任。

  易風下了馬車,離開了官道,向覆蓋著薄薄一層積雪的曠野了走去,劉文靜、李密還有尉遲恭等一眾旗衛緊緊跟隨。

  走了幾十步,易風伸了伸腰,吸了幾口冷冽的空氣,還彎腰抓了兩把雪在手裡捏成雪球,左右倒著。他眼睛眯起眺望遠方,隨口問道:“那件事情辦妥了嗎?”

  緊隨在一旁的劉文靜知道他在問什麼事,趕緊答道:“都辦妥了。三溫三顏六位學士還有杜淹、王珪等八位舍人昨天就已經帶著殿下的手書與禮物趕往河汾書院了。”

  讓六位學士和八位舍人一起前往,這可是極隆重的規格禮儀,他們正是前去龍門河汾書院迎接太孫洗馬王通,那位易風的老師,一代大儒。王通號文中子,在河東儒林之中聲望極高,雖然很年輕,但儒家中的聲望卻一點不低,他曾經奉詔往長安見楊堅,君臣奏對後很得楊堅滿意,但可惜不為貴族重臣們所喜,最後僅給了他一個普通的縣令之職,皇帝後來特破例讓他做蜀王侍講,但失望的王通很快回到家鄉,一門心思著書立說,教書授徒,在龍門,很快就聚集了大量的弟子,常年有千餘人來此聽課,原來的那個易風就曾經多次南下河東來聽課。易風上次入京前,時間匆忙,並沒有去龍門拜訪,只是派人送了一萬貫錢前去,資助辦學。

  而這次,皇帝授王通太孫洗馬之官,易風也是早想好要將他請去幽州。在易風心中,王通可比李綱等人更為重要,不僅因為他聽過他的課,有師生關係,也不僅因為名望極高,更因為如今易風的麾下,已經有了許多王通的門生弟子,如魏征、如杜淹、王珪、溫彥博等,此外房玄齡、竇威、賈瓊、姚義甚至陳叔達、李靖等也都算是他半個學生,易風可是很期望借助王通的關係,把他的那些優秀的弟子們一網打盡,尤其是其中的房玄齡、李靖等。

  派出六學士八舍人前往,只是做為他的代表,先送上禮物和手書,實際上易風今天還會親自趕到河汾書院這所他出錢資助的學院,親自拜訪王通,請他出山。

  “文中子一代大儒,一定得禮儀相加,這次我接掌幽州,還得借助這些大儒和他們的弟子助我好好治理地方。對了,其它諸位大儒有何反應,對於我的邀約,他們可有回復?”

  “殿下如今身為國之儲君,如此禮儀下士,各方大儒都頗為讚賞,送給各地儒者們的邀請,也有不少得到了回復,其中殿下一直較為關注的河北二劉的同意回復也於今天早上剛剛送到。他們對於于殿下的推廣教育,發揚儒學的計畫大感興趣,都願意出山助殿下一臂之力。”

  “那是,殿下的計畫一拋出來,天下還有哪個大儒坐的住?河北大學規模計畫如此之大,一經辦成,立即將成為天下士人的矚目中心。要知道,加入河北大學可不光有名還有大大的利,不但有各種資金相助,尤其是殿下臨行前向陛下請到的那道旨意,對於諸儒者士子們更加充滿誘惑啊。”李密也在一邊說道。他說的那道旨意是易風向楊堅奏請在幽州辦河北大學通過後,又特為河北大學請來一道特旨,就是河北大學每年可以向朝廷舉薦一百名優秀學子參與大隋的科舉考試,同時北方大學還可以向朝廷舉薦優秀的學員吏部待選。只這兩條,足以讓任何一名學子動心,也足以讓那些儒者們動心。

  大隋立國之後就開始推行科舉制度,開皇七年定制,每年各州薦舉貢士三人入京考試,成績優異者稱秀才。開皇十八年,也就是去年,又下旨分科考試,設立志行修謹、清平幹濟兩科,由京官五品以上和地方總管、刺史薦舉考生。這時的科舉還只是初創,連後世最重要的進士和明經兩科都還沒有,有的只是志行修謹、清平幹濟這兩個有些莫名其妙的科。但對於許多學子們來說,這條窄小的道路也已經是他們唯一能夠入仕為官的途徑了。

  學而優則仕,這屬於太過普遍的觀念。大儒們雖然很多人一心教書不願出仕,可並不表示他們不願意自己的學生當官。他們的主張,得由學生們傳承奉行。

  一個州不過舉薦三個名額參考,易風的北方大學卻擁有一百個名額。更何況,北方大學還擁有直接向朝廷推薦優秀學子為官的資格。這一下子就使得北方大學的含金量激增,再加上易風先前提出的北方大學對老師和學子們的諸多優惠待遇,想不動心都難。

  “現在不光是河東文中子,河北二劉,京師的包愷、蕭該等名儒回應,就是這關內關東諸士族子弟們聞得此訊,也無不跳躍,據聞,已經有許多士人正要前往幽州報名入學呢。咱們的隊伍,這些天裡已經接到不下數百學子請求跟隨同往。”

  “一石激起千層浪,好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易風心喜,雖然說讀書人裡也不全是人才,也有許多迂腐的傢伙,死讀書的,但畢竟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太少,每一個都很寶貴,尤其是籠絡了讀書了,就籠絡了士族,甚至也等於籠絡了大批的地主階層。

  “嗯,對於趕來的士子們,不管來自哪裡,先給他們登記起來,然後好生安排,提供帳篷食物,這些人都寶貴的很啊,不能慢怠了。”易風道。

  李密有些猶豫的道:“會不會太過了,那些人我也去看了看,真正算是能學問的沒幾個,大多只是鄉下讀了點書的地主農夫兒子,我隨意的跟他們談了談,發現大多連論語都沒讀熟,能算什麼人才啊。”

  “千金買馬骨聽說過嗎,士子咱們就得優待,讀書人優待,咱們得做出榜樣來,讓天下讀書人信服,如此那些真正的讀書人才會前來,為我所用。”易風不在意做個姿態,花點錢,這些都是值得的,畢竟不管怎麼說,讀書人這個階級,在古代,不管什麼朝代,都是能享受到一些特權待遇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7

第391章 遲暮的王者

  “何況,就算他們論語也沒讀熟,可對我們也一樣很有用啊。又不是所有讀書人都能當官,咱們幽州如今各地方都需要讀書人啊。不能當官,還可以為吏嘛,此外,商鋪裡的帳房、銀行裡的會計,甚至是各地小學堂裡的啟蒙先生,工坊裡的記錄員、軍中的書辦,如此總總,讀書人總是需求很大的。”

  李密愣了愣,“讓那些人去當書吏還好說,若是讓他們去做帳房做私熟先生甚至是工坊裡做事,只怕這些人不會願意。”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再說了,我覺得只要條件給的合適,總會有人願意的嘛。並不是每個讀書人都是大地主出身,家時有千頃萬畝良田的,你剛才不就說了,有許多只是鄉下小地主子弟,甚至乾脆就是耕讀的農夫嗎。如果在懷荒做事,待遇不錯,想必總有願意的。”劉文靜倒是很贊同易風的話,又不是每個讀書人都是所謂的才子,名士。只有那些家學淵源的世族子弟,才在這方面有天生的優勢,許多普通的讀書人,其實真的只是讀過一點書識的些字的讀書人而已。

  將手中那團捏成冰球的雪扔向遠處,易風拍了拍手,在身上胡亂擦了幾下,開始往回走去,車隊又要啟動了。

  走到路上,隊伍還在休息,遠處楊雄卻正在指揮著一支騎兵在進行演習。隨著他的號令聲,令旗翻飛,那支隊伍匆匆行動起來。

  “是宗團重騎。”李密面帶著些興奮的望著那裡,自在蒲阪彙集這支隊伍以來,軍中許多人都對這支宗團重裝騎兵很是好奇,每天成群結隊的過去圍觀,好像看猴一樣。就連易風身邊的程咬金、尉遲恭等人也都去過了,甚至如程咬金還去過不止一次。每次回來,這些傢伙都是驚歎連連。

  這個時候的重裝騎兵,確實是相當威武的,完全就是人形坦克。

  “殿下,咱們回頭是不是也組建一隻重裝騎兵啊?”正在官道上的秦瓊看到易風過來,連忙說道。做為一名騎將,見識過重裝騎兵後,還能不為其所震憾心動的很少。秦瓊也不例外,一見到那些武裝到牙齒的重裝騎兵,他真是心動不已,巴不得自己也能指揮這樣的一支兵馬。

  “具裝甲騎其實是個必定要淘汰的兵種。”易風卻說了一句潑了所有人一盆冷水的話。

  “這怎麼可能。”秦瓊立即反駁,重裝騎兵可是他心目中最強的兵種,沒有之一。如果說懷荒因為重裝騎兵裝備貴重等問題無法組建這樣一支兵馬的話,還能理解。可易風一句重裝騎兵是個要淘汰的兵種,這就惹的他不樂意了。

  易風對於秦瓊的反應倒覺得正常,這個時代的人太迷信重裝騎兵了。雖然如今朝廷的重裝騎兵只存有三支,但許多人也都認為不過是因為這些年天下統一,承平日久的原因而已。而事實上,在歷史上,在十六國時期流行起來的重裝騎兵,雖然在隋初經過短暫的低潮後,可隨後又在隋末唐初時大大一度興起。

  不過在易風心裡,還真沒有太把重裝騎兵放在心裡。

  重裝騎兵的興起與落幕,都有特定的歷史背景的,每一個兵種的興起,甚至是一樣武器的興起,都與特定的歷史相關,並與戰術觀念發展相關。

  他笑了笑,問秦瓊,“秦二哥你說,騎兵最重要的是什麼?”

  秦瓊想了想,“衝擊力。”

  易風搖了搖頭,“不,騎兵雖然比起步兵更具衝擊力,但從來衝擊力都不是騎兵的追求。應當說,騎兵最大優勢在於機動性,因此歷來騎兵的使用也正是著重於機動性。可以總結的說,機動性、突然性、翼側突擊、衝鋒猛烈是騎兵戰術的基礎。騎兵的王牌,是速度和時間而不是打擊力。把騎兵發展成重裝騎兵,其實是錯誤的發展方向,因為這使得騎兵最重要的優勢機動性蕩然無存。”

  秦瓊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這種觀念,他反駁道:“可自十六國以來,重裝騎兵大興其道,一度都是戰場上的主宰,難道有錯嗎?”

  騎兵重裝化,乃至於在十六國南北朝時期的興起,當然也並非只是一個孤立而偶然的事件。總的來說,以如今的眼光來看,重裝騎兵興起,乃是在五胡亂華後,由於中原地區的民族、軍事、政治,乃至於騎兵馬具改良等諸多因此糾葛下的歷史產物,自有其歷史必然性。在當時,重騎兵運用的區域十分廣泛,既有淮河以北遼闊開曠的華北平原,也包括河網密佈的南朝傳統統治的江東地區,這是由於當時重騎兵風起後的軍備競賽,相互影響的結果。然後從重裝騎兵的運用狀況和規模來看,其最初還是源自好騎射之風的胡人北朝,重騎兵真正發揚光大的是北朝。

  重裝騎兵雖然在東漢晚期就已經出現,那時已經擁有了結構完備的鐵馬鎧,但是當時重騎數量稀少,從來不是戰場上左右勝負的決定性力量。這與當時馬鎧的昂貴以及馬鐙尚未出現有莫大的關係。當時最有名的騎兵,還是白馬義從和虎豹騎等精銳輕騎代表,他們更擅長的是弓馬騎射和輕裝側擊。

  然後到了五胡亂華,十六國時期,重裝騎兵卻突飛迅猛的發展,成千上萬裝備著馬鐙的鐵騎被扔入戰場,重裝騎兵對戰的規模越來越大,相應的戰術戰法也層出不窮,重裝騎兵開始成為戰場主宰。這一切,都源為馬鐙的橫空出世。馬鐙雖然只是件細小物事,然後作用卻是極大,甚至可以說是騎兵史上劃時代的一件裝備。在馬鐙出現之前,騎手在奔馬上幾乎毫無支撐兵,只能用雙腿夾緊馬腹。格鬥之時,甚至還得留一隻手勒緊馬韁繩,否則就很容易失去重心而摔落馬下。而在古代的戰場上,摔下馬的結果不是被身後的戰馬踩死,就是被敵人砍死,落馬就等於完蛋。

  所以當時騎兵如若衝鋒陷陣,還是相當危險的西漢時雖然發展出了環首刀、蔔字鐵戟等騎兵武器,但騎兵的主要作戰謶卻依然是弓馬騎射,很少有正面衝鋒的打法。不過馬鐙出現後,卻改變了這一傳統狀態。馬鐙提供給了騎士們穩固的著力點,使騎士能輕易的保持平衡,並只用雙腿就能控馭馬匹行進方向,從而把雙手給解放了出來,用以能夠操持更長更重的武器,如馬槊。騎士憑著馬鐙甚至能在馬上站起來,將全身的力氣連帶著馬匹的強大衝擊力給予敵人致命的打擊,甚至他們再也不怕一不小心就掉到馬下,被自己人的馬給踩死了。

  這是質的飛躍,從此滾滾洪流般的騎兵可以縱隊衝擊,獲得了步兵方陣難以想像的強大衝擊力。

  馬鐙最早出現時是單邊鐙,懸于馬身左側,供上馬使用,這種馬鐙的作用還不大。但隨著五胡十六國時代戰爭的持續,馬鐙也迅速的演變成了雙邊鐙,成了重裝騎兵的起推器。

  正因為馬鐙的出現和演變,使得騎兵短兵相接、衝鋒陷陣的戰術,取代了原來的弓馬騎射,成為了騎兵戰鬥的主要形式。十六國時諸多割據勢力相互攻伐,而十六國又多為胡族建立,本身就擁有大量騎兵,因此騎戰成為主流,借馬鐙推廣,騎兵的衝鋒近戰便成了主要戰鬥形式。隨著騎戰從騎射改為近戰,騎兵的護甲也開始不斷的加強,重裝騎兵大規模化的出現,也就水到渠成了。

  在十六國時代,戰場上經常會出現極其震撼的場景,幾千名由人到馬皆披玄色重甲的騎兵,排著整齊的方陣,手執四米多長的利槊,先緩行、再加速,待進入敵方弓弩手的射程內,一聲發喊,頓時塵土飛揚,馬嘶震天,地動山搖,海崩海嘯般的迅猛衝擊瞬間爆發。這些摧枯拉朽的血肉坦克,傾國財力打造的帝國王牌,是戰場上的主宰,往往一發動,就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而這些騎兵,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具裝甲騎。

  什麼叫具裝甲騎?具裝,馬鎧,甲騎,人鎧。具裝甲騎,便指的是人馬皆披鎧甲的重裝騎兵,這一兵種在十六國至隋一直是軍隊中的戰略性兵種。最早的重裝騎兵,據說是活躍於中亞的西徐亞人,短劍、標槍、長矛、戰錘、複合弓、馬甲、胸甲、身甲、腿甲等騎兵裝備,據說都出自這個戰鬥民族。

  具裝甲騎的最大特點就是把人和馬的防護能力發揮到極致水準,面對著密集的步兵陣線,他們不纏鬥也不追擊,而是憑著自射強大的防禦能力不畏刀劍,直接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用銳利的長矛馬槊撕開敵軍的點陣。在十六國時期,訓練有素指揮得當的精銳具裝甲騎幾乎是無視任何兵種,即便是弓騎兵、重步兵等後來發展起來的所謂重騎剋星,也對其無可奈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7

第392章 雞肋

  具裝甲騎就是那個時代戰場上的王者,在十幾萬甚至是幾十萬人的戰場上,他們也許數不過千,但卻能威震三軍。在當時,具裝甲騎是各國不惜鉅資傾力打造的王牌之師,戰略部隊,是各國軍備競賽的重要目標。他們是精銳,更是軍魂,重裝騎兵的多寡增減,甚至代表著一個國家王朝的興衰。當所屬的重裝騎兵衰敗隕滅之時,也宣告著這個王朝的來日不多,即將崩潰。

  後趙石勒滅段末邳一役,繳獲披著馬鎧的戰馬五千匹;在對姬澹的戰役中,石勒又繳獲了上萬具馬鎧。因甲騎具裝威力無窮,甚至在不適合騎兵作戰的中國南方,也出現了這一特殊兵種。

  十六國南北朝時期發展起來的這個新興兵種,標準的具裝甲騎,由六大部份組成,面簾、雞頸、當胸、馬身甲、搭後、寄生,還配有馬鞍、馬鐙、韁繩之類的裝備。

  “面簾”是一塊狹長的金屬制的護面,上面開有眼孔,主要保護馬匹面部;“雞頸”是一副馬頸部的護甲,由甲片綴成,前面有搭扣可以扣上;搭後,就是馬匹中後部的大片護甲……而“寄生”,則是一個放在馬尾部的向上翹的掃帚一樣的東西,保護騎兵後背。許多重裝騎兵戰馬的額頭上還有一個插纓飾的管子,插上色彩鮮豔的飾纓,再配上騎士身上的披風和盔纓,在戰馬上那是一道特別的風采。

  具裝甲騎在十六國時風靡一時,各國皆大量裝備,如後趙的三千黑槊龍驤軍,就是後趙的鎮國之寶。

  不過正所謂有矛就有盾,盾厚就矛尖,矛尖就盾越厚,這也是軍隊發展的趨勢。當騎兵重裝化後,除了不斷的給重騎兵堆護甲外,便也開始出現了其它破解重騎的裝備和戰術。

  發展到後來,一具馬甲普遍一百斤以上,甚至有的達到兩百斤重量,人甲加馬甲,普通達到二百多斤到三百斤的重量,這還沒有算上騎士的重量,這樣的負載對戰馬的要求極高,負荷極大。防護能力不斷提升的同時,重騎兵的機動性能也越降越低,最後基本上完全喪失了騎兵所擁有的高機動性能和側翼突擊能力。

  即便是最優秀的戰馬,也只能緩行、小跑,慢跑衝鋒,而且爆發力雖然不錯,但耐力極差,只能持續短時間的戰鬥。這就使得,花費無數金錢堆積起來的王牌部隊,往往在一場大戰中一天只能出動一次,一次半個時辰都不定能維持。

  隨著戰爭實踐的發展,甲騎具裝的弱點逐漸暴露出來。甲騎具裝機動性差,雖然適於正面突擊,卻不適於實施機動戰術,不宜於穿插、迂回,出奇制勝沉重的具裝使其戰術簡單、行動遲緩。

  雖然甲騎具裝在對付裝備簡陋的步兵時具有明顯的優勢,但在對付機動靈活的輕騎兵和裝備精良的步兵時則往往力不從心,甚至處於不利地位。

  其次,新的裝備也不斷出現,重裝兵崛起後,也相應的出現了許多專門對付重騎兵的武器裝備。

  強弓硬弩,甚至是大斧長槍等得到了較大改進,這些都對重裝騎兵產生了很大的威脅。

  南北時期弓力越來越強,步弓發展到可達十余石力,馬弓也可達六石。最重要的還是弩的發展,當時出現的“萬鈞神弩”,“所至莫不摧陷”,甚至後來還發展出了得動用數頭牛才能絞動張弦的床弩,用以專門對付重騎兵。此外,後來還又發展出了車弩,一次可以同時發射七支鐵羽箭,射程更是達到七百步之遠。車弩更可以裝在戰車、戰船上使用,擁有了機動性能,可以更好的對抗重騎兵。

  南北朝後期時的軍隊,弓弩的裝備數量大大提升,特別是北朝的軍隊,甚至弓箭的裝備率達到百分之百這樣的恐怖數字,幾乎人手一張弓,甚至還有百分之二十的弩機裝備率。大量的弓弩裝備,以及車弩床弩的使用,加之戰車的重新運用,輕騎兵的戰術改變,使的重裝騎兵受到的限制和威脅越來越多,使用的性價比不斷下降。

  新的殺傷武器的威力不斷增長,給行動遲緩的具裝甲騎帶來了很大的威脅。在軍事的發展吏上,當殺傷兵器的威力顯著高於防護裝備時,會有兩種可能的反應。一種是繼續設法加強裝備防禦,另一種則是乾脆取消防禦裝備,以減輕負重,提高機動性。就如到了後世熱火器時代,士兵們便乾脆不再身穿鎧甲,直接輕裝上陣了。

  到了後三國時代,周齊陳三分天下之時,各國便都開始普遍採取部份取消防護裝備,即取消了馬甲的作法,戰馬不再披馬甲,或僅保留一件馬身甲。改成只有騎兵披甲的輕騎兵,以提高機動來規避對方的殺傷,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一般來說,武器裝備往往決定的戰術的選擇,而戰術又會反過來影響武器裝備的發展。五胡十六國時期重裝騎兵的興起,帶來了南北朝時期殺傷兵器的發展,最終使得以機動性為主的戰術漸取代了以衝擊、防護能力為主的戰術成為戰場主流,而這一戰術,又最終影響了以輕騎兵代替具裝甲騎的歷史趨勢。”易風給一味迷信著重裝騎兵的一夥人上了一堂生動的軍事歷史課。“更何況,隨著大隋一統中原,戰事不斷減小,兵員不斷裁撤,常備兵也都轉成了閒時務農的府兵,而朝廷的主要敵人又是北方的突厥。突厥人則主要是輕騎兵為主,面對著這些來去如風的高機動輕騎兵,重裝騎兵已經不再適合當今戰爭主流了。如果連敵人都追不上,摸不著,你就算再刀槍不動,可你打不到人一切又還有什麼用呢?”

  “更何況,養一個具裝甲騎,都相當於五個輕騎兵了,這個成本可不低啊。”

  秦瓊等人聽易風說完,感覺心中那不可戰勝的鐵甲騎兵的高大上形像轟然崩塌了。原來刀槍不入的重裝騎兵,居然成了傻笨呆蠢的鐵疙瘩,這簡直讓人難以接受啊。

  “重裝騎真的再無用武之地了嗎?”尉遲敬德一邊說一邊回頭看了眼那面已經穿上了重鎧的騎士和戰馬,他們已經準備完畢,騎兵上馬,提起長槊,開始調整隊形。一千重騎兵分成了兩個團,五百人一團。組成楔形陣,第一排二十人,第二排二十四人,每排依次遞增直到最後一排的六十四人,總共十二排,全陣總數五百,最後一排缺四人,只有六十騎。

  看著這些全黑的黑鐵疙瘩,人馬俱著黑甲,肅穆如山。真的很難想像,這些人居然已經處於被淘汰的邊緣了。

  “雖然主流上,重裝騎兵已經不如輕騎兵更適合當今戰場。但並非就說重騎兵就沒用了,任何兵種,都有他的價值,關鍵還是看將領如何使用。配合好的戰術,重騎兵在特定的戰場上,依然擁有難以想像的戰鬥力。當然,這只能是特殊情況下。”易風雖然並不崇拜重裝騎兵,但也不覺得重裝騎兵就一無事處。事實上,歷史上,隋末唐初,重裝騎兵又興起過一個高潮時代,楊廣為位時,羅藝的幽州鐵騎,就是一支多達五千人的重裝鐵騎。而唐太宗李世民,也曾有一支親手建立的玄甲軍,雖然數量不過千人,但戰場上總能首當其衝,衝鋒破陣,不知為李世民建立了多少功績。

  不過總的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兵種,而是戰術還有配合。沒有好的戰術,騎兵不一定打的過步兵,沒有好的配合,騎兵可能被輕步兵給圍死。

  重裝騎兵破陣能力天下無雙,但得對方主要是步兵,還得是在一個大的戰場上,才能更好的發揮他們的作用。而這次隋朝出動了三支重裝騎兵,作戰的目標卻是突厥人,眾所皆知,突厥人主力兵種是輕騎兵,而且戰場又將是在邊疆的那些適合騎兵的地帶。重裝騎兵能發揮作用的機會很少,輕騎兵來去如風,見機就上,知難就跑,重騎兵連上陣的機會都很難。

  易風是沒有興趣再練一支重裝騎兵了,不過看著那支在楊雄指揮下井然有序的宗團重騎,心裡卻在想著,也許自己可以想辦法把這支兵給留下吞掉。要是能吞過來,不但省掉了訓練的時間,還直接有全套的裝備,留在手中,也可以算是一張王牌,關鍵的時候或許就有大作用。

  想到這裡,他便笑著對秦瓊道:“你們既然喜歡具裝甲騎,那這一路上可以多跟他們接近接近,熟悉熟悉,就算交個朋友。畢竟如今這一千重騎隸屬於我的麾下,配屬於我們東路軍,將來或許還有機會一起上陣殺敵,現在多熟悉一二,也是好的。”

  秦瓊剛被易風一番話說的有些意興闌珊,並不怎麼心動了。

  “如果你能從那邊學到些重騎兵的真本事,我或許可以給你試著組建一百騎具裝甲騎。”易風給秦瓊不小誘惑,“並且,我或許會考慮為這支重騎設計打造一套鋼板重甲,比現在的具裝甲騎更輕但更堅固。”

  這下秦瓊終於是忍不住動搖了,“一百太少,怎麼也得一個團啊。”

  易風笑笑,“那得看你能學到多少真本事了,到時如果你能把一百重騎帶好,增加到一個團五百騎也不是什麼問題的。”

  “一言為定。”秦瓊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提腳就往宗團重騎那邊跑去加緊學習觀摩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7

第393章 雪夜(一)

  二月的中原已經是冬天的尾巴,可在塞外北國,卻還是天寒地凍,強勁的白毛風在漠北草原上恣意呼嘯,你是一個狂怒的暴君在揮舞著皮鞭,鞭打著天地間的一切。呼嘯的狂風卷著大片的雪花漫天飛舞,一片片一團團一塊塊,時而緩,時而急,揚揚灑灑,毫無停歇。遼闊起伏的草原很快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凜冽的空氣也似乎為之凝固,想要把一切生物凍成一個個冰疙瘩。

  這已經是年後的不知第幾場雪了,是所有人預料之外的雪,沒人料到,今天的早春是如此的寒冷。

  大雪給了染幹的撤退計畫很大阻礙,風大雪大,各部落集結的速度變的緩慢起來,而且如此大的雪,也很難在茫茫雪原上帶著數萬大致十幾幾十萬人行動。不過大雪也讓染幹心存了一絲僥倖,如此大的雪,他不好撤退,而都藍和達頭的兵馬只怕更不好行軍吧。大雪紛飛,寒氣逼人,他還可以暫時停下腳步,躲在過冬的營地裡烤著火喝著馬奶茶,而都藍和達頭的兵馬這個時候在寒風裡說不得只能受凍受餓進退不得了。說不定,這些該死的傢伙還會因此休兵撤退呢。尤其是對於從南面進攻而來的都藍所部,他們更是要翻越遼闊的瀚海沙漠,這樣的天氣,這些人豈能翻越得了那個大漠?

  他召來巫師,讓他們日夜觀察天象,讓他們占卜祈禱,祈求長生天庇佑,祈禱暴風雪來的更猛烈一些。至於早春裡的暴風雪,必然會給早已經饑餓的牛羊致命的打擊,他已經顧不得了。他巴不得這場暴風雪來的更大些,好阻止都藍和達頭的進攻。至於受災,那是以後考慮的問題了。只要能過了眼前這一關,到時就算真的受災,他還可以去尋求大隋的援助,當今的中原天子,那可是他的岳父。

  大雪已經下了兩天,還沒有停。不過染幹還是覺得雪不夠大,並不能完全阻止對方兵馬的行軍,他期盼長生天賜他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風雪。巫師們對於這位北方可汗的要求很鬱悶,牧民們最擔心的就是這種倒春寒,一場暴風雪不知道要讓多少好不容易挨過漫漫長冬的牛羊凍死,讓無數的牧民們一貧如洗,可可汗倒好,卻還希望雪來的更大些。

  讓阿史那染幹失望的是,連下兩天大雪後,雪又開始小了起來,但卻又沒有停,風很大,雪一陣陣的,只是又達不到他的期望。巫師們告訴染幹,這幾天都不會有大暴風雪,但是看雲的樣子,似乎在幾天後,草原上可能會有一場大暴風雪,一場相當猛烈的暴風雪。

  這個結果讓染幹徹底的坐立不安了。

  要是現在就下暴風雪那就不用這麼坐立不安了,直接在營地裡等風雪過後再走,或者乾脆不用走了,大暴風雪會把來犯的敵人收拾了。可現在一時只有小雪,過幾天卻又有大風雪,這讓他難以決定。留下,那麼敵人很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冒險殺過來。現在上路,那麼他們可能會在半路上遭遇這場大暴風雪。

  他犯愁了,騎虎難下。

  幾名部落的俟斤都向他請求,暫時留在營地等避過了這場大暴風雪再上路。這個時候上路,拖家帶口趕著牛羊上路,半路上遭遇大風雪,到時將會有無數的牛羊乃至人口死亡。就算要走,也得挨過了大風雪再走。

  染幹猶豫不定,最終還是接受了俟斤們的請求,這個時候他就是堅持要走,也達不到最初的計畫。有了這場幾天後的大風雪,肯定會有很多部族選擇留在營地,不肯應命前來。那麼一來,跟隨他一起撤退的人太少了。

  凜冽的西風呼嘯了一夜,清晨,風勢稍弱,雪花依然開始飄落,天色晦暗,但比起前兩天雪要小的多。牛叫犬吠,染幹的大營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顯得更加寧靜了。戰士和牧民們多數都還貓在帳篷裡,在女人們溫熱的懷抱裡。

  此刻,就在突利小可汗營地西南不過三百里處,卻是另一番景象。都藍可汗的弟弟特勤阿史那蘇尼失帶著兒子特勤那史那忠以及從弟特勤阿史那社力,此外還有從西域而來的達頭可汗的侄子特勤阿史那俟利伐等在雪地裡團聚一起,在他們的身後,是都藍和達頭兩大勢力派出來的三千精銳鐵騎,清一色的附離銀狼侍衛,全都是血統純正的藍突厥勇士。他們打著狼頭戰旗,身披連環索子甲,外罩狐裘,頭戴牛角盔,足登氈靴。一人三騎,而且全都選用的白色戰馬,空鞍的馬馱著乾糧草料,人馬都紮束的利利索索,在雪地裡靜靜的站著,遠遠望去,倒像是一個被雪覆蓋的土坡。

  四位特勤聚在一起,在雪地上劃著許多線條。

  “兩天後會有一場大暴風雪,我們現在離染幹的營地還有三百里路。”都藍的弟弟蘇尼失拿著一根樹枝在雪地上比劃著,向其餘三名特勤通報最新的情報。

  蘇尼失的兒子牛青的阿史那•忠擔憂的道:“我聽有經驗的斥候說兩天後會是一場極大的暴風雪,我覺得咱們得提前找好避風地,紮起營寨,等這場暴風雪過後再追擊染幹。”

  達頭的侄子特勤阿史那俟利伐卻搖頭,“我不這樣認為,恰恰相反,正因為這場暴風雪,我覺得我們更應當加快行軍。”

  “為何?半路上遭遇大暴風雪,咱們會損失巨大,被暴風雪埋葬。”阿史那忠道。

  “不,事情不能這樣看。實際上,兩天後的暴風雪來臨時,我們會在舒適的帳篷裡躲避風雪的。”俟利伐自信滿滿。

  幾人不解的望向他。

  “你們看。”俟利伐指著雪上臨時畫出的地圖,“染幹現在我們三百裡外,但我們一人三馬,就算風雪天減速,可最多兩天,甚至只要一天半我們就能到達染幹的營地。”

  “可染幹已經知道我們過來了,到時他們肯定已經竄向東方了,我們追不上他們的。”

  “不,染幹不會走。這麼大的風雪,他們又是帶著部族牧民家眷甚至是牛羊財產一起逃跑,這麼大的雪,他們肯定要等暴風雪過後才會上路。這正是我們的大好機會,出其不意的靠近,直接端了染幹的大營,然後我們可以舒適的在染幹的大帳裡躲避這場風雪,然後凱旋。”

  俟利伐一番話讓其餘幾人都是眼前一亮。

  “值得冒一次險。”做這為支騎兵的主將,阿史那俟利伐最後拿定主意。

  蘇尼失三人最後也點頭同意,幾人又簡單商議一遍後,便各自起身回到隊伍前。俟利伐跳上自己的雪白的戰場,手一揮,三千騎兵便再次起動,在飄飄灑灑的飛雪中出發了。

  俟利伐的目標明確,這次他們這支精銳前鋒的目村就是染幹。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對於一心要投奔隋朝的染幹,達頭和都藍兩大首領都無法容忍他。他們也知道染幹正準備向東逃竄,內附隋朝,這是絕不允許的。俟利伐帶三千精騎先行,就要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搗染幹營地,一舉擒獲染幹。雖然染幹為北方小可汗,為突厥汗國七部封國之一,可都藍和達頭都相信,只要能一舉拿下染幹,那麼隸屬於染幹的那些部族,絕不會真的為了染幹跟他們拼命。

  風雪飄灑,俟利伐率三千騎兵在雪地裡艱難的蹣跚了兩天兩夜,路難走,積雪厚,朔風如刀子般的割面,冰雪裹腿,若不是早有準備,一人帶了三匹馬,只怕這三百里路會讓他們耕費更多的時間。那些平日矯健如飛的戰馬,在風雪裡一路掙扎,一路上,短短兩天行軍,凍死許多戰馬。

  幸好,路上早有準備,馬一人備了三匹,也有足夠的衣物禦寒。出發之前,甚至特別裝備了一批禦寒神物:白酒。這種產自懷荒的白酒通過中原的商人,輾轉銷入突厥人之手,極為貴重。三斤一壇的白酒要換一匹馬。這次出征的三千附離狼騎,每人就帶了一壇白酒。在凍的麻木之時,喝上兩口,全身又都活了過來。靠著意志與白酒還有足夠的戰馬,他們成功的趕在暴風雪到來之前,到達了染幹的大營附近。

  在這茫茫冰天雪地裡,染幹的部下沒有一個發現這支突然殺到的騎兵,染幹從始至終沒有接到任何的警報。

  染幹派往各部的信使陸續撤了回來,各部的首領們都已經得到染幹的通知,暫停撤退遷移,待大暴風雪過去之後,再視具體情報做應對決定。如果因為暴風雪敵人撤回,那麼他們也不急著東遷,可以等到暖和一些再走,或者乾脆不用走了。如果暴風雪後敵人繼續趕來,那麼他們那時也立即繼續上路。

  正因為這個命令,使得各部族這些天都安心的撤回了遊動警戒的哨探,在他們想來,暴風雪即將到來,這個時候敵人不可能會在雪原上行軍,如果他們真那樣做,那他們是在死找,暴風雪就會把他們埋葬于雪原上。大家都在忙著固定好帳篷,準備好烤火的牛糞,把牛羊圈加固,然後躺在帳篷中烤火睡覺去了。在這樣的大風雪中他們得儘量避免出去,躲在帳篷中避風雪是最正確的選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7

第394章 雪夜(二)

  晚上,風一陣緊似一陣,嗚嗚的如同狼在哭咽,有經驗的牧人都知道,這是大暴風雪來臨的前兆。

  就是在這個時候,俟斤利伐帶著三千精騎悄無聲息的在北風的掩護下來到了染幹的大營外。

  俟利伐留下了小部份戰士照顧凍傷摔死的士兵,並看守備馬,然後他率領其實部下就著白酒飽餐一頓後,一個個血液沸騰的騎上戰馬,向著風雪中的染幹營地突襲而去。

  外面是天寒地冰的冰雪世界,不過染幹的營地裡卻是熱氣騰騰,大火盆燒的通紅,一枝枝羊油燈吐著黑煙,發出明亮的光芒。

  染幹舒適的倚在軟軟的狼皮墊子上,面前的案上堆滿了奶酒和各種肉食,一隻烤的金黃的肥羊還冒著熱氣,滴著金黃的油脂。他喝的頭紅腦熱,乾脆敞開了懷,露出那滿是黑色胸毛的胸脯。在他的面前,卻坐著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年青女子,烏髮青黛,明眸亮目,紅唇皓齒,穿著鮮豔的絲綢裙衫,梳著高高髮髻的頭頂上,插著百鳥朝鳳的金步搖,還有犀角梳子。年輕而又美麗的女子是染幹的妻子,他從大隋迎娶回來的中原公主,大隋安義公主。

  中原來的金枝玉葉,與這充滿著油煙黑煙,強烈汗臭、皮毛腥臊格格不入。

  安義公主跪坐于帳中狼皮墊上,清秀的眉目不時蹇起,來到塞外漠北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可直到現在她都還是難以接受和習慣這裡的一切。染幹對她不可謂不好,染幹娶她之前其實已經有了許多妻子,五個大的孩子也都成年。但染幹從長安隆重的將她迎回草原後,立即就將她立為可賀敦。突厥人的可賀孰類似于中原的皇后、王妃,但卻有干預軍政的權利,權柄很大,能參與部族中的具體軍政事務。另外在生活上,染幹專門為她在汗庭旁邊的小湖邊修建了一座漢式的行宮,完全仿漢式宮殿修建,雖然規模不大,但也確實很用心。行宮裡甚至全安排的是公主從中原帶來的侍女奴婢,以及染幹的漢人奴僕。平時染幹還經常來帶著這位中原公主妻子付出打獵遊玩,用心呵護,如同掌上明珠,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哪怕他其實也知道,這位安義公主其實並非皇帝的女兒,也非皇帝的孫女,實際上不過是皇帝家族的旁枝裡的宗女,賜予公主名號出嫁于他。但就算如此,他也完全滿足了。不但因為安義公主年輕貌美,禮儀有加,有著突厥女子完全沒有的那種美麗。更因為她是隋朝公主,這就代表著她是皇帝之女,自己也因此成了中原皇帝的女婿。

  眼下都頭和染幹都想借機吞併他,他要撤往東方,就越發的需要借助中原岳父的説明了。若是能得到皇帝的全力幫助,說不定他還能取代都藍和達頭,成為突厥汗國的大可汗呢。

  染幹也想過了,自從攝圖繼承大汗位之後,突厥內部就開始內訌不斷,為了大可汗之位,爭鬥了多少年了。當年阿波與沙缽略戰鬥不休,後來沙缽略被打的逃往中原,依附隋朝,實際上突厥汗國的大可汗之位已經被阿波奪得,白道的汗庭不過是個流亡政府罷了。而原來給予阿波許多支援,幾方聯合起來才最終打敗了沙缽略的阿波達頭這一多方聯盟,卻又在阿波擊敗沙缽略奪得大可汗之位後破裂了。阿波與達頭又開始內訌不止,最終阿波敗于達頭,然後自沙缽略手裡繼承汗位的莫何可汗,也就是染幹的父親,在取得隋朝的支持後,看准了阿波和達頭兩敗俱傷的時候,打著隋朝的旗號,突然出兵,將新敗的阿波生擒,又將同樣實力損傷不小的阿波趕回西域,重新奪回了汗國大可汗之位。

  染幹想到這裡就不由的心裡歎息,他的父親是相當的厲害。他們這一支是開創汗國的伊利土門可汗四個兒子中的老大柯洛的那支,沙缽略、莫何都是柯洛的兒子,而都藍和染幹都是柯洛的孫子。可惜他父親雖然十分明英,如同當初土門的第二子,汗國的第三任大可汗木杆可汗一樣的厲害,但可惜他運氣太差了。擊敗阿波後,父親莫何可汗西征達頭,當時達頭正與依附於東羅馬帝國的阿爾瓦人,以及東羅馬大戰,並沒有空迎戰西征的莫何可汗。染幹父親一路高歌猛進,勝利不斷,然後就正好碰到波斯軍隊攻打東波斯地區早歸降于突厥汗國的白匈奴人開戰。路過的莫何可汗接到了白匈奴人的求援信,便揮兵南下救援。結果莫何葉護可汗卻在這場救援戰鬥中,中了波斯人的埋伏。埋伏葉護莫何可汗的正是後來波斯薩珊王朝的君主巴赫拉姆六世,此人是波斯名將,後來還曾以少勝多大敗東羅馬皇帝。而在開皇八年,巴赫拉姆•楚賓還只是波斯名將。

  莫何與巴赫拉姆的意外相逢,使得只當了一年突厥汗國大可汗的莫何中流矢而亡,突厥的西征也不得戛然而止。突厥大可汗的位置最終又傳給了沙缽略的兒子雍虞閭,即都藍可汗。

  有趣的是,伏擊殺死莫何可汗的波斯名將巴赫拉姆,其後經歷也十分傳奇。當時不久後,波斯王朝內的霍爾密茲德四世被部下反叛,反叛者擁立其兒子繼位,為庫思洛二世。庫思洛二世繼位後,將其父親施以盲刑,後來又將其處死。但巴赫拉姆楚賓並不承認二世的王位,他在開皇十年,也就是590年公開自立為王,也就是他伏擊殺死莫何可汗後的第三年。巴赫拉姆自立為王后,自稱巴赫拉姆六世。當時庫思洛二世被迫逃往東羅馬帝國,在莫里斯一世皇帝的出兵援助下,回國擊敗了巴赫拉姆楚賓,楚賓被流放刺殺,在位時間也只有一年多,和莫何的在位時間相當。

  莫何的突然戰死,成就了楚賓的威名,同時也讓當時陷入與東羅馬和阿爾瓦人戰爭中的達頭可汗逃過一劫,更讓本來因為懦弱而被其父沙缽略捨棄不得繼汗位的雍虞閭得繼大可汗位。

  染幹時常在想,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在位時間太短,最後繼承父親大可汗之位的定然是自己,而不是那個連自己父親都不肯承認他繼承權的雍虞閭。

  自己父親當初繼承大可汗之位,一繼位,就立即從阿波手裡奪回了大可汗之位,後來更是西征連捷,差點就重新將分裂的突厥一統。可是都藍呢,繼位之後做了什麼?事實上,都藍繼位大可汗之後,不但沒能征服分裂出去的西部突厥,甚至還讓西突厥的勢力越來越強。

  據說這次都藍與達頭能達成聯盟,真正的條件是都藍將汗國大可汗之位讓給了達頭,都藍退居東方可汗之位。

  “這個該死的雍虞閭!”染幹灌了一大口酒,然後痛駡了一句都藍。

  坐在他對面的安義公主皺了皺眉,不滿的看了眼染幹。來到草原這麼久,對於突厥人的恩恩怨怨她也知道了不少。這些年突厥的內訌,其實都是在爭奪大可汗之位。說是東西突厥分裂,但一直到現在,其實西突厥都只是指的汗國西部而已,並非真正的分裂成了一個汗國。汗國依然只是一個汗國,只是在沙缽略時期分裂成了兩大集團,相互撕殺,爭奪這個大可汗之位。

  突厥汗國立國到現在,正統的大可汗傳承了七代。初代伊利可汗土門,然後是他的三個兒子輪流為大可汗,兄終弟及,二代乙息記可汗柯洛,三代木杆可汗燕都,四代佗缽可汗阿史那庫頭,五代沙缽略可汗攝圖,六代莫何可汗處羅候,七代都藍可汗雍虞閭。其間,佗缽死後,又曾立其子菴羅為可汗,但旋即將汗位轉給攝圖。沙缽略為大可汗時,阿波起兵,得諸部相助,擊敗攝圖曾經短暫取得大可汗之位。

  按安義公主所知道的突厥歷史,最終土門可汗在位時,他立自己的長子柯洛為東面可汗,當時突厥也就是一大一小兩個可汗,小可汗東面可汗實際上又為汗國的儲君。乙息記可汗的意思,就是第二可汗,而他另一個稱號阿逸可汗則意為月可汗,亦即小可汗。

  等到第三代大可汗木杆可汗在位時,做為號令全汗國的大可汗,他又在東面可汗之外,又增設北面可汗和西面可汗兩個方面小可汗,正式創立了大小四部封國制度,而東部可汗為下一任大可汗的儲君制也基本確立。當時木杆可汗威望直追初代大可汗土門,他開拓西域,征服高昌國,其後又聯兵西魏,攻破吐谷渾,最後還聯兵波斯,滅掉了當時西域最大的勢力厭噠。這個厭噠,相當於如今的阿富汗大部。木杆西征滅掉厭噠後,留下弟弟密點室留守西域,封他為西面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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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雪夜(三)

  等木杆去世後,按兄終弟及以及東面可汗儲君制度,汗國由木杆弟弟,東面可汗佗缽繼承。佗缽在位十年,等到他去世前,也就是北周大象元年579年,汗位繼承之事上出現了問題。當時佗缽的弟弟密點室已經死在他之前了,而密點室也是佗缽最後一個兄弟。土門可汗四子,三個當了可汗,剩下一個死在老三之前,這一如就面臨著將選誰來繼承接班的嚴峻問題。

  當時擺在佗缽面前的可供選擇方案有三,一是以父死子繼,立佗缽的兒子菴羅為可汗,可菴羅的能力太弱,不足以服眾。

  二是立木杆可汗的兒子為大可汗,理由是木杆可汗是第二代可汗中威望最高的,以父死子繼來代替兄終弟及,那麼這樣重大的變革應當從最有威望的二代可汗木杆可汗系開始。

  當然,還有第三個選擇,那就是奉行東面儲君制,由二代可汗柯洛之子,此時的東面可汗攝圖繼承大可汗之位。

  佗缽可汗思慮許久,最終立下遺言,決定傳位給木杆之子大邏便。

  這個結果一出,可謂是引得突厥內部異論紛紛。蓋因大邏便雖然是木杆可汗之子,可他血統不好。本來突厥人是沒有什麼嫡庶制度的,但突厥人卻又重雙親血統,而大邏便的母親只是一個婢女,而且還是一個搶來的奴婢,還是一個胡族血統的奴婢,如此一來,大邏便的繼位資格便受到質疑。偏偏此時佗缽已經死了,當時最有野心的沙缽略便立即暗中煽動國人議會的長老們,讓他們在國人會議上直接否決了大邏便的繼承資格。但國人會議最後卻又沒選東面可汗攝圖,反而選了佗缽之子菴羅,這讓沙缽略十分不滿。他便又暗中挑拔唆使大邏便強烈反對菴羅。大邏便派出手下故意不斷挑釁、辱駡菴羅。菴羅本就是懦弱之人,便主動的將大可汗之位讓出,這次國人會議沒得選擇,只能將汗位交由攝圖接任,是為五代大可汗沙缽略大可汗。

  最終這個結果出來,大邏便也回過味來了,知道自己被攝圖利用了,兩人翻了臉。

  攝圖繼位後,為了緩和王室和部族矛盾,便又在原來的一大三小四部封國制上,又冊立了三位新的小可汗,自此突厥汗國正式演變為了七部封國制。當時沙缽略冊封自己的弟弟處羅候為東面可汗,立為他儲君,也表示自己有意遵巡兄終弟及的汗位繼承制度,表示這次的汗位繼承變動只不過是一次意外。

  然後他又冊立了自己兄弟處羅侯的長子染幹為北面可汗。東面與北面可汗都是柯洛一系的子孫,這也是沙缽略為鞏固自己的汗位的選擇。

  最後他冊封了自己的兄弟達頭為西面可汗,達頭是密點室的兒子,實際上第一任西面可汗密點室已經於四年前去世,達頭可汗做為密點室長子也于四年前正式繼位西面可汗之位,這次的冊封並無改變。

  在東、北、西三個傳統的小可汗之外,沙缽略又新冊封了三個小可汗。

  這三舊三新六個小可汗不僅僅是代表著爵位,每面可汗都是一個封國,小可汗享有對封國軍事、民政、財政等一切權利,而大可汗對整個汗國包括六個小可汗擁有號令統制權。

  新封的三個可汗為潘那可汗,阿波可汗和貪汗可汗。其中潘那可汗是達頭的弟弟,密點室的兒子,他的封地在西域的伊黎河流域。

  阿波可汗則是大邏便,被攝圖耍了一回的那個因為母親太卑賤而失去汗位的傢伙,他是木杆可汗的兒子,木杆可汗系的部族本來實力強勁,攝圖也不敢過於得罪他,為了安撫他,特冊封他為阿波可汗,讓他統領金山至天山北麓的廣大地區,其領地中突厥汗國的中心,正是後來東西兩大集群的地盤分界線上。為了安撫他,攝圖還特別把高昌國的控制權交給了阿波。

  此外,攝圖還又將木杆可汗另外一個兒子封為貪汗可汗,建牙帳在高昌北山,讓貪汗可汗分走了木杆系的一部份實力,削弱了對他滿是敵意的阿波的部份實力。

  這次冊封,其實就是沙缽略可汗繼位後,對各擁重兵的宗室王族的一次妥協。

  伊利可汗的四個兒子,四系子孫,在此次的利益分配中,柯洛系、木杆系、密點室系都得到足夠好處,柯洛系的攝圖成為大可汗,處羅侯成為東面可汗,染幹成為北面可汗。而木杆系的大邏便成了阿波可汗,另一子成了貪汗可汗。就連當初早死而沒當上可汗的密點室,不但一子繼承了西面可汗之位,還有一子另封潘那可汗。

  說起來,唯獨是剛死的前任可汗佗缽,這一系最是悲劇。其子菴羅只當了短短數月的大可汗就讓位了。讓位後,菴羅雖然被封了一個第二可汗,但實際上,名頭好聽,卻與當初柯洛的第二可汗完全不同了。如今真正的第二可汗是東面可汗處羅候,那才是儲君。至於菴羅的第二可汗,完全就是個榮益稱號,連塊自己的封國都沒有,只是繼承了父親留下的部族而已,雖然也是塊領地,可與有正式封國稱號的六小可汗相比,他無疑就是被瓜分利益的那一方失敗者。

  因為這次的妥協和安撫,突厥汗國內部倒是安定了幾年。

  但到了五年後,隋朝立國,楊堅拒絕再向突厥進貢,沙缽略在妻子北周千金公主的挑拔下,最終決定給隋朝一個顏色瞧瞧,同時也有意通過這場戰爭,加強對汗國內部的控制權。他向六小可汗下達號令,讓他們率部從征隋朝,各部可汗相繼領兵前來。

  但結果並不好,首先是西面可汗達頭,他領兵東進之後,西域的高昌、吐谷渾等附屬國叛亂,達頭在進攻酒泉時聞訊後院起火,連忙率師回撤,達頭一撤,立即導致了攻隋的全域失利。開皇二年,沙缽略再次號令諸部從征隋朝,結果這次阿波忙著在西域用兵,根本就不接軍令,拒不發兵。而阿波雖然領兵奉詔出征,但在邊疆跟隋軍小贏一仗後,立即就跟長孫晟私自達成了協定,擅自退兵了。開皇三年,隋軍全線反擊,突厥軍因為兩路兵馬或未奉詔而來,或私自徹退,導致沙缽略大敗于隋軍,最後靠躲在草叢裡才逃過一劫。

  好不容易逃回草原後,沙缽略既羞且怒,他把這一切怪罪于達頭和阿波兩人。達頭遠在西域,最後沙缽略拿阿波開刀,率兵突襲阿波的金山牙帳,把阿波的那個奴婢胡人老媽都給殺了。這下惹得阿波與沙缽略徹底的翻臉,直接帶著兵馬跑到西部去了,跟達頭合謀對抗沙缽略。阿波得到了達頭的支持,達頭借兵給阿波,阿波率兵殺回東方,找沙缽略報仇。至此突厥內亂全面爆發,阿波借兵達頭,又聯兵兄弟貪汗可汗,加之有他父親木杆可汗的名號威望,四方部落紛紛前來歸附,很快就集結了十萬騎,勢力大增,與沙缽略攻伐不止。突厥汗國也就此分裂成了東西兩大政治軍事集團,而西部集團又屬於聯盟,由阿波、達頭、貪汗可汗三小可汗組成。

  不過此時雖然突厥分裂,但實際上,認真來說,阿波與達頭還有貪汗的聯盟對抗沙缽略,只是一場突厥內部的叛亂而已。西突厥也只是西部突厥,並沒有真正的成為西突厥汗國。

  在西部突厥叛亂集團聯盟中,阿波因為是二代可汗中最有威望的木杆可汗的兒子,又因為當年佗缽可汗去世時遺言立阿波為大可汗,因此開皇三年起兵叛亂後,在西部叛亂集團中,阿波為集團的盟主,而不是達頭。當時叛亂後,叛軍聲勢很大,連沙缽略兄弟的兒子地勤察都叛歸阿波。

  這場叛亂戰爭連打了三年,到開皇五年時,阿波浸強,東距都斤,西越金山,龜茲、鐵勒、伊吾及西域諸胡悉附之。

  沙缽略在這次叛亂中敗北,最終不得南奔白道川,遣使降隋,屈膝稽顙,永為藩附。他失去了大可汗的位置,成為了依附于隋朝的藩屬部落。隋朝一邊收納沙缽略,一面派使者聯絡阿波,建立外交關係,算是正式確認了阿波取代沙缽略成為突厥汗國的大可汗。

  在這場突厥的內戰中,達頭雖然也是叛軍集團的一部份,但實際上他也就是借兵給阿波,真正參與的不多。

  達頭因為世襲的封疆南領波斯,而在隋朝立國的同時,波斯霍爾密茲德四世繼位,他多次派兵北犯攻打達頭,達頭與波斯戰鬥不止。

  開皇五年,阿波可汗奪得大可汗之後,與達頭的聯盟破裂,達頭也早覬覦大可汗之位,雙方內訌爆發戰爭。開皇七年達頭領兵東進,擊敗阿波,就在這時,沙缽略死,其弟莫何可汗繼位,他趁勢領兵北上,打著隋朝的旗號,把逃到東部的阿波擊敗生擒,重奪回大可汗之位,又打著隋朝的旗號,達頭誤以為隋朝出兵參戰,加之西域又有戰事,只得退回西部,爭奪大可汗失敗。

  開皇十一年,波斯薩珊王朝庫思洛二世叛亂奪位後,西突厥與波斯依然戰事不斷,因此,當都藍可汗繼位為大可汗後,統兵西征時,達頭也只能被迫採取守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7

第396章 雪夜(四)

  到開皇十七年時,波斯王庫斯洛二世派兵進犯達頭屬藩悒怛、貴霜,達頭親統三十萬大軍解救,渡烏滸水,大破波斯軍,終於取得對波斯戰爭的決定性勝利,庫斯洛二世割地約和。達頭終於解除了後顧之憂,對於東部的大可汗轉守為攻,移兵東向。

  達波聚集了泥利可汗、潘那可汗和突利可汗三可汗之兵,加上自己的西面可汗之兵,四可汗圍攻都藍。其中的泥利可汗是阿波可汗兄弟的兒子,也是木杆一系,阿波死後,繼承了金山至天山北麓以及高昌國的封國疆土。

  都藍向隋朝請援,但隋朝因為早不滿都藍的許多表現,並沒有出兵相助,只是派了兩個使者去兩邊宣諭,調停而已。

  這次的戰爭,以都藍戰敗結束。

  讓安義公主很注意的是,在這一次的戰鬥中。做為突厥汗國的大可汗都藍可汗可謂是四面楚歌,眾叛親離,六個小可汗封國,有四個起兵攻打他。連做為同是柯洛一系的堂兄弟突利也出兵攻打都藍。

  安義公主知道一些朝廷對突厥的策略,那就是合弱離強,不斷分化。比如在東面,扶持親隋的突利可汗取代都藍可汗。而在西面,扶持泥利可汗,取代達頭可汗。朝廷的近期目標是讓突厥各部相互攻打,中期目標是要把突厥汗國正式的分裂成東西突厥汗國,而不只是突厥汗國東西二部。遠期的目標,則是要把突厥東西汗國,分裂成突厥七汗國,或者更多小汗國,永遠的削弱北方遊牧政權的實力。

  突利對於大可汗之位是很心動的,這也是他當初能接受隋朝招安,娶隋朝公主的原因,目的自然就是得到大隋的支持,取代都藍。只是時局的發展讓安義公主都覺得有些太快了,都藍這個大可汗根本不是達頭可汗的對手,當達頭在西域徹底的騰出手來後,都藍真正顯現出了當年他父親沙缽略可汗對他的評價懦弱無能,他根本打不過達頭,甚至都不懂得誰才是他的靠山助力,竟然因為千金公主而去得罪隋朝。

  但正因都藍的無能,他也就因此能做出許多出人意料的沒節操的事情來。

  比如在去年與達頭的戰爭失敗後,都藍就已經向達頭服軟。而在去年隋朝表露出要討伐他,要用突利來取代他為大可汗後,都藍相當乾脆而又沒節操的直接降了達頭,把大可汗之位讓給了達頭。條件是達頭得出兵幫他把突利滅了,然後讓他作東面可汗加第二可汗的封號。

  安義公主想不到一般人誰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可偏偏都藍可汗就這樣做了,而達頭也同意了。

  如此一來,原本在隋朝與達頭兩邊游離,想要借勢取都藍而代之的突利可汗,徹底的悲劇了。

  不管是都藍還是達頭,現在都要先滅了他而後快。

  安義公主心裡想著,進行的計畫無疑已經失敗了。眼下的局勢,突利根本不可能取代都藍,因為誰也想不到都藍最後走了這樣一步,這導致了原本東西對方的都藍和達頭兩個集團,迅速的聯合為了一體。而突利這個突奸帶路黨,立即就成為這個新集團最先要除掉的敵人。

  “可汗,等暴風雪一停,立即就走吧。”安義公主道。

  “嗯,我知道。”突利一邊嚼著羊肉一邊回道。

  “可汗,我說的不是原來的計畫,而是等雪一停,可汗立即帶少理精騎侍衛上路,不要管各部族的人了。”

  “什麼?”阿史那染幹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的停下手中割肉的刀子問。

  安義公主為染幹解釋,“眼下的局勢,都藍和達頭已經聯合,草原之上沒有人能打的過他們。可汗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去大隋皇帝那裡求援,請求他們出兵討伐都藍和達頭,也只有隋軍能擊敗他們。可汗若是想帶著這幾十萬的部族牧民戰士們一起遷移到隋境去,這根本不可能。不管天氣如何,我們都來不及,太遙遠了,達頭和都藍的兵馬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中原有句話說的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這些部落留下來了,可等他日可汗引領大隋軍隊北伐殺回來時,他們定然會重新歸附於你,既然如此,如今又何必要冒險帶上他們呢?”安義公主知道,突利有沒有兵馬都不重要,對隋朝來說,突利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份,是他柯洛系子孫的身份,是他莫何可汗兒子的身份,是他北方可汗的身份。至於他有多少兵,有多少牧民部落這都不重要。朝廷要討伐突厥,自然有的是兵馬,朝廷缺少的只是一個突厥中足夠聲望的可汗而已,一個能夠影響突厥人,一個能夠成為隋朝突厥代理人的人。

  安義公主知道自己嫁入突厥的原因,她就是作為聯絡控制這樣一個代理人的工具的。雖然聽起來無情,但事實就是如此,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反對甚至怨恨隋朝。

  突利坐在那裡,半晌無言。可賀孰說的話他自然明白,但他卻絕不願意丟下自己的部族和軍隊逃到隋朝去。那樣一來,他算什麼,什麼都不是了。他要做的是突厥的大可汗,而不是隋朝的駙馬。

  正在這時,守候在外帳的一個侍從,掀起帳簾稟報:“可汗,哨探稟報,西面來了一支人馬,直奔我們大營而來。”

  突利聽了一些疑惑,這個時候誰會過來,難道是其它部落的戰士,可自己不是已經派人傳令告訴他們,等暴風雪之後再來集合嗎?

  “是什麼人,這馬上就是暴風雪來臨了,這個時候過來?”

  “風雪太大,看不太清楚,好像百來號人,好像是哪個小部落的人,趕著馬車帶著牛羊。”

  難道是哪個沒有接到命令的小部落,按先前的撤退計畫趕來的?

  這時,他聽到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和嘈雜的人聲在外面響起,風很大,雪很厚,馬蹄聲腳步聲和喊叫聲都不像往日裡那般的傳的清楚,但依然能聽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叫幾個人過去看看?”突利感覺有些不對頸了。

  幾名侍衛點頭過去,沒一會,上面的嘈雜聲已經越來越大,甚至可以看到有火光沖起。

  “報,可汗,敵人襲擊,是達頭可汗的附離騎兵,他們,他們殺過來了?”

  突利騰的站起,一把抓住那人衣袍,“這怎麼可能,他們來了多少人?”

  “很多,來了很多,營外到處都是人。他們開始派了百來人偽裝成來集結的小部落,突襲奪了營門,放大隊騎兵殺進來了。”侍衛驚恐的報導。

  “這不可能。”突利丟下那名侍衛,拿起自己的彎刀,猛的拔了出來,握在手裡殺氣騰騰的就要衝出去。安義公主一把拉住了他。

  “公主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一群雜種也敢來闖我大營。”

  “不要去。”安義公主雖然不知道外面來的究竟有多少人,但她卻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既然對方敢來闖營,那麼他們來的人肯定不少,也肯定是有把握的。要不然,對方怎麼會殺進來。對方定是早有準備,公主也不去管突利的人能不能打退對方,她現在只往最壞處想,突厥的局勢已經越發的糜爛了,都藍和達頭聯合起來,或者說都藍已經臣服達頭,達頭已經成為了突厥的大可汗,突厥很可能會重新統一,結束內亂,這對大隋來說是極為不利的局面。

  她現在想的是如何保住突利,把突利這個重要的人物帶回到隋朝去,而不是讓他繼續留在草原上打仗。

  突利在朝廷的掌握之中更加重要,有一個突利在手,朝廷就能明正言順的干預突厥的事務,並且利用突利的影響力,來分裂突厥。

  “可汗,記得我剛才說過的嗎,眼下局勢,繼續留在這裡已經無益了。可汗馬上走,去大隋,去請大隋皇帝派兵回來。”

  突利還在猶豫,外面的喊殺聲已經越來越響了,有越來越多的帳篷起火燒燒,火借風勢,風助火力,營地裡的火熱很快把半邊天都給照紅了。

  “走啊!”公主又大喊了一聲。

  突利提著劍,緊咬著牙,不肯答應。

  “可汗,來犯的敵人很猛,都是精銳附離騎兵,看樣子,起碼有五千之眾,他們來的太突然了,我們毫無準備,弟兄們抵抗不住。而且他們到處縱火,今天風特別大,火燒的很快,撲都撲不了,營地完了。”一名將領匆匆趕到,稟報著最新軍情。

  突利看了看將軍,又看了看公主,然後看了看營地,最後一咬牙,“大營就交給你他,你負責全權指揮迎擊這些狗娘養的。”

  “是!”將軍領命應聲而去。

  等將軍走了,突利又叫來幾名侍衛,“馬上去把幾位特勤找來,再把我的侍衛騎兵叫過來。”

  待帳中只剩下了突利和公主兩個人後,突利長歎一聲:“但願公主是對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7

第397章 突破下限

  狂風呼嘯,暴雪狂舞,狼旗獵獵飛舞,附離狼兵追逐劈砍。

  阿史那•俟利伐特勤沒有戴頭盔,他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這是他率部殺入染幹大營後換乘的第三匹馬,前兩匹馬都倒在衝鋒的路上。他身後是高舉著一面銀狼旗的旗手,旗手騎的是一匹青色斑點大馬,這也是旗手換乘的第三匹馬,衝鋒的戰場上,高舉著銀狼旗的旗手比他的頭領受到了更多的攻擊,不過雖然和長官一樣連換三匹馬,可彪悍的旗手滿身血跡,但卻依然屹立不倒。當戰鬥結束,那在寒風裡凝結的黑紫色,卻反而為他的戰袍增添了幾分不一樣的風采。

  在他們頭頂,高高飄揚的是藍突厥阿史那家族的狼頭旗,那是一隻銀色的狼頭,白色的旗幟上用銀線繡著銀色的狼頭,銀狼頭鑲了一層金邊。俟利伐脫下了那件染滿鮮血的白色罩袍,此時露出了裡面的戰袍,白色的戰袍,上面繡著如旗幟上一樣的銀狼頭。做為創立突厥汗國的伊利土門可汗的孫子,俟利伐依然還很年輕,並沒有如他的兄長西面可汗阿史那玷厥那樣已經謝了頂,白了鬍鬚,嗯,他兄長達頭可汗如今已經不再是西面小可汗了,他如今是突厥汗國的大可汗了。等滅了突利,再回頭把都藍那蠢貨收拾了,大哥達頭肯定就會讓自己接掌東面可汗之位了,甚至以大哥如今的年紀,也許不出十年,到時自己就能自大哥手裡繼承大可汗之位了。對於突利、都藍,甚至是南面的中原隋國,俟利伐沒有半點擔憂畏懼,別說隋國只不過是個建立才十多年的國家,就算是如波斯薩珊王朝和東羅馬帝國這些數百年的王朝,突厥西部的勇士們可曾有過半點畏懼?

  誠然,當年西域其實是由木杆可汗一手開創,由他強勢打下的疆土,但木杆征服西域諸部後,就返回了汗庭,這幾十年來,實際上西部突厥的廣大疆土,一直都是由他們父兄一手穩固發展起來的。父親密點室葉護留守西域,將原本汗國內勢力最小地位最低的汗國西部,變成了汗國內最富裕,地盤堪比原來整個汗國舊疆的廣袤疆域,並且一直讓吐谷渾、伊犁、高昌諸國保持臣服,同時更將當初木杆與波斯聯合瓜分的厭噠地區,全部吞併,將勢力擴充到了遙遠的西方。而大哥達頭接掌西部後,更是毫不軟弱的與波斯薩珊和東羅馬帝國先後開戰,十幾年的西域大戰,終於使得西部突厥成為足以傲視波斯與東羅馬的強大勢力。東羅馬早就被他們兄弟打服,而波斯王也終於在去年被徹底擊敗認輸,割地求和。可以說,他們兄弟不但守住了從父親手中繼承的西部突厥舊疆,而且還讓西部突厥成為西域最強大的存在,甚至在西方,波斯和羅馬都只知道達頭可汗,而並不知道在遙遠的東方,偉大的達頭可汗之上,還有一個高高在上卻又無能至極的都藍可汗。

  波斯、羅馬都已承認了突厥的強大,認可了達頭的偉大。

  現在都藍這個蠢貨也終於識時務的將一直以來竊據的大可汗之位讓出,內亂了十幾年的汗國將在兄長達頭的手中再次一統。

  下一步,就是那個自立國起就拒不肯再向汗國進貢稱臣的隋國了。

  波斯、羅馬皆已經敗于西部勇士們的鐵蹄之下,汗國已經重歸一統,俟利伐不認為隋國還如何擋住汗國的鐵蹄。

  也許,等攻破中原隋國的長安之後,我應當向大哥請求,將中原的南蠻子們的地盤分封于我,建立一個南面可汗封國,俟利伐騎在馬上有些走神的想著。他想起曾聽商人說過,南面中原氣候良好,土地肥沃,也許那個時候自己成了南面可汗統領中原之地後,應當下令把所有的農田改成牧場,把所有的漢人貶為奴隸,讓他們世世代代替自己牧羊放牛喂馬,嗯,也不一定全部的人都去放牧,聽說漢人江南的女子都如水做的一般,水嫩美麗,嗯,漂亮的可以挑出來侍候自己,給自己唱歌跳舞,晚上陪自己睡覺。

  對了,俟利伐想起一件事來,攻破長安時,一定得記得把漢人皇帝的那些公主們給第一時間搶到手。據說漢人的公主都是美麗而又溫柔的,個個金枝玉葉,尊貴無比。他娘的,以往漢人每年總要送公主到草原上,可自那個楊堅當了漢人皇帝後,就好多年沒有給草原送過公主。僅在去年嫁了一個公主到草原,據說還不是真正的公主,只是楊氏家族的宗女,可就這麼一個宗女,最後居然嫁給了染幹那個狗日的。都藍以前倒是從他老子那裡繼承了一個漢人的公主,曾經是北周宇文家的公主,據說這個女人長的很不錯,雖然跟了好幾任大可汗,可這女人不但沒有受草原的風雪催殘,反而越發的迷人,據說這女人被都藍收繼後其實也看不起這個懦弱的傢伙,最後找了一個粟特人做情人。後來染幹聽從隋朝皇帝的命令,故意向都藍透露了這個事情,結果都藍這個蠢貨一怒之下把當場抓到的這對姦夫淫婦都給殺了。那個蠢貨原來還以為殺了宇文家的公主後,能再向楊堅求娶一個真正的楊家公主,誰知最後楊堅把一個宗室女當做公主嫁給了染幹,卻也不肯也嫁一個宗室女給他,更別提真正的公主了,算是徹底的羞辱了都藍那個蠢貨一回。

  聽說染幹娶的那個楊家女長的不錯,而且很是溫柔嫻慧,想到這裡,俟利伐勒停戰馬,那張飽經風霜而顯得有些蒼桑的臉上,露出一絲絲淫蕩和得意來。

  大隊人馬跑動時鎧甲與兵器碰撞叮鐺做響,最精銳的西部勇士們在打掃著戰場。

  他們是真正的精銳,真正的突厥人,藍突厥阿史那的部族侍衛,附離狼騎。他們在剛剛的這場戰鬥中,以三千人的數量,卻擊敗了十倍於已的敵人。染幹的大營足有三萬餘人,雖然並非三萬戰士,可染幹聚集於此的人馬中也有超過五千的戰士,另外還有超過於此數量的青壯少年和老頭,可空有這麼多的人,但最後的戰鬥中,他們卻眾不敵寡,三千附離狼騎只用了一個衝鋒,就樣入了大營。他們甚至根本沒有遇到多少有力的抵抗,這些傢伙就完全混亂潰散了,這個結果甚至讓俟利伐都有些驚訝的難以相信。一路上,他想過各種各樣的戰鬥局面,唯獨沒有想到這種局面。

  在去年大哥召集的四可汗聯軍討伐都藍的那次戰爭中,俟利伐和染幹是同一陣營的,他們還曾並肩戰鬥過,舉著黑色旗幟的北面部落聯軍,兵強馬壯,並不遜色西部的勇士們。甚至染幹本人也弓馬嫺熟,武藝出眾,可這次的戰鬥結果,卻讓他十分意外。

  染幹怎麼了?難道那個傢伙自從娶了隋朝的那個公主後,夜夜笙歌,把腳都搞軟了?這下他倒是越發的想要見見那位公主了,看看究竟有多麼的禍國殃民,紅顏禍水,傾國傾城。

  可是……

  一個又一個的北方部族首領們被押了過來,這些人每一個都穿著精美華麗的鎧甲,佩帶的刀劍鑲金嵌銀,戰盔上裝飾著絲羽、翎毛或者是用寶石鑲嵌。可在這群華麗盔甲的隊伍中,俟利伐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讓他期待許久的漢人公主,甚至目光移動了數遍,連染幹那個老傢伙都找不到。

  自突襲開始後,不斷的有北方人跑掉,當時俟利伐沒去管,他只有三千人,其實也很高興看到有人逃跑。如果所有的北方佬都留下來拼命,最後鹿死誰手都還不知道。他當時很高興看到有膽小的北方佬逃跑,可是他當時根本就沒有想過,染幹也會跑。在他想來,那個曾跟他一起戰鬥過的染幹雖然說不是有多厲害,但也算的上是一個標準的突厥貴族,膽小怯懦那應當是都藍那種極少數的突厥貴族才有的品性,卻絕不應當屬於染幹這樣的首領。將心比心的想,如果他是染幹,擁有三萬人的大營,遇到三千人馬突襲,就算被突襲,措手不及,可也絕不會輕易的敗退。

  可他發現自己錯了,他高估了染幹。

  這個狗娘養的,他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句。

  據審訊俘虜們得到了一個事實,在他們剛一殺入營地的時候,染幹根本沒有做絲毫的抵抗,直接就帶著那位漢人公主以及他的附離狼衛向著東南方逃跑了。跑的可謂是相當的乾脆果決,毫無拖泥帶水,這個狗娘養的,有三萬人馬,可面對三千人的突厥,居然第一時間就跑了,沒有半點猶豫,連點象徵的抵抗都沒有。

  簡直難以相信。

  他一開始真的不相信這個結果。

  他派出人馬仔細的審查俘虜,對每一個俘虜都搜尋核對了好幾遍,他們的俘虜很我,這花了他許多時間。染幹的大營三萬餘人,有一半成了他的俘虜,此外有近半跑了,真正被他們殺死的居然不過幾百人而已,五百都不到。

  跑掉的多數是戰士和青壯,他俘虜的大部份都是那些跑不快的女人孩子老人。

  當看到這個最終結果時,俟利伐臉都氣青了。

  他也因此耽誤了大量的追擊時間,錯過了將那個膽怯的染幹追捕到的機會。

  染幹跑了,但是據得到的情報,染幹並沒有把那一萬余戰士都帶著跑掉,那個狗日的只帶走了最精銳的侍衛附離狼騎跑了,估計也就千把人左右,其餘跑掉的,都四散而逃了。現在,那些被俘虜的貴族和首領們,全都如蒼蠅一般的圍繞著他,嗡嗡嗡嗡,活像是屍體上的蒼蠅,這些傢伙就和染幹一樣恬不知恥,被一突襲,來不及跑路,就直接乾脆無比的投降了。然後,這些傢伙現在還對著他恬不知恥的提著各種各樣的要求,說著依附的話語,絲毫沒有把自己當成俘虜的模樣,似乎也根本不記得他們原來是染幹手下的北方佬。

  娘的,老子還得忍著這些鳥人。

  以後也許老哥會派別人來接替這北面可汗的位置,可對這些北方佬,他還是得拉攏籠絡,不管誰當大可汗,誰當小可汗,這些傢伙都是不能真正小瞧忽視的。

  “狼群只有依附追隨最強的頭狼,才能縱橫草原,經過十餘年的戰亂,如今達頭可汗已經擊敗了那些無能懦弱的頭狼,成為草原上最強大的狼王。你們能明瞭形勢,很好。”俟利伐向那些北方佬們讚揚,“我現在代表那最偉大的狼王達頭可汗向你們宣佈,只要你們以後一心追隨于達頭可汗,那麼達頭可汗也將繼承承認你們的地位,承認你們對各自部族的統領。”

  “染幹是叛變自己族群的蠢貨,是害群之馬,這樣的傢伙,凡我突厥之子民人人皆當誅之。”

  沒有捉到染幹和安義公主,讓俟利伐的突襲勝利感大大降低,甚至讓他鬱悶萬分。他完全忘記了,如果染幹真的堅守此地,也許戰鬥的結果會是另外一個樣。若不是染幹的意外逃跑,也許大營裡的戰士們就不會那麼快的潰散逃跑,如果他留下來,也許會是一場苦戰,甚至他們會寡不敵眾,最後敗於染幹之手。

  都藍的弟弟蘇尼失帶著兒子忠走了過來,“俟利伐特勤。”他臉上帶著喜悅之色開口道。

  “蘇尼失特勤。”俟利伐卻沒有多少興奮,只是淡淡的回了一聲。

  “這是一場大捷,我們三千勇士擊敗了染幹的三萬人馬。”阿史那忠興奮的喊道,這個傢伙還太年輕,俟利伐從他身上甚至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不,這並非什麼大捷。”俟利伐搖著腦袋長歎一聲,“染幹跑了,他的幾個兒子也一個沒抓到,那個隋朝的安義公主也沒有抓到,甚至基本上除了一開始被我們突襲殺死的幾百北方戰士,染幹手下的戰士基本上全跑了。我們抓獲的那些俘虜,基本上都是些婦孺老人。此外,大營也基本上被我們放的火燒掉了,營地裡的草料和內幹以及牛羊也差不多都毀於一燼,保存的十不足一。你說,這叫個什麼大捷?”

  突厥傳統,作戰的勝利標準是奪取了多少戰利品,其後是殺傷多少敵方年青戰士,或者是否俘虜敵方的首領。

  可是這一戰,卻太莫名其妙了。

  說他們勝利了,沒錯,他們攻下了染幹的大營,還俘虜了上萬人。

  可這也算不得勝利,因為染幹和安義公主跑了,他的兒子也跑了,此外染幹的精銳侍衛也跑了,大營裡的戰士和青壯也大多跑了,甚至帳篷糧草牛羊也多被燒掉了。

  現在他們收穫的只有上萬的老弱婦孺!

  蘇尼失臉上也一下子沒了多少喜以,他向俟利伐問道:“現在我們怎麼辦?那些俘虜怎麼跑,逃跑的那些北方佬又怎麼辦?”

  “記住我們的目的。”俟利伐沉聲道,“我們的目標是染幹,其它該死的北方佬就不要管了。休整一晚,補充下草料和戰馬,明天一早,我們繼續向東追擊染幹。”

  “那這些北方佬呢?”

  “都放了。”俟利伐直接道。

  “放了?”

  “不放了難道還要帶著走?”俟利伐冷笑,如果他們不打算繼續追擊染幹,倒是可以留下這些俘虜,哪怕這些只是些老弱婦孺,可也還是不錯的戰利品,可是現在,這些人只會是拖累累贅。“我們得緊緊咬住染幹,一點也不能放鬆。這次我們沒能拿住染幹,就還不到放鬆高興的時候。別忘記了,染幹是北方可汗,而我們也不過是擊破了他一個三萬人的營地而已。他隨時可以再召集起三萬人馬來,甚至是召集三十萬人馬都不算什麼稀奇的。這裡是他的地盤,我們這三千人是前鋒,我們的任務就是不能讓染幹有歇腳的機會,不能讓他有機會召集聚集起更多的兵馬來。”

  蘇尼失點了點頭,“但我覺得染幹可能不會留下來召集兵馬,以他今晚的作法,只怕他會一口氣不停的一直跑到契丹去。”

  “那我們就一口氣不停的追到契丹去,哪怕染幹跑到靺鞨去,跑到東海邊,我們也不能停下追擊的腳步。”

  “染幹跑不了。”阿史那社力策馬過來,“就算染幹一心只顧逃跑不敢再戰,可他也無處可逃,他向東跑,在東方的奚霫契丹之前有鐵勒諸部,那些真正的北方佬已經接受了大可汗的令箭,會出兵攔截他。而若染幹向南跑,都藍可汗也已經發兵向東,會攔截磧口一線,把守住漠北到漠南的沙漠南部出口。俟利伐特勤剛才說的沒錯,染幹無處可逃,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咬住他,讓他疲於奔命,絕不給他聚攏部下兵馬的機會即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47

第398章 萬歲決殺

  鉛雲低垂,風雪交加。

  鐵勒族韋紇部的三百前鋒南下攔截突利可汗東逃,驕狂輕敵的他們在等待突利部到來時,無情而又血腥的屠戮著粟特部族,在享受著勝利的果實之時,卻被隋朝懷荒騎兵突襲,三百韋紇人幾乎盡沒,非降即死。直到這場戰鬥結束後的第二天中午,另一支相隔不遠擄掠襲擊粟特人的鐵勒部落前鋒騎兵,在追逐一群粟特人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了韋紇前鋒的覆沒。又驚又怒的鐵勒騎兵立即將這一消息帶回,鐵勒各部前鋒開始在驚悸和憤怒中集結起來,在數個叫囂著要把殺掉韋紇前鋒的漢人通通捉回為奴的部落頭目的嘶喊聲中,鐵勒各部前鋒的統領們決定,留下一半人馬繼續在此攔截突利部,其餘人馬則聯合追擊那支漢軍,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急於報仇的鐵勒人集合了大約三千騎前往追擊。

  三千鐵勒人氣勢洶洶,狂追不止。

  人馬奔至懷荒西北角烏沙堡西北百里處,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前方出現一條冒著騰騰熱氣的不凍河流。

  氣喘吁吁的騎兵們有些猶豫的停下腳步,張望著那片奇異的水汽,“長生天在上,那是什麼,這樣的大雪天裡,這河居然沒有結冰凍上,而且還冒著熱氣,長生天啊,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河裡還有水草在飄動,好綠啊!”

  有見多識廣的頭領站到馬鞍上向前張望,忽然高聲道:“我們到了不凍河了,這是不凍河,再冷的寒冬裡也不會結冰的不凍河,就算再冷的天裡,水也是溫熱的不凍河。”

  隊伍起了騷動,許多生長於漠北極寒之地的部族戰士們,以前還從沒有見過冬天不結冰的河,更別提冬天裡不但不結冰還反而冒著熱氣的河流了。對於一年中有幾乎大半年的時間裡都跟冰雪為伴的這些漠北戰士們來說,這簡直是太新鮮太神奇了。許多人紛紛嚷道:“好神奇的一條河,咱們下馬歇會,喂喂馬,吃點乾糧,順便也見識下這神奇的不凍河。”“是啊,是啊,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神奇的河呢。”

  幾名帶兵的頭領則望著這條神奇的河流皺眉,“他娘的這條河好寬,看樣子水也很深,咱們被擋住了。”

  “騎馬泅渡,這水不是熱的嘛。”

  “泅渡個鳥。”馬上有人反駁,“這不凍河也沒啥好神奇的,我也見過有不凍的溫泉,這不凍河估計和那溫泉一樣。可這河水雖然是溫熱不凍的,但你們想過沒,這天寒地凍的,過河時倒是不怕凍,可上了岸呢?人馬一身水,離了河就得凍成冰疙瘩。”

  這名頭領的話讓其餘的頭目們無語了,他的話沒錯,眼下這個天氣,開個玩笑,放水小便時得拿根棍在手,這邊水一放出來那便已經凍上了,得立即拿棍敲。雖然這是個玩笑,但這天氣,滴水成冰沒有半點誇張成份。這樣的天氣裡,想直接泅渡?那是找死,水淹不死,可一上岸就會被凍死。

  “那些漢人怎麼過的河?我們一路順著蹤跡追過來的,他們的蹤跡一直到這為止。”一頭領指著那相當明顯的痕跡,大雪天裡,那支漢人騎兵帶著上千的粟特人逃跑,根本無法做到掩蓋痕跡,而他們緊緊追擊,雪花也沒能將這些痕跡覆蓋掉。

  “也許他們有船。”那名見多識廣的首領打量了河岸一會後道。船對許多漠北人來說很陌生,可這首領知道漢人會造船,而且據說極南方的漢人居住在大江大河和大海邊,他們能造出參天大樹般高的巨舟,一條巨舟能裝載上千人馬,難以想像。

  “那我們繞過去,這河總不可能一直是不凍的吧?”有個花白鬍子的頭領道。

  “這條河流我聽說過,他確實不是一直不凍的,但這段不結凍的河段也足有四十裡遠。等我們繞到上游或下游過河,只怕這些漢人早跑遠了。”為首頭領眉頭緊皺,這條河的不凍河段太長了,最為緊要的是,這裡已經到了懷荒的附近,距離他掌握的情報所知道的懷慌漢人兵馬駐紮的最北城堡,只有一百里了。等他們繞半天過了河,估計對方已經進了城堡了。

  “那也得繞,難道我們就這樣撤回去?”白鬍子喝問。

  “那就繞吧。”領頭的首領道。

  這時另一頭領看了看河邊的各部落戰士,這些戰士這個時候已經嘈雜起來,甚至紛紛下馬,早無法約束了。或者說根本沒有人約束,那些在軍中擔任中下級軍官的,本就是各部落裡的一些有威望者,每支人馬,都是由一個個部落裡的人組成的。許多人都沒看過不凍河,在風雪中追擊漢人許久,都是又凍又餓,這個時候遇到這樣一條神奇的熱水河,他們當然都忍不住趁著頭領們商議的時候下了馬,爭先恐後的跑到河邊感受這熱水河的神奇魅力,捧水洗臉,飲用。

  甚至有一個傢伙在捧了把水洗了把臉舒服的呻吟幾聲後,乾脆開始脫起那表面結了層冰渣子的衣服,抹著早凍的僵硬的臉,最後脫的一絲不掛直接往河裡跳。漠北的牧民一年也難得洗澡,只有在每年的暖和的夏季,遷到河邊放牧時,才會有機會痛快的洗澡。現在一看到這冒著熱氣的河水,他們不由的想到了盛夏時的牧場上的河流,想到了水中的痛快,忍不住了。

  有一個帶頭,接下來就跟連鎖反應似的,再也控制不住了,越來越多的人跑到河邊,其中也有許多彪悍的傢伙紛紛脫了衣服往河裡跳,甚至在河裡打起水仗。

  為首頭領看著這副模樣,無奈的道:“傳令下去,讓大家抓緊休息,只有半個時辰休息,然後就馬上上路。他們可以到河邊洗把臉,但禁止下河。把那些跳到河裡去的傢伙叫上來,每人抽十鞭子。”

  命令傳下去,可並沒有人理會。這支人馬雖有三千之眾,但卻是來自大大小小十幾個鐵勒大部族,統兵的也都是各部落的頭領們,雖然有一個人被公推為主將,但實際上各自的人馬還是各自帶,主將的話並沒太大威力,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隊伍很快亂了套,大家都脫衣解甲,跳入河中泡熱水澡,有些傢伙自己一邊洗,還一邊給自己的戰馬洗涮。許多頭領對此也當做看不見,甚至回頭也跑到岸邊,開始脫衣下河。在他們看來,那些漢人是追不上了,既然如此,那乾脆就在這裡先好好洗涮享受一把,解解寒氣,去去泥漿,舒服一把再回去。

  長長的河岸,到處是一片人叫馬嘶,處處是脫的光光的鐵勒戰士,人去甲馬下鞍,都在享受這神奇的熱水。

  “教頭,這些狗日的可真夠膽大的,居然脫的光光的下河洗澡了。”

  在那河邊臨時浴場的上游不過處的雪地裡,幾個人趴在雪中,望著那遠處的一幕,都是大為驚歎搖頭。

  “佩服,老子算是服了這些狗日的。”

  另一個接道,“我倒更服教頭的,居然早就算好這些傢伙看到這不凍河一定會忍不住下河洗澡。”

  被稱做教頭的卻正是懷荒騎兵教練使李靖,這個冬季他一直在搞實戰演練,因此他一直坐鎮在懷荒最西北端的烏沙堡。郭孝恪發現鐵勒前鋒南下的情況後,立即派人回報烏沙堡。接到消息的李靖派人向懷荒報信的同時,也立即調集了在烏沙堡受訓的騎兵,然後火速出城趕來增援。李靖帶著騎兵到了不凍河,不凍河因為河底有地熱,因此這段四十裡長的河段就經年不凍。烏沙堡築城建堡後,因為這段特殊的河段,堡裡在這裡造了不少的船隻,平時用做打漁改善堡內生活,而關鍵時候則可以邊結為浮橋。李靖帶兵到來後,立即把船聯結為浮橋然後渡過了河。

  但是過河後李靖卻沒有帶兵繼續北上,而是把兵馬分成兩半,佈置隱藏在河流西岸兩端。他派人聯繫上郭孝恪,讓他從此經浮橋過河。

  郭孝恪上午剛過河,下午鐵勒追兵就順著痕跡追上來了。但等他們到時,過了河的郭孝恪已經把浮橋拆了。

  被不凍河攔住的鐵勒騎兵們並不知道,郭孝恪等人過了河,但河這邊依然還有一支漢騎,數量甚至過超郭孝恪所部,也超過了這支鐵勒前鋒聯軍。

  “那是什麼?”

  河裡洗澡的鐵勒士兵突然喊道!

  “好像是船。”

  “好多船。”

  “是南蠻子的兵。”

  越來越多的喊叫聲響起,然後是一陣雞飛狗跳,許多鐵勒騎兵連忙往岸上遊。

  一支船隊自上游順流而下,約百來條船,船並不大,裝載的人也不會多,但船對漠北鐵勒人是個陌生的玩意,特別是看到這麼多船一起順流而下烏黑黑的一片時,更加心驚。

  “快上岸,準備戰鬥。”幾名首領匆忙上岸,跳上戰馬,連衣服也顧不得穿,就赤裸著身子騎著同樣還沒來的及備上鞍子的戰馬,提著長矛四處賓士沖著部下們叫喝。“怕什麼,不過區區幾百人而已,他們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擺好陣勢等他們過來。”他們的喝叫以及還算鎮定的模樣壓制了岸邊的騷動,白花子劈頭就給了一個慌張的連衣服武器都沒拿上就拼命往後跑的年青鐵勒士兵,“你怕個鳥,拿起你的武器牽上你的馬回到自己的佇列裡去。”

  百條船順流而下,越來越近,船的形狀也越來越清晰。

  船上樹著旗幟,隨風獵獵。

  戰鼓聲響起,處於最前面的船頭上,一名士兵手握雙槌,猛的在牛皮鼓上敲響了戰鼓,鼓聲激昂。

  經過最初的慌亂過後,鐵勒人總算都爬上了岸,然後結陣。

  “就這麼點人,我操!”徹底看清了漢軍的船隊後,鐵勒首領們心裡長鬆了一口氣,不過百來條小船而已,一條船上不到十個人,加起來都沒一千人,他們有何可怕的。而且他們可是在岸上,漢人的船難道還能劃到岸上來不成?一想到這,他們不但沒了最初的慌張,甚至開始有些狂妄起來,心裡暗自為剛才的驚慌表現後悔,感覺大丟面子。特別是當他們結陣離開岸邊後,自感安全的這些人越發的有些叫囂起來。許多鐵勒人甚至也不急著穿衣服戴鎧甲了,他們一邊慢騰騰的穿衣服,一邊沖著由遠及近的船隻和上面的人大聲的漫駡起來。

  反正對方的船也不可能開到岸上來,就算他們靠岸登陸,他們可是有三千人,對方不過千人。而且對方一但靠岸登陸,那他們就是一千步兵,而他們則是三千騎兵。誰怕誰?他們還巴不得這些漢人上岸呢。只要他們敢上來,就把這些嚇了他們一跳的南蠻子全都砍頭、扒皮、抽筋。

  “老子打賭這些南蠻子不敢靠岸。”一名依然還光著身子的鐵勒十夫長大笑著對著自己旁邊的一個同族說道,“我賭兩個粟特女人。”

  “老子才不會跟你賭,誰都知道漢狗沒那膽子上岸。”那個傢伙不肯上當。

  遠處雪地裡,聽到戰鼓聲響起,李靖伸起手,向身後一招,一面火紅的旗幟舉了起來,在白茫茫的雪地裡異常的耀眼。

  隨著那面旗幟的樹起,一個騎兵團開了出來。

  又一面旗幟舉起,又一個騎兵團開了出來。

  一面面旗幟舉起,風中飄揚。一個個騎兵團開出,在雪地裡列成陣列。

  單雄信提著金釘棗槊,策馬賓士在各個方陣之間,高聲呼叫。

  “準備!”

  騎兵們整齊劃一的拔出了騎兵刀,方陣的上空響起一片長刀出鞘之聲,一片冰冷的白芒在閃光。

  騎兵們的馬刺敲擊在馬腹上,戰馬開始起步,然後小跑。

  一排排高舉的馬刀明亮如雪,有如一道耀眼的光帶,雪花安靜的落在騎兵們的頭盔上,披風上,一片又一片。

  “向前,向前,永往直前!”

  單雄信高唱,舉著騎兵刀的騎士們一起高喊。

  戰馬慢慢加速,向前慢跑。

  “前進,前進,震懾邊疆!”

  戰馬速度越來越快,蹄聲響成一片,有如無數隻重槌落在牛皮鼓面上,沉悶而又激昂。

  “榮耀我王,沖啊!”

  戰馬賓士,悶雷般的蹄聲傳揚開來,大地都在輕微的震動,黑壓壓的騎兵集群在迅速的迫近,猶如山崩,似乎海嘯,又似雪崩。

  成千上馬只馬蹄翻動,踐踏起無數的雪粉泥漿,漫天飛舞。

  “騎兵,漢人的騎兵!大股的漢人騎兵!”一名鐵勒百夫長充滿絕望的嘶叫,臉如死灰,渾身顫抖著。他怎麼也想不到,為何在河岸這邊,居然有一支如此大數量的漢人騎軍,數量絕對超過三千。可他們之前居然毫無發現,更無半點警惕。特別是當漢人的船隊出現後,不但沒有讓他們警惕,反而讓他們更加的輕敵大意起來。

  鐵勒人都傻眼了,怔住了。

  他娘的,這些南蠻騎兵從天下飛下來的嗎?

  懷荒騎兵集群確實像在飛,就好似一朵巨大的烏雲,在地上飛。

  那黑壓壓的陣頭,把把閃亮的馬刀,是那樣的清晰。

  “對沖過去!”

  不知是哪個吼了一嗓子,把許多震驚的鐵勒人拉了回來。

  “對啊,沖過去,跟他們對沖,南蠻子人再多騎戰也打不過我們鐵勒騎兵。”

  騎術是他們的驕傲,騎戰是他們的本能,他們自信能正面擊敗對方的騎兵。

  懷荒騎軍在高速的接近,每一眨眼,又飛近了許多。

  那如雲的旌旗,那白茫茫一片的馬刀。騎兵那猙獰的摭面甲,畫著虎紋的戰馬,馬鼻孔噴出白汽在寒氣中凝結成霜霧,兵馬奔騰向前,勢若狂飆,狂如風暴,以密集而又整齊的陣形席捲而來,洶湧而致。

  狂風呼嘯,雪花漫捲。

  突然,一個顫抖的聲聲在鐵勒人的陣中響起:“長生天在上,南邊,那裡也有一支南蠻騎兵!”

  隨著這聲叫喊,無數鐵勒人扭頭向南望去,果然,在那漫天的飛雪之中,又是一支數量龐大的漢人騎兵迅猛狂奔而來。

  東面河上是南蠻子乘坐著上百船隻順流而下,北面則是數千騎兵狂沖而來,而南面,又同樣殺出一支騎兵。

  本來就還很散亂的陣形一下子出現了混亂,鐵勒各部族的戰士沒有了半點軍紀,他們只是受驚的絕望的喊叫著:“我們上當了,我們被南蠻子包圍了。”

  “天啊,跑吧。”

  一個接一個的鐵勒騎兵,不管不顧的開始向西逃竄。

  “放!”

  河中船上,面帶著冷笑的懷荒軍官重重向下一揮手臂,船上的長弓手們開始放箭。正驚惶逃竄的鐵勒騎兵一個個的中箭,慘叫著落馬,原本還想勉強結陣的最後一點軍心士氣也蕩然無存,在箭雨下,所有的鐵勒人都開始拼命向西逃竄。

  單雄信在馬上大聲呼喝,“一個狼崽子也不要放過,殺啊!”

  “萬歲!”一陣巨大的呼喝有如山崩海嘯,忽然直沖雲宵,聲震九天。騎兵們狂呼猛嘯,萬歲衝鋒!

  這是衝鋒的號角,進攻的信號。

  “萬歲!”一陣更加響亮的呼嘯聲自南面響起,張金稱引領著南面的騎兵集群洶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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