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求生在西晉末 作者:瘋子161414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12 17:24: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1 11720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0

第495章 張茂的擔憂

  太興二年,十一月,一日清晨,張茂早早地起來,站在窗外望著院子裡瑟落的秋色,默然無語。

  侍妾王氏端上一個盤子走了進來,上面放著幾碟精緻小菜和一壺溫酒。

  “夫君,請吃早飯!”

  張茂轉身默不作聲來到案幾前,也不管菜肴,只拿起酒杯喝了起來。

  看著張茂坐在那兒喝悶酒,侍妾王氏便小心翼翼道:“夫君心事重重,不如由妾身彈奏一曲,以為夫君解解悶?”

  征得張茂同意,侍妾王氏便取下古箏,撫手彈奏起來,很快清揚婉轉的古箏聲悠悠而起。

  張茂喝著美酒,耳中傾聽著清幽動人的古曲,再一想到當前危機四伏的涼州,不由暗自歎息不已。

  當下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英明神武的兄長張寔,竟也被小人閻沙、趙卯欺騙,將一妖道劉弘當作世外高人。

  之前張茂也曾提醒兄長張寔小心被奸人矇騙,但張寔並未放在心上。

  而又因閻沙是張寔心腹將領,負責其宿衛安全。故此張茂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生怕引起兄長張寔猜忌。

  張茂雖說與張寔是一母同胞,但在權利面前連父子親情都不算什麼,更別說兄弟情了!

  故而張茂明知劉弘、閻沙、趙卯等對兄長不懷好意,可其出於各種顧慮,在未拿到確切證據前,卻不敢直言相告。

  劉弘自知要謀劃的事會掉腦袋,豈能不小心謹慎?因此想要拿到劉弘的把柄談何容易!

  “唉!”張茂想到當前困局忍不住長歎一聲,他這樣長籲短歎並非因劉弘不自量力圖謀不軌而憂心忡忡,其實他真正擔心的是遼東會乘虛而入。

  很顯然依照大司馬衛朔一貫之表現,其一定不會放過眼前這個奪取涼州的機會。原本張茂以為其父兄兩代割據涼州,保一方百姓安寧,這份功業足以保張家百年基業。

  直到遼東強勢收復雍秦兩州,張茂才意識到涼州基業並非看上去那麼安穩,在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遼東。

  若涼州自身不出問題,張茂敢肯定大司馬一定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攻取涼州。

  然而眼下涼州內部隱患叢生,遼東絕不會保持以前的和善面孔!

  若是遼東借機大舉入侵,這父親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還能保住嗎?

  吃完早飯,張茂心事重重出了家門,他決定去拜訪兄長的謀主——宋配,看看這位有著涼州第一謀士之稱的智者,是否有解決問題辦法。

  得知張茂來訪,宋配十分詫異。身為輔佐張軌、張寔兩代人的謀士,對於張茂他自然不陌生。張家這位二公子自幼才華不凡,曾多次受到先南陽王、長安朝廷的徵召,但每次都被他拒絕。

  自打張寔上位之後,這位名聲赫赫的二公子漸漸變得深居簡出,而且為了避嫌更是從不主動交結涼州文武,卻不知今日突然登門又是為了什麼?

  “哈哈哈,今日一早老夫聽得窗外有喜鵲鳴叫,料定必有貴客臨門,卻不想竟是二公子!”

  張茂面對涼州赫赫有名的謀士,不敢怠慢,忙上前一步深施一禮道:“茂冒然拜訪,希望沒有叨擾長史大人!”

  宋配上前扶起張茂笑道:“二公子何出此言?爾來宋府是某之榮幸,何來叨擾之說?”

  宋、張二人攜手步入客廳,分賓主落座,僕人奉上茶水。

  因不知張茂來意,宋配沒有冒然開口,他在等張茂自己和盤托出。

  “長史大人,某聽說你曾在薊城多次見過大司馬衛朔,不知其人如何?”

  面對張茂的疑問,宋配雖有些不明所以,但仍然認真地回道:“想當年,我輔佐武穆公(張軌死後諡號)在河西大敗鮮卑人,陣斬若羅拔能,平定鮮卑叛亂,又招收流民,剿滅當地匪盜,安定涼州政局,原本自問也算是個天下排的上名號的豪傑。”

  “然而直到見到大司馬我才明白,自己小覷了天下英雄!當某與武穆公還在為涼州一點點功績而沾沾自喜時,卻不知大司馬衛朔已定下了驅除胡虜、收復河山的志向,其靠著遼東一隅之地,振臂高呼,連滅鮮卑、匈奴兩大強虜,與之相比,我們不過是盡到了一個地方官吏保境安民的基本責任,有何資格妄稱豪傑?”

  “不出十年,這天下必屬遼東無疑!”

  望著滿臉震撼之色的張茂,宋配笑道:“是不是沒想到我會對大司馬評價如此之高?其實這很正常,凡是見過衛直元其人的,無不被其獨特的魅力傾倒。他待人至誠,對下屬有寬容忍讓之心,從不以言罪人。在我心目中,這就是理想的上位者啊!”

  “其實在遼東奪取了雍秦兩州後,涼州已經沒了機會,就算日後奪了西域,同樣無法與遼東抗衡。但某深受張家厚待,即便明知不可為,也要竭盡全力輔佐主公,保住武穆公艱辛打下的基業。”

  “宋公高義,茂深感欽佩!”張茂忙起身肅容朝著宋配一拜。

  宋配勞苦功高,又是輔佐過張軌的老臣子,很是坦然地受了張茂一禮。

  待張茂重新坐好,宋配才出言問道:“不知今日公子到訪有何貴幹?”

  聞言張茂苦笑了一下道:“宋公可知劉弘?”

  “略有耳聞,據說是當地很有名望的一個得道高人,二公子怎會提起此人?”

  “宋公有所不知,此人名為得道高人,實乃一心懷叵測之輩。”

  “他假借傳道名義網羅愚民為其所用,暗中欲行不軌之事。”

  “哼!不過一跳樑小丑罷了,何足道哉?”

  對於張茂的擔憂,宋配認為完全是多此一舉,他根本就不認為一個裝神弄鬼的小人,能掀起多大風浪來。

  不料張茂卻語氣沉重解釋道:“若劉弘僅僅是個只會愚弄百姓倒也沒什麼,關鍵是他還將手伸到了軍中將士身上。據某暗中觀察,至少有數位中低級將領與劉弘來往甚密,而且連負責我兄長宿衛安全的帳前督尉閻沙也拜劉弘為師。”

  “什麼?!”宋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再不復之前的輕鬆愜意,臉上一片凝重,顯然張茂的話嚇到他了。正如張茂所言,若劉弘只會愚弄百姓,那對方充其量也就是個張角,甚至還不如張角,只要世家大族發力,對方根本不堪一擊。

  可若是劉弘將手伸進了涼州軍中,那問題就嚴重了。萬一對方暗中掌握了涼州軍大部分兵士,到時劉弘登高一呼,說不得涼州上下就得束手待擒。

  宋配怒目圓睜呵斥道:“事情既已如此嚴重,你為何不直接稟報主公,來老夫這兒作甚?”

  張茂苦笑了一下道:“宋公以為茂沒有告知兄長嗎?我只是在偶然情況下才發現了劉弘的陰謀,手中並沒有掌握到切實證據。告訴兄長之後,他並不相信在下所言,而且又牽扯到兄長心腹將領,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宋配聞言頓時了然,知道張茂這是在避嫌,他對此不但沒有斥責對方,反而表示極為讚賞。唯有張茂如此知進退,涼州才能避免兄弟鬩牆的慘劇發生。

  “茂今日拜訪宋公,就是希望宋公能找個機會向兄長提個醒,以免其被劉弘所乘。其實某真正擔心的並不是劉弘,而是在一旁虎視眈眈的遼東。”

  “正如宋公所言,大司馬胸懷大志,有心統一天下,若此時涼州爆發內亂,遼東豈能袖手旁觀?一旦遼東軍大舉介入,我涼州基業很可能會毀於一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0

第496章 政策調整

  在涼州內部風詭雲譎之際,經過大半個月時間,薛興終於從上黨趕到了薊城。這是他首次來薊城,頓時為薊城的壯觀與宏偉而震驚。

  “薊城不愧為遼東首府,老夫已無法用文字來形容。”薛興對前來迎接他的薛濤感歎。

  “那是!據說當年大司馬剛一入主薊城,就命首任幽州刺史劉翰劉大人著手擴建薊城,後來劉大人在吸取了擴建襄平城的經驗,經過數次易稿,才最終設計出而今這座宏偉壯觀的薊城!”

  望著英武的兒子,薛興滿眼笑意,對於薛濤在青州戰場上的表現他十分滿意,又或者說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可以預見,汾陰薛氏至少在薛濤這一代會保持興旺。

  “父親,聽說此次大司馬有意讓您去接替李州牧的位置?”感歎完薊城,薛濤又關心起父親的前途來。

  薛興聞言點點頭道:“沒錯,隨著河南三郡加入遼東,使得遼東已掌握了司州至少一半郡縣,而且由於司州人口眾多,再由並州刺史府代管已不合時宜。”

  “嘿嘿,現在看來當年父親決定舉家投靠遼東是多麼的英明啊!”

  聞言薛興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在當年對抗中,河東世家損失慘重,唯有裴氏、薛氏寥寥幾個世家得以保存,其他諸如衛氏等大批世家紛紛被遼東問罪拔除。

  ……

  翌日,薛興到政事堂內拜見衛朔,恰好遇到遼東高層在政事堂商議政事。而衛朔考慮到重建洛陽一事需要司州刺史府協助,他就將接見薛濤一事與政事商議安排在了一起。

  “臣薛濤拜見主公!”

  “季達快快請起,無需多禮!”

  說完衛朔拉著薛興將裴嶷、高瞻、溫嶠、莫含等遼東高層一一介紹給他,最後又指著薛興介紹給場眾人。

  待眾人寒暄已畢,衛朔指著皇甫真道:“好了,大家寒暄已畢!接下來就該談談政事了!楚季,你先將近來牧府收集與遼東經濟發展有關的資料簡單給大家介紹一下。”

  “諾!”皇甫真聞言立即站出來道:“自遼東打通與羅馬的海上貿易通道後,海外貿易的規模是一年比一年大。就拿今年來說,由於東、西羅馬之間並不太平,東帝李錫尼為了與君士坦丁爭鋒,他從遼東購買了大批軍械,僅此一項為遼東創造的利益就超過數十萬貫。”

  “嘶!”薛興聽到這兒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他早聽說遼東海貿利潤驚人,但沒想到僅僅一項軍械交易就有超過數十萬貫利益。若是再加上其他商品的交易額,那遼東每年的收入豈不要超過百萬貫?

  其實薛興還是小瞧了海貿利潤,每年遼東從海貿中獲利早就超過了百萬貫,今年更是有可能高達數百萬貫。

  “如此說來羅馬內戰是不可避免了?”衛朔若有所思道。

  “根據各種情報分析,最遲兩年,東西羅馬會為了羅馬統治權再次大打出手。”

  衛朔看熱鬧不嫌事大,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道:“好呀!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打他個十年八年,那樣我遼東差不多就能將羅馬國內的財富統統賺到手中。”

  “除了羅馬外,南洋依然是遼東最為仰仗的地區,那裡不但是遼東原材料供給地,還是遼東最大的糧食採購區。每年遼東都要用大量絲綢、瓷器、玻璃等商品,從南洋運回來一船船銅礦、金礦、銀礦、鐵礦、稻米等遼東急需的物資。”

  “而遼東之所以會消耗掉如此多原材料,除了每年連戰不休外,遼東還在各地大搞公路、橋樑、水利等基礎建設。”

  “可以這麼說,正是由於海貿的帶動作用,才讓遼東在極短時間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中在幽燕遼等地,水泥馬路基本上覆蓋到了每一座縣城。”

  “與此同時,大量作坊開始在遼東各地開設起來,其中尤以幽燕之地最多,並、朔、雍三州緊隨其後。”

  “隨著經濟發展、道路橋樑陸續開通,以及牧府對於各地遠端公交馬車的建設,極大加強了各地勞力之間的流通。”

  “臣敢拍著胸脯宣稱,以往歷朝歷代都沒有我朝百姓這麼自由!”說完皇甫真滿臉自豪。

  “經濟繁榮自然會帶動各地交流,這是好事,官府應該給予積極引導!”

  衛朔話音剛落,裴嶷忍不住站出來大吐苦水道:“主公,你或許不知道,就為了這事各級官府已多次到找我訴苦,他們都說百姓比以前難管了。不但比以前更精明了,而且有時候在面對官府追究時,很多人都會選擇躲出去。”

  “呵呵呵,那是你們牧府的責任,百姓素質提高了,爾等官吏難道就能止步不前?”

  裴嶷聞言只能無奈地苦笑幾聲,他自然知曉衛朔絕不會限制民眾行動,如此只能進一步提升官員素質。任何不能適應遼東發展需要的人,都會在未來被淘汰出局。

  “主公,雖然人口流動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經濟發展,但是由於人們出於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往幽燕遷徙。這也導致了幽燕遼聚集的人口越來越多,臣擔心隨著時間推移,形勢會越來越不妙。”

  “嗯,世容言之有理。對於人口向富裕的幽燕之地轉移,這是一正常現象。這也是遼東各地經濟發展不均衡導致的,要想消除不利影響,則必須在儘快調整遼東政策。將建設投資的重心,漸漸從幽並朔等州郡向關中、青司、草原等新收復之地轉移。”

  說到這兒,衛朔看著薛興、呼延謨二人道:“將經濟引向青司轉移,主要的措施首先就是農業的轉移。其中均田制是基礎,另外也要加快大農場、牧場的發展。”

  “接著就是工、商業上的轉移,牧府要鼓勵幽燕當地大商賈、世家資本向其他地方擴張。”

  “尤其是青州要利用好自身靠海的優勢,積極發展港口經濟,而司州則充分發揮其在傳統農業上的優勢,結合遼東技術優勢,儘快恢復當地農業水準。”

  “我希望大家明白,這是遼東在政策上的一次較大的調整,以後我們的投資發展的重心將漸漸向南、西轉移。牧府要讓儘快派出指導人員前往各地考察,引導資本到關中、司青、草原等地開設分廠。”

  “另外隨著遼東境內開設了越來越多的作坊,勞動力短缺這個問題也越來越突出,牧府對此有什麼應對之策?”

  裴嶷與莫含對視了一眼,然後由裴嶷站出來道:“回主公,對此牧府早有對策,從今年開始牧府將加大對農業機械方面的投資,爭取推廣機械在農業上的應用,以減少從事農業的人口,以此來彌補工商業上對人力的需求。”

  “嗯,這倒是一個好辦法!”衛朔對牧府的建議十分滿意,看來經過近十年磨合,遼東高層的觀念已經有了很大改變,已不再死抱著偏見對待所謂的奇技淫巧。

  其實這些年衛朔一直在鼓勵機械的使用,尤其在農業上,更是大力推廣翻車、收割機等農業機械,極大的減少了人口較少的壓力。

  “諸位,我再強調一下,遼東政策不會一成不變,眼下很多政策都是十年前制定的。有很多已不適宜當前形勢需要,我們要以一種發展的眼光看待事務,同時更要懂得與時俱進。”

  “諾!”在場眾人都是跟隨衛朔多年的老人,十分瞭解自家主公的性格,絕不是一位墨守成規的君上,十分崇尚改革與新鮮事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0

第497章 徵收個人所得稅

  在經濟政策的重心漸漸往南、西轉移的同時,衛朔也拉開了徵收個人所得稅的風暴。

  這些年隨著海貿不斷發展,遼東出現了越來越多家資巨厚的世家、商賈。

  雖然遼東憑藉著‘士紳一體納糧’之策在某種程度上抑制了財富向少數人群集中,但是靠這種政策徵收的稅賦對各大世家、巨賈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為了進一步防止財富兩極分化,衛朔打算將徵收個人所得稅提上日程。

  “什麼是個人所得稅?個人所得稅作用又是什麼?”

  “個人所得稅是一種用來重新劃分社會財富的方式,可以用來對社會財富進行調控,防止貧富差距擴大,造成兩極分化,以免引起社會內部發生激烈衝突,從而引發政權動盪。”

  “像秦末、漢末爆發的民亂從某種意義來說亦是由社會財富分配不均導致的,每一個王朝末期,總是會出現財富集中在少數人手中,全天下大多數百姓卻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如此人家不造反才怪呢!”

  聽了衛朔的話,在場眾人除了像溫、高、裴、莫四位心腹重臣事先得到些風聲外,其他尤其一些世家出身的官僚紛紛臉色大變。

  眼下眾人心思亂轉,他們想不明白衛朔突然提出要徵收各人所得稅到底有何意圖。他們可不相信什麼重新分配社會財富之類的說辭,如果不是衛朔一向表現得有原則、有底線,眾人都忍不住要懷疑衛朔是不是打算打劫各家財富。

  衛朔看著底下神色亂變眾人,心中充滿了無奈。他當然清楚眾人心中擔憂所在,在古代這種毫無安全感的年代裡,別說個人財富了,有時連個人身家性命亦無法保全。

  因此,衛朔突然提出徵收個人所得稅,眾人心中難免會多想。

  想到這兒,衛朔覺得有必要跟眾人多交代一些,他斟酌了一下道:“各位,爾等心中之顧慮,某已知之。然朔要鄭重向眾人承諾:無論現在或者將來,我不會也決不允許我的後代以任何名義搶奪臣屬、百姓們的個人合法財富。”

  “你們家中的財富只要是通過合法手段所得,就不用有任何擔心。不論是官府,亦或者其他任何人都無權掠奪爾合法所得。而且即便你犯了罪,官府也無權沒收你的合法所得,除非你的財富都是非法所得,那將不受法律保護。”

  “今後在遼東我們要著力要求眾人遵循一條原則,即個人合法所得,神聖不可侵犯!”

  這下剛剛還苦著臉的眾人一下子又變得春光燦爛起來,甚至有些人自動將徵收個人所得稅看做是向大司馬繳納‘保護費’。也就是說只有繳納了個人所得稅,大司馬才會不遺餘力保護所謂的個人財富神聖不可侵犯。

  雖然大部分都曲解了個人所得稅的真正意義,但衛朔也不忙著去糾正,他相信隨著時間推移,這項政策的益處早晚會被眾人理解。

  “敢問主公,這個人所得稅以什麼標準去徵收?又徵收多少合適呢?”

  後世徵收個人所得稅的原則就是多徵收中高收入群體的稅賦,而中低收入者也得交稅,一般不交或者交得極少,主要作用是控制貧富差距的水準。

  這種繳納方式是建立在現代社會中極為複雜且明確的社會分工上,在古代這種界定模糊年代裡,想要憑藉收入多寡來徵收個人所得稅有些不太現實。

  為此經過與莫含、裴嶷等人協商,衛朔打算以家資多寡為徵收標準。

  “經過與稅曹列為臣屬商議,牧府初步拿出了一個方案,即家資在百萬錢即一千貫以下普通百姓將免征個人所得稅;一千貫以上至五萬貫的以下者,需每年繳納家資百分之一;五萬貫以上至十萬貫以下者,每年需繳納家資的百分之五;”

  “家資在十萬貫以上至三十萬貫以下者,每年需繳納家資的百分之十;家資在三十萬貫以上至五十萬貫以下者,每年需繳納家資的百分之十五;家資在五十萬貫以上者,每年需繳納家資的百分之二十。”

  這個人所得稅收得夠狠的!聽了衛朔的介紹,在場眾人除了少數家資達百萬貫的百年世家以及巨賈覺得徵收額度太高外,大多數人覺得牧府制定的標準基本上都在眾人心理承受範圍內。

  雖然極少數鉅賈富賈和百年世家對這個標準頗有異議,但在衛朔的鎮壓下,對推行個人所得稅並無影響。而且經過衛朔再三整治,如今留在遼東的世家已不復魏晉時的囂張,目前衛朔完全能鎮住他們,不論是經濟還是政治上,他都占主導地位。

  確如衛朔所料,數日後當遼東牧府對外公佈了個人所得稅徵收方案之後,雖然引起巨大波瀾,但並沒有出現資本外逃等嚴重問題。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就算有些鉅賈富賈、世家大族想跑,他也沒地方跑啊!除了遼東能公開承諾保護個人財富神聖不可侵犯外,無論跑到哪個地方,像他們這樣的人都是上位者眼中的肥羊。

  至少在遼東,大司馬行事做人皆有原則,不會像某些上位者那樣直接下手搶奪。繳納了巨額個人所得稅固然心疼,但與家破人亡相比,這點損失根本不算什麼。

  再者遼東雖然對世家沒什麼免稅特權,但也給了眾人不少發財的機會,其中光是從海貿上獲利就不下數十萬貫,足以繳納所謂的個人所得稅。再加上遍及各地的作坊等等,即便徵收了個人所得稅,世家財富每年依然在增加中,只不過增幅不像以前那麼多。

  除此之外,一部分眼光卓著之輩,反而認為繳納個人所得稅是保證家族財富安全的重要保證。正如大司馬所言,繳納了這樣一大筆稅款,遼東推行的個人合法所得神聖不可侵犯的原則很快就被眾人接受。

  即便未來衛朔百年之後,其繼任者也絕不敢推翻這項事關眾人利益的原則。這就避免了再次出現像石崇那樣的悲劇發生,對家族延續而言十分重要。

  抵制徵收個人所得稅都是些乍富之家,一般的百姓因不再受征範圍,反而出於某些仇富心理,紛紛為之呐喊、叫好。

  各地報館趁機採訪了來自各個階層的人對個人所得稅的看法,一時間遼東各界為此事議論紛紛,經過統計,大部分民眾都是很支持的。

  雖然推出了個人所得稅,但為了防止有人偷稅漏稅,為此衛朔會同稅曹、監察署,共同制定了對偷稅漏稅者的懲罰措施。按照相關規定,偷稅達到一萬貫者抄沒家產,這個處罰主要是針對家資較大者。

  如果偷稅達到十萬貫以上者,不但要被抄沒家產,還將面臨牢獄之災!

  之所以制定如此嚴格的處罰力度,自然是為了能夠確保個人所得稅的順利徵收。

  當然了衛朔也不是一味的靠嚴刑峻法保證稅賦徵收,他還發動輿論宣傳,讓官府咽喉報館紛紛發表文章,深度剖析徵收個人所得稅的好處,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為此衛朔還親自在報紙上撰文闡述徵收個人所得稅的意義。

  “八州之父老,牧府之所以要徵收個人所得稅,是為了進一步擴大財政收入,儘快讓遼東強大起來,同時為了防止貧富差距拉大,如此遼東才能儘快完成驅除胡虜、實現民族復興之偉大歷史使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1

第498章 紛紛擾擾

  “老子有言: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這是先賢在教導後人,應該使貧富平均,使大多數人得利!”

  “我們不得不承認,之前遼東在這方面做的不夠好,依舊處在損不足而奉有餘上。但我相信通過徵收個人所得稅,將大大消除貧富差距,達到先賢推崇的均富目標。”

  衛朔撰寫的文章引起廣泛反響,遼東不少名士紛紛就個人所得稅發表見解,基本上都是持贊同的態度。為日後推廣個人所得稅,打下了非常好的輿論基礎。

  實際上在遼東剛剛冒出要徵收個人所得稅時,無論石勒還是王敦都曾想煽風點火,結果衛朔一套組合拳打下來,再加上遼東已被衛朔經營的如鐵桶一般,竟讓羯趙、江東毫無下手之處。

  與此同時在解決了個人所得稅之後,衛朔又緊接著推出了籌謀已久的醫療保障制度。

  在醫療技術如此發達的現代都會出現看病難,更別說在缺醫少藥的古代了,普通百姓愈加難得到有效的醫療服務。

  醫療水準的高低,會大大影響人口的發展。

  尤其對於極度缺少人口的遼東而言,推廣醫療保障制度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在最近的百十年間華夏歷經漢末、三國、晉末三場暴亂,人口已經下降到不足兩千萬。

  為了彌補人口損失,衛朔認為除了歸化胡人外,還要提高自身人口數量和品質。

  在經濟發展逐漸走上正規後,財政也漸漸變寬鬆,再加上個人所得稅的徵收,讓衛朔意識到推廣醫療保證制度的機會已然成熟。

  衛朔想法雖好但面臨的困難可不少,城鎮居民還好說,對於生活在城外農村的人就不好處理了。

  “我意在每個縣城至少建一座可容納五百名病人的醫館,這些醫館中要包括婦幼科在內的各種專科,要足以解決大部分常見病情。”

  “為了滿足對醫生的需求,從明年開始,牧府要加大對醫學專業的扶持力度。”

  “除此之外,還要借助遍佈各地的道觀,推行免費醫療的協助政策,即低費用醫療。”

  “主公,免費醫療的費用從何而來?”

  “就從個人所得稅中而來,正好應了那句取之於民而用之於民嘛!”

  衛朔不是沒想過像後世那樣徵收醫療保險金,可幾經思索後他就放棄了。還是那句話古代各項制度的缺失,讓各人繳納保險金幾乎成為一項不可完成的事。

  ……

  雖然太興二年即將過去,但隨著青州之戰、徵收個人所得稅、推廣醫療保障制度,再次讓遼東受天下矚目。

  尤其青州之戰曾引起各方不斷猜測,如今隨著披露出來的細節越來越多,各方愈發對遼東的強大有了新的認識。

  無論對於遼東,還是對襄國而言,青州之戰的勝利都顯得那麼如夢似幻。

  石勒怎麼也沒想到能征善戰的石虎統帥數萬大軍,竟被一幫遼東還未畢業的學員擊敗。

  原本為了不讓此事影響到內部內心,石勒封鎖了有關青州之戰的詳細過程。

  但隨著遼東大肆宣傳,石勒的封鎖起不了什麼作用。

  可以說青州一戰雖然摸清了遼東軍實力,但也因此將石勒逼到了絕境,這樣的結果顯然無法鼓動更多人在未來站在羯胡一邊。

  為了迎接即將爆發的內部矛盾,羯胡上下已經做好使用鐵血手段的準備,但他們也試圖轉移矛盾,一切都在準備。

  另外正是因為在青州戰場上一敗塗地,才讓石勒意識到眼下襄國遠非遼東對手。正是有了這樣認識,明知遼東將抓獲的羯胡俘虜全部坑殺掉,石勒不但不敢有任何報復舉措,還大肆處罰了在青州戰場殺戮無數的孔萇等人。

  石勒此舉一方面是為了拉攏晉人,另一方面則中向遼東表明羯胡無意挑釁遼東。在沒有準備充分的情況下,石勒絕不會冒然與遼東開戰。

  因此青州之戰結束後,石勒一邊試圖平息內部紛爭,一邊極力避免過早於遼東開戰,同時還在想盡一切辦法在加強襄國實力。

  但是這一戰卻讓原本之前就猶豫的世家徹底堅定了要投靠遼東的信念,很多人都通過青州一戰看清了羯胡是徒有虛表,未來一旦遼東軍傾力南下,羯胡定然不是對手。

  就連原本糾結的張賓此刻也不糾結了,眼下他在想著是該如何幫助遼東以最小的代價奪取河北、中原。從大司馬以往作風來看,保存人口應該是他首先要考慮的。

  張賓曾暗自思考多次,但每次都不能滿意。後來張賓覺得除非能夠在大戰發生後,將羯胡主力全都‘調’到野外,為遼東軍創造聚殲的機會。但要實現這一點並不容易,石勒不是個好糊弄的人,尤其在晉民蠢蠢欲動的時候,一般情況下石勒絕不會把後路交給晉人負責。

  好在這事並不著急,在遼東南下之前,張賓還有時間來運作。

  ……

  青州之戰的發展不但超乎了交戰雙方的預料,即便是江左得知厚同樣感到震驚。在江左不少人都忍不住在想,遼東緊靠一幫年輕人輕而易舉擊敗了羯胡大將石虎,如果大司馬衛朔親自出動,再加上劉遐、毛寶等名將的話,那羯胡豈非毫無還手之力?

  雖然明知這樣類比毫無意義,但外界總是忍不住如此去聯想。若是再往下想像,難免會想到未來遼東擊敗羯胡一統北方大地,到時怕是真的要改朝換代了。

  正是在這樣那樣猜測下,讓裴盾在江左地位愈加超然,別說司馬睿不敢輕易得罪他,就是權勢滔天的琅琊王氏在裴盾面前也得收斂著點,誰不知道他有個能幹的女婿?

  天子司馬睿為了緩解來自琅琊王氏的壓力,他不但下詔書向遼東表示祝賀,還賞賜給大司馬衛朔一些綾羅綢緞以示恩寵。

  原本眾人以為面對天子的示好,遼東會像以往那樣以一種很官方化態度的回應。然而誰也沒想到,在接到天子的賞賜後,大司馬衛朔不但親自上書表示感謝,還特意對外界宣佈,其妻子裴穎兒將于近期前往江左看望父母。

  消息一經宣佈頓時在江左引起轟動,即便裴穎兒身份不如衛朔敏感,但這也足以證明了遼東對江左朝廷的支持,對正在密謀叛亂的王敦黨羽不啻於當頭悶棍。

  顯然遼東的支持無疑會讓司馬睿底氣大增,在他看來有了衛朔牽制,王敦絕不敢輕易發動叛亂。這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來佈局,慢慢剪除琅琊王氏黨羽,為日後太子司馬紹登基掃除障礙。

  原本司馬睿是不需要如此著急對付王敦,但一方面王敦逼迫日深,另一方面他的身體也出現了問題。他很擔心一旦自己突然去世,太子司馬紹再年少有為也不可能是老奸巨猾的王敦對手,因此為了以防萬一,他必須儘快將王敦這個隱患拔除。

  但是很顯然王敦不好對付,所以才有司馬睿借機拉攏遼東之舉。而今衛朔‘意外’向朝廷示好,司馬睿自然大喜過望。他一邊親自指示心腹安排好裴穎兒接待問題,還特意將裴盾找來再三商議其中細節。

  要說對裴穎兒到來最興奮者,自然非裴盾莫屬,他已有七八年沒有見過自家女兒。連他夫人都曾多次到遼東陪女兒,唯有裴盾迫于王家壓力,一次也不曾北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1

第499章 遲來的歸寧

  “夫人此去一路小心謹慎,若非不方便,為夫倒想陪夫人一道前往。”

  看著依依不捨的丈夫,裴穎兒心中充滿甜蜜,她十分清楚在當前局勢下,遼東上下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衛朔陪她回娘家。

  這是自永嘉六年裴穎兒逃婚至遼東後,七年來首次返家。當裴穎兒得知此消息後激動不已,抱著衛朔的肩膀忍不住嚶嚶起來。

  “請夫君放心,妾身此去江左看過父母後便迅速返回,絕不給夫君惹麻煩。”

  “誒?穎兒此言大謬,此去江左大可放心,我讓二郎陪你走一趟,誰要是不長眼找你的麻煩,你也不用有任何顧忌,只管交給二郎處置即可。”

  就這樣在與衛朔的依依惜別中,裴穎兒帶著兩個兒女坐船一路南下直奔建鄴而來。兩個孩子衛崢、衛娥都是第一次出遠門,一路走來興奮不已、嘰嘰喳喳,對外面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經過近十日海上奔波,裴穎兒一行安全抵達建鄴。此時在建鄴門口,裴盾親自安排了大量人手前來迎接女兒。與此同時,司馬睿夫人鄭阿春代表皇室特意派出使者,當面向裴穎兒發出邀請。

  而裴穎兒則愉快地接受了皇后的邀請,表示在拜見過父母後,一定會抽出時間前往皇宮拜見皇后。使者得到滿意的答案後,非常高興地離去了。

  “阿母,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阿父呢?怎麼沒看到父親?”

  當越來越多的陌生的人出現後,兩個孩子漸漸安靜下來,直到坐上裴府的馬車,兩個孩子才忍不住問裴穎兒。

  裴穎兒緊緊摟住一雙兒女道:“我們要去你們的外祖家,娥兒不是一直很喜歡外祖母?”

  “真的嗎?”衛娥忍不住滿臉喜悅,她對於外祖母並不陌生,因為在她小小人兒的印象中,每次外祖母來看望母親時總會給她與哥哥衛崢帶來很多禮物。

  這時衛崢也忍不住道:“阿母,阿母,我也想外祖母了!”

  很快車隊駛入建鄴,在各方羡慕、嫉妒等各種目光中,裴穎兒順順利利進入了裴府。下車後,裴穎兒打量著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不禁心下黯然。離開家整整七年了,七年來儘管她受盡衛朔寵愛,但仍然無法完全排解內心無時不刻存在的思家之情。

  當裴盾夫婦眼巴巴出現後,裴穎兒再也把持不住,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父親、母親,女兒不孝,直到今天才回來看你們!”

  裴氏夫婦看著自家女兒熱淚盈眶,尤其是裴盾禁不住老淚縱橫。正當一家三口哭得稀裡嘩啦的時候,衛崢、衛娥怯怯地上前拉了拉裴穎兒衣角,一下子驚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三人。

  “阿母……”

  “這……這就是老夫的孫子與孫女?”裴盾一看到衛崢、衛娥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是的,來,崢兒、娥兒快來跟外祖、外祖母磕頭見禮!”這是裴穎兒才想起兒女來。

  “給外祖母、外祖請安!”兩個小人兒,按照裴穎兒吩咐,規規矩矩給裴氏夫婦問安。

  “好好好!哎呦我的乖孫,快快起來,可想死外祖母了!”

  望著眼前粉雕玉琢的的小人兒,裴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她上前一把抱起兩個孩子。連裴盾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兩個孩子,不止是兩個孩子可愛,更重要的是在裴盾心中,衛崢就是未來衛朔的事業的繼承人。

  照目前情況發展,未來衛朔很有可能統一天下,也就是說他的外孫衛崢很有可能成為太子,未來登上皇位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想到這些,裴盾怎麼還坐得住,他一把從裴夫人手中搶過了衛崢。不料,由於衛崢從未見過他,竟忍不住哭了出來。

  這下子惹怒了愛孫心切的裴夫人,只見她怒視著裴盾喊道:“老傢伙你又怎麼著了?敢傷害我外孫一絲汗毛,我可跟你沒完!”

  裴盾面露尷尬之色辯解道:“老夫並未做什麼?是他自己哭的!”

  這時裴穎兒上前從裴盾手中接過衛崢解釋道:“母親你別怪父親,是因為崢兒首次見到父親,有些認生罷了,等過些日子熟悉了就沒事了。”

  果然衛崢一回到裴穎兒懷中,頓時止住了哭聲,同時躲在其懷中,還在用一雙眼睛不停打量著裴盾。

  “這麼說穎兒要在江左待上一段時間了?”裴夫人心下一喜忍不住問道。

  “嗯,來之前,夫君曾特意叮囑我,說回來一趟不容易,讓女兒在家多多陪一下您二老。”

  “這……這不會有什麼不妥當吧?”

  裴盾不同于裴夫人,考慮的問題自然多些,他擔心裴穎兒長期停留建鄴會對遼東產生不利影響。

  然裴穎兒卻毫不在意道:“這點請父親放心,夫君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其他的不需要我們操心,接下來咱們一家只需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即可。”

  別看裴穎兒表面上不甚在意,其實來之前衛朔已將此行目的向她和盤托出。隨著王敦愈發蠢蠢欲動,為了抑制其野心,衛朔才在偶然情況下,想到讓裴穎兒‘歸寧’以便威懾一下王敦。

  雖然衛朔在拿自己妻子當棋子使用,但裴穎兒對此並不介意,作為世家子女裴穎兒深知家事即公事的道理。到了衛朔這一步,有時候就不在有單純的家事,反而家事與公事往往會交織在一起。

  就像此次裴穎兒歸寧,雖說也是一次私人旅行,但在有心人眼中,未嘗不是遼東對天子的支持。

  “好吧,一切自有直元安排,老夫就不插手了,省得壞了直元佈局。”

  不提裴家三口歡聚一堂,單說裴穎兒一進入建鄴就引起無數人矚目。而今的裴穎兒已是今非昔比,與當年狼狽逃出建鄴不同,如今她是名震天下的大司馬衛朔的妻子。而且還獨得大司馬恩寵,不知羨煞了閨中少女。

  可以這麼說,整個建鄴城內,幾乎沒有比她更有影響力的夫人了,即便是天子的夫人鄭阿春也比不了她。

  誰也不能否認,裴穎兒的到來的確是在某種程度上緩解了司馬睿身上的壓力。

  但卻讓王敦壓力倍增,為了搞清遼東真實意圖,王敦特意將心腹錢鳳商議。

  “世儀你說裴穎兒突然來到建鄴有何意圖?是不是在針對某?”

  “據各種情報判斷,此次十有八九是沖著大將軍而來。想來大將軍的某些舉動,已經引起天子警惕,故而天子才會對一婦道人家隆而重之,希望借助遼東抵消大將軍施加給朝廷的壓力。”

  “這麼說來衛朔並不希望老夫發動叛亂?”王敦眉頭緊皺道。

  “那是自然!一個穩定的江左能幫遼東牽制羯胡不少力量,未來遼東若要南下,就少不了江左的牽制作用,大司馬自然不希望江左發動叛亂。”

  “哼!這個衛直元真是管得太寬了,老夫偏偏不讓他如意,我看他能奈我何?”

  “誒,主公莫急!您何必與大司馬爭一時長短?不妨借此機會將所有謀劃隱藏在暗處,以此來麻痹朝廷一方。等日後準備妥當,到時大將軍就可高舉清君側的大旗,像大司馬一樣一舉攻克建鄴剷除朝中奸佞。”

  “這麼說老夫這一次非得咽下這口氣不成?”

  “小不忍則亂大謀,請大將軍慎思之!再說這也不是什麼恥辱,對我們來說,由明轉暗反而更有利於大將軍從容佈局。”錢鳳耐心勸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1

第500章 調整農業政策

  送走裴穎兒與孩子後,衛朔也沒閑著,他正忙著與麾下商議政事。如今遼東已發展了將十年,即便關中發展了也快兩年,正處在一個十字路口上。

  當初制定的政策,走到今天多少都出現了某些不合適宜。

  最近一段時間裡,衛朔一直忙著與臣屬就各項政策中出現的問題進行商討,以便找出解決問題的對策。

  “今日該討論什麼?”

  隨著衛朔話音剛落,就見皇甫真站出來回道:“回主公,今日討論和農業政策調整。”

  說實話農業政策在短短十年內就出現問題是衛朔沒有想到的,他一直以為隨著均田制的推行,農業政策至少可保證五十年內不出問題,但很可惜衛朔低估了工商業發展以及高產作物推廣帶來的影響力。

  光是推廣高產作物一項就讓遼東農業發展遠遠超過了前朝歷代,最大程度上解決了溫飽問題。糧食的極大豐富,促使百姓們將目光從傳統土地上移開,漸漸進入到日漸繁榮的工商業行當中。

  正如去年衛朔視察晉陽時看到的一份調查報告,工商業繁榮已大大影響到農業發展。這種影響既有好的,又有壞的一面。

  “大家都說說當前農業發展中出現了那些問題!”

  “回主公,據農曹一年來調查發現,在幽並朔平四州內,經過長時間的穩定發展,各地經濟繁榮,農業發展迅速,百姓基本上已不再為生存問題而擔憂。”

  “反而因工商業繁榮吸引了大量人口脫離了農業,在不少地方都出現了不少人將家中土地轉租給外人,然後一家人進城打工賺錢的現象。”

  聽了農曹主事如綏介紹,衛朔眉頭一皺,雖說他對這種現象早有預料,但沒想到出現的會這麼早。其實說起來,出現這種情況還是與當前人口稀少有關。

  總共就那麼點兒人口,即便不發展工商業,全都以均田制為基礎從事農業,也足以讓衛朔建立的帝國穩定一二百年,創造像隋唐一樣輝煌的歷史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衛朔野心大啊,他老是擔心隨著人口增加,會出現歷代都不可避免的土地問題。為了避免出現該問題,衛朔在推行均田制穩定民心的同時,又全力發展了工商業。

  結果就出現了今天這樣的問題,工商業的繁榮吸引了一大部分人口脫離了農業,導致從事農業的人口不足,出現了土地拋荒或者向少數人手中集中,均田制僅僅推行了十年就出現了某種程度上的‘崩潰’。

  “對此牧府可想到什麼解決辦法?”

  裴嶷、高瞻、莫含等人對視一眼後,由莫含站出來道:“主公,經過牧府討論,找出了兩條解決辦法。其一便是以參照歷代經驗堅持以農為本,限制工商業發展,將流動人口重新逼回土地上。”

  莫含剛一說完就看到衛朔眉頭緊皺,他心中頓時了然,知道此策不合主公心意。其實莫含本身也不同意推行此策,但面對強大的傳統力量,莫含也無能為力。

  “不行!此策乃重走歷史老路,根本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頂多也就保證王朝一二百年和平。隨著時間推移,當人口越來越多時,土地與人口的矛盾將會越來越嚴重,到時肯定回再次爆發‘黃巾之亂’!”

  “爾等皆是才智高絕之輩,討論數日竟只提出這樣一條辦法,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見衛朔毫無不猶豫拒絕了第一個解決方案,莫含心中鬆了一口氣,他出身商賈自然不會像某些傳統士族出身的人那樣奉行重農抑商之策。

  衛朔不管現場某些失意的人,他緊盯著莫含繼續問道:“其一已說完,其二呢?”

  “其二便是繼續堅持遼東推行的農工商並舉之策,但考慮到農工商發展之間存在著相互依存又相互影響關係,牧府打算在原有政策上進行某些微調。”

  “哦?都有哪些微調?”衛朔這才來了興致,忍不住探身向前急問莫含。

  “首先在政策上不再堅持均田制,允許百姓自由出售手中土地,以便為某些想進入工商業的人提供方便。同時這樣做又會讓土地向少數人手中集中,以此防止土地出現閒置。”

  “這樣不就又回到了太康年間的老路上?土地掌握在少數世家手中,如此難道不會危及遼東統治嗎?”

  面對衛朔的質問,莫含不慌不忙解釋道:“請主公放心,臣等怎能任由少數世家掌控天下土地?根據新政策規定,一戶名下最多只能購買五萬畝土地,如此既防止了土地集中在少部分人手中,又能不會讓土地過多而成為負擔。”

  “根據農曹調查發現,在大量使用農業機械、牲畜、不請人幫忙的前提下,一個五口之家頂多可照料萬畝左右的良田。再多的話,要麼加大投資招募雇工,要麼就得拋荒部分土地。”

  衛朔臉上這才露出幾絲滿意之色,他閉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又提出另一個疑問,“牧府打算在哪裡推行農業新政策?”

  “由於是新政策調整,再加上關中、壩上等地剛剛收復,當地工商業不發達,尚未出現這樣的問題。因此,我等經過商議一致決定只在幽平並朔四州推行,等再過幾年關中、壩州等地發展了起來,然後再根據推行的效果決定是否推廣到其他地方。”

  “嗯,牧府考慮的十分周全,其他人還有意見沒?若是沒有那就著手開始執行吧?”

  就在這時計曹主事韓矯滿臉疑問道:“主公,既然推行均田制分地沒多久,而今又要鼓勵土地集中,為何不在新收復的青州等地直接廢除均田制,反而還要大力推廣均田制,如此不嫌麻煩嗎?”

  在場不少人聽到韓矯之言,臉上均露出不解之色。顯然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衛朔為何要如此折騰,在大多數看來,既然時間證明了均田制不是徹底解決土地問題的良方,那就徹底廢除均田制好了。

  衛朔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眼,站起來解釋道:“我知道大家心中都會有這樣的疑問,認為遼東如此折騰,純粹就是浪費精力、物力、人力!”

  “爾等只是看到了均田制的壞處,卻發現通過推行均田制,遼東徹底打破了當地原有利益階層,進而將遼東影響力擴展到最基層。如果沒有均田制,遼東的統治能如此深入到村鄉一級嗎?”

  “推行均田制看似多此一舉,其實這是在各地建立遼東統治的必經之路!哪怕因此有重複浪費之嫌,我們也要堅持在新收復的土地上推行均田制,然後經過一段時間發展,再依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

  “如若不然,遼東與魏晉當權者有何區別?”

  “原來如此,主公英明,臣等拜服!”聽了衛朔這一番解釋,眾人紛紛恍然大悟。

  “好了,別拍馬屁了!”衛朔擺擺手繼續提醒下面臣屬道:“諸位,接下來可就看新政策的推行了,為了防止有人從中以權謀私,監察署務必做好監督工作。”

  “若發現有人掌握的土地遠遠超出牧府規定的數額,哼!我不介意砍幾個人的腦袋!”

  “臣等絕不敢以身試法!”

  在場眾人聞言凜然,紛紛以一種畏懼的眼神打量著旁邊執掌監察署的台產。自監察署成立,數年來,台產可是查處了一大批違紀亂法的官員,很快就在遼東贏得了‘鐵面禦史’的美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1

第501章 高僧佛圖澄

  與西羅馬貿易的事終究沒能瞞過東羅馬,當然了遼東上下也沒有刻意去隱瞞,而東羅馬得知遼東並未向西羅馬出售武器裝備,也就默認了遼東與西羅馬之間的正常貿易。

  唯一的變化就是東羅馬要求加大雙方武器貿易的規模,種種跡象表明,李錫尼似乎正在抓緊時間做戰備,羅馬內戰或許會在不久的將來爆發。

  其實衛朔願意支持東羅馬自然是希望保持羅馬內部分裂,為日後華夏謀取利益。

  這日衛朔處理完政務難得有閒暇,他又想起多日不曾到街上體察民情,遂帶上莫含、皇甫真,在陳安的保護下出了政事堂一路往街上而來。

  “近來薊城可有什麼新鮮事沒有?”衛朔邊走邊問身邊的皇甫真、莫含。

  皇甫真、莫含相視一眼,皇甫真笑道:“回主公,近日有位大德高僧在薊城傳揚佛法,吸引了不少人前往圍觀。”

  “哦?大德高僧?弘揚佛法?”

  衛朔聞言明顯愣了一會兒神,雖然遼東沒有明確禁止闡教以外的宗教在遼東傳播,但大多數人並不傻,他們都知道闡教是大司馬一手扶持、發展起來。

  如此明顯造成了闡教在遼東一家獨大的局面,無論傳統道教又或者外來佛教在遼東生存都極為艱難。其中傳統道教大部分都被闡教收為己用,只有少數信仰堅定者,仍然選擇固守在原有山門中。

  而佛教為了挽回在遼東的頹勢,一大批佛門高僧紛紛從華夏各地往薊城集中,試圖通過向遼東人展示佛法妙處,來達到宣揚佛法的目的。

  “可知是從哪裡來的大德高僧?”衛朔覺得反正眼下無所事事,不如去看看高僧講法。

  “據說是一位來自西域的高僧,名叫佛圖澄,原來在中原傳教,近來才北上薊城。咦?主公也對那些和尚感興趣?”

  皇甫真滿臉驚訝,他沒想到衛朔會突然來了興趣。要知道那些來薊城的大德高僧混得十分淒慘,往往一場佛法講下來,認真聆聽者寥寥,更別說有影響力的人物參加了。

  宗教若是沒有高層支持,緊靠自身擴展影響力的話,效果不會太明顯。眼下遼東高層全是闡教的信徒,自然不會對佛教感興趣。

  “什麼叫我對和尚感興趣了?”

  衛朔嗔怪地看了皇甫真一眼,總覺得對方話中有歧義,他解釋道:“爾要清楚眼下闡教在遼東一家獨大,為了不助長其養成唯我獨尊的心態,同時為了加強內部競爭,適當的扶持其他宗教發展是很必要的。”

  “當然了,闡教在遼東的主導地位不會改變,引入佛教只是為了促使闡教更好的發展!”

  於是在衛朔的堅持下,眾人一行直奔大德高僧宣講佛法的所在地——即法華寺。

  一路走來衛朔發現人跡寥寥,可見佛教在遼東被闡教壓制的有多厲害。

  衛朔一行人數眾多,又有全副武裝的侍衛隨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來人身份不簡單。

  正在寺內宣講佛法的佛圖澄突然睜開雙眼,對身邊法華寺住持智遠大師道:“今日有貴客臨門,講法到此結束。”

  對於佛圖澄‘預言’有貴客臨門,智遠大師沒有一絲懷疑,知道對方不但佛法精湛,而且神通驚人,事實上法華寺眾僧早已多次領略佛圖澄大師的神通。

  “住持,不如隨我一同前往迎接貴客如何?”

  說著佛圖澄不待智遠大師拒絕,便起身往大門走去。智遠大師不敢怠慢,立即領著寺內眾僧徒緊隨其後。

  直到智遠大師來到山門口才發現佛圖澄所言‘貴客’竟是大司馬本人,其不敢怠慢忙帶著數十名僧眾迎了上去,並雙手合十道:“智遠恭迎大司馬尊駕!”

  衛朔含笑還禮,除了少數欺名盜世之輩外,他對於真正的大德高僧是心懷敬意的,要不然也不會聽了佛圖澄的大名就迫不及待前來拜訪。

  佛圖澄在歷史上是鼎鼎大名,活了一百多歲,深受歷代佛教徒欽敬,有‘神僧’之美譽!

  佛圖澄是西域人,九歲時在烏萇國(今巴基斯坦境內)出家,為東渡傳教,他長途跋涉來到漢地的佛教“聖地”敦煌,住寺多年。

  晉懷帝永嘉四年(西元310年),79歲高齡的佛圖澄來到洛陽,隱居4年後,83歲時才開始了其人生中最“輝煌”的時期,經過他的努力,徹底改變佛教在北方的地位。

  佛圖澄利用他的‘神通’贏得了石勒、石虎的重用,又憑藉這層關係,使佛教在華夏歷史上首次被最高統治者作為真正信仰所崇奉,上升為“國教”。

  佛圖澄建造佛寺多達893座,收弟子數千人,其中很多著名弟子都為佛教在華夏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影響可謂空前絕後。

  歷史上佛教雖在漢明帝時就傳入華夏,但僅在民間流傳,又因官府“只許胡人立廟,不許漢人出家”,使得佛教影響並不大。

  直到佛圖澄來到之後,在八十三歲高齡時擔負起宣揚佛法的重任,才徹底改變佛教的尷尬處境。由於當時恰逢胡虜作亂中原,佛圖澄以超卓的眼光選中了石勒,然後在石勒的支持下,使佛教一下子成為羯胡內最大的宗教勢力。

  原本佛圖澄看到佛教在中原愈發興旺,內心十分欣慰。然而隨著遼東崛起,再加上闡教的強勢,讓他很快就意識到佛教在中原的興旺不過是曇花一現。未來隨著遼東軍南下,佛教一定會隨著羯胡覆滅而宣告敗亡。

  青州之戰一結束,當佛圖澄看到石虎八萬大軍敗於遼東幾名年輕將領手中後,他看到遼東實力遠遠超過羯胡。為日後佛教大業考慮,佛圖澄不得不拋棄經營了數載的中原,不顧高齡之軀,毅然決然選擇北上弘揚佛法。

  吸取在中原傳教成功的經驗,佛圖澄一開始就把目標放在了衛朔身上。別看這些天他都安坐在法華寺內大肆宣講佛法,其實他一直都期望能吸引到衛朔注意。

  哪成想衛朔一直躲在政事堂與臣屬商議政事,直到今天才抽出時間休閒一二。

  衛朔一邊走一邊觀察四周環境,發現法華寺內很多地方殘破不全,或許是因為香火不旺的緣故,導致寺內經費不足,因而無錢整修。

  “果然是佛門淨地,莊嚴肅穆!”

  智遠大師一邊隨聲附和衛朔,一邊給他介紹寺內眾多高僧。

  衛朔一一依禮與眾人見面,表面上給足了眾人面子,同時他還特意打量了一下佛圖澄。一看之下才發現對方果然不愧是佛門高僧,周身上下神采奕奕,讓人望之不禁心生好感。

  “沒想到今日法華寺內聚集如此多高僧,真是難得的佛門盛事呀!”衛朔無限感歎道。

  這時佛圖澄趁勢越眾而出,滿臉誠懇回道:“這都是仰仗大司馬之力,若非大司馬平靖四海,有心治理地方,我等哪裡有機會聚於此弘揚佛法。”

  衛朔轉身望向佛圖澄,臉上帶著笑意問:“想必這位就是來自西域的得道高僧佛圖澄大師?久聞大師一向在中原傳教,不成想今日竟在此地相見,幸甚幸甚。”

  “貧僧亦久聞大司馬盛名,早在中原時就渴望一見,但因俗物纏身一直不得遠行。”

  “此次受智遠大師邀請北上講法,還望大司馬給予方便。”

  “哈哈哈,大師客氣了,遼東是個講規矩的地方,爾等儘管在法華寺內安然講法,自不會有人前來打攪!”

  周圍僧眾看到佛圖澄大師與大司馬衛朔在談笑風生,不禁心下暗喜,佛門已很久沒有出現一位受遼東高層歡迎的大德高僧了。只要佛圖澄大師能繼續維持主與大司馬之間的友好關係,以後佛教在遼東即便趕不上闡教,也會是前景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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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與高僧交流

  衛朔隨著眾位高僧往裡面走去,法華寺原本就不大,不一會兒眾人就到了寺院招待客人有的廂房內。

  “大司馬,請用茶!”智遠大師讓徒弟奉上茶水,他與佛圖澄等數位高僧在旁相陪。

  智遠大師看到衛朔興致不錯,忙趁熱打鐵道:“大司馬,為了在遼東弘揚佛法,貧僧想擴建寺廟。按照遼東規定,若是徵用土地,必須得通過牧府審查。然而此前貧僧已申請了多次,但總是不被牧府通過。”

  “還請大司馬看在貧僧等誠心事佛的面上,批一塊土地吧!”

  聽了智遠大師講述,衛朔便知道這是牧府在故意打壓佛教發展,當然了這話不能拿到檯面上講。而且以今日闡教之地位,已不需再像眼前那樣壓制佛教,反而需要借佛教刺激闡教。

  故而衛朔略一沉吟道:“請大師放心,等我瞭解完事情經過,若無問題,便讓人將土地使用權批文送過來。”

  “真的?!太好了!貧僧多謝大司馬!”看到衛朔當面應允,讓智遠大師喜出望外,對著衛朔連連表示感謝。

  其他僧眾同樣面露喜色,唯有高僧佛圖澄仿佛早有預料,面上不動聲色。佛圖澄十分清楚,搞定土地批文只是擴建法華寺的前提,之後還需投入巨額資金購買原材料、招募雇工。以目前法華寺的實力根本無力完成這一項浩大工程,除非得到外地佛教信徒有力支持。

  解決了寺院頭等大事,智遠十分興奮,趁機向衛朔宣講佛法奧妙,試圖引導大司馬信仰佛教。

  “佛雲,世間有緣起、法印、四諦、八正道、十二因緣、因果業報、三界六道、三十七道品、涅盤。”

  “而世間萬物都是由各種因果結合而生;萬物又變化無常,非永恆實在,是緣生緣滅的,一切皆空。有生有死是世間法,在佛祖看來不生不死才是出世間法。”

  “世間一切苦痛即生老病死等八種苦惱,一切又皆虛幻不實、變化無常,不足貪戀。因此,眾生須通過修行來解脫煩惱,達到寂靜快樂的涅磐境界。”

  看著衛朔正津津有味聽自己講法,智遠還以為自己佛法精深感化了大司馬,卻不知衛朔早已神思不屬,魂遊天外。

  此時衛朔已將注意力放在了佛圖澄身上,或者說他對其掌握的‘神通’頗為好奇。

  歷史上佛圖澄就是靠著絕妙神通征服了石勒、石虎後趙兩代帝王,終其一生都將其當作世外高人供奉起來,重視程度絕不亞于智計無雙的張賓。

  據說當初佛圖澄首次拜見石勒時,石勒對所謂的佛法根本不屑一顧,剛一見面就問:“你的佛法究竟有何靈驗?”

  而佛圖澄深知石勒並不懂佛法,就決定展示神通讓他信服,說:“佛法雖然深奧,但也可在這裡稍微演示一下,讓你相信。”

  說著佛圖澄要了一個瓦缽,盛滿水,燒起香,然後拿起侍兵身上的利刃,往自己的胸膛一刺,挖出一顆血紅的心,並且對那缽清水念念有詞。說也奇怪,那盆平靜無痕的清水突然長出一朵潔白的蓮花,鮮豔奪目,頓時馨香盈室。

  佛圖澄大師面不改色地把“噗!噗!”跳動的心拿給石勒說:“我的心就像這朵淨蓮一樣的高潔無染!”

  見此大‘神通’石勒等人大驚失色,立即拜服。

  雖然衛朔並不相信所謂當眾挖心之類神通,但不可否認佛圖澄的確是個得道高僧,而且自身肯定也掌握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神通’。

  要不然史書上,也不會多次記載其演示神通的事蹟。

  據說有一次,鮮卑人段末波進攻石勒。段末波兵強馬壯,令石勒非常恐慌,趕緊向佛圖澄請教對策。

  結果佛圖澄若無其事,回答道:“昨日寺裡鈴響,我仔細聽了,是說今天中午時分當捉住段末波。”

  石勒且信且疑,與手下登城瞭望,只見鮮卑軍鋪天蓋地而來。

  石勒大驚失色,對四周心腹抱怨說:“敵軍行進,地動山搖,段末波怎能被擒呢?一定是大師寬慰我罷了。”

  石勒欲派人再問佛圖澄時,突然得知段末波已被抓住。原來城北有一支伏兵,出擊時正遇段末波,便將他擒獲了。

  更神奇的事發生在石勒與劉耀大戰中,當時劉曜親率大軍進攻洛陽。石勒的侄兒石虎守洛陽,而石勒打算親自前去抵抗劉曜,然而內外僚佐都反對,認為這太危險。

  石勒只得又去請教佛圖澄。佛圖澄說:“……軍出定能捉劉曜。”

  石勒這時己深信佛圖澄,於是不聽眾人的勸說,決心親征。

  誰知劉曜貌似強大,哪知才一交戰,他的軍隊就大潰,劉曜的馬沒入水中,果然被活捉了。

  等到智遠講法結束,衛朔突然開口問佛圖澄:“我聞大師曾向羯胡石勒宣講佛法,不知效果如何?”

  智遠等高僧聞言面色一緊,在遼東待了那麼久,眾人皆知大司馬一生最恨胡虜,尤其恨那些與胡虜效力的民族敗類。雖說佛圖澄嚴格說起來不算是大晉人,但其與羯胡高層來往過密卻是不爭的事實,因此眾人皆擔心大司馬會怪罪佛圖澄。

  不料佛圖澄一點兒也不擔驚受怕,十分平靜道:“石世龍崇尚暴力,雖面上十分敬重於貧僧,不過是被貧僧神通懾服罷了,內心實無一絲敬佛禮佛之意。”

  聞言衛朔忍不住自嘲道:“如此說來某也與佛無緣!因為我與石勒一樣同樣崇尚以暴制暴,以殺止殺!”

  “非也!非也!以貧僧看來,大司馬是以金剛降魔之手段,拯救了千萬百姓,又給了他們幸福安寧之生活,因此大司馬是個有大慧根以及慈悲心之人。”

  “哈哈哈,大師果然與眾不同!”

  對於佛圖澄試圖將自己拉入佛家,衛朔並未反感。而且在他看來,佛圖澄雖然侍奉過羯胡,並借助羯胡力量大肆擴張佛教。但這都是作為一個佛教大師應該做的,而且不管怎麼說,佛圖澄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晉民,在中原有不少晉民有賴佛圖澄求情而免遭羯胡屠殺。

  “大師在中原備受尊崇,為何千里迢迢來我遼東呢?”

  “佛家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今遼東佛法不昌,貧僧身為佛門弟子,有義務與責任弘揚佛法。故而貧僧才接受智遠大師邀請,到遼東宣講佛法。”

  “大師志向遠大,在下深感欽佩,不知某有什麼可幫忙的?”

  出於對高僧的尊重,又或者某些政策上的需要,衛朔願意在給予佛教一定方便。其他僧眾看到衛朔如此看重佛圖澄,不禁喜出望外,眼巴巴看著對方,希望佛圖澄借機向大司馬求助,以改變佛教地位。

  誰料面對衛朔好意,佛圖澄竟十分乾脆的拒絕道:“貧僧多謝大司馬好意,然一切皆有緣法,佛法能否在遼東昌盛,關鍵還得靠自身努力。”

  衛朔十分意外道:“咦?大師好想一點兒也不為佛教在遼東的未來擔憂?”

  佛圖澄依然面無表情道:“因為貧僧深知大司馬雖無扶持佛家之意,同時亦無滅佛、禁佛之心,既如此貧僧又有何可擔心的?若是日後機緣來了,自有佛法重新弘揚天下的一日。”

  “大師睿智!”衛朔不由開口贊道,他的確沒有滅佛之心,甚至在闡教氣候已成的今天已有了對佛教鬆綁的心思。他今日到法華寺拜訪諸位高僧,其實就是在向外界釋放某種信號。

  這一刻在場眾人無不對佛圖澄深感欽佩,果然不愧是大德高僧。

  隨後衛朔在法華寺內待了大約一個時辰,大部分時間裡都是跟佛圖澄交流,在場聆聽的眾人皆受益匪淺。直到天擦黑時,衛朔才帶著眾人離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1

第503章 過年

  “唉!今後佛事要艱難了!”

  法華寺一眾高僧剛剛送走大司馬,尚未來得及慶祝一番,就被佛圖澄一句感歎嚇壞了。

  住持智遠大師忍不住反駁道:“不至於吧!我看剛剛大司馬與大師聊得很投機啊?而且大司馬也明確表示不會公開滅佛、禁佛!”

  佛圖澄搖搖頭解釋道:“在遼東原本就是闡教一家獨大,滅不滅佛又有什麼關係?我等無有官府支持,再怎麼發展又怎能趕得上闡教呢?”

  “既如此剛剛大師怎麼不趁機向大司馬開口求助呢?”智遠不解道。

  其實這才是佛圖澄的高明之處,因為他知道即便他開口向衛朔求助,大司馬也不可能真給予佛教什麼有力支援。既然如此還不如留一份想火情在大司馬那裡,說不得日後大司馬看在這份香火情上,會看顧佛教一二。

  ……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又到了年底。裴穎兒攜一雙兒女南下歸寧,讓今年江左裴府顯得格外熱鬧。裴氏夫婦為了招待好女兒、外孫、外孫女,恨不得把府內最好的東西全用在裴穎兒母子三人身上。

  除夕之夜,裴夫人特意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家宴,準備好好犒勞一下女兒。而裴盾更是連朝廷宴席都給推辭掉,就只為了陪家人吃一頓晚了數年的團圓飯。

  裴穎兒舉著酒杯語氣哽咽道:“父親、母親請恕孩兒當年不孝,竟狠心拋下二老北上遼東。這麼多年來一直未曾在二老膝下盡孝,直到今日才與二老團圓。”

  “唉!要怪只能怪老夫當年利慾薰心,竟欲拿穎兒幸福做進身之資!”裴盾滿臉自責。

  “這事怎能怪父親呢?說起來您也是為了我們裴家考慮,要怪只怪當年女兒年幼無法體會父親苦心。”

  而今事情過去了多年,裴穎兒心中對父母早沒了怨恨,反而因不能盡孝膝下而感到愧疚。

  “說起來也多虧穎兒膽大逃婚,不然真要嫁給了王應,到今天不但不會給裴家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會給裴家帶來滔天大禍。”

  對於王敦欲行不軌,江左不少人都有察覺,即便裴盾也不例外,別看其手中無實權,但他與各大世家聯繫密切,消息依然靈通。

  “就是,穎兒若是不逃婚,哪有今日這般好處?”裴夫人在一旁附和著父女二人。

  “好了,不說過去的事了,今後我們一家要好好生活下去!接下來先讓崢兒、娥兒給父親、母親大人拜年吧!兩個小傢伙早等不及了!”

  裴穎兒邊說邊招呼著兒女們上前,只見衛崢、衛娥兩個孩子恭恭敬敬地給裴氏夫婦磕了三個頭,然後奶聲奶氣地說道:“外祖、外祖母過年好!”

  “好!好!”裴氏夫婦連忙起身將兩個粉嫩玉琢的小童攬到懷裡。

  “只要看到這兩個小人兒,我渾身上下都滿是勁頭。”裴夫人滿臉慈愛地說。

  聞言連裴盾亦是心有同感,自打裴穎兒帶著兒女進門,他每天醒來想得第一件事就是陪外孫玩耍。古代人講究的是抱孫不抱子,長輩一向愛在子侄輩保持威嚴,只能將滿腔愛意全都放在孫子身上。

  裴盾眼下最愛的就是天倫之樂,看到外孫、外孫女在跟前嬉戲,周身洋溢著喜悅之情。

  “外祖母您吃魚肉,祝您長命百歲!”衛崢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魚肉放到裴夫人碗中。

  “好好好!外祖母吃,崢兒真真是外祖母的寶貝心肝兒。”

  裴夫人非常高興地接過衛崢夾地魚肉,然後又一把攬過對方狠狠親了一口。旁邊的衛娥看到哥哥受到外祖母誇獎,頓時急了,她也忙高高舉起小手,表示要給外祖母夾菜。

  頓時惹得裴夫人忙轉身又去安慰小衛娥,得到外祖母誇獎,衛娥一揚小腦袋,滿臉得意地看向哥哥衛崢,那樣子仿佛再說:哼!我也得到外祖母誇獎了!

  如此可愛的樣子惹得眾人一陣大笑不已。裴夫人一邊吃東西,一邊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

  一家五口說了一會兒閒話,將兩個孩子交給裴夫人看顧,裴盾想起明日的宴席,他又忍不住問女兒:“穎兒,聽說鄭夫人邀請你明日到宮內赴宴?”

  裴穎兒知道裴盾在擔心什麼,忙出言安慰道:“父親莫擔心,此次是鄭夫人代表皇室設宴款待我,不會有什麼危險。再者又不是女兒我一人赴宴,聽說眾多豪門夫人都接到了邀請。”

  裴盾聞言唏噓道:“唉,老夫力薄怕是幫不上穎兒什麼,只是穎兒需謹記一點,到了皇宮內一定要多長個心眼,那些皇宮中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小心不要著了外人算計。”

  “女兒謹記父親教誨!只是不知這位鄭夫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女兒怎麼沒聽說過她?”

  “穎兒不瞭解鄭夫人倒也不稀奇,她嫁給天子時你已到了遼東。鄭夫人出身豪門世家滎陽鄭氏,自小父母雙亡,姐妹四人,她排行最大。鄭阿春先嫁給渤海人田氏,生下一個男孩。田氏死後,鄭阿春投奔舅舅濮陽人吳氏。”

  “啊?這不就是說鄭夫人是個寡婦?”

  裴穎兒倒不是歧視寡婦再嫁,其實早在漢魏晉時期,無論庶民還是世家均存在寡婦再嫁現象。只是做了寡婦還能嫁給皇帝,這就不簡單了。

  “穎兒切莫因對方曾是個寡婦就小瞧對方,當年先元敬皇后虞孟母去世,天子原打算納鄭阿春舅舅吳氏的女兒作夫人。誰知天子最終卻看上了陪吳氏女兒一起游後園的鄭阿春,遂納鄭阿春為夫人,對她很是寵愛。”

  “鄭阿春雖然只是夫人,但天子令太子司馬紹、東海王司馬沖、武陵王司馬晞都按母親之禮事奉她。甚至為了討鄭阿春歡心,天子親自做媒讓自己的心腹劉隗的兒子娶了鄭阿春妹妹為妻。”

  “如此說來這個鄭夫人倒也不簡單啊!”裴穎兒若有所思。

  “眼下天子急需借助遼東來壓制王敦,故即便鄭夫人再不簡單也不敢拿穎兒怎樣。”

  “父親,眼下江東局勢不穩,過年之後不如您二老隨我一同返回遼東吧!”

  裴穎兒非常擔心父母安危,來之前她從衛朔那裡可沒少打聽江東局勢,知道眼下王敦正密謀叛亂,不知什麼時候建鄴就會陷入一片戰火當中。

  “放心吧,那王敦只是不滿天子所作所為,不可能將矛頭對準我等世家。即便王敦打破了建鄴,也不可能拿我等世家如何!”

  裴盾並不太擔心自身安全,王敦不是衛朔,他出身世家即便他要改朝換代也需要拉攏各大世家為其所用。就如同當年司馬氏代曹魏一樣,除了部分曹魏宗室遭殃以外,大部分世家根本毫髮無損。

  “哎呀,即便王敦沒有傷人之意,可他手下那群驕兵悍將呢?到時一旦打起來,王敦哪裡還顧得上咱們家?更別說裴家與王家還有仇怨,誰能保證王氏不會借機報復?”

  雖然裴盾再三保證,但裴穎兒依舊不太放心。作為衛朔的岳家,難保王敦不會起什麼歹意。臨來之前,衛朔曾再三叮嚀過裴穎兒,若是機會合適就將岳父一家遷到遼東。對此,裴穎兒是深以為然。

  “這……要不等過完年再說?”說實話裴盾在江東住慣了,一時半會兒還真不想挪地方。

  裴家這場除夕家宴一直吃到很晚才結束,其實大家都沒怎麼吃東西,反而聚在一起說起了家常。一直到兩個小人兒困了,眾人才撤去宴席去休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22:31

第504章 夫人外交

  青磚鋪就的禦街寬逾兩丈,由於天子、後妃都要在宮中賜宴,大批文武百官、貴婦名媛紛紛坐上馬車、牛車前往赴宴。

  裴穎兒坐在馬車上,在遼東侍衛的保護下緩緩駛向皇宮。當裴穎兒來到宮門口時,附近已經停了不少馬車。

  此次她的江東之行,並非一次簡簡單單的回娘家,而是肩負著不一般的特殊使命。用衛朔的話,這是所謂的夫人外交。原本清河公主是最合適的人選,不巧的是公主已懷身孕,根本無法遠行。

  當裴穎兒下了馬車跟著前來迎接的宮女往後宮走時,正巧又來了一輛馬車,她不由停頓了下來,然後抬頭看向來人。

  卻見車簾一動,走出一對母女,那年長的貴婦倒沒什麼出奇的,反而那個十五六的少女顯得英氣勃勃,吸引了裴穎兒的注意。

  雖只看了那個少女一面,但卻讓裴穎兒不由自主想起了遼東赫赫有名的巾幗英雄——裴穎兒,兩人身上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咦?請問那是誰?”既然來了興致,裴穎兒忍不住問前面引路的宮女。

  很顯然那個宮女知道裴穎兒的身份,見其動問,忙小心翼翼道:“回夫人,那是尚書左僕射荀大人的夫人與女兒!”

  “哦,原來她就是荀灌娘?”

  聞言裴穎兒心中一動,對於荀灌娘她並不陌生,自家夫君曾經不止一次對她感歎,說天下共有三位巾幗女豪傑。

  除了已在遼東揚名立萬的邵玉娘外,剩餘兩人其中一個是南夷校尉、寧州刺史李毅之女李秀,李秀在其父李毅死後,鎮撫寧州,多次身先士卒,擊敗蠻夷叛軍,保護寧州安全。

  另一個就是眼前的這位荀灌娘,她從小就與其他女孩兒不同,非常喜歡打拳踢腿,舞槍弄劍,到了十三歲,練就了一身武藝,刀槍劍戟,騎馬射箭樣樣嫺熟。

  就在兩年前,當時她父親荀崧還是鎮守在宛城,一次被叛軍包圍,是荀灌娘突出重圍找來援軍,擊退了叛軍,並拯救了父親性命。

  去年司馬睿登基,荀崧從地方被調往朝堂任尚書左僕射,與刁協負責共定禮儀制度,深受天子重用。

  “前面的是不是大司馬夫人?”

  就在裴穎兒想著該如何與荀夫人母女搭訕時,沒想到荀灌娘竟主動開口相問,裴穎兒聞言轉身笑吟吟看著荀夫人母女。

  荀夫人看起來有些局促,拉著荀灌娘的手來到裴穎兒面前,小心賠不是道:“不好意思大司馬夫人,是小女莽撞了。”

  雖然潁川荀氏與河東裴氏都是頂級世家,但荀崧顯然無法與名震天下的大司馬衛朔相提並論,荀夫人生怕女兒惹惱了裴穎兒給丈夫帶來禍患。

  然而出乎荀夫人預料的是,裴穎兒似乎對女兒荀灌娘很寬容,不但沒有對女兒的無禮有一絲怪罪,甚至還頗有興趣地跟女兒聊了起來。

  “衛夫人,聽說遼東允許女子當將軍?”

  “沒錯!如今名傳天下的邵玉娘將軍就是女兒身!”

  “就是逼退石虎、解救劉公、封狼居胥的邵將軍麼?”

  一提起邵玉娘荀灌娘忍不住面露崇敬之色,自從得知邵玉娘之名,她總是忍不住搜集與之相關的訊息。尤其當邵玉娘封狼居胥傳至建鄴時,荀灌娘更是忍不住想要親往遼東見見為天下女子典範的邵玉娘。

  “就是那位邵將軍,今年上半年邵將軍跟隨大司馬遠征塞外,於漠北擊破柔然、敕勒兩部數萬胡虜,並于狼居胥山完成祭天儀式,成為魏晉以來首位完成此壯舉的大晉將軍!”

  “此生未能追隨邵將軍至漠北,真是一大憾事!”荀灌娘滿臉遺憾不已。

  聞言裴穎兒忍不住出言招攬道:“我聞灌娘喜愛刀槍劍戟,若是方便的話,不妨到遼東一趟,妾身可將你引薦給邵將軍,說不得日後也會成為像邵將軍那樣統帥三軍的女中豪傑!”

  “謝夫人,若是有機會的話,小女子一定到遼東拜訪夫人與邵將軍!”

  荀夫人看著與裴穎兒談笑風生的女兒若有所思,能嫁給荀彧嫡系子孫的女子哪是什麼簡單任務。他夫君荀崧曾多次向她感歎,說潁川荀氏或許會在不久的將來會徹底衰落。

  雖然荀崧並未向荀夫人詳細解說個中緣由,但荀夫人多少也猜到一些,無非荀氏與當今權勢最大的大司馬衛朔扯不上什麼關係。未來一旦遼東統一天下,他們荀家自然無法與跟隨衛朔多年的遼東新晉豪門競爭,衰落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一路上三人各懷心思,很快就來到了鄭夫人舉行宴會的地方,此時宴席上已坐滿貴婦名媛。裴穎兒與荀夫人母女分別後,被宮女引導著來到左首首位位子,在她對面則是中書監王導的妻子曹氏。

  古人有雲:妻憑夫貴!作為當今天下大司馬衛朔的夫人,當裴穎兒進來時,頓時引起一陣騷動,不少人貴婦名媛紛紛以嫉妒、羡慕、淡然等各種眼神注視她。

  面對各式各樣的目光,裴穎兒目不斜視走到自己座位上,抬頭一瞧正好與曹氏打了對眼。

  曹氏名叫曹淑,她可不是什麼善茬兒,作為王導的老婆,醋勁特大,因此對王導檢查很嚴。禁止王導身邊有任何婢女,即使男僕,曹淑也要仔細瞅瞅。如果長得俊美,曹氏也會發火,痛駡王導,然後把這些美男辭退。

  但物極必反,王導只好在外面偷偷包養小妾,如此生了不少兒女。有一次,曹淑外出,遠遠地看到幾個小孩騎著羊,長得特別好看,其實這幾個就是王導的兒女。

  曹氏一時好奇,就讓身邊的婢女去問問是誰家的孩子,真是太可愛了。這一問不打緊,一下子把王導包養小妾的事給敗露了。

  曹淑一聽,真是五雷轟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帶著二十多個婢女駕車,人人帶著菜刀,出門去找那些小妾。

  王導得到消息後大驚失色,趕緊出門駕牛車去追。嫌牛跑得太慢了,他左手抓住車上的欄杆,右手拿著拂塵幫助車夫打牛。一路飛馳,總算比曹淑先到了別墅,把小妾們安全轉移。

  在裴穎兒打量曹氏的時候,曹氏亦在上下觀察裴穎兒。曹氏很清楚王氏與大司馬之間的齷齪,未來大司馬一旦得勢,他們王家必然沒有好下場。不過,曹氏倒也不太擔心自家,畢竟大司馬與王氏的矛盾主要集中在王敦身上,與王導反倒沒什麼大的衝突。

  “夫人駕到!”

  隨著內侍一陣高叫,原本喧嘩的大殿瞬間安靜下來,只見雍雍華貴的鄭阿春在宮女的簇擁下,婀娜多姿走了過來。大殿內所有貴婦名媛紛紛跪倒在地,迎接鄭夫人到來。

  “諸位請起!”鄭阿春滿面笑容走到正中主位上,看了一眼左右兩邊的曹氏與裴穎兒。

  “今日乃新年第一日,本宮在宮中略備酒水,感謝諸位夫人、小娘子前來赴宴。”

  “娘娘客氣了,能來宮中赴宴,臣妾等深感榮幸。”

  “哈哈哈,今日宴席主要目的是讓大家放鬆,因此我等只談家常,不涉其他!”

  “謹遵娘娘旨意!”

  宴席很快就開始,裴穎兒施展起自己長袖善舞的本事,與鄭夫人談笑風生,仿佛多年的好朋友似的。這一幕落到不少人有心人眼中,就連對面的曹氏亦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不少人都在心中忍不住嘀咕,難道遼東與皇室真的達成了秘密協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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