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回到山溝去種田 作者:二子從周 (全書完)

 
V123210 2018-3-16 19:56:3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9 899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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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回到山溝去種田

【作者概要】:二子從周,男 / 四川省 - 成都市,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3D魔幻城市逼死導航狗!只有回家去種田!種樹,養魚,遛狗,培蘭,下河,跑山……在山溝裡也能玩出多彩的人生!歡迎喜歡本書的朋友加群討論:658021624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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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0:47
    第一章別了渝州

    「老天爺!你是不是要這樣玩我!」

    把車停在三D魔幻城市大渝州的濱江大道邊,看著導航上不停閃爍的左轉提示,再看看左邊車窗外的滔滔江水,李君閣在車內大聲怒吼:「媽蛋這破渝州,二維的導航根本沒用!這是要大爺開江裡去嗎?!」

    作為一個從鄉村裡走出來的大學生,李君閣最初還是非常得瑟的。

    雖然他不是村裡第一位考上大學的,但是上一位大學生,畢業於民國時期的南京教育學院的四爺爺,畢竟都已經快百歲了,所以自己好歹算是新中國成立後李家溝第一個文曲星。

    然而進入大城市後,他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一個大問題:當年在老家每天穿十多里山林子去鎮上上課從不迷路的他,在城市中居然是一個路痴!

    從最開始在校園裡拿著飯盒找不到食堂,到畢業後只敢在單位附近三百米內租房,他的路痴行為在同學和同事間一直小有名氣。

    雖然在園林設計專業方面師從大牛,畢業後也拿了幾個小的設計獎項,但是大家看他始終帶著異樣的目光。

    不管是出於善意的玩笑還是惡意的揶揄,他有了自己的外號「李菜鴿」。

    菜鴿是一種肥肥蠢蠢的鴿子,主要任務就是改善城鄉居民的膳食結構,放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養在籠子裡,完全沒有自家祖宗那套笑傲千里的本事。

    在一天晚上去單位自發加班時撞破老闆跟年輕美貌小秘書的浪漫情事之後,他被老闆從設計部轉到了業務部,這個問題就變得致命了。

    渝州的交通充滿了魔幻色彩,城市輕軌在同一高度穿行,卻時而在數十米的高空,時而在平地,時而在長長的隧道里,有時候甚至還從居民樓的樓體中對穿而過。

    其它城市汽車導航和步行導航除了速度差不了多少,這裡卻不行,導航有時會把你到一個通往坡上的長達幾百米的電梯,或者一條過江的索道上。

    有時明明是一幢大樓,一樓進去十一樓出來,電梯門一開面前又是一條車水馬龍的大街。

    或者從大門進入一幢建築,按下五樓,結果發現電梯往下走了幾層。

    這就為難死導航了,有時候李君閣行駛在一條路上,導航卻認為他在頭頂上方百米的另一條路上。

    再加上新開通還沒有納入導航的幾個讓人眼花繚亂的高架橋,李君閣就真的哭瞎了。

    一個月下來,五次拜訪客戶,三次錯過了路口,最厲害的一次因為上錯高架橋,直接來了個渝州一日遊,等到達客戶所在公司已經晚上九點了。

    回去就被老闆罵了個狗血淋頭:「李君閣!你腦袋被車撞過吧!你爸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就是叫你跑大城市裡來丟人的?!告訴你公司不養廢材,不行就自己捲鋪蓋滾蛋!」

    一般情況下,拜訪客戶都是雙人出行,老闆故意給他穿小鞋,每次都安排他單獨去。

    下了車,走到江邊,李君閣點燃一支香菸,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狠狠地噴出來,彷彿要吐出心中鬱結已久的悶氣。

    望著滾滾的江水,他終於下了決心,「大爺不跟這裡湊合了!大爺辭職回家休息半年!出來還是一條好漢!」

    第二天十點過,李君閣施施然走進公司,跟他關係一直不錯的人力資源部主管謝芳見到他趕緊把他拉進辦公室:「哎喲你咋現在才來!馬大漢聽說你昨天又跟客戶失約了火冒三丈,找了一圈沒見到你,說今天一定要給你好看,你趕緊去設計部貓著,等他消氣了再去跟他解釋吧!」

    李君閣微微一笑,覺得這些同事還是很關心自己的,於是說道:「沒事,我也看淡了,馬哥這是要攆我走,我一個搞設計的,走出兩條街就找不到回來的路,喊我去跑業務,還不讓帶個妹兒一起,不是扯嘛,我還是自己自覺算了,今天過後,你可能就看不著我了。」

    謝芳一聽大急,渝州妹兒的個性表露出來了,「鴿子,你是真的假的啊?我跟你說現在找個工作可不容易,渝州生活又這麼貴!幾個月找不到工作把自己弄得一身光,到時候上不上不下的課怎麼弄!」

    眼珠一轉又低聲說:「要不你先將就著,等找到新公司再跟馬大漢扯豁?」

    李君閣就算再鬱悶也撲哧一聲笑了, 「哎我說謝妹兒,你好歹是馬大漢的人事主管喲,你這簡直是給他挖坑啊!哈哈!」

    按理李君閣該管人家叫姐的,不過大家廝混熟了,也就少了很多顧忌,這樣喊謝芳心裡還美滋滋 。

    謝芳嘴一撇,「我不曉得你們兩個咋個回事,但是他這麼針對你就是不地道,我看不過眼!」

    李君閣連忙說:「好了好了,我們能有啥事,正好我也想休息休息,回老家洗幾天肺,吐吐霧霾。」順手拿出一個信封,「來,我的辭職信,給你正好,我懶得再看到他。」

    謝芳接過來打開看了看,想了一下說:「看來你是受夠了,好吧,這事交給我!你在我這裡先坐一會兒。」說完拉開門走了出去。

    李君閣倒了杯水慢慢喝著,過了一會,門又重新打開,謝芳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男子,正是設計部主管馮崇飛。

    李君閣趕緊站起來跟馮崇飛打招呼,馮崇飛拍了拍李君閣的肩膀說:「聽說你要走,哎,當初我真該多堅持一下把你留在設計部的,格老子的,硬是遭老馬套路了。」

    謝芳在旁邊說:「他做事不地道,就不怪老娘手狠!我給你多要下來三個月的工資,一共半年的,好歹有八萬多,夠你撐一陣了。」

    李君閣連忙道謝說:「馮哥,謝妹兒,感謝你們這幾年對我的照顧,多的話我也不說了,今晚我請大家吃個飯,也算一場緣分。」

    馮崇飛眉眼一豎, 「說啥子!就跟不再見一樣的,今晚大家就是跟平常一樣,喝酒擼串,就是給你踐個行而已!出了這個門,大家還是兄弟!」

    當天晚上,李君閣在渝州小辣子串串店跟公司一幫兄弟姐妹碰頭,有設計部跟人管部的老同事,也有業務部的新同事,一幫子人燙著串串,喝著啤酒,跟往常一樣,天南海北一通胡扯。

    設計部的王文強是個瘦猴,帶著厚厚鏡片的近視眼鏡,火鍋熱氣一騰起來在鏡片上結出一層霧氣,他也不取眼鏡,用食指放在鼻子上,像汽車雨刷一樣左右一刷,宅男本色淋漓盡致。

    王文強端起一杯啤酒,看著李君閣說:「鴿子哥,進公司後還是你把我帶出來的,算我半個師傅,我怎麼著也得敬你一個!」

    李君閣趕緊把杯子端起來跟瘦猴走了一個,然後說:「兄弟,不說那麼多,你我的性格,還是在設計部呆著合適,不過哥哥我這半年在業務部可沒白混,你看我去臥了半年底,給你們這幫宅男牽上線了。」

    接著看著馮崇飛和業務部主管葉小芹笑嘻嘻的道:「馮哥,葉姐,今後這任務交給你們了,這樣的聚會,一定要多搞幾次,搞著搞著,我大設計部的哥們就可以脫單了。」

    葉小芹是個美艷少婦,有著渝州妹兒白嫩的皮膚和火辣的身材,披著亞麻色的大波浪捲發,眼波一轉,那少婦風情令設計部一幫宅男神魂顛倒,見李君閣開始嬉皮笑臉,也笑嘻嘻的說:「鴿子弟弟原來是馮哥派來的臥底啊,這半年是不是把我業務部的情況都 清楚了啊?」

    業務部的女生都是放得開的主,小妹子們頓時嘰嘰喳喳的不依,逮著李君閣要灌酒,鬧著說李君閣平時就愛斜著眼睛瞟自己,不是老實人,大家鬧成一團。

    李君閣連忙求饒:「打住!打住!我大設計部的哥們兒都是呆萌菜鳥,經不起你們這陣仗,別當真誤會我出了設計部就變色狼那就不好了!」

    姑娘們又開始給設計部的哥們兒們撐腰,說滿設計部就他壞,人家馮哥手下的隊伍純潔得很。

    反觀設計部一棒子哥們,一個個面紅耳赤,反倒放不開,在那裡偷偷瞅姑娘們,一個個一臉猥瑣。

    馮崇飛實在看不過眼了,端起酒杯說道:「鴿子是個好的,臨走都不忘給兄弟們牽線,今後業務部的妹妹們有啥活,我設計部累死累活也得辦了,兄弟們都不大會說話,大家把杯子端起來,我們一起先敬業務部的妹妹們一杯,之後你們抓住機會自行勾兌。」

    人管部的謝芳也開始找存在感:「這事兒不用向組織匯報。」

    又是一通笑鬧,酒過三巡,業務部的妹子們開始挑逗設計部的宅男們,看他們的窘樣,也不知道是真害羞還是假害羞,反正大家都覺得很開心。

    有幾個妹子在社會上混了這麼久,油頭花色的見得多了,還真覺得宅男們單純害羞的樣子看得過眼,雖然一個個衣著發現都透著一個「宅」字,但是都自信自己可以調教出來,於是有心的已經在慢慢物色了。

    加上馮崇飛跟葉小芹推波助瀾,李君閣在中間插科打諢,氣氛更是融洽。

    接下來大家忙著加微信,加QQ,李君閣幾個部門都混過,聯繫方式都有,所以就沒他什麼事,在一邊拍著肚皮嘆道:「哎,你們都開心了,我卻要回老家了。渝州的么妹兒啊,我是沒這福氣了。」

    業務部新來的小妹子齊菲菲是個小圓臉,還有點不習慣這種氛圍,只在旁邊笑瞇瞇的看著一幫人鬧騰,聽見李君閣這話就好奇的問:「鴿子哥,你老家在哪裡啊?」

    李君閣哈哈一笑,「我的老家啊,在傳說中的二川夾一山,雞鳴三省外加一直轄市,蜀都省蠻州市夾川縣盤鰲鄉李家溝村是也!」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0:48
    第二章豆花飯

    乘坐渝州市到蠻州市的江輪,沿長江一路而上,李君閣坐在江輪二層甲板上,叫來服務員泡上一杯三花,也就是蜀都省老百姓常喝的三級茉莉花茶,吹著江風,欣賞兩岸竹林溪流,江灘怪石,中途停靠時看著碼頭人來人往,挑魚買蝦,覺得特別親切有趣。

    一路走走停停,江輪終於在夾川停靠,李君閣拎著自己的小行李包下船。

    沿著石階向上,出了碼頭,出現在李君閣面前的景像有點讓他發懵。

    這幾年夾川縣變化極大,沿江修建了濱江大道。

    現在江水水位很低,露出了巨大的江灘。

    大道對面,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格擋了視線,走了幾步,兩條雙向六車道的大路交錯成一個十字路口,道路兩邊都是店舖商家,熱鬧非凡。

    「我的個去,難道哥們的菜鴿子小名還得帶回老家來?」李君閣努力將眼前的景象跟記憶中的夾川老街對照回憶了半天,愣是匹配不上,沒辦法了,只得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餵!八婆,啥,我回來了,我在哪?我也不知道在哪,剛出碼頭,往前走了幾百米的十字路口那裡,噢,好,我就在這裡等你唄。」

    收起手機,在路邊站了一會,一輛灰色的奔騰B50就停在他身邊,從車上跳下一個傢伙,濃眉大眼,梳著顯老的大背頭,啫喱水把頭髮漿得八風不動,穿著白襯衫,黑西褲,一雙黑皮鞋擦得鋥亮。

    來人直奔李君閣,一把抱住,激動地大嚷道:「李二皮!你龜兒總算想起回來了!老子這都多少年沒見了你了!」

    李君閣也挺激動,把來人的後背拍得啪啪響,「王八婆!混得不錯啊,整得人模狗樣的,你這頭型,蒼蠅站上去都打滑!車也開上了,單位給配的吧?挺好挺好。」

    王八婆大眼一瞪,「滾!不准再叫我這個小名,老子現在是政府機關大公務員曉得不,要注意影響!叫我王從軍!還有你家單位用這破車?這是老子的私車,現在抓公車私用可嚴了!」

    李君閣嬉皮笑臉:「哎喲我的大主任,以為穿上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趕緊帶大爺去吃飯,船上灌了一肚皮三花,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我們邊吃邊聊,你買單。」

    王從軍家族在夾川縣小有影響力,這娃在高中時與考入縣中學的李君閣同班,算是李君閣在班上幾個鐵桿之一。

    那時基本上在校期間,李君閣就住在王從軍家裡,放假期間,王從軍就住在李君閣家裡。

    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這傢伙大學畢業後家裡將他弄進了政府機關,現在已經是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了,算是班裡混得比較好的同學之一。

    王從軍哈哈一笑,道:「買單今天還輪不到我,剛剛給豬兒蟲打了電話,他說在吃飯那地兒碰頭,叫我帶你過去,有他這土豪在,我們敞開吃。 」

    李君閣拉開車門,一邊往車裡鑽一邊說道:「六合豆花飯,吃撐死也花不掉他幾個,這頓不能算,快走快走,一說起我口水長流。」

    六合豆花飯是夾川特色,淵源還是來自舊時鹽道的船幫和馬幫。

    在夾川接到鹽都自流井貢井出來的井鹽,船幫下渝州,馬幫入黔南,所以六合豆花飯還留有速食,管飽,經餓,味美等船馬伕子們最喜歡的特點。回鄉的夾川人第一頓飯必定是這個。

    很快,車停在一個飯館門口,飯館不大,但是吃飯的客人不少,門口上掛著一個小木招牌,上書「六合耀春」四個行楷小字。

    所謂「六合耀春」也有個名堂,即一碗豆花,一碟蘸水,一碗窖水也就是煮豆花的水,一碗飯,一碟小泡菜,一小壺酒,老講究就這六樣,合稱「六合耀春」。當然隨著居民膳食結構的變化,也開始引進肉食,主要分成「大蒸籠」和「小蒸籠」。

    「大蒸籠」是指的一碟一碟的蒸菜,放直徑一米多的大蒸籠裡蒸著,一般兩個大蒸籠累在一起,能放七八十碟蒸菜,碟子不大,直徑十公分的樣子,主要是甜燒白和鹹燒白兩樣,每個碟子不多不少八片肉,剛夠一個人吃。

    「小蒸籠」又叫「鮓籠籠兒」,其實就是小小一籠一籠的粉蒸肉。

    大鍋上倒扣著一個木盆,木盆上打著幾個汽孔,每個汽孔上都摞著一摞小小的蒸籠,蒸籠只有小碗大小,每個氣孔上的蒸籠裡對應的菜品各有區別,一般有粉蒸肥腸,粉蒸排骨,粉蒸牛肉,粉蒸羊肉幾個品種,食客可以按自己口味挑選。

    小蒸籠還有個特色是小二哥的手法。

    每摞蒸籠得隨時控制火候,控制方法就是小二哥一會將上層的籠籠兒調到下層,一會將中層的籠籠兒調到上層,全憑記憶跟時點控制,保證每一籠「鮓籠籠」都口感剛剛好,不溏不干。

    小二哥的動作乾脆利落,如行雲流水,讓食客歎為觀止。

    「六合耀春」小店生意火爆,乾脆在街邊也支上了一張張小木桌,一個胖子霸著一張小桌子,見到李君閣王從軍兩人下車,趕緊起身迎了過來。

    「哈哈哈,豬兒蟲,你娃怎麼又胖了一圈?現在真是名符其實了。」李君閣一見來人,立刻笑開了花。

    豬兒蟲大名叫朱朝安,也是李君閣同學,家裡開著一個建築公司,他畢業後就在家裡的公司裡幹,現在也算夾川縣小名人了。

    李君閣在渝州時接待過他幾次,給他引薦過幾個搞設計的同行,偶爾幫忙審審圖紙,設計下小區花園什麼的,也沒談錢,每次就是幾瓶老酒的事,雙方都認為對方可交,畢業後的交情反而比高中時更深了。

    朱朝安苦著臉對李君閣笑道:「哎,每次見到你倆都自卑,這世界都快沒胖子的活路了,你說我跟王八婆都是天天搞接待,他娃就是不長,我卻跟吹氣一樣,氣不氣人!」

    三人沒有入座,而是直接進店,開始調配豆花蘸水。

    這裡也有個講究,夾川六合豆花蘸料非常複雜,醬油是放置香料熬製的,另外還有香蔥末,薑末,蒜末,大頭菜末,乾辣椒,糟辣椒,油酥辣椒,香油,花椒油,生菜油,木漿子油,辣椒油,香菜,萸香菜,五香油,芝麻,花生碎,豬肉臊子,還有雞精,味精,鹽等調味品,糖林林總總的二三十種。

    由於調料繁多,所以可以出來的口味也非常繁複,於是豆花店老闆一般都只打個底碟,就是大家都要用到的幾味調料,其餘的都由食客自己是口味添加。

    也是六合豆花的一大特色。老食客調出的蘸碟齒頰留香,回味悠長,遠不是新食客可比。

    三人都是老夾川,熟門熟路,一邊往自己碟子裡加調料一邊就聊上了,朱朝安說道:「二皮,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啊?你可是有好幾年都沒回來了。 」

    李君閣挑了點萸香菜放到碟子裡,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把渝州的工作辭了,準備好好休息一下,我想起碼半年起吧。」

    王從軍說道:「其實大城市幹著也沒啥勁,老說我們生活節奏慢,其實大城市裡的人每天交通上就得浪費倆小時,我們只是把這兩小時用到了休閒上,所以顯得慢而已,哈哈哈。現在縣裡發展得也不錯,好多外地打工的都回來不出去了。聽說粵省那邊都開始出現民工荒,今年都聯繫縣裡的勞務輸出公司好幾回了,縣裡還是組織不出足夠的人手。」

    朱朝安也說道:「就是就是,哪裡幹不行,不說別的,憑老弟你的能力,如果願意到我公司屈就的話,怎麼著一個副總是跑不掉的。二皮,你考慮下不?」

    李君閣道:「再說唄,我先休息一陣,如果不再出去,說不得就要投靠老哥你啊。」

    三人端著蘸水回到桌邊坐下,老闆已經端上了三碗豆花三碗米飯,米飯是二鍋飯,就是先將大米放鍋裡煮,煮到七八分熟還有一點米芯的時候撈出,放入蒸籠蒸熟,這樣的 飯鬆散芬芳,粒粒分離,配豆花正合適。

    豆花是膽水豆花,就是用「膽粑」,即鹽滷提取食鹽後的殘留物,溶於水作為凝結劑,點入豆漿中凝固而成,這種豆花綿密有韌性,相比石膏豆花,更符合夾川人的口味。

    李君閣夾起一塊豆花,蘸著蘸水放在米飯上,刨了一口進嘴裡,閉著眼睛嚼了一會吞下,睜開眼睛說道:「生菜油,萸香菜,嗯,夢都夢到幾回了,還是老家的味道好啊。」

    是不是老食客,就看飯後的蘸水碟子就知道,老食客是越吃碟子越乾,這樣能保證蘸水從頭到尾濃度都一樣。

    而新食客則是越吃越稀,最後碟子裡全是碎豆花跟窖水,連鹹味兒都沒有了。

    朱朝安飽含同情,煞風景地說道:「看看,看看,大城市都把人折磨成啥樣了,吃個豆花飯都像要吃哭。」

    李君閣一瞪眼,「滾,老子這吃的是鄉情,你娃不懂。」

    王從軍又叫了兩個鮓籠籠兒,一個咸燒白,對李君閣和朱朝安道:「我還要上班,不能喝酒,你倆要不要來點?」

    六合豆花飯源自鹽幫,鹽幫在夾川歇息一腳後,西入滇,南入黔,東下三峽,哪條路都不是好路。

    出發時時日很早,天氣清冷,所以飯時一般會配二兩白酒,一是禦寒,二是壯行,所以此地早豆花配酒也是習俗之一。

    一個人喝稱為「早單碗兒」,兩個人以上就稱為「觔鬥酒」。

    夾川人生活閒適,九十點出來吃早飯也是常事,路邊豆花館裡常能看到老頭們一口豆花,一口酒,一頓早飯能吃到中午,夾川人都不以為怪。

    李君閣說道:「今天還是算了吧,我下午還得坐船回家,喝了酒再搖起來,更暈。」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0:55
    第三章水路

    王從軍和朱朝安對視一眼,王從軍轉頭對李君閣說道:「二皮你還不知道吧?夾川縣的小客船都停運了。」

    李君閣家在碧峰鎮盤鰲鄉李家溝,一聽這地名就知道有山有水。

    李家溝地勢特殊,從縣城開車過去一般只到碧峰鎮。

    碧峰鎮坐落在碧峰山下,山高林密,大部分還是原始森林。

    翻過碧峰山再下山才能到達盤鰲鄉,然後才通往李家溝。

    雖然縣裡咬牙修了村村通,但是那路真是「這裡的山路十八彎」,路不好走不說,還浪費時間,根本沒有運營車輛願意跑。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李家溝外有一條小河叫五溪河。

    五溪河是紅水河的一條支流,而紅水河又在夾川匯入長江,所以以前走水路反而方便快捷。

    不過小河溝裡都是小鐵皮船和烏篷船,擠一擠能坐二三十人,滿載時船沿離水面只有一二十公分,開起來看著是有點危險,但是勝在方便快捷。

    所以李家溝人進出一般都是走水路,那條進出村子的村村通公路更像一個政績工程。

    一聽說小客船停運了,李君閣就不免有點心急,問道:「怎麼回事?」

    王從軍說道:「去年漲水時,玉龍鄉的一艘小客船在渡長江時翻沉了,三十多個菜農,只救上來十幾個,這事情鬧得有點大,所以省裡出來整改方案,要求全縣小客船停航,得提高船隻安全係數,確保安全後才能重新運營。」

    李君閣一聽說道:「我靠,那我得去碧峰鎮翻山,今天不能到家了。」

    王從軍又說道:「別急,我打電話給你問問。」說完起身去路邊撥了個電話。

    一會就回來說道:「妥了,有一趟往盤鰲鄉政府送物資的船下午要走,你搭那船吧。對了,盤鰲鄉還有一個你的熟人,你的老油絞絞兒梁慧麗,正在盤鰲鄉掛職副鄉長呢。」

    油絞絞兒就是麻花,夾川人形容兩個人交情好,就用這個詞招呼。

    梁慧麗是李君閣在盤鰲鄉初中時的同學,不過不是本地人,而是梁慧麗的母親田素華從省城下來支教時一起帶來的。

    兩人一起同學了三年,李君閣學習成績一直很好,是田素華的重點培養對象,回家不便時就住在田素華宿舍裡。

    李家溝氣候宜人,所以暑假梁慧麗一般不回蜀都市,跟著李君閣滿山瘋跑,在李君閣記憶中也是瘋丫頭一個。

    田素華帶完一屆初中就回蜀都市了,梁慧麗也一起回了蜀都市,但是兩人書信一直沒有斷過,後來有手機了也一直保持著聯絡。

    不過李君閣隱約知道梁慧麗的家庭背景有點深,兩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曾經有過的朦朧感覺還是早早化為淡淡的友情,逢年過節還是有簡單的問候。

    梁慧麗下來掛職時曾找人打聽過李君閣的情況,王從軍作為李君閣的鐵桿,當然知道這個事情。

    這倒是給了李君閣一個驚喜,「哈哈哈,好久沒有見過這小瘋丫頭了,我這趟回來還真是巧。」

    王從軍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嫉妒,我不想說這是天意,你就好好表現吧。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就吃到天鵝肉了呢?」說完拍了拍李君閣的肩膀:「我看好你哦!」

    說完又想了一下,說道: 「跟大娘大伯說一下,我這個週末去拜望他們兩老人家。」

    朱朝安也說道:「要不這個週末我跟八婆一道去,我也想你家的老臘肉了。」

    李君閣笑道:「都來都來,家裡啥都沒有,就是好吃的多。」

    吃過飯,王朱二人將李君閣送到碼頭,一起去找船老大。李君閣一看又樂了,船老大不是外人,是自家五表叔石保全。石保全一看到李君閣也大吃一驚,「哎喲,皮娃,你啥時候回來的!這還真是趕巧了!」

    李君閣哈哈一笑道:「今天剛回來,準備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石保全也笑了,說道:「你娃現在搞這一套,你媽知道不?回來不事先打個電話,要是把你媽高興顛了,你爸要拿黃荊棍兒緊你的皮! 」

    李君閣也笑了:「我爸現在整不贏我,敢整我我回家頭天就跑四爺爺那裡去,四爺爺叫他跪祠堂!」

    石保全也打趣道:「哎喲你李家溝兩個文曲星硬是拽!老漢兒捶娃娃,天經地義,你四爺爺也保不住你!」

    告別了朱朝安跟王從軍,李君閣跟石保全有說有笑地上到小鐵皮船上,石保全發動柴油機,小船離開縣城碼頭,沿著紅水河逆流而上。

    紅水河發源於滇南,流經西南三省,全程百分之六十五屬於山區,是全國唯一沒有水污染的河流,因此水質十分優良。

    沿河幾乎村村都建有酒廠,所以又有「美酒河」的稱號。

    目前江水還未開漲,水體尚算清澈,禁漁期剛剛過去,幾艘小烏篷船正在河上下網,岸邊也三五不時能看到垂釣的人們。

    船駛離縣城區域後,兩岸變得蒼翠起來,水邊坡度開始逐漸變陡,一叢叢鳳尾竹彎下腰肢,船隻穿行時幾乎能掃著人的腦袋。

    間或一條山溪潺潺的流入河中,溪石上立著一尾尾白鷺,耐心的等待著路過的遊魚。

    有時會有一尾背部翠綠,肚子棕栗色的翠鳥會掠過水面,尖長的利嘴叼起一條小魚,飛到竹枝上停下來,開始警惕的進餐。

    李君閣側身坐在船邊,右手下垂,指尖沒入水中,一邊感受著冰涼的河水,一邊跟石保全聊起天來:「五表叔,你咋開始拉貨了呢?」

    石保全膚色黑得發亮,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個草帽戴著,面露苦笑說道:「唉,以前村裡都坐我的船趕場,去年翻船那事出了之後,鄉里就不讓我的船拉人了,我這鐵皮船沒有魚艙,又不能用來打漁,我就給村裡二毛的超市拉拉貨什麼的,前段時間梁丫頭下來當鄉長,時不時的讓我給鄉政府拉拉東西,算是補貼一下吧,才開始好點。現在油那麼貴,跑一趟不老少花錢呢,鄉里鄉親的託我從縣城帶東西,我又不好拒絕。隨便收幾個,油錢都不太夠,東拉西扯的,這一年下來,撂了一兩千的饑荒呢!」

    李君閣說道:「其實山裡人家只要東西能搬出來,那就不差錢,主要還是路太難走,這水路再一斷,大家日子就不好過了 山裡的,水裡的,自家又吃不了多少,再運不出來,那就是守著金山窮過了。」

    石保全皺著眉道:「這還是次要的,現在日子都還算過得去,年輕人都在外面打工,不時往家裡匯錢。家裡就是些老人娃娃,東西都在自家地裡,能花銷幾個?關鍵是山路太遠,萬一哪家老人有個急病啥的,那才能急死人。」

    李君閣說道:「年輕人都出去了,現在村裡人還有多少種地的?」

    石保全說道:「現在誰還種地啊,就種點自家的口糧而已,我們村靠山那片梯田,多好的地啊,旱澇報收千多斤一畝的,現在還不是全荒在那裡,草都有一人深了,還別說,野物倒是多了不少,村裡溜個彎都能看得著野兔了。」

    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李君閣拿出一支香菸遞給石保全,自己也點燃一支,然後說道:「這也不是個事啊,李家溝旱路不好走,情況特殊,大家就沒去鄉鎮上反映一下?」

    石保全接過煙卡到耳朵上,拿出自家的旱菸竿點上,說道:「誰說沒反映啊,村長,哦,就是你大伯,回來告訴我,縣裡說了,這事誰說都不好使,必須大船才能拉客,還有這限制那限制的,反正道道很多。」

    李君閣想了想,好像沒什麼辦法,於是把話題轉移到了村子裡的人事上,跟石保全聊得倒是起勁。

    船行出一個小時,前方出現一條支流,河道變小,河水明顯比紅水河更加清澈,這就是五溪河了。

    石保全一扭船舵,小鐵皮船便朝著五溪河駛去。

    五溪河水量也比較充沛,河水綠得就像一塊翡翠。

    兩岸風景比紅水河更好,岸邊除了翠竹森森之外,還不時的出現杜鵑,百合一類的花卉。

    各色花朵分佈在河邊的石隙之中,映照著水面,完全是一幅「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碧如藍」的景象。

    水面上出現了更多的水鳥,有,野鴨,在自在的覓食嬉戲。

    小船經過,野鴨飛了起來,而則潛入水中,又在不遠處的水面上聚集。

    河灘往上,則是一片片的綠油油的稻田,看得李君閣心曠神怡,忍不住拿出手機開始狂拍起來。

    又行了一陣,前方出現一個小小的碼頭,青石堆砌,也不知道有多少年頭了。

    靠近石階的河水清澈見底,能看見青青的水草在水底搖曳,小魚小蝦不時在草間一閃而沒。

    碼頭上方是一個青石鋪就的平台,中間一棵蒼翠的大榕樹,樹幹得五人合抱,榕樹的傘蓋覆蓋了整個碼頭,一部分枝葉甚至伸展到了水面上方。

    環繞大榕樹是一圈條石坐凳,幾個老太太在那裡縫補,身邊的簸籮裡放著針線,鞋墊之類的東西。幾個老頭則在另一頭,正在殺象棋殺得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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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李家溝

    小船靠上碼頭,石保全將繩子往石階旁的木樁上一繞,去鄉政府找人了。

    李君閣也下了船,信步走上碼頭,習慣性的來到小廣場左邊。

    這裡有一口老井,青石板中間開了一個圓口,看進去冷森森的,井邊放著一個長柄木勺,一個粗瓷大碗,那是鄉民放置在這裡,方便過路行人盥洗飲用的,由此也可見此地的民風是多麼淳樸。

    井口兩側還刻著一副楷體對聯,「文章美酒三日醉,心田古井一般清」,也不知是舊時哪位鄉賢所留,字跡已經有一些磨滅了。

    李君閣用長木勺舀了半碗水,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嗯!還是那麼甜!」

    端著粗瓷碗開始打量四周,小廣場周圍的建築都是青磚黑瓦的老房子,門框刷著棗紅大漆,看起來穩重大方。

    半邊牆上開著雕花的窗口,彰顯著以前的主人曾經的輝煌。

    碼頭對面是一條青石板小路,兩側是一些木板瓦房,今天不逢集,路兩側沒有多少行人,只有幾家用門板擺成檯子,上面擺放著一些小商品,多是日用的東西。

    碼頭青石板路的盡頭,是一條水泥路,兩側的建築開始變得現代,多是兩層的紅磚樓房。

    「餵!二皮!」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李君閣轉頭,只見一個漂亮的大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上身是一件淡藕色的衫子,下身一條牛仔七分褲,腳下穿著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姑娘梳著一個馬尾,留海一跳一跳的,長睫毛,大眼睛,翹鼻子,臉型比較圓潤,在那裡看著李君閣笑。

    「哈哈哈,瘋丫頭!」李君閣也樂了,張開雙臂,「來來來,好久不見,哥哥抱一個!」

    「沒正經!」大丫頭給了李君閣兩個漂亮的眼白,「你咋突然想起回來了?」

    「知道你在這裡,我就心急火燎的回來了唄。」李君閣跟大丫頭耍嘴慣了,習慣性的收不住,突然想到人家現在是副鄉長,周圍還有一群老頭老太太斜著眼睛豎著耳朵呢。

    趕緊調整了一下語氣,把自己的經歷又跟丫頭匯報了一遍。然後才問道:「你不在大省會呆著,怎麼想起來這裡鍛鍊了?」

    「我運氣好啊!」丫頭跟撿了寶似的,得意的笑著,「給我們局的名額裡有好幾個地方,大家都不願意來,我一看裡面有盤鰲鄉,這是我的老窩子啊,趕緊就搶下來了。哈哈哈,這麼好的地方啊,不來怎麼行。」

    「那是那是。」李君閣附和道,「風光秀麗,氣候宜人,山裡生的,水里長的,應有盡有,除了路難走點人窮點,沒毛病。」

    「不准看不起自己的家鄉!」大丫頭批評道,「現在情況是困難點,我們不是在想辦法嘛,相信會好起來的!」

    「必須的!什麼人窮路難走之類的話,只能自家人說,這不是顯得咱謙虛嘛。外邊的誰敢這樣說,看我不揍死他!」李君閣也笑著附和。

    兩人又聊了一些小時候的趣事,都非常開心,李君閣對大丫頭道:「這個週末有空沒?來我家玩,還有兩個朋友也要來,一位你也認識,王從軍,還有一個叫朱朝安,也是我同學。」

    「哼,兩個我都認識,豬兒蟲嘛,我們仨烤魚都吃過幾回了。」大丫頭似乎對自己能快速打開人脈有點小得意,拍拍李君閣的肩膀說道:「行,週末我去看望大伯大娘,你負責把吃的準備好,我要吃好的。」說完一吸溜嘴,「哎喲想起你家的好吃的,我都饞了。」

    李君閣癟癟嘴,「你們城裡人吃過啥好吃的,烤個紅薯就夠打發了。」

    丫頭杏眼圓睜,「不行,要有肉!各種肉!不然我找大娘告狀!」

    「好好好,各種肉!」李君閣隨嘴應和著,把大碗塞丫頭手裡,後退兩步,上下來回瞅了幾眼,又壞笑著道:「就怕你吃完又哭著喊著要減肥。」說罷哈哈一笑,趕緊跳上小船。

    船開出了一段,李君閣回頭,還看見丫頭在岸上跟他揮舞拳頭。

    沿著五溪河逆水而上,又行駛了半個小時,前方左手邊又出現了一個小碼頭,也是青石階大榕樹,不過沒有了小廣場,石階直接鋪上山坡。

    榕樹倒是更大,一根粗粗的樹幹直接遮擋了小河上方三分之一的天空。

    這根樹幹明顯比其它的樹幹光滑,那是夏天小娃子們玩水的天然跳板,被爬上爬下得多了,一面變得十分光滑。

    碼頭上還牽著一根鋼索,鋼索凌空橫跨五溪河,劃出一道軟軟的弧線,中點處離水面只有半米,兩端固定在河兩岸的大石頭上。

    碼頭上還停靠著一隻木船,烏蓬和船身兩側都長滿了青苔。船兩頭分別繫著一根二指粗的麻繩,船上還有一個粗木頭棒子,上面開著一道木槽。

    用麻繩把船從對岸拉過來,上船後撿起棒子,將鋼索卡進木槽往後一撥然後鬆開,船隻就會往對岸前進。

    這既是村民們橫渡五溪河的工具,又是鄉里娃子夏天裡最喜歡的玩具。

    一到夏天木船基本都被娃子們佔領了,經常見到一船光屁股娃子在河中間玩耍。

    急等過河的大叔大爺一聲暴喝,然後一船娃子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往水裡跳,才能把船空出來。

    鐵皮船關閉了發動機,開始就著慣性向小碼頭滑行,然後輕輕地靠上了榕樹邊的小碼頭,停在木船的旁邊。

    李君閣跳下船,熟練的將船固定在碼頭邊的木樁上。

    石保全將他的行李背包拋給他接住,自己從船尾拖出一個大竹背簍,將鄉民們託他採買的東西裝上,給村裡開小超市的李二毛打了個電話,讓他自己叫人來搬其他東西。

    然後兩人踏上青石板梯子往村裡走。

    往上走一小段,過了夏季的最高水位線後,石板路每走過幾級台階就是一段平路,平路的兩側就是稻田。

    稻田裡的水稻綠油油的一片,兩人經過時,田邊草叢中的青蛙就撲通撲通的往田裡跳。

    青石路兩側都有一條小水溝,山上的流水從小水溝裡細細的流下來,為梯田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走了七八分鐘的樣子,迎面走來三個人,兩男一女,男的扛著扁擔,扁擔頭上掛著一把麻繩,女的背著一個大背簍。

    正是李二毛跟他爹李思信,還有李二毛的媳婦張光蘋。

    幾人連忙著相互打招呼,李二毛說道:「哎喲二皮回來了!咋都沒聽嬸子說喃?這回回來多耍幾天嘛!晚上來我家喝酒!」

    李君閣李二毛兩人年紀差不多,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二毛讀書不行,初中讀完就沒有繼續。

    不過這娃腦子靈活,在村裡開了一個小超市,主要賣點香菸水瓶洗衣粉之類的小東西。

    然後在自家院壩裡撐起一個涼棚,擺了幾張桌子,算是小茶館,村民們有個聚會聊天的地方,日子還過得去。

    李君閣連忙開始讓煙,抽出幾根塔山,先敬了石保全一根,然後又敬了李思信一根,喊了一聲李三叔,順便也甩了一根給李二毛。

    李家溝人基本都是同宗,往上數幾十代都是一個祖先——同光年間進士慎清公。因此一般都按照族譜裡的排輩稱呼。

    為了區別親疏,自家的長輩都不帶姓,別家的就帶上姓氏,也是約定俗成的鄉俗之一。

    李思信是村裡出了名的老好人,也不知是不是基因突變的關係,生出了李二毛。

    只見他一邊將扁擔從右肩調到左肩,騰出右手接過李君閣遞來的塔山,一邊數落李二毛:「你娃頭一天到黑就曉得耍,那有頭天回來就不落屋的道理!人家君閣是知書的人,頭幾天都要拜會長輩的。你這幾天不准去找他。」

    李二毛還是不敢跟自家老漢兒犟嘴的,只得悻悻地咕噥道:「現在都是新時代了,誰還講究那些個!」

    李君閣連忙笑著說道:「李三叔說得是,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究的。」

    然後又跟背背簍的張光蘋也打了招呼,說道:「你們也趕緊去挑貨吧,別耽誤了工夫。我這次回來時間長,改天再來你們鋪子喝茶。」

    別過三人後,兩人繼續往村子裡走,又走了十多分鐘,地勢又是一變,進入了一個山底小平原,梯田到此消失,直到平原周圍的山體上才重新開始出現。

    道路兩側代之以玉米地,紅薯地,和一些蔬菜地,石板路逐漸變寬,路邊開始出現一些人家,再前行三五百步,道路前方陡然聳立著一座巨大的石頭牌坊。

    牌坊是中華特色的建築文化之一,最早由衡門演變而來,即兩根柱子一道橫樑的建築,一般用來標示各個居民區的入口。

    後來牌坊慢慢演化為一種紀念碑似的建築,有功勛坊,科第坊,忠孝節義坊等名目,具備宣揚禮教,標示家族先人的豐功偉德的作用,同時還兼具地名標識和祭祖的功能。

    李家溝村的牌坊就是這樣一座建築,牌坊雕龍剔鳳,精美非常,還裝飾著瑞草,祥雲等圖案,上面鐫刻著一副對聯:「碧水如練,蒼壁如屏,鐘靈聚三省門第。詩仙在唐,名臣在宋,道德傳百代宗風。」

    上聯道明了本地的地理環境和位置,下聯提示了本地宗族的姓氏,並用李白,李綱,老子三個不同時期的李姓名人來抬高自己,制聯之人也算高手。

    當地人都管這裡叫慎清坊,卻也沒法考證到底是不是李家先祖慎清公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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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到家

    當年慎清公從盤鰲鄉出發,一路科場得意,高中進士,從此入朝為官,盤鰲鄉李家也由此崛起。

    由於盤鰲地處鹽路要津,川鹽到此就算是到了水路盡頭,開始轉由馬幫馱運,因此成為一個大轉運地,商賈輻輳,水陸紛擾。

    慎清公告老回鄉之後,不勝吵擾,於是帶著自己一宗躲進了李家溝村一帶,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

    盤鰲鄉李家也由此分為兩宗,一宗在慎勤公的帶領下繼續在盤鰲鄉當坐地虎,子孫經營碼頭,貨運,門店等各項營生;一宗由慎清公耕讀傳家,子孫走的科場入仕一路。

    根據五溪河流向,慎清公一支被稱為「上河李」,慎勤公一支被稱為「下河李」。

    兩宗在封建時代相互依賴相互奧援,其實是一種共生關係,上河李家得到下河李家的經濟支持,子弟得以專心讀書。下河李家得到上河李家出仕子弟的照拂,在經營上可以得到更多的方便。

    一直到得現代,兩宗關係才漸漸淡薄,除了族譜還是一本之外,其餘時候,最多在趕集時的茶館裡,聽到兩宗老輩人聊天,就到底哪支在族中更具重要性這個問題爭得面紅耳赤時,才能得知兩宗的關係脈絡。

    閒話轉回,過了慎清坊,就算進入了村子的核心區域,小平原中心是白牆青瓦的李家祠堂,祠堂前是一個大打穀場。石保全家就在祠堂附近,兩人在此相互告別。

    李君閣繼續沿著青石大道往前,過了村子,在盡頭穿過幾條土埂,來到一口大池塘邊,池塘有四畝多,在鄉下也算不小了。

    池塘左手邊上有一個粗楠竹捆紮成的矩形框子漂在水面上,一個中年婦女正站在池塘邊,從身邊一個大籮兜裡捧出青草往水裡扔,看樣子正在給水裡的草魚投餵食料,正是李君閣的老娘石素芬。

    石素芬見到有人過來,抬頭一看是李君閣,不由得歡喜,拋下青草,一邊在藍布圍裙上擦手一邊高聲喊:「麼娃!麼娃!你咋回來了?!哎喲你個背時娃兒!都不曉得提前打個電話說一聲!」

    李君閣加快腳步小跑過去,大聲的喊了一聲:「媽!」。然後就牽著老媽的兩手直晃蕩,在那裡傻樂。

    石素芬抽出右手來在李君閣肩上啪的一拍,說道:「你個死娃兒,幾年沒回來了!想死你媽了!」一邊拉著李君閣往家裡走,一邊就摸出手機給丈夫打電話。

    「等下等下,魚還沒餵完。」李君閣卸下背包往旁邊一扔,去籮筐邊開始往魚塘裡扔草料。「喲!草魚長得好大根喲!媽,這塘好久沒清了吧?」

    石素芬一邊撥號等待接通,一邊跟自家娃說話:「還是你上回離家之前清過了,收魚的來看過兩回,才開四元一斤,說什麼路太遠劃不來。我們家的魚塘都是活水,又是吃草料的,跟野生的有啥區別嘛,四塊錢老娘才不得賣!留著給我么兒吃也好!」

    這時電話接通了,石素芬又對著手機喊:「死鬼快回來,么兒回來了!啥叫突然,么兒回來你還不高興嗦!趕緊給我從茶館滾回來,少叼兩盤牌要死!」

    蜀州省男子在外頭大多都雄得起,當年南宋亡國後愣是支撐了幾十年,川軍幾個人才一根槍在裝備精良的日本鬼子麵前都不服軟不認黃,可偏偏在自家媳婦兒面前卻彎得下腰桿服得下軟,所謂的「耙耳朵」是也。

    「耙」在方言裡是「軟」的意思,「耙耳朵」就是說老公的耳朵長期被媳婦揪,都被揪得稀溜軟的,是怕老婆的男人的代稱。

    因為這個特點,也養成了蜀州婦女在自家男人面前嬌憨潑辣的性子,聽到老媽跟老爸這樣說話,李君閣早就習以為常。

    魚塘盡處是一個小壩子,那是自家的打穀場,稱為「敞壩」。敞壩對面就是自家的屋子,呈U字型結構,中間是三間兩層的紅磚房,正對是堂屋,左右各有一間耳房,還有樓梯通到樓頂。

    敞壩左邊是青磚青瓦的單層大房,裡面是廁所和豬圈,豬圈裡躺著兩頭豬,還有大量的地方堆放著各種農具,頭頂還搭了一層木板,木板上面放著各種柴火雜物。

    敞壩右邊也是同樣的大房,那是李君閣家的廚房所在,廚房是柴灶,上方掛滿了臘肉香腸之類的煙燻肉製品。

    豬圈房的外側是一個小平地,有三棵桂圓樹,樹冠比紅磚樓還高。樹下的小平地被竹篾編成的矮籬笆圍著,裡面兩三放養著兩三隻叫雞,十幾個抱雞殼。

    廚房的後面是一間浴室,右側是三棵荔枝樹,也挺高大。荔枝樹樹型非常好看,樹下襬著一個石桌,四個石凳。

    荔枝樹跟桂圓樹都是李君閣父母結婚的時候種下的,論年紀李君閣得管它們叫哥了。

    魚塘和敞壩之間還隔著幾分土地,也沒空置,上面種著兩株花椒,一株桂花,一株黃桷楠。

    樹下種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花卉,什麼月月紅一條鞭之類,倒也怪好看,跟三廂的房屋一起,把敞壩圍了起來。

    整個屋子的後邊搭著一個瓦棚,可以從廚房的後門通到那裡。

    瓦棚下面是水泥地,如果從廚房後門出來,出門就看到右手邊靠牆擺著冰箱,洗衣機。

    還有一張小木桌,放著電飯煲,菜板,菜刀,下面放著幾個挑桶。

    紅磚牆上也掛著一些農具,以及斧子,鋸子,柴刀,電工工具之類。還有一大片區域掛著李君閣的各種漁具。

    棚子外側擺著一大一小兩個石頭水缸,一個三尺見方,一個五尺見方,兩根膠管將山上的泉水引入缸中,水缸裝滿後會自動溢出到棚子外面的水溝中,繞過房屋,最後流進屋前的魚塘裡。

    水缸旁邊是好些個大大小小的土陶泡菜罈子,還有一個很長的水泥檯子,上面擺放著一個大菜板,還有一把大菜刀,那是用來切豬草的,旁邊還堆放著一堆青草,紅薯藤之類的青飼料。那是家禽跟家畜的晚飯。

    水泥檯子下面,是各種大大小小的盆子。

    再往後,棚子的後面,是一個小丘陵,一條小石板路通往上邊,那是李君閣家的柴山。

    母子倆扔完魚草,石素芬提溜著空籮兜,李君閣提溜著自己的背包,一起沿著魚塘往自家走。

    奶奶在屋簷下縫鞋墊,老早就看到李君閣了,見他過來立刻抓著娃子一通「乖孫」的喊,滿是皺紋的雙手在李君閣臉上身上一陣撫摸。

    安撫好了奶奶,石素芬自家去地裡摘菜,祖孫兩人進了堂屋。

    堂屋中間擺放著一張八仙桌,四條長凳,桌上擺放著一個茶壺,幾個杯子。左邊還有幾把靠背木椅,沿牆一溜排著,右邊一個櫃子,上面放著幾筒茶葉,一個飲水機,櫃子裡面都是酒水杯子一類。

    正面牆上是一個木龕,中間擺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天地君親師位」幾個正楷字,其中「位」字只有其它字的四分之一大小。

    木龕左右兩側還貼著好些紅紙,上面畫著一些神像跟道家符咒一類的東西,都是父母在年節時從集市上請回來的,李君閣也看不懂。

    木龕下面是一個香案,中間擺著一個香爐,裡面儘是燃盡的香樁子,爐子旁邊放著香燭打火機,兩側分別擺放著一個燭台,現在還空著,燭台外面各擺著一個盤子,一個放著水果,一個放著糖果。

    堂屋兩邊各有一個小木門通往左右耳房,左邊是李君閣奶奶的房間,右邊是李君閣的房間,奶奶房間裡有大電視,李君閣房間有電腦。

    樓上是父母的房間跟客房。

    李君閣走進自家屋子,將背包往小沙發上一扔,出來時已經換上了粗布衣褲跟解放鞋,立馬變成了一個農村娃,掀開茶壺蓋子,見裡面有茶水,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嗯,老陰茶,好喝!」

    走出堂屋,見奶奶又在縫著鞋墊,便拖過一張凳子跟奶奶聊天。

    奶奶最關心的就是乖孫的女朋友,聽說還沒有就不停的嘆氣,說自己還不曉得能不能看到末末,聽得李君閣坐不住了,見敞壩裡有些落葉,就抓起牆邊的掃帚開始掃敞壩。

    壩子剛剛掃完,李君閣的爸爸李思齊回來了,先跟奶奶說了一聲:「媽,我回來了。」才轉過頭,看著李君閣就錯不開眼。

    李君閣也站起來,恭謹的對老爸說道:「老爸我回來了。」

    這就是慎清公的傳下的家風,整個李家溝各家都是這樣,「出必告,返必面。」

    過了這茬規矩,父子倆這才放鬆下來,李君閣去堂屋把茶端出來,就坐在奶奶身邊,跟父親一起喝茶聊天。

    閒扯剛一會,石素芬就回來了,身邊挎著一個籃子,裡頭有絲瓜,茄子,空心菜之類的時令菜蔬,看著父子倆道:「你們也別閒聊了,該餵豬,做飯了。麼娃去塘裡弄兩條魚,背時娃兒也不提前打電話,家裡都沒有準備。」

    李君閣笑著說道:「家裡的新鮮蔬菜活水魚就好,我在渝州常常想得心頭慌,不行了,我得趕緊去弄兩條,今晚就吃老媽做的酸菜魚!」說完就往屋後跑,準備去取漁具。

    石素芬笑道:「哈哈哈,我兒每次剛回家都窮鬧餓蝦的,跟小時候一樣的,那今天就弄兩條大點的,今晚少吃飯,多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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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塘釣

    李君閣來到屋後,從牆上取下一根車盤竿。

    車盤竿是川黔一帶的傳統釣具,全部由竹製。

    他這根車盤竿的竿體是選取的碧峰山高處石縫中間生長的斑竹。

    高山竹因為生長環境寒冷,再加上缺乏營養,因此,雖然是五年生以上的老竹,但是主幹卻仍然長得不粗,僅有拇指粗細,但又異常強韌。

    斑竹是散生竹,不會成林,是禾本科竹亞科剛竹屬,竿高一般七到十三米,竹竿上分佈著紫褐色斑點,被稱為雲紋紫斑,是我國著名的觀賞竹,也是我國竹製家具和工藝品的優質用材。

    斑竹主要分佈在湖南,河南,江西浙江等地,蜀州省比較少見。李君閣少年時為了尋找這根竹竿可沒少爬山。

    斑竹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相傳大舜遊九嶷山不歸,他的妃子娥皇女英外出尋訪,到了瀟湘之地,得知大舜的死訊後慟哭而死,死後成為湘水之神。

    而她們的血淚灑在翠竹之上,留下了點點斑紋,成為了斑竹,因此斑竹又有一個名稱,叫「湘妃竹」。

    李君閣手中的這根斑竹竿已使用多年,整體呈現金黃色,上面紫褐色的雲紋曼舞,好像一個個指紋的形狀。是難得的斑竹精品。

    竹竿底部是連根挖取的,帶著一部分粗壯的竹根,正好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握把。

    竹竿全長1米5左右,握把附近打了一個對孔,穿著一根細細的不鏽鋼軸,軸一頭的連接著一個海碗大小的車盤。

    車盤是由八個對稱的撥片製成的繞線輪子,又叫做「八卦輪」。單手持竿的時候,拇指和食指正好可以控制八卦輪,只需要輕輕的一撥,輪子就會在桿子上滴溜溜的直轉,可以自如的收線和放線。

    這個桿子攜帶非常的方便,適釣範圍也非常的廣泛,可以在溪流,河流,池塘等水域進行作釣,一根桿子,釣法百變。除了用來釣魚,還可以用來放風箏。

    李君閣的八卦輪子上繞的是大力馬的釣線,線長一百米,用桐油進行過保養,因此雖然多年放置再那裡,釣線還可以使用。

    將釣線穿過竹竿上的不鏽鋼導線環,從自己的釣具盒裡取出一個三克的鉛墜,還有一個小橡皮圈。

    先將小橡皮圈過線,再鉛墜穿到了線上。

    讓橡皮圈可以自由上下活動,而鉛墜固定,鉛墜下方在繫上一個八字環,然後又取出了一根大致十公分左右的2號尼龍釣魚線綁在八字環上的另一頭作為子線,子線末端繫上一顆8號的伊勢尼魚鉤。

    再從牆上取下來一個大號的抄魚網,來到池塘的邊上。

    走到池塘餵魚的地方,他將抄網放到地上,從褲兜裡摸出了一個鉛筆型的膠管魚漂。

    魚漂就像一支削好的鉛筆,長度在六七釐米左右,一頭粗,一頭細,他將細的那一頭插進魚線上的橡皮圈中。

    由於彈力的關係,橡皮圈就能將魚漂固定在了魚線之上,稍微用點力氣,橡皮圈還是可以在線上移動,可以自由調節作釣的水深。

    由於是浮釣草魚,所以李君閣只在魚鉤到魚漂之間保留了大約15公分的線長。

    做完這些,車盤竿釣組就算是已經組裝完成,從池塘邊摘取了一張南瓜的嫩葉,摺疊兩次之後掛在鉤上,不用隱藏鉤尖,讓它完全露出方便刺魚。

    隨著李君閣右手輕輕的一揚,食指輕輕反撥一下八卦輪,南瓜葉便飄向水中,落到了矩形楠竹投食框的外側。

    鉛墜帶著南瓜葉緩緩的下沉,然後被浮漂牽引著,在水下15公分處穩定住,浮漂也立了起來,只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個紅色漂頭。

    然後李君閣再次輕轉八卦輪,收回多餘的浮線。讓竿與漂之間的釣線儘量達到最少。

    由於池塘裡的楠竹筐裡剛剛投放了不少的青草,正好形成了一個草魚窩子,大量的草魚正在貪婪的吃著框子裡邊的浮著的青草。

    草魚的食量非常的大。夏天的一條草魚,一天可以吃掉相當於自己體重二分之一以上的青草,吃得多也拉得快,所以端午過後的草魚索食的願望非常的強烈。

    草魚排出的大量糞便正好可以成為其他底棲魚類的食物,還可以養活大量的小魚小蝦以及藻類。

    因此,只要一個池塘裡有一定數量的草魚,並且定時定量的餵食,那麼整個池塘的其他生物的食物都不會缺乏。

    草魚的生長非常的快,三年生的草魚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可以長到十斤以上,肉質也比較鮮美,所以一般農家池塘裡都會投放一定量的草魚。

    果然南瓜葉剛拋下不到兩分鐘,只見紅色的鉛筆漂頭就毫無徵兆的突然往下一沉,消失在水中,李君閣手裡的車盤竿輪子開始被拉得瘋狂的轉動,釣線一下就被拖到了池塘的中間。

    中魚了!李君閣左手往車盤上一按,右手一揚,只見斑竹竿子一下彎出了一個有力的弧度,穩穩地刺住了這條魚。

    大草魚當然不會立刻就範,開始了猛烈的掙扎。

    八卦輪的製動全靠左掌的壓力,相同拉力的情況下,壓得重,輪子就轉得慢,壓得輕,輪子就轉得快。要完全剎車,則要將手指卡在輪子撥片和竿子之間。

    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高手跟新手的手法上會存在很大的差別。

    李君閣從小喜歡釣魚,當然是高手,只見他牢牢的掌握了與人魚之間的控制權,不慌不忙,大草魚發力的時候,他就緩慢地釋放釣線,待草魚發力完畢,又開始旋轉八卦輪將魚線收回。

    草魚一般會有三次發力的時間,果然,三次拉鋸戰之後,大草魚開始後繼無力,被李君閣拖到了水面上。

    草魚見光之後開始最後一次猛烈的掙扎,尾巴劇烈的拍打著水面,濺起巨大的浪花,再次往水下鑽去。

    「嚯!這條魚真不小,起碼十斤往上!」李君閣一邊興奮的想著,一邊穩穩地控制住車盤。

    幾經折騰,大草魚終於沒有力氣了,在水面上翻出了白白的肚子,被李君閣慢慢的搖到了身邊,拿出大抄網,一下將它抄在網中。

    從中魚到遛魚入抄網,前後也就才十分鐘的時間,當李君閣拎著大草魚進入廚房的時候,老媽才剛剛把米下鍋,正在切菜。

    見到李君閣進來,老媽笑道:「你這弄魚摸蝦的本事也太兇了嘛,動作好快!我還要先弄幾個素菜,你去後面把魚跟作料弄好再給我端過來。」

    李君閣來到後面的青瓦棚,先將車盤竿掛回原位,從水泥台下拖出一個大盆,將大草魚放入其中。

    把水缸上的水管拖下來放木盆邊上,泉水就開始流入木盆。

    想了想,掏出煙盒放在草魚肚子上做參照物,然後又摸出自己的手機,對著大草魚拍了一張照片,發到了微信釣友群裡面。

    又打了一句話「今天回老家,第一釣。」

    李君閣加入的是一個全國的釣友群,群友來自天南海北,都是玩淡水釣的,也交了不少朋友,大家在裡面交流釣技,胡扯海吹。

    李君閣的微信名叫「在水一邊」。

    很快微信就一堆消息:

    切爾西席:「目測十三斤+,鑑定完畢。」

    白條也是魚:「目測十五斤,鑑定完畢。」

    黑龍真水:「目測野生,鑑定完畢。」

    接下來樓就開始歪了。。。。。。

    白金鉤:「目測草魚,鑑定完畢。」

    懶魚:「頂樓上,目測紅塔山,鑑定完畢。」

    楊瘋子:「頂樓上,目測塑料盆,鑑定完畢。」

    。。。。。。

    老鬼:「一切只發漁獲不發釣點的都是流氓。」

    切爾西席:「一切只發漁獲不發釣點的都是流氓。+1」

    白條也是魚:「一切只發漁獲不發釣點的都是流氓。+2」

    黑龍真水:「一切只發漁獲不發釣點的都是流氓。+3」

    。。。。。。

    李君閣直接將自己的微信定位發了出去。

    懶魚:「太遠了,去不了,只有流口水。」

    老鬼:「太遠了,去不了,只有流口水。+1」

    白條也是魚:「兩百多公里,可以考慮,怎麼導航到不了?」

    在水一邊:「導航只能到碧峰鎮,然後翻山。」

    白條也是魚:「我暈。。。。。。山路好走不?」

    在水一邊:「村村通,彎多,不過風景很好。」

    白條也是魚:「再考慮。。。。。。」

    黑龍真水:「邊哥到底是不是野生?大魚多不?」

    在水一邊:「半野生,自家塘子裡的,活水,只喂草。大魚挺多的,歡迎來玩。」

    黑龍真水:「農村就是好啊,資源多,不過我只喜歡野釣。 」

    在水一邊:「哈哈哈,我家附近野釣點很多,魚品質也好,改天野釣時再給大家發,可以玩溪流釣,路亞釣,手竿海竿都可以。歡迎大家來玩。」

    切爾西席:「坐等直播。。。。。。」

    懶魚:「坐等直播。。。。。。+1」

    。。。。。。

    在水一邊:「改天再扯,今晚酸菜魚走起,該做飯了。」

    打完這些,李君閣就退出了微信群,又將今天回來拍攝的沿路的風景選了幾張自認為不錯的,再加上草魚的照片,一起發到朋友圈裡,加上一句話:「一路平安,安全到家。今晚吃媽媽做的酸菜魚。」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0:56
    第七章酸菜魚

    將手機放回褲兜裡,李君閣開始打開酸菜罈子,往外撈酸菜。

    酸菜,古稱菹,《周禮》中就有其名,是古代先民發明的方法,讓菜蔬得以長時間的保存,可以在缺乏新鮮菜蔬的季節取出食用,後來在各地發展成為一種風味食品。

    酸菜富含維生素C,胺基酸,膳食纖維等營養物質,再加上採用的是乳酸菌優勢菌群的儲存方法,更是含有大量的乳酸菌群,可以調節人體的消化系統。

    對於蜀都人來說,酸菜味道鹹酸,口感脆嫩,色澤鮮亮金黃,香氣撲鼻,開胃提神,能增進食慾、幫助消化,是餐桌上不可或缺的好食材。

    蜀都的酸菜是用入秋大量上市的新鮮芥菜製作,先將整顆的芥菜一剖兩半,然後放陽光下曬成七成乾,配以食鹽,裡外搓揉出汁後,將每半棵芥菜裹上幾個鮮辣椒,薑片,花椒粒緊緊紮成一個個小把,一把一把放進帶水沿的酸菜罈子中碼放整齊,再倒入往年醃製酸菜剩下的酸水,丟進一些冰糖,補充部分涼開水或者山泉水進行醃製。

    蜀都的泡菜罈子非常有特色,都會自帶一個口沿,平時往口沿裡加水,保證水位永遠淹沒蓋口,用以隔絕空氣,能起到很好的密封作用。李君閣家的酸菜罈子有一米多高,一次能盛裝幾十斤酸菜,光撈酸菜的筷子都有一米長。

    酸菜製作說易也易,蜀州農村家家都有;說難卻難,因為要讓醃製的酸菜不咸不淡,清脆可口,就必須鹽糖適中,乾濕正好,放置不緊不鬆,這全得靠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

    李君閣家的酸菜都是奶奶親自動手做的,老人家的醃菜技術是十里八鄉的好手藝,用的自家後山的山泉水,那風味非常美妙。

    李君閣打開壇口,一股酸香的氣息迎面衝來,頓時感覺兩腮的口水汩汩的往嘴裡流,砸吧砸吧嘴,撈出兩把金黃的酸菜後,趕緊將蓋子改好。

    將酸菜把打開,讓葉子舒展開來,放入清水中洗淨,沿著葉脈將菜葉部分撕成長條,菜桿部分保留原狀,然後整齊的擺放在案板上,用斜刀將酸菜片成薄片。

    處理完酸菜後開始殺魚,將大草魚剖開洗淨,剔下兩側的魚肉,魚頭切成兩半,魚骨剁成塊,再將兩片魚肉斜剖成薄片,肉跟骨各裝一盆,跟酸菜一起拿進廚房。

    石素芬剛好炒完炒蒜蓉熗苕尖,正在起鍋,見狀對李君閣說道:「么兒,你先把魚碼味,老媽這會搞不贏。」

    李君閣說道:「好嘞。」往魚肉和魚骨上撒上鹽,倒了些料酒,胡椒粉,抓了一把薑末丟裡邊,又打了兩個雞蛋,只用蛋清,蛋黃放一邊待會做西紅柿炒雞蛋,然後開始翻抓魚肉給它們上漿。

    弄完這些,李君閣坐在灶門看火,不時往裡面丟一把柴火。還抓了一把乾辣椒放灶台上烤著。

    石素芬又弄了幾個小菜,才開始做魚。

    鏟一大塊豬油放鍋裡融化,然後加入薑片,蒜片,蔥白爆鍋,爆出香味後將酸菜倒進去翻炒,然後加水,蓋上鍋蓋大火旺煮。

    幾分鐘後打開蓋子,一股酸菜湯的香味已經充滿了廚房,然後先加魚頭,待得五分熟後加入魚骨,熬製幾分中後出鍋,只留下湯汁在鍋裡。湯汁大開之後,將魚肉片滑入劃開,魚湯再次大開之後起鍋,撒上蔥花,丟幾顆青花椒,一小瓢滾油淋上去,一股濃烈的香味噴薄而出,酸菜魚便做好了。

    石素芬一邊端著這一大盆酸菜魚往堂屋走,一邊叫李君閣熄火洗手去吃飯。

    李君閣把灶火蓋上爐灰,封閉灶門,再往鍋裡添上幾瓢涼水熱著待會用來洗碗。

    將灶台邊的干辣椒拿起來,辣椒已經被烤得半乾半糊,直接用手搓碎放入小碗裡,加上蔥花,鹽,雞精,端著小碗進了堂屋,將小碗放在飯桌上,舀了一勺酸菜魚湯進去,這就是風味獨特的酸菜魚糊辣調料。

    李思齊正蹲櫃子前挑酒,裡面除了一些商品酒外,還有十多個玻璃罈子的泡酒,有各種果子的,草藥的,還有蛇蟲的。

    挑了一會才拿出一壇艷紅色的酒來,裡面都是一個個深紅色的球形小果子,說道:「天氣也有些熱了,去年山裡的野梅子不錯,泡的梅子現在正好喝。 」

    李君閣拿過一個瓷碗,將酒罈接過來倒出四兩左右,往裡面加入一些冰糖化開。

    野生梅子酒只酸不甜,加入冰糖後就酸甜可口,還有一股新鮮楊梅的特殊清香,非常適口。不識厲害的人往往不知不覺就會喝過量,待得後勁湧上來,會醉得一塌糊塗。

    李君閣又拿出兩大兩小四個杯子,給奶奶和老媽各添上一小杯,剩下的老爸和自己各自平分。

    一家人開吃。

    李君閣把杯子端起來滿敬了一個,說道:「所幸奶奶身體康健,爹娘也好。這幾年回家老是來去匆匆的,好像從大學畢業後都沒能好好陪陪你們,我已經把現在的那個工作辭了,準備休息一陣,想想自己該幹啥再說。」

    李思齊說道:「皮娃你已經大了,做的事情我們也搞不懂,你要自己拿穩平仄,我們雖說幫不上你,但是也不會成為你的拖累。這幾年你還一直在給家裡匯錢,比村裡其它出去打工的娃都匯得多,我們也一直給你存著的,明天我把卡給你,你看著花,但是人還是要有立身之本,你還年輕,連媳婦都還沒得,總還是要做事的。」

    白素芬一向寵愛孩子:「么兒剛回來你就說這些,慌倒往外頭攆我兒說,我倒是覺得先休息一陣子要得,先把身體養好,你還怕憑么兒的本事找不到吃說!么兒在渝州拿兩萬多一個月,比你老頭一年都掙得多,休息一下又咋個嘛!」

    奶奶也湊熱鬧說:「我咋覺得乖孫這次回來又瘦了,沒得小時候胖乖胖乖的好看。」

    李君閣一腦門子黑線,自己的身體好得不要不要的,雖然在渝州當菜鴿子不敢亂跑,但是每天還是要在跑步機上整一萬米的。

    趕緊說道:「嘿嘿嘿,老媽,奶奶,我身體好得很,主要是心累,渝州鬧騰得很,沒我們這裡清淨,我還是有點不太習慣。」

    白素芬就說:「那是,我們李家溝山好水好,村裡好多長壽的老人,腰腿利索得很。電視裡說外頭大城市霧霾兇得很,出個門人人都拿口罩遮起的,都跟棒老二一樣,哈哈哈。」

    「棒老二」就是以前山上的土匪的代稱,出門打家劫舍時經常蒙著面巾以防被記住相貌,在渝州時還不覺得,順著老媽的形容一想,還真的很好笑。

    李思齊說道:「我就是順口一提,皮娃從小就沒讓我們操心過,這點我還是放心的。趕緊吃魚,喝點湯。」說完呡了一口酒又說:「回來歇一下也要得,明天記得去看下四爺爺,還有幾個叔伯長輩都要走到,不要在外頭晃了幾年把禮數忘了。」

    李君閣趕緊說:「那是應該的,明天可能要被留飯,你們就不要管我了。」

    白素芬說道:「酒還是要少喝點,多陪陪他們擺會龍門陣,尤其是你四爺爺一個人住祠堂邊上,他腦殼裡頭的東西我們都搞不懂,擺都擺不到一處去,平時淨是聽我們說,他都笑瞇瞇的不開腔,這下你回來了,你們兩個大學生可以好好聊聊。」

    四爺爺跟李君閣的爺爺是親弟兄,現在是李家溝輩分最高的長輩了,四三年畢業的南京教育學院正牌大學生,小時候讀的是四書五經,文字功底非常深厚。

    李君閣小時候也跟著四爺爺學到十二歲直接上的初中,相當於半個子弟。所以李君閣全家對四爺爺都非常敬重,別人都還好說,四爺爺必須是首先要拜望的。

    李君閣立刻問道:「四爺爺今年九十四了吧?」

    老輩人都講虛歲,所以奶奶說:「大哥今年九十五了,八月份該要辦場大壽的。」

    白素芬道:「誰說不是呢,唉,思遠老哥都不在身邊,連君樓都不曉得今年能回得來不,兒子孫子不在身邊,辦得再熱鬧心裡也不見得高興啊。」

    思遠是四爺爺的兒子,君樓是四爺爺的孫子,七幾年去了美國,在那邊開枝散葉,四爺爺是老輩人,不願意漂洋過海,因此退休後就在李家溝老宅呆著。

    李君閣道:「思遠老叔如果回不來,這場大壽就我家來辦唄,反正今年下半年我肯定都在村裡,到時候就我們起頭,好好辦一場。對了,老爺子身子骨還好吧?」

    李思齊笑道:「你四爺爺那身板叫人不得不服氣,去年開春還跑碧峰山上去放銃,搞了一個兔子七斤多呢。現在大家都把他看得緊,不准他再往山上跑了。」

    白素芬道:「後來倒是不上山了,改下水了,夏天每天還要在五溪河遊四五個來回,沒事打個魚摸個蝦什麼的,精神健旺得很。」

    李君閣道:「那就好啊,我明天去看看他去。」

    一家人吃過晚飯,又閒談了一陣子,各自歇息。

    李君閣一個人拖了一把躺椅在院子裡躺著看天,在沒有光污染的李家溝,天穹上掛滿繁星,一個賽一個的明亮,一道彎曲的星河從天空一頭拉到另一頭,四野蛙聲陣陣,蟲鳴唧唧。

    李家溝在群山環抱之中,寧靜安詳。

    李君閣抱著自己的茶杯,心情無比的安然,望著東邊山上剛剛露頭的月亮,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首詩:「山圍故國週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0:57
    第八章祠堂

    清晨,李君閣在鳥叫聲裡睜開眼睛,凝神細聽,一堆唧唧喳喳的叫聲中有三個聲音最為突出,一個叫著「兒——緊睡起!」「兒——緊睡起!」;一個叫著:「米——貴呀」,「米——貴呀」;還有一個叫著:「割早苞谷」,「割早苞谷」。

    叫「兒——緊睡起!」的是樹鶯,體型較小,羽毛背部是暗褐色,下體偏白而染褐黃,長得跟個大麻雀似的,不過嘴巴更尖,尾巴更長。

    叫「米——貴呀」的是鷹鵑,外形似鴿,但稍偏細長。嘴峰稍向下曲。跟杜鵑一樣有巢寄生的習性,自己不營巢,只將卵寄生於其它鳥類巢中。

    卵與寄主卵的外形相似,孵化後雛鳥將寄主雛鳥殺死,被寄主餵養至成熟。一般棲息於山林中、山旁平原、冬天常到平原地帶,但是僅在樹上活動。

    叫「割早苞谷」的是四聲杜鵑,頭頂和後頸暗灰色,頭側淺灰,眼先、頦、喉和上胸等色更淺,上體餘部和兩翅表面深褐色,尾與背同色,但近端處具一道寬黑斑,下體自下胸以後均白,雜以黑色橫斑,與大杜鵑相仿。

    叫聲格外洪亮,四聲一度,音擬「快快布穀」。每隔兩到三秒鐘一叫,有時徹夜不停。

    四聲杜鵑又叫陽雀,龍船調裡那句:「陽雀叫哇抱著恩那哥哇抱著恩那哥。」說的就是它。

    這三種鳥都是害羞類型的,平時隱棲在樹間。李君閣雖然從小聽到大,見到真身的次數也不多。

    三種鳥湊一起,一種好像長輩在抱怨小輩不夠勤快還不起床,一種好像在告知生活不易,還有一種直接指點今天該幹啥農活,總之就一個目的:催促起床。

    李君閣聽得自己都躺不下去了。

    於是趕緊起來,走到屋後洗漱完畢,然後在家裡轉了一圈,發現爹媽起得早,都已經出去了。奶奶坐在門口老地方,拿著一塊蠟給棉線上蠟,為納鞋墊做準備。

    走到庭院中,清新的空氣中夾著黃桷楠的花香,以及竹叢樹林中飄來的清冷氣息,讓人感到精神一振。一吐一吸,感覺整個身體中的污濁都被排了出去,每個細胞都充滿了來自山林的能量,生機勃勃。

    奶奶笑瞇瞇的看著他說道:「乖孫看啥呀,趕緊的,吃早飯去。」

    李君閣走到堂屋中,掀開桌上的罩子,裡面一盆玉米稀飯,一碟泡菜,一碟腐乳,一盤涼拌生茄絲。

    茄絲是將茄子切絲後加鹽拌一陣讓茄子出水,然後用手擠幹茄汁,用乾茄絲拌上香油辣椒油醬油,擺上點蔥花薑蒜絲,有一種奇特的蔬菜生香氣息,不喜歡的人受不了,喜歡的人卻愛得不行。

    李君閣喜歡這口,知道是老娘專門給他做的,坐在那裡就著茄絲連喝三大碗稀飯,吃得開心得很。

    奶奶也最喜歡看自己的乖孫吃飯,吃得越多她就越開心,等李君閣吃完,才拿出兩雙鞋墊子交給他,讓他帶給四爺爺。

    一雙蓮花,一雙蘭花,都是菱形碎布打底,針腳很密,非常精緻。

    「喲!奶奶手藝還是那麼精緻,這玩意兒完全可以加個框子當畫兒看。」李君閣一邊拿手裡端詳,一邊稱讚。

    「乖孫真會說笑了,誰要是把鞋墊子掛起來,還不得被別人家笑死!」

    李君閣哈哈一笑,也不多言,把鞋墊子收到包裡,就往村裡走。

    出門前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微信,昨天的照片消息下面多了好多點贊,還有好些回覆。

    齊菲菲:「哇!鴿子哥你家鄉真美!」

    王文強:「師父,老家好地方啊,求收留!」

    葉小芹:「江花渚竹,美不勝收!」

    馮崇飛:「有時間必須來玩一趟!」

    。。。。。。

    還有釣友的。

    白條也是魚:「艾瑪這環境,太漂亮了。」

    切爾西席:「這水太好了吧?這要是水邊一坐,不上魚都美的慌啊。」

    黑龍真水:「我有點坐不住了,癮勾起來了。」

    白金鉤:「能組團不?水邊哥能接待不?」

    懶魚:「組團,AA,走起。」

    楊瘋子:「求帶。」

    。。。。。。

    李君閣統一回覆:「家鄉風光秀美,民風淳樸,歡迎大家來旅遊,修養,品嚐河鮮山珍。一定讓大家體會到咱鄉民的熱情!」

    揣好手機,走過魚塘,邁上青石板路,李君閣向村裡祠堂走去。

    一路跟鄉親打著招呼就來到了村子中心,那裡有一個巨大的打穀場,打穀場的前方是一座白牆青瓦的古建築,那就是李家祠堂。

    祠堂是舊時宗法家庭制度的產物,是族人祭祀祖先的場所,也是族中辦理婚喪壽喜等事的地方,一般還是族裡聯宗,議事,決事,修譜,表彰和懲戒的場所。

    祠堂內供奉著族祖的牌位,記錄著家族的輝煌和傳統,是家族的聖殿,也是中華悠久的歷史文化的象徵和標識。

    李君閣站在祠堂大門外打量。

    李氏宗祠的大門儀門和蓋頂是由一大塊整體的大青石雕琢而成,彰顯了李氏宗族在當年強悍的經濟實力。

    屋頂上是兩條相護纏繞的螭吻,鱗爪紛然,沿著屋脊盤旋,然後在屋頂兩角昂首向天。兩條螭吻各自守護著一個圓盤,一為太陰,一位太陽。

    屋脊下來雕刻成蓋瓦屋頂樣式,拉出完美的弧度,底部做成瓦當和滴水的樣式,每個瓦當和滴水上都雕飾著吉祥的花草芝蘭。

    整個屋頂由多達十九層的石雕鬥栱支撐在兩根巨大的方形石柱之上。將屋頂的重量均勻完美的轉移到石柱上,鬥栱上還盤繞這多條小龍,給莊嚴肅穆的祠堂增加了一分活潑的氣息,顯出幾分生機。

    再往下是兩根巨大的方形石柱,石柱底部不是一般的瑞獸,左邊是一個石鼓,右邊是一個石號角。

    李君閣估計,這也是受到當地少數民族——苗族的影響。

    這兩件東西非常神奇,敲擊石鼓,可以發出咚咚的聲響,就跟真正的大鼓一樣,而石號也能吹出悠揚的號聲,小時候李君閣跟小夥伴們還常來這裡比賽誰吹得響亮。

    兩根方型石柱上銘刻著一幅對聯:「三省門第,百代家聲」。

    往前進入門廳,迎面就是儀門了,當中是兩扇黑漆大門,門上有一對神獸椒圖咬著門環,門環被人經年的摩挲,顯得油光鋥亮,已經包漿濃厚。

    儀門上方雕刻著一個巨大的豎型門匾,門匾周圍被葫蘆靈芝蝙蝠等祥瑞環繞,雕工非常靈動,門匾中間是四個大字——「李氏宗祠」。

    進入儀門,左右兩側是兩道青瓦蓋頂的走馬廊。前方是一個影壁,影壁上鑲嵌著一方石碑,上面刻著一首詩。

    「朝廷聞方正,田澤錄清忠,賢良思君雨,道德慎宗風。」

    這就是李家的字輩詩了。

    家族中的字輩,有些地方叫字派,因此字輩詩也叫「字派詩」。

    字輩就是一個家族按輩分取名所用字的秩序規定,使用字輩的主要目的是防止家族成員輩分混亂,避免由於無字輩或不按字輩取名而導致的家族輩分秩序混亂不清。

    跟祠堂一樣,字輩也是宗法家庭制度的產物,或集體創作,或名人所筆,也有皇帝賜封的。族門出個相公、舉人甚麼的,往往為家族立字派、續派。是中華儒家的一種亞文化。

    字輩為便於傳誦記憶,一般是寫成歌訣的,即寫成押韻的朗朗上口的詩句,這就是字輩詩的由來。

    字輩詩或四言或五言、七言,可長可短,短的十個字,長的則有五、六十字。

    按字輩詩規定順序取名,長幼有序,同宗共祖的人,能產生一種親近感和親和力,對家族來說,這是一種凝聚力的集中表現。

    字輩詩的選字必須意義吉祥,發音清朗,還不能與不吉的字諧音,不能使用生僻字和易體字,不能繁複難認。具備諸多的講究。

    通看全詩,又必須符合語法邏輯並且通順明白、意義高雅、具有文采,如果是寫成古典絕句或律詩的,還需要進一步推敲平仄格律。

    詩句內容一般都是修身齊家,安民治國,吉祥安康,興旺發達之意。通常是宗族對自家子弟的教諭或者期盼。

    通過李家的字輩詩,可以看出,從慎清公的「慎」字,數到李君閣的「君」字,已經是整整三十六代了。

    十年浩劫時期「破四舊」時,族裡老人將這塊碑取下來放到了自家灶坑底部保護起來,現在石碑上還有被火燎過的痕跡。

    繞過照壁是一個小廣場,小廣場左右兩側有六口大水缸,水缸裡種著些睡蓮蒲草,還養著幾尾遊魚。

    小廣場前方是一個戲台,戲台前有一位老人拿著長長的細竹掃帚正在掃地。

    老人身姿依舊挺拔,膚色紅潤,沒有什麼皺紋,一頭銀發往後梳成一個大背頭,頗具「鶴髮童顏」的姿態。

    跟普通鄉民穿著打扮也不一樣,老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唐裝,腳蹬黑布鞋,氣質儒雅蘊藉。

    看到眼前的老人,李君閣不由得心中激動,小步跑到老人面前,恭恭敬敬一鞠躬。

    老人抬起頭來見是李君閣,不由得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眼神清澈,飽含慈祥和關愛。正是李君閣的四爺爺李良儲。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0:57
    第九章四爺爺

    李君閣連忙從老人手裡接過掃帚,望著這位自己自小崇拜的老人,恭敬的叫了一聲:「四爺爺。」

    李良儲抬起頭來,上下打量著李君閣,眼裡滿是愛憐之意,卻沒有多說話,只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將地掃完。

    掃完地,兩人在左邊廂房前一個臉盆架旁邊洗淨雙手擦乾,然後一前一後進入廂房。

    廂房裡迎面牆上鑲嵌著一個大木龕,木龕分兩層,一層上擺著一個牌位,上書「李氏宗祖誨德茂公之位」,第二層是兩個牌位,一個上書「李氏宗房誨慎勤公之位」,一個上書「李氏宗房誨慎清公之位」。

    木龕兩側是兩幅絹畫人物,左側一位身著鄉賢服飾,頭戴緇布冠,容色和藹,左書一行小字「李氏誨慎勤公字若愚之像」。右側一位身著朝服,頭戴進賢冠,冠梁六道,意為二品,神情肅穆,左書一行小字「李氏誨慎清公字祥山之像」。

    木龕下方是一個香案。香案前的青磚地面上擺放著幾個蒲團。

    李君閣恭敬的在蒲團上跪下。四爺爺站到案前,對著牌位躬身一禮,神情莊重說道:「李氏子君閣,昨夜返鄉,今日入祠祭告宗上,禮敬先靈。」

    然後轉身面對李君閣,厲聲道:「李氏子君閣,敬對先祖,但思己事,可有誨盜辱淫,作姦犯科否?」

    李君閣沉聲說道:「否。」

    李良儲又道:「可有不尊師長,不勤任事否?」

    李君閣又沉聲說道:「否。」

    李良儲又道:「可有持身不謹,結交駢佞否?」

    李君閣再次沉聲說道:「否。」

    李良儲神色一鬆,說道:「李氏子君閣,持身謹慎,秉性端良,在外實忠於友,勤任於事,坐立起行,不愧宗風,可准持香禮敬,告慰先靈。」

    李君閣規規矩矩站起身來,從案上抽出三支香,點燃後插在牌位前的香爐之中,又恭恭謹謹的回到蒲團上叩了三個頭,叩頭完畢,卻發現蒲團邊上有一塊石頭,半黑半白的挺好看,便順手撿起來放進衣袋裡。

    一套程序走完,兩人才退出廂房來。

    出得廂房,日光耀眼,兩人都感覺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出來一般,重新放鬆下來。

    四爺爺笑眯眯地看著李君閣,說道:「來吧小子,去我屋裡聊聊。」

    兩人出了祠堂,走進邊上的大屋子裡。

    一進大屋子就是兩牆的書架,上面全是書籍,一架是民國之後的,也沒有分品類,都雜放一起,估計主人也是隨性翻看。另一架全是古書,本數少很多,而且都規矩的按經史子集排列著,非常整齊。

    李君閣一看,驚訝的說道:「喲!又收了不少啊!」

    上河李家是耕讀一路,所謂「紗帽八百頂」,以前家家戶戶都有不少老書,後來幾經劫難,已經所剩不多了。四爺爺退休回鄉後,四處收集整理,這才有了這小半架子。比上次李君閣見到的,這回卻又是多出來不少。

    四爺爺從古書架子上抽出一本,翻開一頁遞給李君閣,說道:「最近在研究李家溝的歷史,你看這篇,講的是改土歸流的事情。這裡講述了這一帶的土著,可以追溯到漢朝,當時諸葛亮征南時,孟獲手下有一支精兵叫『五溪蠻』,書中所說其居住的環境是不是跟五溪河一帶很相似?」

    李君閣閱讀了書上的文字,再對比李家溝的環境,還真是相當契合。

    李良儲又取出一本,笑道:「再看這本,裡面提到我們李家的發跡史呢。是個有趣的傳說。」

    李君閣細讀了一下,也是忍俊不禁。

    書中提到李氏宗祖李德茂在宋末為躲避兵亂徭役,從眉州輾轉遷徙到盤鰲鄉。盤鰲鄉當時是一片蠻荒之地,李德茂就在這裡結廬而居,開荒種地,過得非常艱辛。

    一天有個人牙子帶著一名女子路過,李德茂想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就用一擔穀子從人牙子手中把女子換過來,兩人就結成了夫妻。

    不想這女子是個傻子,啥都不會,每天就會除了吃和睡就是呵呵傻樂,滿山遍野到處玩,家務農活都是李德茂一個人承擔。

    李德茂也沒辦法,就給了傻媳婦一個筐子,告訴她每天出去閒逛的時候順便打一籃子豬草回來。

    有一天李德茂回家,傻媳婦已經先回來了,正在屋簷下發呆,豬草筐丟在一邊。

    李德茂就準備餵豬,將豬草一倒出來,卻發現裡面夾雜著兩個亮晶晶明晃晃的東西。

    那是兩個銀元寶。

    李德茂嚇了一大跳,趕緊把元寶撿起來,拉著傻媳婦就進了裡屋,悄悄問道:「這兩個東西你從哪裡得到的?」

    傻媳婦也不知道那是啥東西,只是覺得好玩,便說道:「山上有個洞,我每天中午在那裡睡覺,裡面這東西多得很。」

    李德茂心都快從喉嚨裡跳出來了,立馬背上背簍,對傻媳婦說:「快帶我去看看。」

    夫妻倆到了碧峰山上,傻媳婦找到那個洞,指著到:「喏,那不是。」

    李德茂鑽到洞裡,媽呀,好幾罈子的元寶。

    當夜,等傻媳婦睡著了,李德茂來回了好幾趟,把洞裡的銀元寶都搬到了自家。

    李德茂的生活從此發生了逆轉。

    ……

    後來傻媳婦給李德茂生了慎勤公慎清公兩個兒子後,沒幾年就去世了,去世之後墳上莫名其妙生出兩棵李樹,一棵樹上的李子結得多,但是味道一般,跟普通李子一樣。一棵樹上李子結得很少,但是非常甘甜可口。

    大家都說這是傻媳婦在暗示李家的兩支,老大慎勤公一支會子孫眾多,但是沒啥出挑的人才。老二慎清公一支會人丁稀薄,但是大多人才出眾會出當官的。

    後來果然如此。

    再後來慎清公出仕,在江西做通判時,當地幾個豪門聯手開採銅礦,但是掘地之後始終采不到,於是請了高人算一卦,高人指點說他們還差一位八字裡五行俱屬金的人加入。

    幾個豪門苦苦尋找,終於找到了此人,正是慎清公,於是送了慎清公兩成乾股算是掛名入股。

    說來奇怪,慎清公入股之後,那批人一挖一個准,從此之後,銀錢壓在騾馬背上,一隊一隊的來到了盤鰲鄉。

    李家從此真正的發達起來。

    李君閣掩上書哈哈大笑,這故事家裡老人曾跟他講過,不過現在看到古書上用訓雅的文辭寫出來,感覺非常的滑稽古怪。

    四爺爺說道:「這是李家一位先人寫的讀書筆記,裡面有很多關於盤鰲鄉的風俗典故民生的介紹。唉,李家溝的人文底蘊其實是非常豐厚的,只是沒有發掘出來。所以我準備寫一本書,把這些都收集進去,給族裡留下一部家史,你說怎麼樣?」

    李君閣說道:「這是好事啊!必須支持,不過您老歲數大了,身體精神可能吃不消,這事您看這樣行不,您呢,就把當這事做消遣,先把大框架組織出來。這不再有倆月娃子們都要放暑假了嘛,到時候把他們都叫到祠堂集中做作業,做完作業就給您幹點查找資料,抄抄寫寫什麼的雜活,順便也管著他們別一天到晚的瘋玩。」

    他這是順手就把一村的娃子坑了。

    四爺爺說道:「你腦瓜子就是靈,我正愁這事怎麼弄,你這個辦法好,娃子暑假每天上午來我這裡拘著,就當開一個輔導班了。哈哈哈,老頭我都九十四了,這回還又幹一回老本行。」

    四爺爺是四三年從南京教育學院畢業的,在校期間就加入了地下黨,畢業後就在南京教書,同時從事地下工作直到南京解放,之後作為知識青年被抽調到劉鄧大軍參加解放大西南,在團政委位置上轉業後一直在蜀都教育系統內打轉。所以干教育還真是他老本行。

    李君閣說道:「這事情還得給大伯說一下,他是村長,到時候讓他大喇叭通知一下。」

    四爺爺說道:「乾脆現在就去,我也懶得做飯了,就在你大伯家吃午飯。」

    爺孫二人溜躂出門,不多會來到大伯李思成家門口,大伯正在地裡收豇豆,大嬸宋廣菊出來招呼:「老叔,皮娃,趕緊坐。」一面拉著李君閣說道:「你這孩子都多長時間沒回來了,來讓大嬸好好看看!」

    大伯見在地裡遠遠看見家裡來了一老一小,知道是四爺爺跟李君閣來了,也停下活計,挑著摘下來的豇豆往家裡走。

    大嬸拿著幾張蓆子出來鋪在壩子當中,大伯回來就將豇豆扔到蓆子上,過來跟爺孫倆打招呼。大嬸一邊將豇豆鋪開晾曬,一邊說道:「今年都不讓坐船了,沒法進城賣菜,只有先曬成菜乾,再做幾罈子酸菜泡菜什麼的。」

    四爺爺皺眉說道:「這事還有點麻煩,再過兩個月荔枝熟了,那玩意兒樹上摘下來放一天就變色,沒個出路不好賣啊。」

    大伯一邊給兩人泡茶,一邊說道:「可不是咋的,前段時間去打聽了下政策,說是現在的客船必須吃水二十噸,五十客位以上才讓下河,還得要配備管理人員,駕駛人員,還要有各種證件。不光麻煩不說,光這這船就得五十多萬。現在周邊鄉鎮全通了汽車,還都挺方便的,所以客船也沒賺頭。就我們盤鰲鄉,隔著一個碧峰山,走旱路實在困難。」

    三人坐下來閒聊,李君閣看大嬸在往雞圈走,連忙說道:「大嬸中午就別搞這麼複雜了,就搞幾個蔬菜,整盤臘肉就行,我可想大嬸家的臘肉了。」

    四爺爺也說道:「侄媳婦你就別忙活了,就按皮娃說的來,都是一家人別那麼客氣。」

    大嬸眼看著大伯,大伯揮揮手說道:「就按老叔跟皮娃說的辦,再煮點豆子花生給我們下酒。」

    大嬸這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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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