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451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6 13:47
第49章 人在囧境
    女巫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給了年輕公費生莫大的想象空間。

    以至於他一整節魔咒課上都表現的異常亢奮。

    姚教授不得不三番五次忽略他高高舉起的胳膊,以便把賺取課堂上零星學分的機會留給那些更有需要的‘困難學生’。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鄭清對蕭笑等人的態度。

    整整一節課,他都刻意忽略了來自那幾個夥計的搭話,對他們想要弄清伊蓮娜說了什麼的想法置之不理。甚至蕭笑折出用來傳訊的紙青蛙也被年輕的公費生隨手攥成一團,塞進了課桌抽屜的最深處。

    直到下課,幾個男生齊刷刷的圍到了他的桌前,鄭清似乎才恍然大悟的抬起頭,一臉好奇的問道:

    “你們怎麼還在教室?我記得胖子你不是要去跟著主編采風嗎?還有你,紅臉兒,你不是要接受你哥的特訓嗎?還有你……”

    “書山館晚上閉館前才需要整理書架,我記錯時間了。”蕭大博士抱著他的黑色筆記本,理直氣壯的扶了扶眼鏡。

    這個回答頓時把鄭清剩下的話給噎了回去。

    “當時我隻想著機會難得,想給你們一次獨處的機會。”張季信一臉嚴肅的錘了錘胸口:“在我看來,這就是最大的義氣!”

    “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辛胖子麵色沉痛的看著鄭清,誠懇的說道:“我們不應該把你丟下一個人……我們應該站在你的身後,充當你最堅實的後盾!”

    鄭清的表情略微緩和了一些。

    雖然他仍舊覺得胖子的表述有些古怪,但幾個人誠懇的態度讓他忽略了心底的那點不安。

    “當然,也不能說你們的做法不對。”鄭清一邊低頭整理自己的書本筆墨,一邊拖著長長的音調滿意的哼道:“隻不過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們走之前應該跟我打聲招呼的,不能一聲不吭撒腿就跑……下不為例啊!”

    旁邊響起了整齊的回答聲。

    如果年輕的公費生此刻抬起頭,看到滿口稱是的幾個家夥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容,一定會把自己剛剛原諒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一起塞回肚子裏去。

    這樣也許有機會能夠避免接下來險些把他燒著了的尷尬氣氛。

    ……

    大部分時候,學生們總會在下課之後盡可能快的離開教室,奔向他們小確幸的自由世界。

    天文08-1班的大一新生們也不例外。

    在老姚的後腳跟剛剛離開教室門一秒鍾,洶湧的人流便從簡筆畫小人的麵前擠過,試圖更快一點的擁抱自由。

    短短幾分鍾,教室裏便重新變得空蕩蕩了。

    隻留下心懷鬼胎的年輕公費生,以及他周圍幾個賭咒發誓不會隨便跑路的夥計。

    事實上,鄭清此刻反而希望麵前幾個礙眼的家夥快點消失。但幾分鍾前他剛剛抱怨了別人不講義氣,現在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立場再次驅逐他們。

    “嗨,美女!好久不見!”辛胖子誇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終結了年輕公費生心底的各種矛盾想法。

    鄭清急急忙忙的抬起頭。

    伊蓮娜施施然站在幾人麵前。

    那條紅色的披肩被她折了幾下,斜斜的搭在肩頭,配出了一副慵懶的氣質;她的懷裏仍舊抱著那幾本厚厚的工具書,以前永遠不離手的塔羅牌卻早已不知去向。

    “打擾了。”伊蓮娜眨眨眼,露出幾分好奇的神色:“你們是在開會嗎?”

    也許在魔咒課上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年輕女巫的精神顯得比之前好了許多,聲音也擺脫了沙啞低沉,重新變得悅耳動聽起來。

    “沒有,沒有……”鄭清幹笑著,用力推了一把麵前的胖子,強調道:“他們幾個有事,正打算離開呢。”

    “你們有事嗎?”辛胖子一臉茫然的看著其他兩人。

    蕭笑與張季信齊刷刷的搖著頭。

    鄭清臉色立刻黑了下來。

    “你們不是要去社聯辦公室的嗎?”鄭清稍稍加重了語氣,用不善的目光打量著麵前幾個家夥。

    然而沒有一個人動身。

    他們甚至假裝沒有看到鄭清警告的眼神。

    這讓年輕巫師心底的不安愈發強烈起來。

    還沒等他摸到頭緒,辛胖子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如坐蒸籠。

    “小清清,你不是天天念叨伊蓮大美女麼,怎麼今天人站在這裏你就不吭聲了?”胖子抱著胳膊,一本正經的瞅著年輕的公費生。

    “什…什…什麼天天念叨。”鄭清仿佛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他感到了某種隱私被揭露的窘迫,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

    “比如清晨起來給為某人朗誦雪萊的情詩。”蕭笑試著提醒道,似乎想要喚起年輕巫師早衰的記憶力。

    “還有坐在圖書館為某人發呆一個下午。”張季信不疾不徐的補充道。

    “我聽說你四處打聽伊蓮的生日……她現在正好在這裏,你問她就很方便嘛。”辛胖子一把攬住年輕公費生的肩膀,笑嘻嘻的看向伊蓮娜。

    “他連禮物都買好了。”蕭笑扶了扶眼鏡,非常誠懇的對女巫解釋道。

    “哦,對了,他前段時間還一直找人學跳舞,”張季信一巴掌拍在腿上,似乎為自己漏掉這麼重要的事情而懊惱:“我記得他說過無數次,要在校獵會的舞會上邀請你當舞伴的。”

    鄭清目瞪口呆。

    這些家夥說的事情,有一半他都沒有幹過!

    但這些謊言如此真實,尤其是在三張不同的嘴裏反複加工之後,更像是板上釘釘,確鑿無疑了。

    “閉…閉嘴!”年輕的公費生滿頭大汗,試圖製止幾個男生毫無顧忌的舉動。

    但收效甚微。

    直到幾個混蛋把亂七八糟的事情抖的差不多了,才稍微消停下來。

    “噢,對了,我還有去書山館整理書架。”蕭笑眼看‘幫忙’結束,立刻重新祭起‘義工遁’,對伊蓮娜抱歉一聲後,抬腿就走。

    “我也要去特訓了。”張季信嘿嘿嘿的跟在他身後。

    “小清清,加油哦!”辛胖子扭著屁股拉開與鄭清的距離,做了一個‘我看好你’的手勢:“我們聽你的好消息……”

    鄭清眼前一黑,恨不得衝上去把這頭肥豬剁成肉餡。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6 13:47
第50章 昊天曰明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什…什…什麼?”

    鄭清機械的轉過身,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大腦早在幾分鍾前就開始了瘋狂的轉動。

    他在心底第一百次祈禱諸天神佛,希望誰能拯救他脫離這令人尷尬氣氛。年輕的公費生甚至在內心深處向門後那隻簡筆畫小人祈禱——哪怕它尖叫一聲也好啊!

    但教室裏一片安靜。

    就連打掃衛生的小精靈們都踮起腳尖,把翅膀緊緊裹在身上,似乎生怕驚擾到屋角的兩個年輕巫師。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伊蓮娜重複著自己的問題。

    她一手攬著那堆工具書,另一手則揪住了自己的一簇長發,繞啊繞,將發梢繞出一個又一個圓圈。

    “你真的天天念叨我的名字?”吉普賽女巫笑眯眯的追問道:“你念叨我的名字……是在對我下咒嗎?”

    “嘿嘿,啊?”鄭清傻笑了一下,然後一愣,慌忙擺手:“沒有,絕對沒有!”

    “沒有呀……”伊蓮娜嘴角一撇,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真的啊。”

    “不,不是的。”鄭清再次搖頭,想要否認女巫的某些錯誤感覺,但又想讓她知道點什麼,一時無法,急的滿頭大汗:“我是說……意思是對的。”

    “對的?”伊蓮娜恍然大悟般:“那麼,你就是在對我下咒了?”

    “沒有,絕對不是這個意思。”麵對著一團亂麻的解釋,鄭清簡直有些絕望了。熱血不斷向頭頂湧去,年輕的公費生感覺自己的腦漿已經沸騰了:“我是說,他們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對的……但我沒有給你下咒,絕對不會……我隻不過是在空閑的時候念叨了一下。”

    這番話說完,鄭清終於感覺捋清了一些頭緒。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我真的沒有對你下咒。”男生又強調了一遍。

    “哦。”

    “那些家夥就愛大驚小怪。”

    “這樣啊。”

    “對啊,嘿嘿。”

    談話似乎終於顯得比較輕鬆了。

    鄭清著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但隨著兩個人齊刷刷閉嘴,教室裏重新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中。

    “你剛剛提到要去社聯開會……”伊蓮娜抬起頭問道。

    “你之前讓我分析的那道符籙……”幾乎同時,鄭清也試著用另一個問題打破場間的沉默。

    兩人相視,一笑。

    氣氛愈發輕鬆了許多。

    “你先說,”鄭清的臉色終於恢複了正常,語氣也流暢了許多:“女生優先。”

    伊蓮娜微微一笑,並沒有拒絕。

    “我是對你們之前討論的話題有點興趣,”吉普賽女巫歪著頭,忽閃著大眼睛,露出一絲好奇的表情:“你們是在組建一個新社團嗎?”

    “對,宥罪騎士團!”這個話題顯然勾起了鄭清某種表達的欲望,他興致勃勃的向女巫介紹著新社團名字的由來、成員組成、以及組建的原因,滔滔不絕。

    直到女巫蹙著眉,小心的把懷裏抱著的工具書換了一個胳膊,年輕的公費生才戀戀不舍的總結道:“……總之,我們會努力把它建設成第一大學一流的精品社團!”

    “真厲害!”伊蓮娜誇讚了一句,然後遲疑的問道:“……這麼說,你們打算參加今年的校獵會?但是我記得,似乎隻有在學校獲得排名的獵隊才能參加……”

    “新人賽,”鄭清晃著指頭糾正道:“是校獵會的周邊衍生賽事……屬於第一大學新生們的獵賽。與老生們的正規獵賽完全不同……出現在新人賽中的妖魔也都是實驗室裏量產的熟妖,風險很低。”

    “這樣啊,”伊蓮娜顯然鬆了一口氣。她拍了拍鼓鼓的胸口,露出一絲釋然:“不論怎麼樣,安全第一……嗯,上課前跟你提的那件事,如果你有時間,我們可以周日下午去貝塔鎮步行街,那裏有許多不錯的小店。”

    話題變的有些突兀。

    年輕的公費生愣了愣神,才跟上女巫的節奏。

    “沒問題!”他飛快的回答道:“我周末一向很閑的。”

    “比如躺在校醫院睡覺?”吉普賽女巫偏著頭,俏皮的看了他一眼。

    這讓鄭清多少有點尷尬。

    “那是意外。”他小聲辯解著,然後立刻追問道:“那麼具體……”

    “老時間,老地方。”女巫打了一個響指,確定道:“我們可以先在圖書館研究一陣子那道符籙,然後下午再去步行街吃晚飯……”

    “好好好…”鄭清連連點頭,全無異議。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伊蓮娜將下滑的披肩重新搭上肩頭,把懷裏的工具書抱的更緊了一些,轉過身,遲疑道:“那,我先……”

    “哦。”鄭清茫然的答道,心底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哦。”伊蓮娜終於轉過身,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很快便走到教室門口。

    兩個人的距離已經隔了一間教室那麼遠了。

    “嗨,伊蓮。”鄭清忽然感覺一股熱血湧上頭頂,感到再不說點什麼自己肯定會被憋爆掉的,索性徹底放開的喊道:“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

    伊蓮娜回過頭,臉上綻出大大的笑容。

    “沒關係,”她也喊道:“我朋友都是這麼叫我的!”

    “你想不想……”鄭清舉起手,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還沒想好要幹什麼,隻是單純想再跟她說句話。

    “想什麼?”伊蓮娜已經重新轉過身。她把那幾本工具書放在第一排的課桌上,雙手撐著桌板,探著身子向教室後排看去。

    “我是說,你想不想……”鄭清又一次成功把自己的臉憋紅。

    他的腦子裏嗡嗡作響。

    原本就沒有太多急智的他,並不適合做這種燒腦的事情。

    伊蓮娜揚著頭,咬著嘴唇,高跟長靴跺著腳下的大理石地板,發出咚咚的聲音,好像戰鼓一樣。

    “我不知道,我是說,你知不知道……”鄭清看著她明亮的大眼睛,似乎又嗅到了空氣中那抹馥鬱的芬芳,心思愈發迷糊。

    “什麼?”伊蓮娜似乎也有些氣餒。

    “那個,就是,我是說,嗬嗬。”鄭清已經有種自殺的衝動了。

    “嗬…”伊蓮娜扶著額,也有些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對,就是校獵會……獵月,不是有獵舞會嗎?”鄭清滿頭大汗,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你想不想……”

    “好的!”伊蓮娜重重吐了口氣,眉眼彎彎,笑道:“就這麼說定了!”

    “啊?”鄭清大腦頓時當機。

    雖然他隱約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女巫剛剛的反應。

    “張季信之前已經說過了……”伊蓮娜聳聳肩,做了個鬼臉:“既然我還沒有被預約出去……那麼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

    鄭清咧開嘴,無聲的笑了。

    他感到頭頂的血液開始回流,讓人有點分不清幸福的感覺與眩暈的感覺有什麼區別。

    仿佛整個人要飛起來似的。

    “到時候再聯係!”伊蓮娜重新抱起課桌上的工具書,轉過身,瀟灑的甩了一下自己酒紅色的大波浪。

    “哦。”鄭清呆呆的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女巫似有所感,重新轉過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舉起右手,伸出拇指與小指,做了一個紙鶴的手勢,同時張開嘴說了什麼。

    年輕的公費生用力點著頭,心底被激動與興奮充斥,舉起手用力揮了揮。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的拐角。

    轉身,離去,鄭清感到內心的雀躍,伊蓮娜有些沙啞的聲音一直回蕩在他的耳畔,讓他覺得必須做點什麼。

    翻開課桌上的法書,想起老姚這節課的內容,他輕聲吟道:

    “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遊衍!”

    暗紅色的火焰繚繞著,兩個身影隨著咒語從火焰中浮現。

    一個襲白色長衣,頭頂長長的牛角高冠,整張臉都隱藏在寬寬的帽簷下,一雙手攏在袖子裏,身前漂浮著一卷古書、一杆毛筆。另一個一身黑色短打,臉上掛著一個黑色的馬臉麵具,脖頸間纏繞了粗大的黑色鐵鏈,手中握著短小的拐刀。

    鄭清看著兩個虛影,慢慢將手探去。

    “啪!”仿佛氣泡破滅的聲音,兩個虛影眨眼間消失在空地上。

    “這就是我的元辰麼。”鄭清心底的雀躍似乎隨著這個咒語消失一空了,讓他感到很不舒服:“真是不討人喜歡誒。”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8 01:12
第51章 壞消息與好消息
    鄭清再一次見到蕭笑等人的時候,是在晚上八九點鍾的宿舍。

    中午社團聯合會的麵試,幾位團裏的‘騎士’並沒有露麵,隻是飛來幾隻紙鶴,通過紙麵對年輕的公費生表達了某種程度的鼓勵。

    好在麵試官所提出的各種疑問大家都已經做了針對性的分析,年輕的公費生都能對答如流,所以並沒有在意其他人的缺席。

    因為自我感覺良好,鄭清心底已經認定自家的騎士團成立在即,下午回到宿舍後便迫不及待的開始籌備騎士團第一次團建活動——在一張大大的白紙上羅列需要延請的觀禮嘉賓——他甚至狠下心來為這第一次團建‘自籌’了一枚玉幣的活動經費。

    伊蓮娜是一定要請的。鄭清一想到吉普賽女巫臨走前的話,臉上總會遏製不住露出一副傻笑的模樣。

    蔣玉,嗯,作為朋友,也需要讓她知道這個消息。

    班上的其他學生,像尼古拉斯、劉菲菲、段肖劍等關係較好的人要請;類似馬修·卡倫這樣一個月說不了三句話的同學,請來也是徒增尷尬。

    還有姚教授、李教授、易教授,以及托馬斯、希爾達這些助教先生,不論他們是不是時間前來捧場,請柬一定是要發過去的。

    哦,對了,還有校工委的凡爾納老人。在巡邏隊呆的這段時間,老人給了他與林果很多照顧。隻不過這幾天沒看到這位老人在湖邊遛狗,不知道他最近忙不忙。

    思忖片刻,鄭清仍舊將凡爾納老人的名字列在了白紙上,隻不過名字前麵打個一個問號。他拿定主意,明天下課後去湖畔的小木屋轉一圈,如果遇到老人,那就先口頭邀請一下;如果老校工不在家,那就先放一放。

    一直到蕭笑回來之前,年輕的公費生都保持著這種愉悅的心情,哼著小曲,在那張巨大的白紙上塗塗畫畫——他甚至懷疑有人在自己的早飯裏澆了一點福靈劑,否則今天不可能諸事皆順利到如此地步。

    聽到開門聲,鄭清飛快的把這張白紙塞進抽屜裏,轉身揮揮手,把橘貓招進懷裏。

    門後的鉸鏈發出哢啦哢啦的噪音,天花板上掛著的銅鏡仿佛收到了什麼訊息,開始緩緩轉動,將明晃晃的鏡麵對準門口——這塊銅鏡還是前段時間砂時在校園裏折騰的時候迪倫掛上去的,雖然謠言已經終結,但誰也沒想著再把它摘下來,權當一個小裝飾。

    很快,宿舍門被打開。

    蕭笑推開門,習慣性的遮住眼睛,阻擋頭頂那塊銅鏡投下的刺眼光芒。

    “喲,我們的大博士終於回來了。”鄭清癱在寬大的座椅中,懷裏抱著橘貓,對剛剛進門的蕭笑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

    然後他注意到蕭笑身後的幾個身影,不由挑了挑眉毛。

    “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把那塊破鏡子摘下來!”張季信進門時又忘了遮住眼睛,連聲抱怨著。

    年輕的公費生沒有搭理他。

    “很好……很好,該來的都來了。”他稍稍坐起身子,把懷裏的肥貓堆到頭頂,同時伸出手,在書桌上排開一列整齊的符籙:“那麼,讓我們梳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你們有沒有什麼想辯解的?”

    對於這幾個家夥今天上午三番五次的‘出賣’,鄭清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說道說道。

    鎮壓符、束縛符、軟腿符、五色符、五音符等等。

    鮮紅的朱砂在光線暗淡的宿舍裏泛著紅光,橘貓團團非常應景的‘嗷’了一聲,愈發加重了某種恐怖的氣氛。

    這些威力不大,但是非常讓人頭痛的小符籙是年輕的公費生趁著晚飯前的空隙勾畫出來的——當然,那些珍貴的可以換錢的標準符籙,鄭清已經塞進了自家的灰布袋裏,排在書桌上的都是一些劣質符籙。

    即便隻是劣質符籙,也夠折騰這些魂淡的了。

    鄭清對剛進門的幾個家夥露出陰森森的笑臉。

    但出乎他的意料。

    不論是蕭笑,還是辛胖子,亦或是張季信,都沒有對他這番直白的威脅表達出‘惶恐不安’‘戰戰兢兢’的表情。

    這讓他稍稍有點不快——劇本可不是這樣的,怎麼能不安套路出牌呢?

    “申請失敗了。”蕭笑揚起手中的一個厚重的牛皮紙信封,用沮喪的表情與語氣告訴了鄭清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我剛剛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順便去社聯辦公室轉了一圈……他們的審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不可能!”年輕的公費生大叫一聲,從靠椅中一躍而起,伸手抓向那個黃褐色的信封。

    原本趴在他頭頂的肥貓一時不察,險些跌了下去。這讓它大為不滿,舉起厚厚的肉墊在年輕巫師的頭頂重重拍了幾下。

    鄭清沒有在意肥貓糟糕的脾氣,事實上,與之相比,大起大落之下,鄭清的心情更為糟糕。他甚至都忘記了半小時前製定好針對幾個魂淡的‘折磨方案’,也沒有注意到辛胖子趁他不注意,小心翼翼的將書桌上那堆劣質符籙掃進口袋的舉動。

    信封不大,但裏麵似乎塞了很多東西,摸上去有點鼓鼓的。

    封皮左上角用紅色宋體字印著“社函111號”,中央用黑色的毛筆字寫著“第一大學社團聯合會關於(鄭清)申請組建社團的複函”。

    信封背麵戳著紅色的蠟封,上麵有社團聯合會菱形中帶著S的標誌。

    “這麼正式。”鄭清咕噥著,用力撕開信封。

    一張微微發黃的卡片隨著信封的傾斜,落進年輕公費生的手中。他側著頭,就著頭頂的白色日光燈,一目十行的掃了過去。

    “親愛的鄭清同學:

    您於十月六日提交的組建(宥罪騎士團)社團的申請已收到。

    根據《第一大學校園管理條例》第一十三條第二款,以及《第一大學社團聯合會管理辦法》第五條第八款的相關規定,您申請的(社團名稱)因違背(公序良俗),故不予批準。相關條例已隨函寄上。

    您可於三十個自然日後重新提交申請。

    如有異議,請於七個自然日內提請複議。

    謹致好。

    第一大學社團聯合會常務理事會十月八日晚十八時二十五分”

    鄭清揉了揉眼睛,又讀了一遍這張卡片上的內容。

    沒有錯。

    學生會或者社聯這些‘機關部門’一向都使用這種高高在上,看上去無比正規,實際上狗屁不通的製式公文格式。

    即使隔著一張紙,鄭清似乎都能嗅到社團聯合會那些腦滿腸肥的校園官僚們身上散發出的惡臭。

    他又側了側手中的牛皮紙信封。

    幾疊折起的厚鼓囊囊的文件終於衝破信封的束縛,跌了出來。

    鄭清翻開這幾疊文件,《第一大學校園管理條例》《第一大學社團聯合會管理辦法》這些大大的黑體字看上去分外刺眼。

    “好消息是,因為某些不可抗的因素,今年的獵月會整體推遲一個星期。”蕭笑注意到年輕公費生抬起頭,立刻補充道:“這是圖書館張先生告訴我的,教授聯席會議下午剛剛出具的決議……估計明天早上這條消息就能傳遍整個學校了。”

    “也就是說,我們還有機會。”辛胖子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倒在了他寬大的床鋪上。

    原本趴在鄭清頭頂的橘貓掂量了片刻,最終縱身一躍,離開年輕公費生的腦袋,跳回了辛胖子的肚皮上。

    對它來說,溫暖舒適的肚皮顯然更適合小憩。

    “都是魂淡!”

    鄭清憤憤的罵了一句,將手中的信封摔在書桌上。不知是在罵麵前這幾個毫無義氣的同伴,還是社團聯合會那些打著官腔的學生幹部,亦或是那隻正趴在胖子肚皮上悠閑舔爪子的肥貓。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8 01:12
第52章 阿米什人
    “什麼是公序良俗?”

    林果好奇的聲音在宿舍裏響起。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就連蕭笑也遲疑著,摩挲著他的筆記本,沒有出聲。

    鄭清黑著臉,默不作聲的翻開隨信附送的那幾份規章明細,仔細分辨字裏行間的含義。但研讀半天,仍不得要領。

    “社團名稱……公序良俗……”張季信嘟囔著,翻來覆去讀著那張小卡片上的文字,百思不得其解:“我從來不知道‘宥罪’或者‘騎士團’還涉及公序良俗。”

    “肯定與‘騎士團’無關。”辛胖子肯定道:“我記得學校掛著騎士團後綴的社團有好幾個……比如亞特拉斯那個什麼守護騎士團,還有星空學院的哥薩克騎士團,這些不都是騎士團嘛。”

    “‘宥罪’也不應該有問題啊,”張季信漫無邊際的猜測著:“難道是因為‘寬恕罪孽’是神祇的職權範圍,所以跟亞特拉斯的信仰衝突了?”

    “是不是審查報告的人出了岔子,給我們發了一封錯函?”林果小聲嘀咕了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蕭笑忽然抬起頭,露出幾分明悟。

    鄭清敏銳的察覺到博士的異常,忍不住挑起眉:“怎麼,你覺得是社團聯合會的人出錯了?”

    “不不,”蕭笑搖搖頭,猶豫著說道:“也許隻是個巧合……今天我去辦公室拿回執的時候,把信封交給我的是一個亞特拉斯學院的學生……雖然還沒有留胡子,但他帶著黑色的尖頂寬沿禮帽,袍子也是粗布的……我猜他應該是一個阿米什人,也許他修改了我們的審查報告。”

    “阿米什人?!如果是他們的話,的確有這種可能性……要知道,他們都是一些狂熱的頑固派巫師。”張季信似乎有些恍然大悟,轉頭看向辛胖子:“是你同胞誒,你覺得呢?”

    “高地人不是純正的日耳曼人。”辛胖子麵色不虞的糾正道:“他們的口音沒有任何一個低地河畔的人會喜歡。”

    “哦,我差點忘了這點。”張季信抱歉的笑了笑:“你是萊茵河畔的。”

    “你們的意思是,他私自篡改結論?”鄭清有些難以置信:“這是學校的正式公文吧……他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

    “好處?不要試圖用正常邏輯來揣摩一個狂熱信徒的思維。”辛胖子的語氣稍稍有些尖刻:“作為一個會因為帽簷寬度、魔杖顏色、飛天掃帚材質而不斷分裂的極端守舊教派,如果它的某位教徒因為我們社團的名字而衝動的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

    鄭清仍舊一頭霧水。

    他不得不再次轉頭看向蕭大博士。

    “阿米什人,是一群基督新教再洗禮派門諾會信徒,原本屬於日耳曼高地人……非常封閉,非常守舊的一個社區,你可以把他們理解為標準的頑固派巫師。”

    蕭笑翻開他的筆記本,耐心的解釋著:

    “正式受洗後的阿米什人,不能抽煙、喝酒、貪圖享受,他們也不參與新世界的開拓、不接受包括維度理論在內的現代魔法理論……這個群體中的大部分未成年巫師甚至會拒絕參加初級或中級的魔法教育。”

    “大部分時候,他們都穿著粗布黑袍子,帶著尖頂寬沿的禮帽,在那幾座固定的魔法塔中以調配古方魔藥為生。”

    “‘你們務要從他們中間出來,與他們分別,不要沾不潔淨的物,我就收納你們’……不要讓周遭的世界塑造你。”

    “你能相信他們的巫師現在還有使用魔杖的嗎?”

    鄭清聳聳肩,攤開手。

    他的確沒辦法想象這種事情——準確說,他對此毫無概念。

    “也就是說,我們不需要重新開會討論新的社團名稱了吧。”年輕的公費生重重的鬆了一口氣,他沒有繼續討論阿米什人生活習慣的興趣了,轉而將注意力重新落在社團聯合會回執中的卡片上:“審核報告中說,我們可以在七個自然日之內提起複議……這是個機會。”

    “這不是機會,這是唯一的出路。”蕭笑強調道:“我們沒有時間等待一個月之後重新提交新的社團申請了,所以這次複議是我們能否成功擠進這次校獵會的唯一出路。”

    “我還是不懂,”林果的聲音顯得有些沮喪:“他……那個阿米什人,為什麼會修改我們的審查報告呢?”

    “這隻是一個猜測,雖然可信度很高,但並沒有下結論。”辛胖子糾正了林果語句中的錯誤,然後解釋道:“至於修改的原因,他在報告中已經說的非常明確了……違背公序良俗。”

    “想要理解阿米什人,你需要知道他們‘對驕傲的恐懼’以及‘對謙卑的推崇’,”蕭笑漫不經心的翻著自己的筆記本,搖搖頭:“與個人意誌相比,他們更傾向於服從上帝的旨意……這意味著任何冒犯上帝權威的行為都會受到他們的‘非暴力、不合作’。”

    “聽上去是一個非常溫和的團體嘛。”鄭清咂摸著其中的意思,很感興趣的打量著牛皮紙信封上的蠟封紋章,嘀咕著:“隻不過是一個比較傳統的文化罷了。”

    “傳統?不不,這不是傳統,這更像是嘩眾取寵。”蕭笑扣住自己的筆記本,扶了扶眼鏡,語氣尖銳的評價道:“以前他們堅持傳統,是因為社會太鬆散,傳統維係著社會的穩定。現在社會已經有了廣泛而堅實的維係方式,他們堅持傳統,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顯得與眾不同罷了。”

    “幸虧今天釋緣小師傅不在……我們這裏沒有亞特拉斯的人。”張季信露出一副驚恐的模樣:“否則你這番措辭很容易引發兩個學院之間的流血衝突……”

    “有點深奧,跟不上節奏。”鄭清擠到辛胖子的床鋪上,撓著團團的下巴,聽著它的呼嚕聲,露出愜意的表情。

    “在一個社會屬性的群落裏,每一個個體都有與眾不同的欲望……”蕭笑試圖繼續解釋這個話題,但他的長篇大論剛一開始便被打斷。

    “那你們覺得‘貓の團’這個名字怎麼樣。”鄭清忽然舉著團團,不顧橘貓不耐煩的眼神,一臉嚴肅看向大家:“如果我們複議沒有通過,新社團的名字叫這個怎麼樣?”

    “你的話我們才跟不上節奏好吧!”辛胖子忍不住咆哮著,一把搶過鄭清手中的肥貓,丟到自己的頭頂:“如果複議不成功,我們組建新社團還有什麼意義?!”

    “我覺得不管做什麼,總不能半途而廢……既然學校不讓用‘人的團’,那我們用‘貓的團’應該沒有關係吧。”鄭清歎口氣,煞有介事的補充道:“比如藍雀是藍貓、胖子你可以是加菲貓……”

    “也許你應該把那位吉普賽女巫拽進來,這樣就可以有一隻波斯貓了。”張季信沒等鄭清給他找到合適的‘貓種’,就飛快打斷了年輕公費生的臆想,轉頭看向胖子說道:“不過這對你倒是個機會。”

    “機會?”辛胖子揉著懷裏的肥貓,一臉茫然:“我沒想著當貓啊?”

    “不是加菲貓。”張季信原本就通紅的臉膛憋的有些發紫:“我是說那個阿米什人,如果真的是他搗亂,你就又能寫一篇新聞了。”

    “我很懷疑這點。”辛胖子有氣無力的靠在床鋪上,哼道:“校報編輯部第一條準則,不許刊登影響校園團結的任何稿件……甚至不需要主編過目,我自己就能斃掉這篇文章。”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8 01:12
第53章 顛茄汁
    校獵會推遲開幕式的消息,在周四早上便沸沸揚揚的傳開了。

    學校裏各式各樣的傳言都有。

    從妖魔們攻打了學校在馬裏亞納海溝裏的某處據點,到新世界的土著們舉行了聲勢浩大的起義,亦或者今年沉默森林的返潮帶來了一些恐怖生物、學校的大領導們都去鎮壓森林的躁動。

    總之奇奇怪怪的言論不絕於耳。

    以至於藥劑學的課開始後,仍有人在台下竊竊私語,討論這個問題。

    李教授不得不終止開場白,先向大家宣告了學校的通知——他原本打算下課的時候再知會這件事的。

    “我知道許多人對這次獵會推遲有自己的看法……這並不是你們不認真上課的理由。”李教授細若遊絲的聲音在教室裏飄飄蕩蕩,一副隨時都會閉氣的模樣。

    這也迫使許多學生摒棄凝神,努力捕捉教授說出的每個字眼。

    “因為近期學校的安全形勢有些緊張,經過教授聯席會議與校工委的審慎討論,為了保證在校學生的人身安全,今年校獵會開幕式推遲至十月中旬……具體時間還沒有確定,但肯定會在霜降之前舉辦的。”

    “周末的班級例會上你們應該能夠從輔導員那裏得到更詳細的信息。”

    “好了,我知道的也隻有這麼多。”

    “希望大家能夠在接下來的課堂上保持一個積極的學習狀態,不要被外界的因素幹擾到你們真正需要注意的事務中。”

    說到這裏,李教授端起講桌上的茶杯,慢慢呷了一口茶水。

    然後,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把手伸進袍子裏,掏摸了半天,舉起一個玻璃小瓶。

    裏麵裝著小半瓶紫黑色的液體,在陽光下閃爍著神秘的色澤。

    “有人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李教授拉長聲音,用探詢的目光打量著教室裏的年輕巫師們:“如果不確定……哦,大家都知道啊。”

    他的後半句話被教室前排齊刷刷舉起的胳膊給打斷了。

    鄭清詫異的揚起了眉毛。

    深紫色的液體有很多,比如葡萄汁、高錳酸鉀溶液、石蕊試液等等。單憑教授舉起的那個小瓶子,遠遠看去,完全沒有辦法明確判斷裏麵裝的是什麼東西。

    但出乎鄭清的預料,教室裏的女生們幾乎都把手舉起來了。

    相比之下,男生裏麵隻有蕭笑舉手了——這絲毫不奇怪,蕭大博士甚至能把今年流行的香水色味款型說的頭頭是道。

    “瓶子裏是什麼?”鄭清用胳膊推了推旁邊的大博士。

    坐在前排的辛胖子與張季信也非常巧妙的把身子側道一邊,豎起了耳朵。

    “顛茄汁。”蕭笑嘴唇微微蠕動著,語速飛快的解釋道:“顛茄,也叫美女草,是茄科、顛茄屬多年生草本,原產歐羅巴,喜溫潤、忌冷寒高溫,氣味微苦、辛;成熟的漿果呈球狀,光滑、紫黑色,汁液呈紫色。”

    “但是紫色的液體很多啊!”辛胖子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小聲反駁道:“我不翻百科全書就能給你念出一長串名單……”

    “但是最近在學校裏銷量最旺盛的紫色液體,隻有顛茄汁。”蕭笑麵無表情的看了胖子一眼:“這也是為什麼女生們都能認出來,而你們卻不知道的原因了。”

    “為什麼?”鄭清好奇的催促著問道。

    “因為顛茄汁有美瞳的效果。”蕭笑聳聳肩,輕巧的把答案說了出來:“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化妝手段,最初興起於亞平寧半島……中世紀的意大利,女人為了讓自己的眼睛看起來更大,會往眼睛裏滴顛茄汁……實際上意大利語顛茄拚寫為 ;donna,就是美女的意思。”

    “;donna?”鄭清讀著這個有些耳熟的詞,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貝拉夫人?!”辛胖子一副活見鬼的模樣:“貝拉夫人是美女的意思?……不是冒犯,我可一點都沒察覺到她漂亮在哪裏。”

    “噗。”鄭清低下頭,肩膀劇烈的聳動起來。

    貝拉夫人是校醫院的護士長。

    她是一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女護士。

    就像辛胖子說的那樣,這個名字與美女這個字眼差距的確有點大。

    “每個人的名字都寄托了美好的願望,但並不是每個美好的願望都能成真。”張季信製止了幾個男生的嘲笑,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道:“名字是一個非常嚴肅的載體,嘲笑別人的名字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抱歉。”鄭清憋住笑意,一臉正經的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辛胖子則在鼻子裏哼了兩聲,悄悄轉回前排去了。

    講台上,李教授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屋角幾個男生之間的悄悄話。在點起幾個女生詢問答案之後,他便揮揮手,示意其他人把胳膊放下來。

    “我應該預料到這個結果的。”教授輕輕笑著,視線從年輕巫師們的臉龐滑過,慢慢解釋起來:

    “就像之前幾位同學回答的……這是顛茄汁。”

    “用顛茄草成熟漿果的汁液為主要原料配置的藥水,經常被治療師們用在鎮痙、鎮痛、止汗的方子裏,在腸胃絞痛、胃液分泌過剩的治療中效果非常顯著……標準狼毒藥劑中就有顛茄,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製狼人狂躁其嗜食的衝動、以及變身時的痛苦。”

    “當然,女生們應該知道顛茄汁的另一個副作用——擴瞳。”

    “也就是散瞳……顛茄汁能夠在某種程度上擴大你的瞳孔,達到非物理美瞳的效果。”

    “但我今天把它單獨拎出來,並不是向大家推薦這種古老的草本精華……”

    教授的這種說法非常有趣,教室裏響起一片壓抑的笑聲。

    “顛茄中含有多種生物堿——包括莨菪堿、東莨菪堿、以及少量的阿托品——在達到一定劑量的情況下,它們是致命的毒液。”

    “即便嚴格控製劑量,長時間散瞳也會造成雙眼失焦、視力下降、嚴重的甚至會導致間歇性失明。”

    “據我所知,沒有任何一個巫師能夠在失明的情況下取得注冊巫師的證書。”

    “……也許是因為校獵會的緣故,最近校園裏類似顛茄汁這樣有一定美容效果的草藥交易量上升很快……但百草園的司湯達大叔卻一點也不高興。”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你們應該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課業中來……這樣當你們真正成為注冊巫師之後,再過一百年,容貌依舊,你們有充足的時間來給自己打扮。”

    “如果沒有成為注冊巫師,不需要五十年,你們就會容顏不在,麵目蒼老。”

    教室裏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認真聽教授的恐嚇。

    尤其是女生們。

    鄭清注意到李萌緊緊攥著她表姐的袍子,臉色煞白。

    她的瞳孔看上去也比往日稍大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顛茄汁。

    講台上,李教授的諄諄教誨仍舊沒有停止。

    “……你們要知道, 校獵會隻是獵月的開始,舞會也不是獵月的全部……獵月是一個延續一整個月的漫長活動……還有獵畫展、獵曲大賽等等許多活動。”

    “不要一葉障目,看不見更廣闊的世界。”

    “……當然,最後的最後,我還要提醒大家……尤其是班上的女士們。”

    “你們都年輕,不論光滑的皮膚還是閃亮的眸子都非常漂亮——年輕是最好的美容藥。你們不往眼睛裏滴顛茄汁也很迷人。”

    “用魔藥維持的美麗,就像罌粟一樣容易讓人上癮。”

    “也會像罌粟一樣慢慢殺死你們。”

    “記住,對美麗的向往人人都會有。但不要為了保持美麗與青春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這種欲望不是一滴毒液可以消除的。你們會為此付出昂貴而慘重的代價。”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8 01:13
第54章 藥水與1遝文件
魔藥課結束後,鄭清並沒有立刻跟著夥伴們離開教室。

他抱著《標準藥劑·大學一年級》,猶豫的站在門口走廊中,不時探頭進去看一眼講桌邊的藥劑學教授。

李教授正在給幾位好學的年輕巫師解答今天課程中的疑難。

直到最後一位學生離開,教授終於注意到門口站著的年輕男巫。

“鄭清?”他抱著課件走出教室,用驚訝的語氣問道:“今天的課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雖然你的基礎比較差,但我覺得在蕭笑的幫助下,跟上教學進度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這番話說的直白的有些刺耳。

鄭清一愣神,險些把自己要問的事情給忘得一幹二淨。

年輕公費生的嘴巴張開,又閉上,反複三次,終於從胃裏反芻出之前想要詢問的事情了。

“沒有問題,教授。”鄭清非常有禮貌的否認道:“您今天的課程非常精彩……我感覺受益匪淺,沒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沒有就好,明白了就好。”李教授顯得非常滿意,連連點頭,卻又有些疑惑:“那你在門口等著是……”

“嗯,就是這幾天有點頭疼的前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校獵會事情太多的緣故。”年輕的公費生低下腦袋,赧然的補充道:“現在不是十月上旬麼,我琢磨要不要趁月圓之前先用一服藥,所以……姚教授告訴我說需要找您領取相關的藥劑……”

“頭疼?藥劑?”李教授愣了片刻,才恍然道:“哦……是老姚之前提過的變形藥水吧!”

鄭清飛快的點著腦袋,露出憨厚的笑容。

“你直接說領變形藥水就好嘛。”教授搖著頭,帶著年輕巫師向樓梯口拐去:“嗯,現在剛好踩著月初的尾巴,的確是服用變形藥水的最後窗口期……你跟我去一趟辦公室吧,正好還需要你簽幾份文件。”

鄭清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白。

雖然已經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乍一聽到這個令人悲傷的消息,他仍舊感到有些心塞。

李奇黃教授的辦公室被稱為學生們的禁地。

並不是說這位藥劑學教授在辦公室裏設置了什麼致命的機關,而是他的辦公室屬於‘普通巫師’很難呆下去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教授經常把煮藥的坩堝與還未完全晾幹的草藥堆在辦公室的緣故;也許是因為他從來不介意把裝滿鹽漬鯡魚的木桶敞開口擺在櫥櫃旁邊;還有可能隻是因為他辦公室的通風櫥壞了。

藥劑學教授的辦公室裏總是充斥著一股怪味。

仿佛封閉很久的地下室裏那種發黴的味道,然後混雜上腐爛的青草與海魚,最後再撒上幾斤刺鼻的甲醛。

以至於幾乎所有學生都堅信李奇黃教授沒有嗅覺。

他的鼻子隻是個裝飾品。

“要不……我先去實驗室等您?”年輕的公費生用微弱的語氣掙紮道。

“實驗室?”李教授詫異的轉過頭,瞅了年輕的男巫一眼:“為什麼要去實驗室?”

鄭清也有些愣神。

“難道不需要去實驗室熬藥嗎?”他仍舊奢望能夠盡量遠離那間恐怖的辦公室,不遺餘力的掙紮道:“我可以先去實驗室為您燒火……幫您把坩堝燒熱了,或者幫您用酒精擦幾個廣口瓶與試管……”

“真是個勤勞的小夥子。”李教授笑眯眯的伸出手,抓著鄭清的肩膀,晃了晃,欣慰的拒絕道:“不過你想錯了……我的辦公室有配置好的變形藥水,你隻需要去簽幾個名字,然後就能領到了……現在不是一百年前,類似這種標準製劑並不需要我們親自操作熬製。


鄭清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趔趄,險些順著樓梯栽下去。

……

……

教授們似乎都能在教學樓的樓梯間使用一些便捷的法術,比如轉角就是辦公室,開門便能切換到他們想去的地方。

李教授自然也不例外。

鄭清跟著教授走進辦公室,在嚐試著憋氣一分鍾之後,便絕望的發現那股怪味兒仿佛能順著他的皮膚滲進肺裏。

完全無法抵擋。

更令他驚恐的是,僅僅在辦公室呆了兩分鍾,他似乎就已經有些習慣屋子裏的氣味了。

如果頂著這身怪味兒回去,怕是連自家的小精靈都會躲得遠遠的。年輕的公費生在心底碎碎念著,腦補著吉普賽女巫掩著鼻子驚慌逃離的畫麵,愈發沮喪。

“來,在這個‘特種藥劑申領表格’上簽字,”李教授在辦公桌前翻找了片刻,便抽出了一遝文件來:“還有這幾個——‘第一大學優秀學員補助方案’‘梅林勳章獲得者優容政策’以及‘教授聯席會議臨時決議’……嗯, 先在這幾份上麵簽個字,表示你已經閱讀過這些文件了。”

“然後是這些——‘念子力場模擬授權書’‘體表細胞留存授權書’‘血液留存授權書’——這些是你使用藥水需要在第一大學留存的體征備份。”

“最後是‘巫師聯盟在冊變形術使用者登記表’以及‘變形藥水使用者聲明’……這是法律規定的程序,也要簽字。”

鄭清被這一連串奇奇怪怪的文件名字弄的頭暈腦脹。他索性捏著鼻子,接過羽毛筆,幾乎是閉著眼在那遝文件右下角的空白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教授似乎愣了一下。

“嗯……雖然對你的信任表示感謝,但我必須指出,你的行為有些魯莽。”教授猶豫了一下,最終告誡道:“不要在任何未詳細閱讀過的文件上簽字……難道你的監護人沒有告訴過你魔法文件的可怕嗎?”

鄭清也愣了愣。

他立刻點點頭,然後又飛快的搖了搖頭。

“不,我在魔法世界沒有監護人。”他否認著,同時承認道:“但我知道不能隨便簽魔法契約……這些文件也屬於魔法契約嗎?”

“任何需要簽字的文件都是契約……區別隻是它們的強製性不同。”李教授收起那幾份文件,裝進牛皮紙袋裏,然後塞進辦公桌的抽屜裏:“下次記住不要這麼隨意……”

說完,他抬起頭,搓搓手,目光在辦公桌兩側的玻璃櫥窗間徘徊。

“最後是……變形藥水。”

教授輕聲念叨著,湊到玻璃櫥窗前麵,開始仔細分辨上麵那些細小的銘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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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安瓿(bu)瓶裏的藥水
    鄭清盯著手心裏的小瓶子,有些發呆。

    這是李奇黃教授剛剛從櫥櫃中給他拿出來的變形藥水。

    藥水裝在一個透明玻璃質地的安瓿瓶裏。瓶子表麵除了一些製式的魔紋封印外,看不到其他任何特殊的保存裝置。

    沒有恒溫、恒壓的煉金外殼,也沒有複雜精密的導流裝置。

    就是一個寸許高低、食指粗細的小玻璃瓶。

    瓶子裏的藥水呈青碧色,微微有些粘稠,在陽光下咕嘟著小氣泡,緩慢的翻滾著,凝結出一層細密的泡沫。

    似乎仍舊處於沸騰的狀態,又像是充滿生命的呼吸。

    這與安瓿瓶的特點有些衝突。

    在鄭清的印象裏,這種小玻璃瓶以極低的膨脹係數、很好的密封性著稱。按照一般的邏輯,瓶子裏的液體冒出那麼多氣泡,肯定會把瓶子漲破。

    這讓年輕巫師有種自己抓了一個點燃的炮仗,隨時都會爆碎的感覺。

    但教授隨後的叮囑讓他放心不少。

    “看到瓶底那一小塊圓形的符紙了嗎?”教授伸出手示意的指了指。

    鄭清小心的翻過瓶子,飛快的點點頭。

    “在你服用藥劑前,注意不要被水沾濕這小塊符陣。”教授扯過身後的椅子,重重了坐了下去:“那是它被配製出來的時候,藥劑師在上麵添加的一道符咒,可以封鎖藥效、鎮壓藥氣、加固藥瓶……你在用藥之前,揭下這道符紙,然後掰掉安瓿瓶的腦袋就可以了……你會掰這個藥瓶吧。”

    鄭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這種藥瓶在他小時候就見過許多,似乎用力在凹陷的地方掰一下就行,應該沒有什麼難度。

    相比之下,他對手裏這封小小的藥瓶更有幾分疑慮。

    “這就是變形藥水?”鄭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絲毫沒有質疑的意思。

    他隻是有點不敢相信。

    似乎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不信任,年輕的巫師連忙補充著問道:“我的意思是……我以為您會給我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然後讓我自己回家配製呢。”

    “你會配變形藥水?”李教授抬了抬眉毛。

    鄭清非常老實的搖了搖頭。

    “毫不意外……大多數巫師都不會。”教授一邊翻開著手邊的資料,一邊搖著頭慢吞吞的說道:“甚至大部分注冊級別的巫師都沒有能力完整配製一服變形藥劑……就像福靈劑一樣,你不需要知道它在配製過程中需要變換多少種火焰與溫度,你隻需要知道怎麼把它喝下去就可以了。”

    “但是,”鄭清仍舊不甘心的追問道:“但是…我聽說類似變形藥劑這樣的高級魔法藥劑,需要在製成後迅速服用……它們的保質期非常短暫。”

    “非常正確……隻不過這是另外一個問題了。”教授讚許的笑著,從書桌上拿起另外一個安瓿瓶,晃了晃:“不要小看這個瓶子……想要保持變形藥劑效果的穩定、又要簡單易操作,並沒有那麼容易……它凝聚了煉金研究所、魔法藥劑研究所、符籙研究所以及天文研究所的一係列頂尖魔法技藝。”

    “看上去平淡無奇,實際上大巧不工。”

    “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打開非常容易,但在裏麵隱藏一個長期有效的咒語卻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教授,這個藥應該怎麼服用呢。”鄭清顛來倒去琢磨了半天,始終沒有找到瓶子上的使用說明書,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問道:“而且……隻有這麼多嗎?一次性全部喝下去嗎?”

    他手中的安瓿瓶並不大,裏麵的溶液大約也隻有十多毫升的劑量。

    讓人很難相信一個大活人會被這麼一點藥水變成另外一種生命。

    “我以為你知道怎麼服用呢。”李教授笑了笑,仍舊非常耐心的解釋道:“一支瓶子是一份的劑量,可以讓一個成年巫師保持六到十二個小時的變身狀態。”

    “使用方法因人而異。”

    “它的味道稍微有點苦,有時候部分服用者還會感到口腔麻痹。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味蕾受到太多刺激,可以把它拌在你的午飯或者晚飯裏吃下去……類似的,你也可以把它攪在青蜂兒、琥珀光或者橙汁、豆漿中喝下去,這些都可以很大程度上緩解藥劑的刺激性。”

    “不會影響藥效嗎?”鄭清忍不住好奇道。

    “非常好……任何魔法藥劑使用的時候都需要考慮外部影響因素。”教授讚許的看了他一眼,解釋道:“但這種變形藥水不同,它的性質非常穩定……載體的性狀並不會影響藥效的發揮。”

    “當然,如果你特別心急,想要盡快看到效果,也可以使用注射器,大約十分鍾到十五分鍾就可以見效……事實上,這種劑量的變性藥原本就是按照針劑的標準生產的……隻不過因為濃縮度偏大,注射藥劑後需要保持一個劇烈的運動狀態,才能讓藥效完全發揮出來。”

    “而變形又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所以斟酌之下,大部分使用者都會采用口服的方式。”

    鄭清聽著教授的介紹,目光不由自主從辦公室兩側的玻璃櫥窗上掠過。

    櫥窗中的架子上,羅列著一排排大小不一,粗細各異的針管。不同顏色的尖銳針頭在微暗的環境中閃爍著寒芒,令人頭皮發麻。

    “不著急,不著急。”年輕的公費生連連搖著頭,非常乖巧的回答道:“我一點都不急的……如果混在飲料裏,大概多長時間見效?”

    “服用的話,一般會在五至八個小時之內見效……這取決於服用者的體質,也取決於你的混合比例、以及配伍的基質。”

    “比如一個一米八、體重二百五十斤的壯漢,大約需要八個小時;而你的話,也許六個小時就足夠了。”

    “再比如青蜂兒之類的酒液就對藥水有很好的發散效果,而普通清水相比之下就會慢一些。”

    李教授講解的非常詳細,也非常有耐心。

    鄭清甚至在他的示意下從袋子裏掏出了自己的筆記本,工工整整的做了半個小時的筆記。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年輕的公費生對於服用變形藥水的禁忌流程了如指掌,爛熟於心了。

    隻不過,他還有一點小小的顧慮。

    “會疼嗎?”臨走前,鄭清忍不住又問了一句:“變形的時候,會不會很疼?”

    李教授愣了愣,然後啞然失笑:“當然不會……這不是古代巫師們手工調配的魔藥,而是魔藥研究所裏的標準製劑……裏麵已經按照相關要求混合了一定數量的麻沸散。”

    “如果不使用針劑,整個過程完全沒有任何痛苦。”

    “我建議你可以晚上睡覺前喝一杯熱牛奶,把藥水攪在裏麵……這樣當你早上醒來,就會擁有一個全新的視野,以及一段截然不同的生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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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符籙彈
    整整一個下午,鄭清都在努力按捺下喝掉變形藥水的衝動。

    雖然他也對自己變形後的模樣非常好奇,但因為今天是周四,明天還有一天的課程,所以他無論如何也必須捱過這段時間。

    畢竟他不可能頂著一副奇怪的皮囊坐在教室裏聽老師講課——如果他變成了一隻猴子還勉強說得過去,但萬一是隻蟑螂呢?

    也許一心求學的年輕巫師還沒爬到自己的課桌上,就會被那些尖叫著的女巫們用法術丟到窗戶外麵。

    好在生活中總有無盡的煩惱。

    每當你覺得諸事順利,人生美好的時候,生活就會抽冷子給你一巴掌,把你從天堂打回現實。

    比如愛瑪教授布置的作業,比如年輕的男女巫師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煩惱,再比如鄭清那隻紅彤彤的右眼。

    “我覺得右眼的視力好像有點下降。”鄭清站在陽台上,眯著左眼,手裏舉著一把彈弓,試著瞄準窗外一隻正在衝他扭屁股鬆鼠。

    年輕公費生的右眼在不久前與野妖遭遇的戰鬥中莫名充血,成為殘留在他身上的唯一一處‘損傷’。

    校醫院的馬醫師再三寬慰他,說這點充血不會對視力造成任何影響,並拿出一遝複雜拗口的數據支撐他的專業論斷。

    鄭清雖然口頭釋懷,心底卻一直將信將疑。

    “就像現在,”年輕的公費生用力眯著眼,嘟囔著:“我看那隻鬆鼠就有兩條尾巴。”

    他的手指一鬆,夾在彈弓間的鬆子便‘嗖’的一下射了出去,砸在了距離鬆鼠三米遠的瓦楞間。

    “吱吱吱!”

    鬆鼠滿意的尖叫著,彈動它那巨大的蓬鬆的尾巴,蹦蹦跳跳的衝了過去,撿起那顆沾了灰塵的鬆子,用爪子蹭了蹭,塞進頰囊裏。

    “那條山地雙尾鬆鼠本來就有兩條尾巴!”辛胖子端著一盤蛋糕,揮舞著手中明晃晃的餐刀,惡狠狠的叫道:“瞎子才會看成一條……”

    現在是下午六點鍾。

    按照鄭清往年的經驗,此刻的太陽應該已經落在山後,天空應該沒有一絲亮光了。

    但也許布吉島的位置有些偏南,又或許巫師們不允許太陽這麼早下山,此刻屋外還有著蒙蒙的亮光。

    每天的這個時候,是辛·班納先生享用最後一頓下午茶的時間。

    就像迪倫被人從棺材裏叫醒會有起床氣一樣,胖先生被打斷下午茶脾氣也會變的很壞。

    “我沒有瞎!”鄭清從灰布袋裏掏出一個紙團,重新塞進彈弓裏,回過頭強調道:“我是說,右眼看東西似乎總有一點重影……而且還晃來晃去的。”

    “眼球裏充斥著一堆血塊,沒有瞎已經是老天瞎眼了……稍微影響一點視力又有什麼奇怪的呢?”辛胖子深吸一口氣,繼續耐心的切著盤子裏的蛋糕。

    “我覺得也許是因為你閉著左眼時間有點長的原因。”迪倫懶洋洋的聲音在棺材裏回蕩著。

    鄭清偏了偏腦袋。

    那口黑色的滑蓋大棺材不知什麼時候又打開了。

    “早上好!”年輕的公費生非常有禮貌的打著招呼:“我以為你今天晚上八點才起床呢。”

    “昨天蕭笑不是說今天晚上召開社團的全體會議麼……總不能在客人們來之後失禮。”吸血狼人先生從棺材裏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放在落日的餘暉中,似乎在感受天氣的好壞。

    “你一定要執行晝夜顛倒的課表嗎?”鄭清繼續眯著眼,舉著彈弓,瞄準那隻跳來跳去的灰鬆鼠,屏氣問道。

    “學校既然不限製,那我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選咯。”迪倫從棺材裏撐出半個身子,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哼道:“我又不是你們班的馬修·卡倫,或者阿爾法的弗裏德曼那些純血貴族……對陽光的適應程度自然會低一點。”

    最後一句話顯然涉及到某些敏感話題。

    宿舍裏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啪!”鄭清手指一鬆,夾在彈弓裏的紙團‘嗖’的飛了出去,砸在了灰鬆鼠一米之外。

    還沒等那隻鬆鼠得意的扭屁股,那個小紙團就忽的冒起青煙。

    然後幾根細長的藤條從青煙中探了出來,將措手不及的灰鬆鼠捆了個結結實實。

    “耶!成功了!”鄭清用力一揮胳膊,大喊一聲。

    “喲,還真給你弄成了。”辛胖子舔掉盤子裏的最後一點奶油,好奇的探著腦袋看向陽台,咂咂嘴:“也許一會兒你可以谘詢一下蕭大博士,看看這件事能不能搞個專利……”

    胖子口中的專利,就是鄭清剛剛用彈弓打出去一枚符籙的技巧。

    因為夜間巡邏的緣故,入學才一個多月,鄭清就已經經曆了多次‘事故’。

    比如在湖畔森林遇到上岸進行灰色交易的魚人大哥;比如抓捕砂時蟲群;以及不久前在湖畔長廊與一頭野妖狹路相逢。

    至於棒打河童、捆抓毒蛇之類的小事故更是數不盡數。

    經曆越多,鄭清愈感到自己的手段有些不足。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張符紙、幾道咒語。

    雖然到目前為止,這些手段還勉強夠用。但年輕的公費生察覺到其中一個巨大的缺陷。

    沒有稍遠一點的攻擊手段。

    因為入學時間段,他剛剛學會的幾道咒語都需要近距離施展。而限於身高與臂長,他所擅長的符籙也沒有辦法攻擊稍遠一點的敵人。

    所以他琢磨了許久,終於想到這個辦法。

    “隻是個小技巧而已,估計專利局看不上。”年輕的公費生謙虛的擺擺手,卻又頗為自矜的補充道:“我是在原本的符籙外增加了一層蠶皮紙外膜,嵌套了一道有穩固功能的符文……製作過程稍微有點難度,沒有太大的推廣價值。”

    “夠自己用也不錯。”辛胖子不知何時又從端起了一碟水果,蘸著沙拉津津有味的點著頭:“你可以早上多練習練習打彈弓……也許還能在新人獵賽上派點用場。”

    “你已經吃了三頓下午茶了,少吃一點,對身體有好處。 ”鄭清收起彈弓,好心好意的勸道。

    “你已經有三個女朋友了,少交一個,對身體有好處。”胖子眼睛一翻,懟了回來。

    鄭清臉色頓時黑了。

    “這件事,晚上我一定要說清楚!”他氣咻咻的把那隻鬆鼠從藤條間解了下來,丟給旁邊眼巴巴瞅著的橘貓。

    團團眯著眼,用爪子按住灰鬆鼠的一條尾巴,胡子一翹一翹的,看上去心情好極了。

    “這種事情能說清楚?”迪倫站在自己的穿衣鏡前,把牙刷上的泡沫衝掉,對著鏡子仔細打量兩顆光潔的小獠牙,含糊不清的說道:“這種事情一貫是越描越黑。”

    “不,能說清的。”鄭清一揮手,顯得信心十足。

    “對對,你能說清。”迪倫敷衍著,拉開麵前的櫥櫃,招呼道:“過來幫我挑個合適的袖扣,還有腰帶……總不能一副邋遢的模樣見客人。”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8 01:13
第57章 難以澄清的事實
    當蕭笑帶著宥罪騎士團的其他成員回到宿舍時,迪倫也終於挑選好了自己的袖扣與腰帶,他還用一種透明的液體將頭發抹的油光滑亮,看上去就像在他頭上趴了一隻巨大的甲蟲。

    這種精心的打扮令其他人詫異不已。

    畢竟吸血狼人先生一貫懶散,並不是那些手腳勤快、注重外表的妖豔貨色。

    “你晚上有約會嗎?”辛胖子抱著胳膊,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穿衣鏡前的藍袍男巫,哼道:“一千多歲的老家夥還有那種衝動嗎?”

    “當你一千多歲的時候,就知道了。”迪倫笑眯眯的抻著袍角細小的褶皺,不卑不亢的回敬著。

    這令胖子有些鬱結。

    畢竟他還不是大巫師,也不是長生種,更沒有人替他眾籌。一千多年的壽命不可能被大風憑空刮來。

    他的悶氣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當天花板上的銅鏡再一次閃爍發光,宿舍門被推開的時候,胖子的注意力就立刻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怎麼樣?有回信嗎?”他大聲嚷嚷著,推開身下的靠椅,站起身緊緊盯著魚貫而入的幾位年輕巫師。

    原本趴在書桌上把玩那隻山地雙尾鬆鼠的橘貓被椅子擦地的尖銳聲響嚇了一跳。

    它的爪子一鬆,雙尾鬆鼠便‘嗖’的一下躥了出去,三拐兩拐,順著陽台上窗戶的縫隙逃出了生天。

    “嗷!”肥貓憤怒的嚎叫了一聲,跳將起來,一屁股墩在胖子的腦袋上,然後左右開弓,肥厚的肉墊帶著殘影糊在了胖子的臉上。

    “誒誒,誰把這頭瘋貓給我拖出去!”辛胖子雙手在半空胡亂揮舞,也跟著嚎叫起來。

    “兮兮兮兮!”原本吊在鄭清的帷帳上小憩的精靈們被屋子裏的噪音攪醒,顯得有些惱火,於是拖著幾塊毛巾,扇著翅膀,加入了人貓大戰。

    胖子的叫聲愈發慘烈。

    鄭清踮著腳尖,蹭著牆角,小心翼翼的避開書桌旁的戰團,來到蕭笑的麵前。

    還沒等他開口,蕭笑便從懷裏抽出一個新的牛皮紙信封。

    “沒問題了……這是社團聯合會的新回複。”他把回信塞到鄭清的手中,搖搖頭:“跟我們猜的差不多,是一個宗教極端分子惹出的麻煩。”

    “陽光下原本就沒有什麼新鮮事。”張季信粗聲粗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月光下也沒有。”迪倫一邊調整著袖扣的角度,一邊優雅的補充道。

    鄭清沒有說話。

    他迫不及待的扯開信封。

    就像蕭大博士所說,宥罪騎士團向社團聯合會提交的複議非常順利。

    或者說,原本就不存在什麼複議。

    與之前大家討論的結果相似,上一次宥罪騎士團之所以被駁回申請,的確是一個亞特拉斯學院的學生擅自做主,篡改了這個新社團的通知書。

    大多數新生麵對這種莫名其妙的結果,都會捏著鼻子認栽,反正隻是重新改個名字的事情,不外乎再晚幾天。

    極少有人會走‘提交異議-複議-重新審核’的繁瑣流程。

    所以,甫一收到宥罪騎士團的異議申請,社團聯合會的負責人還暈了半天。隻經過了簡單的調查,社團聯合會裏的頭頭腦腦們甚至沒有召開一次全體會議,便把這件事搞清楚了。

    “那個亞特拉斯學院的大二老生是這件事的主要負責人,他擔任社團聯合會辦公室的副主任,主要職責就是分發審議下達的命令與郵件。”

    蕭笑靠著鄭清的六柱床,端著小精靈們剛剛送上的熱茶,慢悠悠的向大家解釋著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像我們之前猜測的,他是一個非常保守的阿米什人,任務‘宥罪’這個名字涉嫌瀆神,在申訴無果後便擅自修改了社團聯合會的回信。”

    “我一直認為狂熱的信仰會影響精神的健康。”辛胖子抱著一盤水果沙拉,吭哧吭哧的舒緩戰鬥後的辛酸。

    肥貓與胖子之間的戰爭已經暫時告一段落,以胖子妥協的讓出一半的床鋪而圓滿結束。

    好在沒有什麼悲傷是食物不能彌補的。

    胖子總能在自己的手表中找到寬慰心情的甜點。

    “他們怎麼處理那名亞特拉斯的學生?”迪倫有些好奇的插話道。

    “開除社團聯合會、學院的二級警告、以及校工委的義務勞動。”蕭笑聳聳肩,將空掉的茶杯交還給在眼前飄來飄去的小精靈,禮貌的說了聲謝謝。

    這讓小家夥異常滿足,興衝衝的抱著杯子重新給他沏茶去了。

    在其他人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鄭清也終於把社團聯合會的回信讀完了。雖然他有了一點心理準備,沒有目瞪口呆,但仍舊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完全沒有辦法理解。”年輕的公費生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為什麼會這麼莽撞呢?冒著觸犯校規校紀的風險,來跟一個剛剛成立的小社團過不去……”

    “不不不,他並沒有跟我們過不去。”蕭笑擺擺手,否認道:“也許他甚至不知道我們這個社團到底有哪幾個成員……他隻是在維護自家的信仰罷了。”

    “狂熱與恐怖隻有一線之隔。”辛胖子咂咂嘴,然後給嘴裏塞了一塊獼猴桃。

    “信仰的魔力無法用邏輯來揣測。”迪倫也中肯的評價道。

    “那麼,沒有什麼其他事情,我們就要正式開始今天的議題了。”蕭笑舉起手中的筆記本,目光從宿舍裏的每個人臉上滑過。

    “我有事情要講。”鄭清站起身,假模假樣的咳嗽了兩聲:“咳咳……關於近期有人肆意造謠,汙蔑我的清白……”

    “清不清白,誰造啊……”辛胖子拉長聲音哼道。

    “……經過我仔細調查、耐心分析,確定完全是無中生有的一個誤會!”鄭清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胖子,提高聲音。

    “到底啥事?”張季信嚷嚷著:“怎麼越聽越迷糊……誰造謠了?說你什麼了?怎麼還涉及清白了呢?誰把你禍禍了?還是你禍禍誰了?”

    鄭清聽著這一串繞口令一樣的質疑,張口結舌,半天才終於反應過來,吭哧吭哧的說道:“就是前幾天有人說我腳踩三隻船什麼的……”

    “哦!”張季信恍然大悟:“你第三個女朋友找到了?”

    “對,找到了!”鄭清飛快的點著頭,繼而勃然大怒,吼道:“都說了沒有!什麼找到找不到的!”

    宿舍裏響起一片歡樂的笑聲。

    鄭清主動屏蔽了這些雜音,自顧自解釋起來:

    “胖子之前說的那個學生會副主席,我隻在麵試的時候見過一次……叫科爾瑪還是科爾曼的,挺高,梳個馬尾。”

    “我跟她就兩次接觸。一次是高考的時候,她把我推進了九有學院的考場……再一次就是學生會麵試的時候,她把我推進了學生會的辦公室。”

    “這麼聽起來,是她推你咯?”張季信眨眨眼,捏著下巴思考著,補充道:“還推了挺多次……”

    “這不是重點!”鄭清有點抓狂。

    “但是大家覺得這個是重點,”迪倫幽幽的補充道:“最好再加上她怎麼推你細節……我見過巴黎唐璜的劇本,裏麵貴婦人們推倒俊俏小哥的手段非常撩人……”

    藍雀麵無表情的轉過頭,用手捂住林果的耳朵。

    林果則瞪大眼睛,一臉好奇與可惜。

    “重點是!”鄭清提高聲音,竭力壓過宿舍裏越來越喧鬧的聲音,大聲吼道:“她隻是開了個玩笑……我們之間完全、絕對、根本,一丁點異常的關係都沒有!”

    大家似乎被他的吼聲鎮住了。

    宿舍裏一瞬間變的靜悄悄的。

    “都被推了兩次,還敢說關係正常……”辛胖子小聲的嘀咕聲重新響起:“臉皮怕是有一米厚了吧…”

    “嗷!”肥貓癱在胖子肚皮上,懶洋洋的搖了搖尾巴,似乎在表示讚同。

    “哈哈哈哈哈……”狹小的屋子下一秒重新被歡樂的氣氛所淹沒。

    鄭清癱在六柱床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8 01:14
第58章 達瓦西裏,幹杯!
    周四晚上宥罪騎士團第三次全體會議持續了很長時間。

    鑒於社團即將正式成立,此番議題逐漸偏離了主持人預設的方向,不斷擴展、延伸著。

    團員們的討論範圍從如何參與此次學校的獵月活動,慢慢擴展到是否要成立一支專門的獵隊,然後是獵隊經理人選、要不要去貝塔鎮拉讚助、花精子與塞壬的啦啦隊哪個更實惠。

    到了最後,大家的討論範圍甚至開始包括是否要定做相同的鬥篷製服,騎士團的徽章在哪裏定製,需不需要邀請其他學員參加進來,等等。

    會議開始前那個失敗的澄清說明,並沒有影響到騎士團團長大人的心情——當然,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有些鬱悶的情緒——他用自己工整的小楷在一張大大的蠶皮紙上羅列著社團近一個月的待辦事項,然後與會諸人分工協作,各自領取相應的任務。

    酬勞,自然是沒有的。

    在吝嗇的團長看來,沒有向這些包身工們收取團建費用已經是非常慈悲的事情了,誰還敢提報酬,簡直‘不當人子’。

    “今天晚上的水果、燒烤、青蜂兒還有琥珀光,都敞開了供應!”團長大人和顏悅色的勸著酒,鼓勵著:“誰還能再多領一個任務……負責每周向社團聯合會提交工作周報?”

    張季信轉頭看了看,一把拽起蕭笑軟綿綿的胳膊,舉了起來。

    “我代表博士接下來了!”他大吼著。

    “好!”鄭清用力拍著桌子:“大家鼓勵鼓勵!”

    宿舍裏響起一片亂七八糟的叫好聲。

    “這是友誼與熱情凝結起來的力量!”騎士團的團長大人在會議結束時的演講最後,滿麵紅光的喊道:“因特納雄耐爾,一定會實現的!”

    然後,他舉起杯子裏的琥珀光,聲嘶力竭的喊道:“達瓦西裏,幹杯!”

    “為了友誼!”辛胖子嚎叫著。

    “為了熱情!”張季信臉色紅的發黑。

    “為了信仰!”迪倫揮舞著胳膊,大呼小叫,袖子上那兩顆精致的袖扣早已不知去向。

    “……幹杯!”林果有些喪氣的看著自己杯子裏的清水,扭頭看了一眼蕭笑:“團長說的什麼熊納爾是什麼東西?”

    “熊納爾?”蕭笑臉上的笑容一僵,呆了呆,半晌,才幹巴巴的回答道:“哦,是因紐特人豢養的魔法生物,用北極熊煉製的……很少見……非常少見……”

    “你真厲害!”小男巫一臉羨慕的看向博士:“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優秀……”

    “當你也喝醉了的時候。”蕭笑小聲嘀咕著,忽然哈哈傻笑起來。

    ……

    ……

    晚會持續一直持續到深夜。

    鄭清甚至不記得他們一共喝掉了多少酒——這些生活資料用他的金卡在流浪吧購買簡直便宜到了極點——直到周五早上起床的時候,宿醉的頭痛依然困擾著403宿舍的全體成員。

    是的,全體成員。

    迪倫最終沒有離開宿舍。也許狼人血脈中的狂野感染了他,沾染酒精後的月下貴族顯得格外豪放,以至於打掃衛生時,小精靈們不得不招呼那隻肥貓一起幫忙,把吸血狼人先生推進了他的棺材裏。

    “我隻想知道,你們昨天有沒有留影。”周五早上的煉金課上,鄭清強撐著眼皮,有氣無力的問旁邊幾個人家夥:“我有點忘了藍雀喝高是什麼樣子了……”

    蕭笑臉色煞白,嘴唇也煞白,看上去就像敷了一層粉似的。

    他緊緊抿著嘴,搖了搖頭,沒有出聲。

    辛胖子比他還不堪。

    從進教室,一直到正式上課,他就一直趴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倘若不是肩膀還有微微起伏,簡直會讓人懷疑他已經猝死在教室裏了。

    也就是特斯拉教授讓他的研究生們來上課,煉金術的課堂紀律一向比較寬鬆。換做任意一位其他教授的課堂,如果胖子敢這種態度,早就被那些老爺們調教出十八般模樣了。

    “藍雀沒喝酒,他跟釋緣小和尚還有林果都喝的水。”張季信轉過頭回答道。

    鄭清羨慕的看著紅臉男生,一時間竟然對其他三個家夥的不講義氣沒有絲毫想法。

    所有宿醉的人中,也許隻有張季信今天的狀態比較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臉紅真的能喝酒的緣故。

    時間在萎靡中過的飛快。

    眼睛一閉一睜,一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經過一天不間斷的小憩,鄭清的精神狀態終於在晚上睡覺之前達到了巔峰。

    “一定沒問題的。”他坐在自己的帳子裏,手心抓著那支裝有變形藥水的安瓿瓶,暗自打氣:“掰斷了,攪一攪,一口悶掉,明天就是一條好……好命!”

    他用力晃著腦袋,試圖把腦海裏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蟲子、軟體動物、變態生物的形象晃走。

    “鎮靜……inner peace……輕呼吸……”鄭清盤腿而坐,伸手從灰布袋裏拽出七八章靜心符,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床鋪上拍滿。

    即將要變形了,他不得不謹慎一點。

    經過這兩天在圖書館的惡補,他知道變形時的內心世界對於宿主的最後形態影響非常大。那些厚厚的變形參考中不止一次的提到過,納米比亞的一位老巫師在變形前不小心看了島國的健康教育片,內心受到巨大的震撼,最終變成了一條毛毛蟲。

    雖然變成蟲子是非常稀少,非常罕見的事情。

    但鄭清一點都不想擁有這種成就。

    他完全無法想象一個神經元係統都不完整的生物,將如何容納他‘龐大而豐富’的靈魂。

    “啪!”

    安瓿瓶的頭被鄭清掰了下來。

    年輕的公費生從小精靈手中接過一杯溫牛奶,將藥水倒了進去。

    直到最後一滴殘留都消失,鄭清才放下有些酸痛的胳膊,接過玻璃棒,耐心的攪拌起來。

    “你在幹嘛?”辛胖子在帳子外有些疑惑的問道。

    “哦,喝點牛奶……宿醉後對身體有好處。”鄭清不動聲色的撒了個小謊。

    他並沒有告訴舍友們自己打算今晚變形。

    雖然按照教授與資料中的說法,現代意義上的變形並不算什麼危險度很高的法術。但巫師的好奇心總是無窮無盡的。

    鄭清無法阻止其他人徹夜不眠的守在他的床前,觀摩他渾身骨頭融化、皮肉重組的過程。

    那種情形,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一定要做個好夢。”年輕的公費生自言自語著,舉起杯中溫熱的牛奶,一飲而盡。

    然後他漱了漱口,徑直鑽進了被窩中。

    “做個好夢啊。”他小聲念叨著,手中緊緊攥著一張色澤黯淡的塔羅牌。

    一張權杖騎士牌。

    這是伊蓮娜很久以前送給他的祝福。雖然上麵的祝福已經幾乎消耗殆盡,但鄭清一直堅定的把它塞在自己的枕頭下麵。

    也許這份執著稍稍起了一些作用。

    他很快便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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