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445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4 15:24
第9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
    一股潮濕的氣息鑽進鼻腔。

    鄭清打了一個寒顫,睜開眼睛。

    視線內是淡薄的白色霧氣、縱橫交錯的樹枝、還有漆黑的天空中一輪金黃的明月。身下,一股逼人的寒氣已經隔著鬆鬆垮垮的院袍,傳遞來一份透心的涼意。

    現在是什麼時候?

    我在哪裏!

    他掙紮著,爬起身,驚惶四望,手在身上掏摸半晌,都沒找到那個熟悉的灰布袋。甚至脖子上掛著的護符、胸口別著的徽章們都不翼而飛。

    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

    呼出的氣體仿佛一道白練,裹挾著空氣中的濕意與涼意,再次倒卷回他的肺裏。

    他認出了眼前這幅熟悉的景色。

    前麵是臨鍾湖。

    他現在站在通往湖畔的林蔭石板路盡頭。

    月色下,臨鍾湖靜謐無聲。

    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水麵,一隻相貌奇特的水怪伸出長長的脖子,去探岸邊銀杏樹的葉子,它的背上,一頭粗壯的人魚無聊的抖著韁繩,眼睛一閉一睜。

    火紅色的大鳥們把腦袋別再翅膀下麵,團成一團,聚攏在一起,仿佛一筐剛出鍋的麻團,頭頂上方還蒸騰著白茫茫的霧氣。

    岸邊,幾塊假山石靜靜的佇立在青石路畔,籍著月光,在地麵投下一抹濃重的陰影。

    他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感到身子有些失重,手腳似乎不聽使喚,於是立刻伸手扶住路旁的一株懸鈴木。

    手臂毫無阻礙的穿過樹幹,讓他打了一個趔趄。

    雙手舉在眼前,透過淡青色半透明的皮膚,可以清晰的看到彎曲的骨骼、鼓起的肌肉,還有交錯著的纖細的血管,以及血管中汩汩流淌的白色血液。

    幽靈?鬼魂?我這是怎麼了?

    他的腦海裏亂糟糟的,小跑著,徑直來到湖水旁,跪在地上打量湖中的倒影。

    一張泛著白光的、模糊的麵孔。

    “喵!”

    突兀的貓叫打破了湖畔的寧靜,也驚起了正對著湖水胡思亂想的年輕巫師。

    他抬起頭。

    湖畔的草叢中,冒出一頭尺許高低的白色小貓。

    這隻小貓應該出生不久,頭背上的胎毛還沒有褪淨,看上去有些斑駁。站在草叢裏,顫顫巍巍的,讓人望而心生憐意。

    與這幅可憐模樣不同,小貓的兩隻前爪下,卻按著兩個更可憐的小家夥。

    左爪按著一隻無腸公子,右爪按著一隻花皮青蛙。

    小貓喵喵的叫著,兩個爪子推搡著,試圖挑起兩隻水生動物之間的戰鬥。

    隻不過大敵當前,無論是螃蟹還是青蛙都縮頭縮腦,把身子蜷起來,竭力裝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這讓小貓漸漸喪失了興趣。

    忽然,它的耳朵抖了抖,腦袋昂了起來。

    一隻黑色的蝴蝶晃晃悠悠掠過小貓的腦袋,飄向不遠處的假山石。小貓立刻忘卻了腳下的可憐蟲,一躍而起,開始撲捉天空中的獵物。

    蝴蝶翅膀一抖,在半空中輕巧的滑出一個圓圈,躲過了那雙毛茸茸的小爪子,最後落在了高聳的假山石上。

    小貓的大眼睛眯起來,憤怒的打了兩個噴嚏,然後順著凸出的岩石,費力的爬上了那座高聳的假山上,縱身便向那隻蝴蝶撲去。

    黑蝴蝶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在突如其來的撲擊下顯得有些呆滯,連翅膀都沒來得及張開便被毛茸茸的貓爪泰山壓頂了。

    鄭清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家夥,不知為何心頭湧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他忍不住伸出手。

    不出所料,手掌從小貓身上輕而易舉的穿過,沒有一絲阻滯。

    似乎察覺到什麼動靜,小貓歪著頭,瞪著那雙純淨的,淡綠色的貓眼,好奇的看了過來。

    “呀,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將年輕的公費生嚇了一跳。

    他的脖子用力向後拗去,骨節間甚至都發出了不祥的咯吱聲。

    一張嬌豔的麵孔映入眼簾。

    然後她越走越近,最後竟徑直穿過了鄭清的身子。

    麻酥酥的感覺從腳心一直湧到頭頂,還沒等他發出舒服的呻吟,一股辛辣的灼燒感便從四麵八方擠了出來,讓他慘嚎著,跪倒在地上。

    “這是……”鄭清抬起雙手,看著掌心殘留的灼傷痕跡,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當他喘著粗氣,回過頭,女巫正蹲在湖邊掬水洗臉。

    她低聲的自言自語也隨著晚風飄入了年輕巫師的耳朵裏。

    “老板說,女巫都是愛幹淨的家夥。”

    “所以要勤洗臉。”

    “他還說,身為女巫,要經常給身上塗那些化妝品……直到把自己醃出香噴噴的味道才算達標。”

    “就像靈氣光環一樣……當一個女巫站在那裏,周圍五米之內都要被她的香氣所籠罩……據說這是個被動技能,隻要走進香氣範圍內的男巫,智力都會被強製下降30%以上。”

    “……”

    女巫背對著鄭清,聲音隨著汩汩的水聲漸漸發生著變化。

    從清脆、到低沉、然後開始渾濁、嘶啞。

    直至最後,她說的每句話中都能聽到滋滋啦啦的噪音,仿佛一台劣質的收音機,讓人聽的心煩意亂。

    小貓喵喵的叫聲打破了女巫的獨角戲。

    她驚奇的抬起頭,看到了假山石上那隻可愛的小東西。

    “你竟然還在?!……有點麻煩了。”

    女巫站起身,蹭到假山石旁,伸出素淨的纖手,撫弄著毛茸茸的小團子。

    小貓溫馴的伏低身子,胸腔裏發出滿意的呼嚕聲。

    “哎呀呀……蝴蝶被你拍碎了,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女巫低啞的聲音顯得有些困惑:“老板說,學校不讓隨便吃東西……連隻蟲子都不能吃。”

    小貓翻過身子,露出軟軟的肚皮,哼哼唧唧的希望被人撓撓。

    它純淨的眸子裏映出一個模糊的倒影。

    “真糟糕……”女巫嘟囔著:“老板還說,不能讓人看見我洗臉……也不能讓人看見我的模樣……真是倒黴的一天。”

    纖細白淨的手指掠過小貓的脖頸,撓了撓,然後輕輕一拉。

    哢吧。

    小貓安靜的臥在原地,再也沒有了聲息。

    女巫轉過身。

    旁觀者驚恐的癱倒在地上,大張著嘴,仿佛一條涸轍裏的魚。

    月光下,一個高挑的身影麵對著他,臉如新月、麵若淨瓷,白茫茫一片空曠,眉眼五官俱無。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4 15:24
第10章 目擊者
    鄭清驚恐的閉上了眼睛。

    一陣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卻讓他把眼皮黏的更緊了一些。

    許久。

    當他再次睜開眼,忍不住一陣恍惚。

    眼前已經不再是濕意盎然的臨鍾湖畔。

    青煙繚繞、橘光溫暖。

    他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回到九有學院的院長辦公室了。

    抹去額頭涔涔的冷汗,片刻之間,腦海中那個恐怖的身影就消逝不見,隻殘留下一隻纖細的素手,那隻死去的小白貓,還有難以言喻的心悸感覺。

    “我看到了!”他大叫著,從軟皮椅上一躍而起,話到嘴邊卻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姚教授坐在書桌後,抱著胳膊,咬著煙鬥,腦袋又一次籠罩在翻滾的青煙中。

    書桌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位穿著灰袍的老校工,正戴著老花鏡,耐心的,一頁一頁翻開鄭清的檢查報告。

    聽到年輕巫師的喊叫,兩位老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看到了什麼?”老姚把煙鬥從嘴邊拿開,溫和的問道。

    鄭清張了張嘴,眉頭皺的緊緊的。

    “我忘了……”最終,他的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懊惱道:“明明剛才還記得清清楚楚,一轉眼就忘的一幹二淨了……隻記得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老校工咬著字眼,用非常洪亮、清晰的聲音問道:“與學校安全有關嗎?”

    鄭清猶豫著,緩緩點點頭。

    “應該有關,”他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我感覺應該與妖魔有關……”

    老姚忽然發出響亮的咳嗽聲,打斷了年輕公費生進一步的描述。

    “在你確認之前,我覺得應該先把檢測結果告訴你。”教授敲著桌子,笑著說道:“至於學校安全……第一大學哪件安全事故與妖魔沒有關係?”

    老校工花白的眉毛挑了挑,沒有說話。

    “根據你睡覺後的監測情況,我們有很大把握確認你是一位‘目擊者’。”老姚非常幹脆的先把結論抖了出來,同時隔著桌子遞過來幾頁文件:“準確說,是93%的把握。”

    軟綿綿的紙頁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著,緩緩的,平穩的,飄到了鄭清麵前。

    “真是夠精確的哈…”年輕的公費生嘟囔著,視線落在那幾頁文件上。

    密密麻麻的公式、數據、圖形,仿佛潮水一般湧入他的眼睛,無窮無盡。

    他很快放棄了搞懂這幾頁紙的打算。

    抬起頭,看著老姚鼓勵的目光,他試探著問道:“還有7%的可能性是什麼?”

    “是一些不太好的結果。”旁邊的老校工粗聲粗氣的打斷鄭清的詢問,轉頭看向老姚,用洪亮的聲音問道:“需要告訴他嗎?”

    “沒可能,沒可能。”教授連連擺手。

    鄭清幹笑幾聲,沒有繼續追問。

    但他很快想到另一個問題。

    “什麼是……”他回憶著教授剛剛的用詞,小心的重複了一遍:“目擊者?”

    這個問題倒是得到了一番非常詳盡的解釋。

    ‘目擊者’是一種特殊的卜算能力。

    或者說,擁有這種能力的巫師,可以不加訓練直接使用某些高深的占卜技巧。

    雖然經過數千年的發展,卜算學已經逐漸擺脫了神秘學的範疇,但這門學問中依然有很多未解之謎令巫師們迷惑不解。

    比如卜算‘視野’的區別。

    不同的巫師雖然都可以學習同樣的占卜技巧,但是他們在占卜時所能看到的畫麵卻不一而同。

    隻擁有普通視野的巫師,在各種要素齊備的情況下,也可以卜算出模糊的結論,得到諸如‘大吉’或者‘大凶’之類含糊不清的說辭。

    巫師世界絕大部分的占卜師都屬於這個範疇之內,他們也隻能不斷練習那些繁雜艱深的占卜技巧,做一個中規中矩的卜算者。

    而擁有特殊視野的巫師則不同。

    他們可以看到更清晰的畫麵、得到更精確的結論。

    這些特殊的視野包括龜甲、天眼、水晶球,也包括星象、包括雲霧煙氣、茶葉的渣滓,甚至還包括夢境。

    在漫長的巫術發展中,巫師們給這些不同的視野規劃了不同的職業生涯。

    比如全知、比如先知,比如觀察者、聆聽者、或者目擊者。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之中能夠獲取很多卜算的要素。一部分視野隸屬夢境的巫師,可以成為目擊者。

    在他們的夢境中,可以完美追溯某些印象深刻、或者刻骨銘心的事件,完美模擬當時發生的一切場景——仿佛他們當時在現場目擊了一樣。

    這也是巫師們為這種特殊天賦起名‘目擊者’的最直接的原因。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精神實際上是在跨越時間的長河。

    但是就像先知不能隨時隨地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情一樣,絕大多數目擊者也隻能在特定的情況下觸摸一些破碎的場景。

    “即使隻是破碎的場景,也是非常驚人的事實。”

    老姚似乎對檢測結果非常滿意,臉上的皺紋擠到一起,仿佛一朵巨大的菊花:“很多目擊者都會被安全調查局招募……因為你們每個人都有成為一個優秀警探的潛質。”

    “資深目擊者的夢境,甚至可以作為巫師最高法院的呈堂證供。”一旁的老校工不失時機的補充了一句,同時遞給鄭清一份表格。

    “這是什麼?”年輕的公費生迷糊糊的接過那張紙。

    “第一大學特殊天賦登記表格。”老校工一板一眼的念出表格抬頭的名字,點著頭,說道:“顧名思義……但凡屬於特殊天賦的學生,在學校都會進行一個等級注冊。”

    “這既是對巫師世界的負責,畢竟擁有這些能力的巫師都是巫師世界的寶貴財富。”老姚也在旁邊解釋道:“還是對學生們的負責。”

    “隻有第一大學才有足夠的能力,足夠的資源,為你們發掘這些天賦背後的隱秘。”

    鄭清連連點頭。

    從灰布袋裏摸出自己的毛筆,舔了舔。

    “上麵的信息都要填嗎?”他看著表格上‘有無成人經驗’的選項,一臉蛋疼。

    “打星號的,是必填。其他選填就好。”

    年輕的公費生重重鬆了一口氣,筆尖立刻略過了那個詭異的問題。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5 02:28
第11章 丹哈格
    調查表格的最後一個問題前打了一個星號,意味著這是一道必答題。

    ‘您是否同意在必要時,前往丹哈格,為了平等與正義,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是’‘否’

    鄭清咬了咬筆杆,猶豫了片刻,飛快的勾了‘是’。

    丹哈格是巫盟最高法院的所在地,在巫師世界的通用行文中,常被用來指代最高法院。就像巫師們也用‘布吉島’指代第一大學,用‘馬裏亞納’指代那位沉睡已久的海妖王。

    而最後一道題隱含的意思,旁邊的老校工在不久前也提點過——目擊者的證詞,可以作為最高法院的呈堂證供。

    年輕的公費生對於呈堂證供的概念並不是特別清晰,對這項勾選也沒有特別在意。

    他隻不過按照自己的心意,選擇了一個從道德層麵而言‘正確’的選項。

    相比較而言,他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

    “我的頭疼會怎麼樣呢?”在交還那張‘特殊天賦等級表格’的時候,鄭清有些局促不安的看著教授,小聲問道:“目擊者們都會頭疼嗎?他們一般怎麼解決?”

    “這是個比較複雜的問題。”老姚咬著煙鬥,聲音顯得有些含糊不清:“成為目擊者隻是意味著你的念子力場收縮處於不規律的周期內,精神處於亞健康狀態,但並不代表一定會頭疼……也有可能是嗜睡、狂躁、或者其他副作用。”

    “頭疼隻是副作用的一種,不用擔心。這裏是第一大學,處理過的相似症狀沒有一千例也有八百例。”

    鄭清勉強笑了笑。

    似乎察覺到年輕巫師的不安,旁邊的老校工接口道:“你醒過來之前,我跟姚院長已經討論了幾個比較穩妥的想法……”

    “但是還不能確定。”老姚打斷老校工的話,聲音稍稍提高一點:“稍後我會與易教授見麵,對這些想法進一步篩選,畢竟他是專業的占卜師,對這種事情更有經驗……你可以先回宿舍……嗯,最遲這周末例會的時候,我會跟你談談後續的治療問題。”

    鄭清稍稍有些振奮了,飛快的點著頭。

    “先不要著急走。”老校工又從袍子裏掏出一遝紙,在鄭清麵前晃了晃:“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描述一下你剛才看到的場景……校工委非常願意做一個簡單的備份。”

    老姚嘴角的煙鬥翹了翹,最終沒有阻止,隻是噴出一大股青煙。

    鄭清的肩膀無力的垮了下去。

    “還有嗎,先生。”他的語氣略微有些粗魯:“我是說,如果還有其他表格,我可以一次性填完的。”

    “這是最後一份。”老校工笑了笑,敲了敲教授的書桌:“而且你不需要填,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鄭清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剛剛的失禮,有些尷尬的低下了腦袋。

    一根綠色孔雀翎的羽毛筆從筆筒裏跳出來,歡快的落在那張空白稿紙上,尾梢還風騷的扭了扭。

    老姚晃晃腦袋,身子稍微向後仰了仰,把胳膊抱了起來。

    隔著寬大的書桌,鄭清隻能看到一股股的青煙從煙鬥裏冒出來,堆積在他的頭頂,仿佛給他戴了一頂變形的草帽。

    “可以開始了。”老校工嘴角扯了扯,試著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不要擔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對於未經訓練的‘目擊者’,我們不會有任何苛求……我記得你之前提到夢到的事情與學校安全有關?能不能回憶起是事發是什麼時候?”

    “應該是晚上,有月亮。”鄭清皺著眉,慢慢開始回憶腦海裏殘存的破碎片段。

    “能不能回憶起事發地點?”

    “我記得夢裏的環境很潮濕,有水聲……也許是臨鍾湖附近?”

    “相關人物呢?印象中的任何身影、形象都可以。”

    鄭清的眼睛逐漸睜大:“貓!……有個小白貓……小白貓!我想起來了!”

    他驚慌的站起身,用力揮舞著胳膊,大叫道:“是臨鍾湖畔死掉的那隻小奶貓,蔣玉收養的那隻小貓……被挖掉眼睛的那隻小貓!”

    老姚與灰袍的校工隱晦的交換了一個眼色,沒有打斷鄭清的描述。

    “我記得它當時在湖邊玩兒……然後我跌倒了?不對……是很冷的感覺,好像有股冷風在把我的五髒六腑都凍住了……”

    “然後它就死了……但是我記得它的眼睛沒有被摳掉啊。”

    鄭清手指絞在一起,喃喃著,不安的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竭力回憶之前的夢境。

    但是越細想,腦子裏越是一片空白:

    “……咦,奇怪,剛才還記得很清楚……”

    “應該有個女巫?不對……也許是男巫……很白……長得很白?”

    他用力錘了錘自己的腦袋,卻砸不出一丁點兒有用的東西來。

    “不要著急,不要急。”教授把煙鬥抓在手裏,連聲安慰道:“這些信息已經很充分了…”

    “我是不是很沒用。”鄭清的聲音顯得非常沮喪:“明明唾手可及的事實……卻被我丟去爪哇國。”

    “作為一個新人,你的表現非常出色。”老姚溫和的安慰道:“這是你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目擊現場’,所以難免有些不習慣……新人都這樣。事實上,正是因為我們的大腦可以很容易界定夢境與現實,所以它才會毫不在意的抹去那些看上去有些虛幻的記憶。”

    “當你習慣了‘目擊現場’,也許會給我們帶來更有效的信息。”

    ……

    ……

    當鄭清跟在老姚身後走出辦公室時,仍舊在糾結不久前的事情。

    他的腦子亂糟糟的,一會兒想到那隻可愛的小貓,一會兒又想起紅著眼的蔣玉,然後又想起伊蓮娜,想起那條裙子。

    他用力的晃晃腦袋,重新把思緒收攏回來。

    今天晚上教授提及的目擊者、目擊現場這些名詞,如果細細想來,以前也有過一些端倪。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在做一些事情的時候,經常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之前自己做過這些事情。萬能的百度告訴他,這種情況叫做‘既視感’、很多人都有的一種正常感覺。因此他也沒有探究過了。

    現在細想,這種感覺也許就是自己曾經目擊到的場景,又經曆了一遍,所以才有熟悉的感覺。

    “拿好你的銅錢。”老姚忽然回過頭,叮囑道:“對於其他人而言,也許那隻是一個媒介物,隨時都可以更換的。但是對於你們這些有特殊天賦的卜算者而言,每一個媒介物都是非常珍貴的……也許你丟掉這個媒介後,再也找不到替代品了。”

    鄭清攥緊銅錢,緊張的連連點頭。

    也許應該回去找條結實的紅繩子,掛在脖子上,他暗忖著。

    “也不要太緊張。有時候你越注意,東西越容易丟。這是魔法界很常見的一個悖論。”老姚拍拍他的腦袋,哈哈笑著,與年輕巫師在辦公樓門口分別。

    鄭清摸摸頭,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隻死去的小貓,嘴角的笑容飛快斂去,就這樣皺著眉頭慢慢溜達回宿舍。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5 02:28
第12章 穿睡衣的女巫
    周四下午下課後,鄭清沒有去圖書館。

    他來到步行街的一間咖啡屋裏,點了一杯黑咖啡,就著點心盤裏的胡桃酥、阿拉棒、還有巧克力豆,津津有味的看著兩個健碩的糖人在盤子裏摔跤。

    糖人是他在來咖啡店之前,在奶茶店斜對麵的糖人鋪子裏買的。

    開學時,他曾在那家糖人店的櫥窗裏見識過兩支騎兵部隊精彩但是短暫的對決,這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恰好今天有空,所以他特意去店裏轉了轉,買了兩個糖人的摔跤手。

    仍舊是一個蔗糖的、一個麥芽糖的。

    作為第一次光臨的新客人,糖人店老板非常貼心的贈送了一隻果糖蜻蜓,充當這對摔跤手的裁判。

    “三局兩勝!輸了的,會被吃掉哦!”蜻蜓精靈揮舞著手杖,在三寸高低的半空中來回飛著8字舞,一邊大喊大叫著:“被你們的觀眾,嚼的粉碎,咽進肚子裏!”

    鄭清滿臉黑線的聽著這個裁判的警示語,非常擔心這種恐嚇影響到兩位摔跤手的發揮。

    事實證明,他多慮了。

    也許是基於這些‘專業摔跤手’高尚的職業道德,也許隻是它們的智慧過於單純,聽不懂裁判過於複雜的語法。

    盤子上的兩位選手並沒有被蜻蜓裁判的言語所影響,仍舊一板一眼的抱頭、纏腿、勾足、摘桃,摔的糖屑四濺、瓷盤叮當作響。

    鄭清看的津津有味,不時用小勺子把盤子裏的糖屑刮起,塞進嘴裏吮吸著。

    他的手邊摞著兩本法書。

    一本白色的,是他自己的法書;另一本則是周一魔咒課從姚教授的箱子裏領到的舊法書。

    兩本書中都已經各自抄錄了一道完整的束縛咒——這是老姚魔咒課的課後作業,也是鄭清現在呆在咖啡店的原因。

    按照教授的要求,他還需要另外一位同學——優先女生——的法書,同時抄錄並使用束縛咒,寫一份報告描述使用不同法書施展同一道咒語時的不同感受,並記錄其中的細微差別。

    原本他想邀請伊蓮娜完成這份作業。

    然而上節魔咒課之後,吉普賽女巫的行蹤再次變得有些莫測起來,往往上課鈴響起才來,課上到一半就提前離開。

    教授們不知為何,並未對伊蓮娜的行為表示過不滿。

    無奈,鄭清試著向蔣玉發出了邀請。

    很幸運,蔣大班長痛快的答應了他的請求,但有一個條件——他需要為李萌找一個合適的合作者。

    這個條件太容易不過了。

    不論是辛胖子,還是張季信,都對這個名額趨之若鶩。

    ……

    ……

    “如果你不打算吃掉,它們能在你麵前摔一晚上。”一個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鄭清津津有味的觀賽。

    他抬起頭,蔣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店裏,正拎著手袋、彎著腰,腦袋湊的很近,看著桌子上的糖人摔跤。

    真的很近。

    鄭清回頭時,險些碰到她的臉頰。

    他甚至能夠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嗅到那沁人心脾的清香,感受到她飄起的發絲拂到臉龐時的瘙癢。

    “哈?”年輕的公費生臉色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結結巴巴的問道:“什……什麼?什麼一晚上……”

    蔣玉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不妥,長長的睫毛抖了抖,鼻翼急促翕動著,猛然站直身子,結結巴巴的回答道:“我……我是說,你打算……打算看一晚上糖人摔跤嗎?”

    鄭清腦子的反應速度終於跟上了事態的發展。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似乎這樣就能甩掉心底的旖旎,搖掉臉上的熱氣。

    “隻是有點好奇,”他老老實實承認道:“你知道我以前沒見過這種有趣的東西……就是在你來之前看了一小會兒。”

    蔣玉似乎也擺脫了幾秒鍾之前的慌亂,恢複了平日的落落大方。

    “那我們抓緊時間吧。”她撩了撩耳邊的長發,從手袋裏抽出幾本厚重的大書,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抬起右手,翹起食指。

    一隻穿著女仆裝的餐侍精靈拍著翅膀,優雅的落在她的指尖,行了一個端莊的見麵禮。

    “來一杯黑玫瑰,少冰。”蔣玉偏著頭,微微一點,左手掂著一枚金豆子,塞進餐侍精靈裙子後麵的口袋裏:“點心隨意拚,不要太甜的。”

    “梅林保佑您,小姐。”小精靈歡快的抖著翅膀,細聲細氣的道謝。

    鄭清咂咂嘴,看著那粒閃閃發亮的金豆子落進小精靈的口袋,忍不住歎口氣。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蔣玉的衣著上,眉毛忍不住翹的愈發高了。

    她穿著短褲體恤,外麵罩著一件紅底黑格的棉布長衣。

    雪白的長腿與姣好的身姿在寬大的長衣下若隱若現,令人總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你這是穿的睡衣?”鄭清一臉糾結的看著蔣大班長的穿著,語氣非常肯定的問道:“你外麵是穿了一件睡衣吧!”

    “是啊。”蔣玉若無其事的綰了綰頭發,露出一截白淨的頸子。

    “這也太……隨意了吧。”年輕的公費生絞盡腦汁才想出一個恰當的詞語。

    “你懂什麼,這是今年的流行搭配……而且穿起來很舒服的。”蔣玉嘴角微微一翹,抽出自己的法書,遞到鄭清麵前,催促道:“快點開始吧。”

    “總給人一種你剛剛起床的樣子。”鄭清小聲嘀咕著。

    “什麼?”蔣玉坐在他對麵,正在向外掏筆記本、符紙等測試用品,沒聽清男巫說的話。

    “咳咳,我是說,你下午沒課嗎?”鄭清幹咳一聲,立刻改變了自己的問題:“我記得上課期間應該穿院袍吧。”

    “我下午的選修課是古典魔法哲學,老師今天請假了,所以下午課程取消。”蔣玉鼓鼓嘴,一副不太滿意的模樣:“事實上,我今天下午都呆在圖書館。”

    “去圖書館幹嘛?寫作業嗎?”

    “查卷宗。”蔣玉的神色忽然黯淡下來:“你知道,那隻小貓……書山館擁有巫師世界最詳盡的案件檢索與保管室,也許我能從裏麵找到凶手的一些痕跡。”

    “你還在調查?”鄭清忍不住驚訝道:“我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案了……校工委不是已經公布了調查結果……說因為沉默返潮的原因麼?”

    “我不信!”蔣玉昂起頭, 眼神中滿滿的倔強。

    鄭清張了張嘴,沒有繼續勸阻。

    他並不是因為看見蔣玉的堅持後放棄了勸阻。

    而是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老姚辦公室做的那個‘目擊者’的夢,想到了他曾經感受到的徹骨的寒意、還有那個白色的身影。

    所以他對校工委的結案報告忽然不是那麼有信心了。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盡管開口。”他最終點點頭,對女巫的堅持表達了自己的支持:“與那些灰袍子相比,我更相信你。”

    蔣玉嘴唇抿了抿,眼皮垂了下來,小聲嗯了一下。8)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5 02:28
第13章 時間可以度量1切
    忙碌狀態下的時間總是過的飛快。

    寫作業、上課、寫作業、上課,眨眼間,便到了周六。

    鄭清從綠兮紡高價買下的波西米亞長裙依舊塞在包裝袋裏,沒有送出去;愛瑪教授要求臨摹的魔文也還有十大張,沒有完成;唯一值得誇耀的也許隻有老姚魔咒課的作業,在蔣玉的協助下,他完成了將近一萬字的分析報告。

    按照辛胖子的說法,這些文字稍加潤色,添一份開題報告,完全可以塞到校刊中,充當學生論文。

    鄭清對於這種恭維不置可否——事實上,他很懷疑辛胖子四處找稿子的動機。

    況且,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心煩。

    今天是周六,今晚又到了每周一次的巡邏時間。

    按照當初校工委的處罰通知,鄭清需要在巡邏隊呆上一個學年,現在時間剛剛過去一個月,這也是他第五次參加臨鍾湖夜巡。

    相對而言,他對這件事已經相當熟稔了。

    他不會像第一次巡邏一樣,在脖子上掛著一斤重的護身符;也不會隨身攜帶幾百枚符籙,還在腿上綁了甲馬符;即便法書上,他也沒有特意補充新學會的小惡咒,而是把那道常用的束縛咒多抄了幾遍。

    因為他終於明白那些老巡邏隊員天天掛在嘴邊的那些話了。

    這裏是第一大學。

    那座湖是九有學府的臨鍾湖。

    除了幾條不知死活的赤鏈蛇、一群偷偷摸摸的砂時蟲,這一個月來,鄭清沒有見過比河童更危險的魔物了。

    魚人不算魔物,雖然智力稍低,但終究屬於智慧種族,不會冒著巫師們的怒火去挑釁一群衝動魯莽的小家夥。

    與那些遙不可及的危險相比,夜巡最令人心煩的是生物鍾的調整。

    鄭清需要在周六下午就開始睡覺,然後半夜起床、吃夜宵、巡邏,早上滾回宿舍後再蒙頭大睡,直到中午才能爬起來——整個周末最黃金的一段時間,都被浪費在床上了。

    簡直不可饒恕!

    年輕的公費生想到自己還沒做完的作業,心底憤憤不平,卻無可奈何。

    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填完。

    晚上十一點多,他踩著點,晃晃悠悠的來到湖畔,隻帶了一個灰布袋,甚至連法書都沒從袋子裏拿出來。

    巡邏隊的大部分成員已經都來了。

    鄭清很容易找到了林果的身影。

    那位阿爾法學院的小天才騎在一頭高大的黑山羊背上,仍舊背著一個小書包,長長的巡邏手杖被他架在黑山羊粗大的盤角間,異常顯眼。

    “啊!又忘了!”年輕的公費生與林果打完招呼,連聲抱怨:“昨天我還叫辛胖子提醒我今天巡邏前帶上波塞冬——就是我那隻小狐狸——結果今天又給忘了。”

    “沒事,大家基本都沒帶夥伴。”林果抓著一把小梳子,耐心的給山羊梳著背毛,安慰道:“而且,帶動物夥伴來巡邏,需要提前向校工委報備的,要填好多材料,很麻煩。”

    鄭清咂咂嘴,沒有吱聲。

    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淪落到被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安慰了。

    黑山羊偏著頭,看著年輕的公費生,腮幫子緩緩的蠕動著,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股嘲笑的意味。

    鄭清總不至於與一頭山羊對嘲,隻能搖頭晃腦的走到巡邏隊中央,去領自己的巡邏木杖。

    這是巡邏隊員的標準裝備,上麵烙印著許多守護與驅逐性質的咒語,使用時隻需要揮動即可,非常方便。

    直到所有人的巡邏木杖都發放完畢,凡爾納老人還沒出現。

    但巡邏隊的人按照以往的慣例,已經熟練的分成了十幾個小隊。如果不出意外,後續的巡邏任務會以小隊形式完成,每支小隊負責一段湖岸的巡邏,範圍與路線都非常清晰明確。

    每隊多則四五人,少的隻有兩人,以巡邏路段的風險程度來劃分。

    鄭清與林果是一隊,因為他們是整支巡邏隊中唯二的大一新生,所以凡爾納老人之前特意為他們安排了一段沿湖走廊的巡邏任務。

    隻需要在湖畔走廊裏來回溜達,不會遇到草叢中的長蟲,也不會‘偶遇’出來打野食的魚人,最多會能夠看到幾頭河童的光頭,屬於非常安全的巡邏任務了。

    對此,其他人也沒有異議。

    當凡爾納老人來到湖畔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

    “今天初六,是戊子年、辛酉月、丁醜日,天朗月清,百無禁忌,大家巡邏的時候不要打瞌睡啊!”凡爾納老人一手拄著手杖,另一手抓著一個可疑的紙袋,臉色酡紅。

    人群中傳來一陣輕鬆的哄笑。

    “都知道自己負責的區域嗎?”老人的手杖在草地上重重頓了頓,驚起幾隻正在疊羅漢的小蟲子。

    旁邊的老獵狗不動聲色的甩著尾巴,向遠離老人手杖的地方挪了幾步。

    “知道……”巡邏隊員們稀稀拉拉的回應著。

    “都知道巡邏路線嗎?”老人舉起手杖,大聲問道。

    “知道!”湖畔傳來整齊的吼聲。

    “還等什麼?!”老人手杖一揮:“出發吧!我的巡邏隊員們!”

    鄭清滿臉黑線的跟在亂哄哄的隊伍後麵,一手扶著林果的黑羊,一手拖著巡邏手杖,有氣無力的向那段長廊走去。

    臨鍾湖夜巡隊的巡邏範圍就在整片臨鍾湖,也包括環湖長廊、湖畔森林等附屬地帶。

    鄭清與林果的巡邏區域在湖西側的一段環湖長廊中,長短不足五百米,走一個來回隻需十分鍾左右。

    那段長廊一側種了許多諸如桃、李、杏、棗的果木,吸引了大量野生的燈火蟲前來吮吸樹汁,是唯一一段有燈光籠罩的巡邏區域。

    長廊另一側是一麵斜斜的草坡,草坡底線便是臨鍾湖了。

    走在長廊中,一麵是波光粼粼的湖麵,一麵是掛滿燈火蟲的果林,風景宜人。

    然而再有意思的景色反複看了幾十遍,數百遍之後,都會寡如清湯,毫無趣味可言了。

    夜還很長。

    這段枯燥的景色還要看許久。

    鄭清不得不努力找些話題,來打發這段磨人的時間。

    想到時間,他忍不住想起林果那稍顯混亂的時間觀念,然後又想起很久前在校工委辦公樓前遇到的一個老頭。

    那位老人說過的一句話——

    ‘拋去時間,這個世界上原本沒有什麼魔法’。

    他細細琢磨著,覺得吳先生似乎也說過這樣類似的,於是忍不住抖出來,試著與林果討論一番。

    在他看來,林果也許對這一點有不同的看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林果對於那句話表現出了百分之一千的讚同。

    “完全沒問題……時間原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呢。”小男孩扛著巡邏手杖,亦步亦趨的跟在鄭清身後,認真回答著。

    “太絕對了吧……”鄭清搖著頭,非常不讚同類似這種絕對的說辭:“凡事都有兩麵性的。 時間也許強大,但不能囊括一切……”

    “可以的!”林果聲音稍稍提高了一點:“時間可以丈量一切!”

    “丈量一切?”雖然對於林果的說辭有些意同,但是鄭清仍對這句話嗤之以鼻:“時間就是時間,它能丈量距離、空間這些真實的東西嗎?它能丈量智慧、愛情這些虛幻的東西嗎?它能丈量真理嗎?”

    “能!”林果很鄭重的點點頭:“比如距離,你們用來衡量遠近的,又何嚐不是時間的長短呢?比如智慧,聰明人三分鍾明白的事情,傻瓜要用三個月才能反應過來啊。至於真理,誰又知道的更多呢?唯有無盡時空的盡頭,或許有真理的存在吧。”

    鄭清啞口無言,總覺得不對,但又覺得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我跟這個小屁孩計較什麼,更何況是一個精神分裂、時間變態的小孩——他最終隻能這樣用阿Q式精神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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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5 02:28
第14章 聒噪的鳥雀
    靜夜如清泉,淙淙汩汩。

    林果那頭盤角黑山羊已經被解開了束縛,放到長廊外的草坪上去吃夜宵了。

    湖畔的草坪上長滿了諸如三葉草、馬齒莧、矢車菊等種類繁多的草本植物,其中不乏在草藥學中具有一定作用的藥用植物。相較於寵物苑裏那些寡淡的青草,顯然這裏的植物更合乎黑山羊的口味。

    林果一度擔心這種放養行為會令校工委不滿。

    但鄭清對此嗤之以鼻:“校工委給你的申請回複中有沒有要求你限製它的行為?”

    林果眨眨眼,搖搖頭。

    “這就對了……法不禁止即可為,小小年紀沒必要把自己裝在套子裏。”年輕的公費生故作豪爽的拍了拍小男巫的肩膀,話音一轉,說道:“相對而言,我更擔心湖裏麵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你也知道,那些魚人一貫不老實。”

    “不要緊,我家大黑很厲害的。”林果對於這點似乎很有信心:“它一頭能把石頭撞破,還能拖動上千斤的大車!”

    “你那輛小車有上千斤?”鄭清懷疑的看了他一眼。

    但同時,他也放下心來。

    畢竟草坪與長廊緊挨著,山羊離的距離並不遠,隻要在兩人視線範圍內,倒也不虞那些臭烘烘的魚人或者陰森森的長蟲作怪。

    “沒有,是步行街上王大爺的早點車,我家大黑就能拖動……”林果一邊嘰嘰喳喳的解釋著,一邊拖著長長的木杖,小跑著,跟上鄭清的步伐。

    說話間,他們已經在自己的巡邏路段上來回走了三五趟了。

    依舊是掛滿燈火蟲的果林,還有波光粼粼的湖麵,唯一不同的,也許隻有頭頂的星空了。

    今晚的星空非常漂亮,雖然鄭清不確定自己抬頭看到的是不是真實的天空,但並不妨礙他感受那浩渺而悠遠的深邃。

    溫涼的夜風掠過湖麵,擦過樹梢,把樹葉撥的沙沙作響,帶著星星光斑、點點夢幻迎麵撲來。

    鄭清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重重吐了出去。

    然後他打了幾個冷戰。

    “天氣變冷了。”他嘟囔著,看了旁邊的小男巫一眼。

    他這時才發覺林果已經穿上了高領的毛衣,把那潔白的院袍撐的鼓鼓囊囊。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學校要安排夜間巡邏,”他跺跺腳,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抱怨道:“這裏是第一大學,在一座大島上誒……難道有哪頭不長眼的妖魔會昏了頭闖進來不成?”

    “學校這麼安排,肯定是有道理的。”林果說著,忽然壓低聲音,用一種神神秘秘的口吻問道:“殺妖是一種什麼感覺?”

    “啥?”鄭清一臉懵逼的轉過頭。

    “我聽說你小時候殺過好多頭野雉妖……殺野妖是什麼感覺?”林果語氣稍微急促了一點:“書上說,獵殺妖魔會導致妖魔的氣息侵襲巫師身體,殺的越多,侵襲越嚴重……許多巫妖就是這麼墮落的……你頭疼是不是因為小時候殺了太多野妖的原因?”

    “你聽說誰說的!”鄭清皺著眉,順腳把一頭從湖裏偷偷摸摸爬到長廊圍欄上抓蟲子吃的河童踹回草坪上。

    河童尖利的小爪子死死揪著半隻肥碩的蜘蛛,充滿怨恨的盯著年輕巫師,最終吐著泡泡,慢慢爬回湖裏。

    “大家都這麼說啊!”林果拄著木杖,表情顯的有些迷惑:“你不是前段時間拿了梅林勳章嗎?大家都說,你能打倒大明坊那頭野妖,是因為以前練習過好多次……還有你頭疼暈死的病就是因為小時候殺了太多野妖留下的後遺症……”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法!”鄭清踮起腳尖,正用手中的木杖把一隻掉出鳥巢的雛鳥托回鳥巢,聞言,手臂一抖,險些對那隻小雛鳥造成二次傷害。

    “街上的獵手們都說,巫師獵殺妖魔,就像吃生東西,容易消化不良……隻有學校馴養的那些熟妖殺起來才沒有後患。”林果仍舊站在他背後,喋喋不休的說著。

    但他的聲音很快被更大的躁動所淹沒了。

    開始隻是那隻母雀聽著小鳥嗷嗷的叫聲,也跟著喳喳個不停,隻不過因為夜盲症,導致它隻敢站在窩裏撲棱翅膀。

    漸漸的,其他在樹枝上歇息的鳥雀們,也跟著騷亂起來,不時還有幾隻惶恐的小家夥撲棱著翅膀在樹梢間竄來竄去。

    騷亂越來越多,一時間,果林上空鳥叫聲、撲翅聲、樹梢與樹葉的碰撞聲混成一團,打破了夜色中的寧靜。

    原本掛在樹上吮吸樹汁的燈火蟲們,也悄無聲息的收斂了肚皮下的光華,把自己緊緊貼在樹皮上,唯恐那些剛剛被吵醒的獵食者們將它們捉去打了牙祭。

    鄭清顧不上追究林果口中那些謠言的來源,努力舉起手杖,試著把那隻小鳥送上鳥巢,解除耳邊的聒噪。

    “要不要試試咒語?”林果的聲音中也透露出幾分緊張。

    年輕的公費生臉色一紅。

    他又忘了自己現在是一名巫師。

    幾秒鍾後,小鳥在一根筷子粗細的藤蔓托舉下,緩緩落在鳥巢中。但母雀的尖叫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愈發高昂起來。

    她甚至用長長的喙用力拱著小鳥,試圖把它重新推下鳥巢。

    “發生了什麼?”鄭清提高嗓門,迷惑的看著樹上已經完全混亂的秩序

    林果沒有說話,隻是用力拽了拽他的袍子。

    “不要鬧,我先看看那隻大鳥是不是受傷了……”鄭清擺了擺手,試圖掙脫林果的小手。

    然後小男巫拽的太緊,以至於他竟然沒有掙脫開來。

    “放…”鄭清回過頭,然後立刻把後麵的字給咽到了肚子裏。

    他明白林果拽著他的袍角始終不放的緣由了。

    一頭野妖。

    一頭瞳孔血紅,獠牙翻飛,麵容猙獰的野妖,不知何時出現在長廊外的斜坡上。

    林果的黑山羊已經警惕的退到長廊旁的灌木叢,四腿緊繃,聳肩低頭,露出了兩根粗大、堅硬的漆黑硬角。

    他同時也知道為何果林裏的鳥雀們驚慌不安,四處亂飛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5 02:29
第15章 第3次麵對
    作為一種眾所周知的水生精靈,鄭清對河童並不陌生。

    鳥嘴、圓頭、尖耳、厚重的盾甲,還有始終頂在腦門上的青玉圓盤。每一位巫師對這些特征都耳熟能詳。

    鄭清在第一次夜間巡邏的時候就遇到了這種魔法生物。

    那是一頭在月下哭泣的河童,它的同伴被砂時蟲群擄走——那個時候,河童留給鄭清的印象就是瘦瘦弱弱、聲音尖細、頭頂著漂亮玉盤的奇怪生物。

    而現在,鄭清在巡邏中又一次遇到了攔路的河童。

    或者說,他麵前的這頭怪物,曾經是一頭河童。

    剔除它猩紅色的眼睛、鼓起的糾結著的筋肉,年輕的巫師還依稀能夠辨認麵前這頭怪物尖嘴圓頭,頂玉盤、背龜甲的痕跡。

    隻不過龜甲已然被它倏然脹大的骨架撐破,頭頂的玉盤也裂成了片片碎玉。

    河童那慣有的尖細聲音也變成了低沉的嘶吼,還有嘴角淌下的稀稀拉拉的涎水。

    “野妖…”林果低聲呻吟了一句:“這麼近……完蛋了……”

    ……

    湖邊的斜坡上種著種類繁多的草本植物,間或點綴著茂盛的灌木叢。

    河童妖就悄無聲息的站在一叢灌木的陰影中,一動不動。

    這頭野妖並沒有第一時間撲上來。

    它正鼓著猩紅的小眼睛,抬著頭,看著半空中的月亮,表情顯得有些困惑。

    也許殘留在身體中的本能還在引導它享受天空緩緩飄落的月華,但這些殘餘的本能在食物芳香的誘惑下很快潰不成軍。

    它的鼻翼劇烈翕動,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嘶吼,四肢著地,緩慢的,一步一步向上爬來。

    尖銳的腳爪把鬆軟的草地翻出一個個深坑。

    ……

    鄭清看著不遠處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可以清晰感受到其中的憎惡與貪婪。

    妖魔對巫師的憎惡。

    妖魔對巫師血肉的貪婪。

    這是深深刻在在巫師與妖魔血脈深處的烙印,是漫長慘烈廝殺後最沉重的記憶。

    任何看到這種眼神的巫師,都不會再有絲毫幻想了。

    鄭清緩慢的把小男巫拽到身後,臉色發白,但大腦竟然出奇的清醒。

    他甚至還有心情分辨這頭由河童轉化成的野妖與大明坊那頭豬妖之間有什麼區別。

    顯而易見,大明坊的豬妖轉化的形態非常徹底,除了三層下巴之外,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生物。

    而麵前這頭河童妖形態並沒有過分變化,隻不過嘴裏的尖牙外伸成了上下翻卷的獠牙,骨架與一般河童相比拔高了許多,渾身上下還長出了粗硬的黑色長毛。

    “會奧斯特的守護嗎?”鄭清的嘴唇蠕動著,輕聲問道。

    “不會。”林果用更輕的聲音回答。

    “那……你能跑起來嗎?”鄭清頓了頓,再次問道。

    “……腳軟了。”小男巫的回答明顯帶著一絲哭腔。

    “呼……”鄭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緩緩吧手中的法書翻開。

    謝天謝地,剛剛托完那隻小鳥,他還沒來得及把法書塞回去,書頁上抄錄的咒語在月光下熠熠生輝,讓他憑空多了幾分勇氣。

    這是他第三次麵對野妖。

    第一次在大明坊,麵對那頭在街上橫衝直撞的野豬妖,他渾身僵硬、腦子裏一片空白,簇新的法書上沒有一道咒語,如果不是托馬斯的雷咒、不是那張恰巧落在豬鼻子上的靜心符,也許此刻他已經被關進了傳說中的黑獄。

    第二次在入學專機上,麵對那名容貌豔麗的女妖,他毛骨悚然、舉止笨拙,毫無還手之力。如果沒有夥伴們奮力抵抗,在專機護衛們衝進餐廳之前,女妖就會捆著他逃之夭夭。

    這是第三次。

    他的手指碰了碰胸口那塊冰冷的銅片。

    目光落在斜坡間那頭河童妖身上,精神已經平靜了許多。

    “差遠了。”他咕噥著,手指滑過法書上抄錄的咒式。

    與那頭橫衝直撞的野豬,還有肆虐專機的女妖相比,這頭河童不論是體型還是氣勢上,都差遠了。

    而一個月前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相比,也差遠了。

    ……

    林果那頭黑色的大山羊隨著野妖緩緩上爬的腳步,亦步亦趨,斜斜的退卻著。

    它始終弓著背、低著頭,保持隨時彈撞的姿勢。

    這種威脅對於河童妖來說顯而易見。

    雖然沒有太高的智慧,但是本能告訴它,不能同時麵對兩個敵人,不能把自己脆弱的後背露給那頭危險的偶蹄動物。

    林果緊緊拽著鄭清的袍子,擔憂的探出半個腦袋。

    他很擔心自己那頭相依為命的大山羊。

    ……

    淡綠色的光芒從鄭清的法書間緩緩溢出。

    似乎察覺到空氣中不安的氣氛,野妖終於放棄了步步為營的打算。

    它人立而起,張開嘴,無聲的咆哮著。

    威壓!

    鄭清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了這種熟悉的感覺。

    這是妖魔慣用的精神衝擊方式,能夠極大幹擾巫師們施展法術。隻不過與專機上那頭女妖相比,這頭河童妖的氣勢弱了不止一層。

    但知道並不代表能夠有效抵禦,而且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這種無聲的衝擊。

    林果哼了一聲,身子一軟,鬆開手中的袍角,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鄭清感覺自己的腦袋再一次裂開似的。

    眼前的情景仿佛變成了慢鏡頭。

    他看到斜坡上的野妖渾身粗硬的毛發炸起,口吻間的皮肉因為張的太開而外翻,露出了猩紅色的牙床,露出完整的、慘白色的獠牙。

    他還看到那頭黑山羊,蹄下的草坪轟然爆開,低頭弓背,仿佛一道離弦之箭,重重砸向不遠處的野妖。

    “咚!”

    野妖的身子一歪,黑山羊的大盤角狠狠撞在了河童妖的背甲上。

    盾形背甲中傳來沉悶的碎裂聲,河童妖的眼角綻開,眼珠子似乎都被這股沛然大力打了出來;而黑山羊的境況更窘迫一些,它在反震之力下完全無法站穩身形,打著滾翻下了斜坡,險些跌進湖裏。

    “咚!”

    沉重的撞擊聲仿佛洪鍾大呂,響徹鄭清的腦海,也讓他擺脫了剛剛野妖的精神衝擊。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5 02:29
第16章 咩咩?咩咩咩!

“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湖畔的另一片巡邏區域,一名袍子上鑲了一道黑邊的白臉男巫疑惑的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遠處的湖麵。

    “什麼聲音……”他的同伴,一個胖乎乎的男巫拄著手杖,氣喘籲籲,看上去隨時都能癱在地上:“哪有……呼哧……哪有什麼聲音……”

    “好像有人在砸石頭的聲音。”白臉男巫騷了搔腦袋,語氣也有些不確定了。

    “呼…開玩笑……呼哧……大晚上,在湖邊砸石頭……呼哧……你以為魚人都閑的沒事幹嗎?”胖巫師終於歇過勁兒了,說話也流暢了許多:“聲音在哪裏?”

    “好像……是在湖東麵?”

    “那邊隻有一道斜坡,坡上麵就是環湖長廊,後麵還有一片果林,每天晚上都有一群燈火蟲在那邊歇腳,”胖巫師顯然對臨鍾湖附近的環境非常熟悉,飛快的分析道:“也許隻是某條喝醉酒的魚人在發瘋……夜巡隊也有人安排在那邊,既然沒有警告傳來,就不用太在意……”

    “那邊安排的是兩個大一新生,”白臉男巫語氣稍微有些不滿:“凡爾納老頭兒今天喝高了,估計正窩在小木屋裏打鼾……作為老生,我們必須自己注意點……”

    “這裏是第一大學,能有什麼事呢!”胖巫師臉上露出幾分無奈。

    似乎察覺到同伴的不滿,他急忙補充道:“況且……你剛剛提到的大一新生,如果我沒有記錯,其中有一位是今年梅林勳章的獲得者……也許人家在練習雷咒呢。”

    “大晚上練習雷咒?”白臉男巫皺皺眉,側著耳朵,又聽了半晌。

    那個奇怪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來。

    於是,他也有些不確定了。

    “不管怎麼說……也算一個異常情況,還是記錄一下吧。”白臉男巫嘟囔著,翻出巡邏隊的登記板,從懷裏摸出計時器還有羽毛筆,歪著腦袋看了看旁邊的同伴:“你帶燈火蟲了嗎?”

    “除了校工委那些老頭子,誰會帶那些蟲子……”胖巫師費力的從包裏抽出一張符紙,喃喃著,輕輕一抖,喋喋不休的抱怨道:“真要命…每次巡邏都要破費……還沒處報銷……”

    符紙冒著青煙,眨眼便化作一個橘黃色的光團。

    “現在時間,十二點三十七分……”白臉男巫沒有理會同伴的抱怨聲,而是看著表,在表格中飛快的記錄著:“臨鍾湖東側有一次石塊撞擊聲……”

    寫到這裏,他的羽毛筆頓了頓,後麵加了一個括號,補充道:

    “(亦或短促的雷聲)…疑似有人練習雷咒,或魚人夜間活動……無後續異常聲音……校園守護大陣無異常警報……暫做備案記錄……臨鍾湖夜巡隊xxx,時間…,地點…。”

    相似的場景發生在湖畔的不同角落。

    幾乎所有的巡邏隊員都沒有在意到那短暫、但是響亮的異常聲音。

    如果正在湖邊拚命的年輕男巫知道其他巡邏隊員的想法,怕是會一口老血噴出三米遠。

    但是他現在不能噴血。

    林果還在昏厥中。

    那頭黑山羊也因為先前猛烈的撞擊,正在七暈八素的原地打轉。

    河童妖正努力把陷進草窩裏的腿腳拔出來,隨時會撲進幾米之外的長廊內。

    隻有他,最先恢複了正常。

    這是一個好機會,年輕的公費生精神一振,手中的法書嘩啦啦翻動著,無風自動:

    “葛之覃兮……”

    清晰的咒語聲在湖畔響起。

    這是他學到的第一道咒語,也是他在實踐課上掌握的最熟練的一道咒語。最主要的是,他曾不止一次見過其他人使用這道咒語控製某些狂躁的野獸。

    綠色的光暈在書頁間翻滾著,沸騰起來。

    拇指粗細的藤蔓從四麵八方的虛空躥出,順著河童妖的脖頸、關節、腰背一路蔓延,眨眼便把它上半身包成了一個粽子。

    看到它想張嘴,鄭清立刻指揮幾道藤蔓絞出一條粗大的藤棍,惡狠狠的捅進它嘴裏。

    這招是他從蔣玉那裏學到的。

    “轟!”野妖腿腳用力,撐碎困住它的草窩,一躍而起,瞪著猩紅的眼睛,硬生生向長廊撞了過來。

    “砰!”已經稍稍緩過勁兒來的大山羊顯然不會讓野妖輕易得逞,它低頭弓背,四蹄蹬地,再次撞在了野妖身上。

    上半身被困住的河童妖沒有了前次的靈敏,腰腹間被重重一擊,腳爪沒扒住草地,翻滾著砸在旁邊的灌木叢中。

    幾口暗黑色的血液從它嘴裏噴出,落在草坪上。

    深綠色的草地一瞬間染上了一層墨色,淡淡的白煙蒸騰而起,帶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鄭清皺著眉,放緩呼吸,努力摒棄這些幹擾。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這頭畜生有機會逃脫了。

    幾條藤蔓破土而出,仿佛出擊的蟒蛇,絞在了河童妖的兩條腿上,然後又分出幾條稍細的藤條,順著它腰跨與背甲間的縫隙,堵了進去。

    年輕的公費生牢牢記得第一次學習束縛咒時,蔣大班長向所有人演習的要領。

    隻要有空隙,就要塞進去。

    當所有的縫隙都被堵住,野妖被藤條們捆成個球的時候,鄭清發現了另一件有些尷尬的事情。

    他需要一直按著法書,盯著麵前的野妖,來保持束縛咒的威力。

    河童妖已經在他的控製中了,這點沒問題,縱橫交錯的藤蔓把那頭野獸牢牢束縛在原地,除了一雙眼睛,連嘴都張不開。

    但他不能一直在這裏站到天亮吧!

    林果還昏迷著,這裏也沒有第三個人,怎麼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裏出現狀況了呢?

    法書上的光暈忽明忽暗,預示著年輕巫師精神世界的不穩定。

    鄭清在這一刻非常想念自己那群小精靈。

    雖然她們不會說話,但是用來傳個信卻是沒有問題的。

    就算帶著波塞冬過來,也比站在這裏傻等著要好許多啊!

    想到波塞冬,年輕的公費生忽然意識到現場還有另外一位清醒的生物——林果的大山羊。

    “咩咩~!”他一邊盯著野妖球,一邊試著喊道。

    好傻。

    黑山羊的身影僵了僵。

    “咩……”鄭清拉長聲音,努力模仿山羊的叫聲,試圖引起那個大塊頭的注意力。

    黑山羊緩緩的轉過頭,麵無表情的盯著年輕巫師。

    “過來一下,咩……咩?”鄭清的餘光看到大山羊的動靜,心底重重鬆了一口氣,臉上掛起歡快的笑容,叫的愈發起勁兒了:“咩……過來一下……咩咩!”

    黑山羊的腮幫子緩緩蠕動著,猶豫著,要不要跳起來一頭撞死那個傻乎乎的年輕人。

    但思索再三,它最終沒有衝動。

    鄭清看著黑山羊溜溜達達的走到自己麵前,愈發高興了許多。

    “咩……能不能去叫人過來幫忙?”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5 02:29
第17章 鳥鳴嚶嚶
鄭清最終沒能指揮大山羊去找幫手。

也許是因為他的‘羊人語’還沒過級,所以大山羊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許那頭山羊隻是單純拒絕接受這種魚唇的命令——想讓一位動物夥伴遠離它昏迷的主人,是非常不魔法的事情。

總之,在鄭清口幹舌燥的咩了三分鍾之後,大山羊仍舊一動不動的站在他麵前,蠕動著腮幫子,嚼著不知是第幾口的宵夜,麵無表情的看著年輕巫師表演。

這讓他覺得自己傻乎乎的。

所幸在第四分鍾的時候,大山羊不再看戲——也許隻是單純因為它厭倦了年輕巫師怪異的叫聲——它用另一個辦法解決了鄭清的麻煩。

叫醒林果。

黑山羊伸出粗糙的舌頭,糊了小男巫一臉口水。在耐心的舔了兩分鍾後,林果打著噴嚏醒了過來。

“好冷!”他的牙齒打著架,哆哆嗦嗦的說道:“下雨了嗎?”

大山羊打了一個響鼻,蹭了蹭小巫師的臉頰。

細長的絨毛鑽進林果的鼻子裏,讓他重新打了一連串噴嚏。

“你的法書裏抄聯絡咒了嗎?”鄭清沒有回頭,仍舊目不轉睛的盯著不遠處那頭被捆成粽子的野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那頭河童妖看自己時的眼神中除了貪婪之外,似乎還有一絲畏懼的成分。

但他現在沒有時間仔細辨析其中的差異。

“我需要維持束縛咒,”他努力調節自己呼吸的節奏,讓聲音顯得不那麼咬牙切齒:“快點通知……”

“是!”林果在幾秒鍾內便明白了場間的情形,一邊大聲答應著,一邊嘩嘩的翻起法書。

黑山羊似乎意識到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便邁著小碎步,向長廊邊緣走去。

那裏有一簇茂盛的豆苗,正在晚風中歡快的點著頭。

噠噠噠。

“鳥鳴嚶嚶,求其友聲……”呢喃的咒語聲,隨著大山羊細碎的腳步,在長廊中響起。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林果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掠去。

無聲無息。

卻讓這座校園的許多地方在眨眼間陷入雞飛狗跳之中。

……

“砰!”

湖畔碼頭小屋的木門砰然炸碎。

身材高大的老巫師健步如飛的衝向湖岸東側的環湖長廊,平日裏被他用來拄用的手杖拖在身後,在潮濕的草地間劃出點點橘黃色的火星。

他的臉色依舊酡紅,但雙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渾濁,而是散發著駭然的寒意。

老獵狗尾巴尖擦著地,仿佛一道影子,緊緊綴在老人身後。

……

“咚!”

校工委辦公樓的最頂層,一間常年關閉的辦公室裏傳出桌椅翻倒的聲音。

“嘩啦!”

辦公室的門被用力拉開,一名紅袍的大二老生慌慌張張從屋子裏跑出來,嘶啞著嗓子喊道:“警報!警報!紅色警報!有人發出了紅色警報!”

走廊中安靜了幾秒鍾。

然後周圍幾間辦公室的門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開。

“在哪裏?!”

“你確定沒有看錯法陣指示嗎?我感覺自己剛剛閉上眼睛……”

“為什麼要跑出來大喊大叫?有沒有按照流程手冊通知相應部門?教授聯席會議?院長辦公室?有沒有提升守護法陣的警戒級別?”

幾名灰袍校工與黑袍助教一邊係著腰帶,劈頭蓋臉便是一堆問題。

大二的老生顯然被這些問題砸的有些懵。

“我沒有……”他嚅囁著,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剛剛看到,就立刻出來通知你們……”

“你才是值班員!”旁邊一位助教顯然有些抓狂:“這些應對方案之前不是演練過嗎?”

“我第一天值班…”老生臉色漲的通紅,

但卻終究沒有再辯解什麼。
說話間,一群人已經湧進了那間辦公室。

刺眼的紅色光暈籠罩了整間屋子,一個巨大的淡紅色光球飄在屋子中央,四麵八方牆壁上嵌刻的多重法陣也浮現出相似的色彩。

機械的報警聲反複重複著同一句話:

“接到警報,接到警報……已確認非在冊異常生命體,方位X1325Y2791Z341,威脅係數95,危險等級低……”

“還好,還好,隻是一頭野妖級別的…”一名黑袍助教抹著額頭的冷汗,顯然鬆了口氣。

“好個屁!”為首的灰袍校工神情異常難看:“這頭野妖出現的地方在臨鍾湖東側,屬於學府的核心區域。”

值班室裏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嚇到了。

……

湖東長廊中,兩個懵懂的大一新生並不清楚剛剛那道求助的咒語所引發的風暴。

今晚的天空雲彩不多,月亮明晃晃的掛在半空,非常搶眼。

湖水也很平靜,偶爾晚風拂過,波光粼粼。

河童妖被束縛咒捆成一團,除了眼皮,連耳洞都給它堵的死死的——如果不是擔心妖血汙染太多草地,鄭清絕對不吝戳破它那對瘮人的招子。

“嚇死人了……怎麼突然就跑出來一頭野妖呢?”林果似乎已經從幾分鍾前的驚嚇中恢複過來了,稍稍有了一些活力,但仍舊可以感受到他語氣中的驚悸:“你沒有看到,它之前就站在那個灌木叢旁邊,像根木頭一樣……”

“也許湖裏跑進去一頭妖魔。”鄭清仍舊死死盯著野妖,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在晚風的刺激下,他覺得自己眼皮已經快要兜不住滾燙的淚珠了。

“就是,就是!”林果忽然提高聲音:“我剛剛就隻想,這邊打的聲音這麼響,湖裏怎麼沒有魚人出來看看呢?是不是它們……”

“不是魚人的鍋。”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林果的猜測,把長廊中的兩位年輕巫師嚇了一跳。

就連鄭清都忍不住,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說話的是一個頭發花白,身穿黑袍的巫師。

鄭清認識這個身影,在入校專機上,這位助教先生作為護衛隊成員,曾經出現在他的身邊。

助教身後,一連串的黑色與灰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閃現在長廊兩側,不遠處還有幾盞黃澄澄的氣死風燈在飛快靠近。

“如果我是你,會在維持好咒語的前提下,再回頭。”頭發花白的助教語氣溫和,彬彬有禮的提醒著。

耳邊傳來一聲低啞刺耳的嘶吼,還有藤蔓嗶嗶啵啵的崩斷聲。

鄭清心底一跳,壞事了。

他仿佛看到那頭河童妖縱身向自己撲來的樣子。

“不知死活!”一個熟悉的洪亮聲音打破了湖畔的寧靜。

鄭清驚喜的回過頭。

凡爾納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在斜坡上的草坪間。

他伸出寬大的手掌,像捏一隻兔子一樣,拎起河童妖的頸皮,順手一抖。

剛剛掙脫樊籠的野妖還沒來得及宣告自由的到來,便在一陣清脆的骨裂聲中癱成一堆爛泥。

老人的腳邊,五月大人蹲坐在地上,吐著舌頭,吧嗒著嘴巴,似乎在品嚐空氣中彌漫著的河童妖的悲傷。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4-5 02:30
第18章 眼睛變紅了?
湖畔的身影越來越多。

穿著各色院袍的巡邏隊員、來來往往腳步匆匆的灰袍校工們、抱著各種工具的助教們、背著雙手麵色凝重的黑袍教授們,幾乎每個角落都在爆發壓抑而激烈的爭吵,所有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第一大學的心腹之地,九有學府的核心區域,竟然被一頭野妖摸了進來。

校工委外務處的人幾乎都能想象明天早上那些報紙的頭條新聞了。

先是入學的專機被妖魔入侵、然後一群野生的砂時蟲在校園裏攪風攪雨,還沒消停兩天,學校又搞出這麼一檔子事。

像個篩子一樣,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轉一圈!

安教授想象著學校大佬們的咆哮,胖乎乎的圓臉皺成一團。他一路小跑著,在調查取證的助教與重新搜索的校工們之間來來回回,希望能夠獲得一些更好的消息。

“是哪個實驗室的試驗品泄露嗎?”

“知道這頭野妖的來曆嗎?”

“附近還有沒有其他野妖?”

他不斷重複著上述的問題,但獲得的始終都是沉默的搖頭。

這令他愈發沮喪了。

時間一點一點向深夜滑去。

湖畔的氣氛不僅沒有冷卻下來,反而愈發熱鬧了許多。

數十條舴艋小舟在粼粼的湖麵來回穿梭,激起更多的波紋。

湖底的魚人們靜悄悄的,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擾人清夢的家夥。

一束束五顏六色的絢麗法術時不時從小舟中冉冉升起,在半空中炸裂;無形的波動反複在這座大湖的上空掃蕩著。

即便站在長廊中,鄭清也時不時有種汗毛炸起,皮膚酥麻的異常感覺。

草坪上,幾條穿著灰色馬甲的細犬壓低鼻子,在草坪上繞來繞去。它們的耳朵像風箏一樣瘋狂的旋轉,尾巴卻夾在後腿間拖在地上一動不動。

灌木叢的枝條上,掛滿了燈火蟲。這些小蟲子把尖銳的口器插進樹皮,吮吸著樹汁,半透明的腹皮一鼓一鼓的,慢慢綻出青色的微光;隨著時間的推移,微光越來越亮,直到變成一個個拳頭大的淡青色光團。這些光團簇擁在一起,把整個草坪照的燈火通明。

一排細口大肚的竹籠整齊碼放在長廊裏。

一隻隻乳白色的小蟲子組成一條條流光,從籠口淌出,以那隻河童妖的所在地為中心,按照標準的費馬螺線,向四麵八方展開。

越靠近中央野妖的蟲子,身上的顏色越紅,紅的發黑;越靠近外側,這些蟲子的顏色越白,遠處的蟲子看上去幾乎融入了半空的月光中。

“上麵那些變色的蟲子真有趣。”鄭清仰著脖子,盯著半空中漸趨漸淡的色彩,小聲說道:“看上去像是暈開的水彩。”

“那是希爾達助教的研究成果……是一些變異的燈火蟲。”頭發花白的助教安靜的站在鄭清身邊,似乎沒有去草坪上忙碌的打算。

看到鄭清疑惑的目光,他微微點頭,伸出手,自我介紹道:“張羽……又見麵了……入學專機上我們見過麵。”

“我記得,我記得。”鄭清連連點頭,感激道:“一直沒有機會向你表示感謝……我叫鄭清。”

“大家都認識你,”張羽失笑道:“今年獲得梅林勳章的大一新生……在助教團裏名氣非常響亮啊。”

鄭清的臉色又漲紅了。

這時,幾句話斷斷續續的飄到了他的耳朵裏:

“……絕對不是實驗室的……那裏的每隻野妖都被施加了限製活動範圍的咒語……越界的唯一後果就是一團肉醬……”

“……我不是說實驗室逃脫……我是指湖裏有沒有可能……”

“……魚人……這些都說不準……”

回過頭,

是兩名在執行搜索任務的灰袍校工正小聲爭執著。
他努力豎起耳朵,但最終也沒有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然後他想起了身邊這位頭發花白的助教先生,想起不久前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我記得……您之前說過,這頭野妖不是魚人惹的禍?”鄭清猶豫片刻,最終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出聲問道:“這頭野妖不是河童變的嗎?”

“我隻不過比你們大幾歲,不要用敬語……還沒有恭喜你們鎮壓這頭野妖呢。”張羽溫和的笑了笑,耐心的解釋道:“你們發出警報的第一時間,第一大學的特派員便進入魚人部落的長老洞裏……當我們趕到這裏的時候,特派員已經確認魚人們與這件事無關。”

“但是,河童不是隸屬魚人管轄的嗎?”

張羽偏過頭,看了一眼果林中重新亮起的野生燈火蟲,頓了頓,說道:“湖裏的魔法生物的確在魚人管轄範圍內……但並不是每一頭河童,都是魚人的奴隸。”

林果似乎剛剛有些走神,忽然大聲說道:“魚人沒什麼可怕的……鄭清上次巡邏的時候,就單挑過一頭那麼高,那麼壯的魚人……”

他極力比劃著那頭魚人可怖的體型,聲音顯得非常響亮。

鄭清大聲的咳嗽了兩聲。

“看得出,實至名歸。”張羽察覺到年輕巫師的尷尬,目光隨即轉向草坪間,落在那隻生死不明的野妖身上,聲音中滿滿的誇讚:“這應該是你今年鎮壓的第二頭野妖了吧……我非常建議你參加這個月校獵會的新生比賽,按照你的水平,一定能取得不錯的成績。”

鄭清沒有說話,他感到臉頰有些發燙。

好在一位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氣氛。

“鄭清……怎麼又出事了?!”托馬斯寬大的手掌按在鄭清的肩頭,看到男生稍顯詫異與不安的表情後,立刻笑了起來:“開個玩笑……有沒有受傷?身體有沒有不適?教授們還在那邊做進一步勘查,所以讓我先來看看,你們兩位有沒有什麼需要……。”

兩名大一新生不約而同的搖了搖腦袋。

“即便沒有異常,我也建議你們去校醫院住一個晚上,”張羽的聲音始終那麼從容不迫:“畢竟你們兩個單獨麵對野妖的經驗並不充足……有可能受了暗傷也不知道。”

鄭清聳聳肩,不置可否,回頭看了林果一眼。

小男巫似乎發現了什麼,繞的鄭清麵前,仔細盯著他,上下打量著。

鄭清被他看的有些發毛。

“有問題嗎?”他小聲問道。

林果皺著眉,盯著鄭清的麵孔,看了半晌,最終詫異道:

“你的眼睛怎麼變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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