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387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5 10:20
第13章 不了了之
    “那隻狗妖強度大概在什麼水平?”

    “強度5-6左右吧。”

    “你們的戰鬥持續了多長時間?”

    “十秒鍾?最多十五秒……我用的符槍,速度很快的。”

    “現場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有其他目擊者嗎?”

    “我爺爺跟父親當時也在現場,隻不過他們不是巫師,而且當時周圍被煙氣籠罩,他們也沒看見那頭狗妖。”

    “也就是說,除了你自己之外,沒人,也沒有妖,或者其他證據,能夠證明你說的話,對吧。”在一番簡單的詢問與記錄之後,三叉劍的專員收起手中的筆記本,如是總結道。

    鄭清頓時有些不高興了。

    “您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反問了一句,然後挺了挺胸膛,說道:“我是第一大學九有學院一年級的公費生,組建的獵隊拿過新生賽的冠軍,近半年有三次以上與妖魔戰鬥的經驗,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出錯的。”

    一番話說的信心十足、鏗鏘有力,令那位專員為之側目。

    倘若在以前,麵對別人的否認,鄭清最多揮揮手一笑置之,決計不會這麼激烈而且認真的辯白自己。以前的他非常討厭這類爭論。

    隻不過在第一大學學習半年,或許是夥伴們潛移默化,或者隻是因為他開闊的視野,總之,他覺得有的時候,自己應該、而且必須堅定自己的意見。

    “不不不,我並沒有懷疑你的話。”李一金擺擺手,否認著,同時解釋道:“我隻是說,你‘沒有’證據證明你說的話。”

    這就是一個意思吧,鄭清暗暗腹誹。

    “另外,你提到那頭入侵的妖魔被你的貓給吃掉了,這種說法同樣令人懷疑。”說著,李一金蹲下身子,目光平平看向黃花狸,同時伸出手,試圖去摸它的腦袋:“我看聯盟提供的材料,你是第一大學的學生,對吧。”

    鄭清擔心的答應了一聲。

    在他看來,黃哥的脾氣向來不怎麼好,所以他對三叉劍專員毛手毛腳的舉動有些擔憂。果不其然,李一金的手剛剛探到黃花狸身前,便挨了狠狠的一爪子。

    “誒呦!”專員先生倒抽一口冷氣,把手飛快的縮了回來,同時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很幸運,黃花狸隻是拿貓掌抽了他一下,並沒有真的上爪子。

    “黃哥脾氣不太好,”等到李一金吃了點小虧,鄭清這時才慢吞吞的解釋了一句:“但它的確把那隻狗妖給吃掉了。”

    “你看到了?”李一金反問了一句,未等鄭清回答,便繼續說道:“妖魔血肉的強汙染性,就算剛上中學的學生都知道,你作為第一大學的學生,不會連這種事情都不清楚吧……使用或者食用未經淨化與處理的妖魔血肉,極大概率會出現妖化汙染。”

    說著,他再次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黃花狸的眼睛,補充道:“就目前觀測到的情況,你這隻貓並沒有妖魔化傾向……唔,除了脾氣比較差之外。”

    鄭清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雖然他將那頭狗妖現場鎮壓了,但那頭狗妖最後的去向,他確實沒有親眼目睹。隻不過黃哥說它吃掉了那頭妖魔,鄭清自然而然也就相信了它的說辭。

    現在想來,這位三叉劍專員的說法也是很有道理的。

    在鄭清沉默的時候,李一金又提醒似的補充道:“……如果想要申請聯盟賠償或者要求三叉劍立案調查的話,你需要提供切實有效的受害評估,或者那頭野妖曾經出現過的證據。”

    “還能申請賠償?”鄭清立刻放棄沉默,喜形於色。

    他原本隻想搞清楚那頭野妖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家小區,但摟草打兔子,如果能拿一些賠償金那就更好了。

    “類似你們家這種安全防護措施,是由第一大學委托巫師聯盟進行設置與維護的。所以,如果安全措施出現事故,理論上,你可以通過學校,向巫師聯盟索賠。”李一金站起身,收起手中的筆記本,一邊向鄭清耐心的解釋著賠償原理,一邊再次強調道:“但是,申請賠償的前提需要證據……無論是受到傷害的證據,還是入侵者的痕跡,都需要提供。”

    “除了我受到一點點驚嚇,沒有其他損失。”鄭清有些糾結:“我能申請精神賠償嗎?”

    李一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年輕的公費生耳朵有點發燙,他隨即伸出手,指了指腳邊的黃花狸:“至於那頭狗妖曾經出現的證據……黃哥可以作證!”

    “它?”李一金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以動物作證,在巫師界並不算稀奇事。丹哈格的巫師最高法院還出台過一係列規範文件。但這並不意味著任何動物都能出庭。

    “它經過聯盟的標準智商檢測嗎?”專員先生最終還是謹慎的詢問了一下:“還有,你剛剛提到它把那隻狗妖吃掉了……如果想獲得可靠證據,我們可能需要對它進行簡單的腸胃檢測。”

    鄭清還沒來得及說話,黃花狸便開口了:

    “現在三叉劍的小崽子們都這麼蠢嗎?還是說,他們特意安排了一個蠢貨過來。”

    說罷,還挑釁般甩了甩尾巴,把飛機耳扯的更平了一些。

    李一金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鄭清臉色有些發白:“哈哈……玩笑,黃哥就喜歡開這種玩笑……哈哈。”

    三叉劍的專員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翻開筆記本,一邊寫一邊說:“既然有靈活罵人的能力,那可以暫時判斷它有‘疑似標準智商’……”

    鄭清一把按住想暴走的黃哥。

    另一邊,李一金也已經做完了調查筆記。

    “現場能夠勘察的情況我已經全部調查完畢,沒有證據證明你提到的事故。”專員先生板著臉說道:“目前我們隻能認定保護魔法出現了未知故障……如果你堅持自己的說法,那麼我們需要你協助調查,也就是跟隨我回三叉劍做進一步取證,包括這隻貓。此外,你還需要填寫相應的申請材料、案情詳述報告等等。”

    鄭清低頭看了黃哥一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算了吧,”年輕巫師嘟囔了一句:“今天我還要過年呢。”

    專員先生也明顯鬆了一口氣。

    “那麼,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他的語氣明顯歡快了許多:“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理解,祝您除夕快樂!”

    說罷,這位披著黑袍的巫師點點頭,一個轉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7 02:23
第14章 7日談
    雖然在小區意外遭遇了野妖,心底對事態發展有所不滿與抱怨,但鄭清仍舊在家挨夠了兩個星期,直到2月2日才離家返校。

    這也是多方麵原因共同作用的結果。

    一方麵,是因為離校前,他與學校約定通過‘座鍾通道’返程的時間是二月二號下午四點四十五分,其間如果有任何變動,不僅僅意味著大量的文書與材料工作,還意味著額外的‘臨時通道’支出費用。

    與在家多呆幾天相比,提前返程的費用顯然不劃算。

    另一方麵,則與舊有的人情往來有關。

    鄭清真正進入巫師們的世界才剛剛半年多的時間,而他在平陽市、在普通人的世界裏生活已經足足十八年之久。

    父母兩邊的親戚、叔伯阿姨、堂親表親、小學的同學、初中的同學、高中的同學、興趣班的同學、鄰居的小夥伴們,等等,十八年的羈絆,不會因為半年不見而淡化、消失。相反,這些羈絆反而因為半年多沒有聯係變得更加強烈與緊密。

    從正月初一開始,鄭清就陷入了這麼一張巨大的、囊括了他人際關係方方麵麵的網絡,不得脫身。

    等他打點好方方麵麵的人情,時間也過了六七天,到了他離家返校的時候了。

    除了上述兩個原因之外,意外出現的野妖,也讓鄭清對巫師聯盟安排的保障計劃產生了懷疑。為此,在年後的一個星期時間裏,他每天都在忙碌著在家裏、小區附近的隱秘地方埋設防護符咒,同時也將給家人的新年禮物換成了護身符。

    比如他給爺爺準備了檀香木珠手串,給母親準備了生肖雕刻玉佩,給父親準備了象牙雕的鑰匙串——這是為了確保家人們盡可能多的將這些護身符隨時攜帶在身上。

    當然,三有書店那邊就不需要他擔憂了。鄭清覺得如果真有不長眼的小妖去三有書店裏鬧事,那它的腦子一定是瓦特了。

    還有,完成寒假作業也在某種程度上遲滯了鄭清的腳步。

    四篇周記、一篇魔藥配置心得、一篇魔文分析報告、二百八十個基礎符籙臨摹、八道咒語解析、一個水晶球占卜項目、以及需要家長配合完成的《評價手冊》填寫,等等,鄭清要盡可能在返校之前將它們完成。

    周記可以稍微拖一拖,先完成兩篇;但其他內容,則需要盡可能早的完成。

    畢竟按照放假前的規劃,他返校之後的兩周時間,是屬於學校校工委與辛胖子的。一個是早有安排的公益勞動,另一個則是節前約定的貝塔鎮北區調查任務。時間緊,任務多,在不能確保後續事件安排的情況下,打個提前量,先把作業寫完,是一個非常聰明的選擇。

    總之,今年過年,鄭清唯一的感覺就是糟心。

    不論是那頭流浪狗妖,還是三叉劍的後續處置工作,亦或者是寫作業。

    也許唯一令他感到振奮的,是新年時候收到的幾份祝福。

    包括蕭笑、蔣玉等在內的許多朋友,並沒有因為簡短的寒假與遙遠的距離而放棄給鄭清準備新年禮物。當然,因為新年與之前的元旦、聖誕在時間上非常接近,所以大家都沒有再送什麼正式的禮物,而是選擇了紙鶴傳遞賀卡的形式。

    可以說,在大年初一早上接到的那幾隻色彩絢麗的紙鶴,是鄭清這個新年為數不多令他心情愉快的時候。

    “隻不過是幾隻紙鶴罷了,需要表現的那麼激動嗎?”在家裏沒人的時候,黃花狸曾如此吐槽鄭清的表現。

    “你不懂,這叫拯救……告訴我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鄭清文縐縐的回答道:“這會讓我對生活充滿信心與希望。”

    “狗屁的苟且,扯淡的信心。”黃花狸對鄭清的回答嗤之以鼻,胡須向後扯了扯,翻了個白眼:“你說狗妖我還能理解。”

    鄭清聞言,連連搖頭:“先生那麼高雅的情操,怎麼會養你這麼一隻俗氣貓呢?”

    這就純屬找揍了。

    回答鄭清的,沒有貓叫,隻有蒲扇大的貓爪子,迎麵糊了他一臉,把他拍倒在床上。

    想來也是有趣。

    在家呆著的這幾天,鄭清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象學校裏宥罪獵隊的同伴們在幹些什麼,是不是在獵場自由自在的狩獵,或者在實驗室進行有趣的魔法實驗;除了朋友們,他還會擔心自己養的那群小精靈會不會因為自己不在而驚慌失措、會不會被路過的小鷹叼走;此外還有波塞冬在青丘公館住的踏不踏實、D&K的經營是否一切正常,等等。

    可以說,在家呆著,他的腦子裏經常跑著另一個魔法世界的事情。

    而隨著離家的時間越來越近,尤其是離家前的前一個晚上,他又開始糾結家裏的事情。

    比如他在家附近鋪設的防護符咒是不是有效,會不會被雨水衝垮或者被小動物們糟蹋;比如他送給父母爺爺等家人們的護身符他們會不會一直戴在身上;再比如過年時老同學們讓他留了電話號碼、通訊地址,如果年後聯係不上,會不會被人埋怨。

    “放心吧,你不在,吳先生也不在的時候,我會抽時間幫你照看家裏的。”在與鄧小閑告別的時候,那位回春堂的少東家吹了吹額前那綹長發,如此寬慰道。

    這讓鄭清安心不少。

    “記得幫我向黃小丫問新年好,”鄭清說著,拿出一盒小精靈的種子,塞到鄧小閑手中:“這是給那丫頭的新年禮物,她一直沒回來,你幫我轉交一下吧。

    鄧小閑接過小盒子,掂了掂,眉毛揚起:“我的呢?”

    “多大人兒了,還要新年禮物,害不害臊。”鄭清一把推開潘驢兒,順勢又捅了一刀:“想要禮物的話,等你結婚吧。”

    這就把話聊死了。

    停了半晌,鄧小閑才找到反擊的話題。

    “你之前不是說打算給回字集的老字號們改裝一下門麵麼?準備的怎麼樣了?”鄧小閑說的是鄭清在第一次從大明坊回來後,對比兩處坊市的差異,曾經立下的豪言壯語。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他開了自己的小店,鄭清已經漸漸認識到,店鋪的裝飾需要與所在集市的氣質吻合。

    他之前的打算有些想當然了。

    “不找急,慢慢來。”麵對潘驢兒的問題,鄭清最終給出了一個含糊不清的回答:“這種事情……總會找到恰當的方案。”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8 00:20
第15章 返校
    二月二日,下午四點四十分。

    鄭清腰上掛著灰布袋,悄無聲息的溜進地下室,踏上了黑黢黢的返校之路。

    當然,這一次他是自己一個人出發的。

    這是他第三次使用座鍾通道,也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沒有其他巫師輔助下使用這種遠程旅行的魔法。

    為了保證一切順利進行,鄭清還特意拜托鄧小閑使用複方湯劑,作為替身讓父母送他去車站。一切為了合理——事實上,他也可以在離家這件事上選擇更簡單的辦法,比如讓家人做個美夢,或者施展一個幻術。但任何簡單的辦法都有這樣或那樣的後遺症。

    但鄭清並不想因為自己上趟學就導致父母精神衰弱或出現神經紊亂的症狀。所以他寧肯在這件事上多浪費一點功夫。

    四點四十四分零三十秒,一抹淡藍色的光輝忽然出現在了地下室狹小的空間裏。

    幽幽的藍色光線在地下室的鐵門上勾勒出一個座鍾的形態。

    表盤、表針、還有隱隱約約的‘哢噠’‘哢噠’聲響。

    鄭清扭開鐵門的把手,用力一拉。

    門後並沒有地下室裏那些堆疊的亂糟糟的雜物,而是一根細長的、黃銅質地的鍾擺。鍾擺後麵,則是一扇嵌著彩色不透明玻璃裝飾的木門。

    此刻,鍾擺已經停止了擺動,但座鍾裏仍舊有隱隱約約的震顫感覺。

    鄭清飛快的繞過鍾擺,推開了木門。

    他的身後傳來地下室鐵門響亮的閉合聲。

    “十六點四十五分,來自蘊華小區,九有學院天文08-1班,鄭清同學。”一個疲憊而敷衍的聲音傳入鄭清耳畔,還沒等他回過神,那個聲音就有些粗暴的催促道:“您已經回到第一大學,請保護自己的耳朵,並盡快關閉‘大座鍾’的門。”

    說話的是一個瘦高、略有些駝背的灰袍男巫。

    他一手握著一塊銀白色的懷表,懷裏抱著一塊巨大的記事板,幾根顏色各異的羽毛筆正在那塊板子上歡快的跳著舞。

    注意到年輕巫師好奇的目光,灰袍校工握著懷表的手用力向後擺了擺,強調道:“關門、捂耳朵!”

    關閉大座鍾的門鄭清可以理解,他回手一甩,就將那扇嵌著彩色玻璃的木門重新關上了。

    但保護自己的耳朵,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鄭清一邊聽話的捂住耳朵,一邊尋思著。

    “鐺!!!……”

    震耳欲聾的鍾響打碎了鄭清的疑惑,也把他的腦袋震的嗡嗡作響。即便他已經用手把耳朵堵的嚴嚴實實,仍舊沒能完全阻止那股巨大的聲浪。

    一條胳膊從旁邊伸了過來,用力一拽,將年輕的公費生拽的離大座鍾更遠了一些。隻是多走了幾步,原本駭人的鍾聲就迅速降低了音量——類似從一百度降低到了三五度的模樣。

    鄭清木木的回過頭,一個近乎透明的半圓形光幕籠罩在那座大座鍾的上空。

    他剛剛穿過了那層光幕。

    很顯然,那是一層用來隔音的魔法結界。

    “你是第一次使用‘大座鍾’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鄭清耳邊響起,大聲喊道:“怎麼傻乎乎的在座鍾旁邊站了那麼久!”

    鄭清嗡嗡作響的腦袋反應了幾秒鍾,這才注意到蕭笑與辛胖子正好整以暇的站在他旁邊,說話的正是蕭笑。

    蕭笑今天沒有穿長袍,而是穿著白襯衫、黑色的休閑西裝以及一雙大頭皮鞋。他那萬年不易的西瓜頭也換成了偏分頭,雖然沒有燙染,但整體的時髦度也瞬間飆升了幾十分。與他相比,辛胖子則是一如既往的油膩——寬大的燈籠褲、臃腫的羊毛衫,看上去像一頭減肥失敗後皮膚嚴重下垂的棕熊。

    鄭清的目光在兩位同伴身上徘徊了幾秒鍾,最終定格在蕭笑身上。

    “你是博士?”他用懷疑的語氣問道。

    辛胖子在一旁笑的花脂亂顫:“我就知道清哥兒會這麼說!哈哈哈哈哈……”

    蕭笑黑著臉,扭頭便向外走去:“廢話恁多。”

    胖子終於止了笑,拍了拍鄭清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去:“博士中午剛剛跟司馬先生吃過一次午飯,所以你懂的……為了凹這個造型,昨天我們幫他折騰了一整個下午。我還請琳達學姐幫忙參考了一下呢!”

    “真是一舉多得。”鄭清咂咂嘴,感覺自己錯過了一整部電視劇。

    “先簽字再走!”灰袍校工在鄭清身後喊了一聲,攔下打算離開的男巫,然後摸出一支白色的羽毛筆,讓鄭清在記事板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

    因為現在是寒假,校園裏的學生並不多,給人一種空曠、安靜的感覺。再加上隆冬季節,植被稀疏,愈發加重了這種寂寥的感覺。

    距離正式開學報到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

    與其他留校的學生一樣,剩下的這段時間,鄭清也需要住在新的宿舍裏。

    “你的鋪蓋帶了吧,”辛胖子在帶著鄭清前往新宿舍的時候,提醒道:“我們現在住的臨時宿舍在阿爾法古堡,裏麵陰沉沉的,給人感覺像是住在墓地裏……如果鋪蓋不暖和,那你住的肯定不會舒服。”

    “我很懷疑原本住在那個宿舍的阿爾法學生在臨走前施加了某種不友好的咒語, ”聽到胖子的話後,蕭笑也轉頭,對鄭清說道:“否則的話,那種陰氣十足的地方,隻有幽靈才能呆下去。”

    “那倒不一定。”胖子反駁道:“起碼迪倫是喜歡那種環境的……他昨天還跟我說,臨時宿舍裏的環境就像他那口大棺材,在裏麵呆著非常舒服。”

    “哦,那可真是個好消息。”蕭笑挖苦道:“可惜我沒有死靈係的血脈,感受不到他的那份安逸。”

    鄭清原本就不太喜歡住臨時宿舍,此時聽到同伴們的談話,愈發排斥。但另一個方麵,他又對阿爾法堡的住宿環境非常感興趣——雖然之前有過幾次遊覽阿爾法堡的經曆,但那畢竟隻是走馬觀花,感觸並不深刻。

    這份糾結的心態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在他們前往阿爾法堡宿舍的半途,被一位小女巫攔了下來。

    準確說,是一位狐女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8 19:32
第16章 鄭清的臨時住所
    素色的連身長裙,外麵罩著白色荷葉邊裝飾的圍裙,腳蹬圓頭小皮鞋,發間戴著的喀秋莎上立著兩個毛茸茸的尖耳朵,正隨著主人的心情輕快的抖動著。

    比那一對兒狐耳更引人注目的,是耷拉在裙擺下麵的毛茸茸的尾巴尖——就像一位西裝革履的公司職員出門沒有係皮帶一樣,暴露尾巴對一個狐女仆來說是非常失禮的表現。

    作為一個大家族的女仆,蘇芽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合格。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與她打交道的是鄭清。

    或許因為曾經被年輕公費生嚇哭過的緣故,或許是經常跟李萌玩耍耳濡目染的緣故,蘇芽在鄭清麵前表現的向來不那麼謹慎。

    看到小狐女擋在了幾人前行的路間,辛胖子第一個湊了上前,屁顛屁顛笑問道:“小芽姐有事啊?需要我幫忙嗎?”

    喪心病狂,恬不知恥。

    鄭清在心底罵了胖子一句。

    蘇芽‘噫’了一聲,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一副看見怪蜀黍的模樣。

    但隨即,她意識到自己表現的有點‘怯懦’,有些丟人,便抿緊嘴巴,把後退的那一步重新邁向前去,並用力跺了一下腳,惡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

    辛胖子訕訕地笑著,稍稍拉遠了一點與小狐女之間的距離,臉上卻仍舊一副熱情模樣。

    蘇芽沒有搭理他,而是扭頭看向鄭清。

    “小姐讓你去青丘公館,有事情吩咐。”小女仆繃著小臉兒,努力擺出一副正式的模樣。隻不過她裙擺下拖著的那條小尾巴讓這份努力遜色不少。

    “小姐?!”聽到這兩個字眼兒後,辛胖子頓時一臉震驚的回過頭,看向鄭清:“找你?!”

    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小狐女口中的‘小姐’指的是誰。

    這也是令辛胖子震驚的地方——巫師世界的第一大美女找一個籍籍無名的男巫去她的住所,怎麼聽都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鄭清麵色一緊,強忍住打量蘇芽那條小尾巴的衝動,清了清嗓子,緊張道:“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他的兩位同伴也不約而同豎起了耳朵。

    “哦,我聽說好像要讓你這幾天住公館裏,幫忙照看一下園子……還有波塞冬。”蘇芽渾不在意的回答道——這個家夥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時用了語氣詞,表現的有點缺乏教養,而且還暴露了主家的意圖。這不是一個合格女仆應該做的事情。

    不過她原本就還不算一個合格的女仆。

    聽到蘇芽的回答,鄭清還沒想好怎麼接口,蕭大博士就在一旁默起了下巴:“嘖……已經毫不避諱了嗎?”

    話裏有話。

    鄭清聞言,毛骨悚然,厚實的棉服下冷汗涔涔。他早就懷疑蕭笑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端倪,但一直沒有確鑿證據。

    今天聽來,博士確實對他與蘇施君的關係產生了懷疑。

    即便如此,他也絕對不能承認。

    “哈,哈哈,瞎說什麼呢,”他對博士幹笑了兩聲,繼而轉頭看向蘇芽,一口推脫道:“你們公館不是有好多人嗎?為什麼要我去……最近有點忙,抽不出時間。”

    蘇芽頭頂的耳朵一豎,眼神變得有些凶惡了:“你再說一遍。”

    她的手中不知什麼時候捧出一盆喇叭花,拳頭大小的花盆,花開正濃。盛開的喇叭口不加避諱的對著年輕巫師。

    鄭清毫不懷疑,自己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會被這朵小花傳遞到蘇施君的耳朵裏。

    “清哥兒的意思是,他需要洗漱洗漱,打扮打扮再去,不能失了禮數,不是麼。”辛胖子一把攬住鄭清的肩膀,打著哈哈,同時毛遂自薦道:“作為清哥兒的形象設計師以及發言人,鄙人有責任也有義務隨行幫襯,不能給我們宥罪騎士團丟臉!”

    說到宥罪騎士團幾個字的時候,胖子還特意挺了挺腰杆,示意鄭重。隻不過他那圓潤的、向外凸出的肚皮除了讓他的舉動顯得滑稽之外別無它用。

    鄭清咧咧嘴,沒有評論辛胖子的話。

    胖子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蹭著鄭清的機會,一起去青丘公館轉一轉,運氣好還能碰見青丘公館的主人,跟蘇大美女說句話;就算運氣再差,也能在青丘公館混個臉熟,保不準什麼時候又有機會去青丘公館做零工。

    “就你一個人!”蘇芽一口回絕了某形象設計師的建議,伸出短小的食指,指著年輕公費生,強調道:“現在,立刻,馬上!”

    她的耳朵豎的筆直,語氣堅定,聲音不容置疑。

    鄭清心底有些發苦。

    旁邊,蕭笑開口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既然這樣,那清哥兒你先去忙吧……晚些時候,我們可以在D&K見麵。”

    說罷,揮揮手,竟徑直走開了。

    “我等著……你也等著。”辛胖子苦大仇深的瞪了年輕公費生一眼,再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跟上蕭笑的身影離開。

    鄭清抽著冷氣,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他非常懷疑那個胖子剛剛把自己肩胛骨打裂了。

    “走吧。”年輕男巫有氣無力的衝小狐女歪了歪腦袋,滿腹愁緒。

    他已經開始琢磨晚上應付同伴的說辭了。

    ……

    貝塔鎮西區第五十四號院,青丘公館。

    鄭清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座擁有漂亮花園的大宅子。

    柵欄外的小溪依舊如同往日般,淙淙流淌著,五顏六色的小魚兒穿梭在色彩斑斕的鵝卵石間, 嬉戲玩耍,襯著柵欄內那片燦爛的花圃,顯得格外安逸與優美

    幾隻花精子小心翼翼的把腦袋伸進柵欄的縫隙,偷吮著花蜜,聽見有人來,它們立刻把腦袋縮了出來,扯開枯瘦的小胳膊小腿,一溜煙便消失在了柵欄盡頭的土隴間。

    這讓小狐女有些不快樂。

    “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蘇芽嘟著嘴,有些憤憤不平:“好像誰會專門抓它們一樣。”

    鄭清虛著眼,低頭瞅了一眼小狐女。

    “我記得蘇蔓姐不是一直要求你處理園子裏那些小家夥麼?”他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蘇芽登時醒悟。

    “我是說,等我把你送進去後,就立刻出來抓它們!”小狐女耳朵一抖,立刻握著拳,在鄭清麵前用力揮了揮。

    卻不知是在威脅那些花精子,還是在警告某位男巫不要在女仆長麵前多嘴多舌。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10 00:40
第17章 蘇施君的安排
    蘇芽向來說話算數。

    把年輕的公費生送進公館正廳交給蘇蔓女仆長後,她便背著竹簍,戴著小鹿皮手套,一溜煙向外跑去,嚷嚷著抓越界的花精子去了。

    青丘公館的女仆長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眼神中的無奈即便鄭清都看得出來。

    “讓您見笑了。”在給鄭清上茶的時候,蘇蔓如是說道。

    “沒有沒有,”男巫忙不迭擺著手,笑道:“她還是個孩子,活潑一點很好。”

    這番對話讓屋子裏的氣氛愈發和諧了許多。

    一杯茶沒有喝完,青丘公館的主人便下了樓,來到了正廳。

    “寒假過得怎麼樣?”蘇施君雙手捧著一本硬殼大書,低頭翻著書頁,語氣顯得很隨意。

    鄭清下意識的打量了一番對麵的女巫。

    她的上身是一件淡漠駝(淡-莫蘭迪色係-駝色)的毛衫,下麵是一條法式風格的黑白色波點半裙,腳上穿了一雙卡其色的貓跟女巫鞋。

    裙子上方收腰較高,用一條細長的腰帶係著;荷葉邊的下擺拚接了芽條裝飾,層疊交錯,顯得精致細膩而且富有細節感;再加上那雙窄口尖頭的女巫鞋,愈發襯托出她的身材修長。

    鄭清並不知道什麼叫做九頭身,但這並不妨礙他認識到對麵那位女巫的完美。

    呆呆的打量了半晌,直到蘇施君好奇的抬起頭,年輕男巫才察覺自己的失禮,臉上頓時有些發燙。

    “還好,還好,”他努力把目光留在女巫臉上,勇敢而又小聲的回答道:“除了年三十那天下午小區來了一頭野妖,其他也沒什麼了。”

    女巫的臉上一如既往,架著那副寬大的紅色眼鏡——鄭清經常懷疑這幅眼鏡上的魔法是不是失效了,因為對他來說,那副眼鏡在降低女巫存在感方麵的作用越來越弱。

    “野妖嗎?”蘇施君眉尖微微蹙起,神情有些不滿:“外麵的環境真是越來越糟糕了……你遇到的那頭是什麼野妖?強度多少?聯盟那邊怎麼處理的?”

    鄭清悄無聲息的在心底念了幾遍靜心咒語,終於不再發癡,打起了精神。

    “一隻流浪狗模樣的小妖,強度中等,我估摸著大概隻有5-6,”說道這裏,鄭清在心底思忖片刻,最後選擇詳細解釋一遍:

    “強度沒有具體測算,是因為我把它鎮壓之後,一回頭,黃哥就把它吃掉了。黃哥你認識吧,就是上次在我店裏……哦,對,你沒見過。”

    說到這裏,鄭清才驀然醒悟,上次蘇施君進店裏的時候,那隻黃花狸已經悄無聲息的從貨架上消失掉了。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沒有繼續向女巫解釋‘黃哥’是誰。

    “聯盟那邊派來的是三叉劍的突發事件快速反應專員,”他跳過剛剛的話題,開始直接回答蘇施君的最後一個問題:“但因為現場沒有了物證,三叉劍那邊表示很難立案,最終隻是按照魔法護罩故障處理了一下……”

    “毫不意外,”蘇施君嘲諷道:“聯盟的官僚主義氣息越來越重了,能和稀泥的事情,絕對不堅守原則。”

    鄭清對此深以為然。

    說話間,女巫已經繞過茶幾,坐在了沙發上。原本披散在肩頭的長發悄然舞動起來,在她腦後卷了卷,挽了個丸子頭。

    幾綹長發零星垂落耳畔,襯的她脖頸愈發白皙、頎長。

    “那隻小狗妖的事情,稍晚一點,我會幫你關注一下的……不用擔心。”蘇施君將手中的那本硬殼大書攤開,放在腿上。

    鄭清一眼掃過,依稀看見‘維度’之類的字眼。

    “謝謝,”他誠懇的道著謝,補充道:“我也會向學校反映的。”

    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

    頓了片刻,女巫才重新開口:“離開學還有兩個星期,你有什麼打算?”

    鄭清精神一振。

    “要寫作業,要完成公費生的公益勞動,還要幫辛胖子做社會調查,還有照看店裏的生意。”他掰著手指頭,一個個數了下來,最終感歎一句:“感覺事情太多了,永遠都做不完……”

    蘇施君板著臉,下巴抬的老高。

    “就這些?”她用鼻子哼了一聲。

    鄭清福至心靈,頓時醒悟過來:“當然,還要帶著波塞冬四處旅遊……不能總讓它在學校裏呆著,對它成長不好……最近一段時間沒見,不知道它有沒有瘦了……”

    最後一句話,雖非言不由衷,卻也不是鄭清真正想說的話。

    隻不過當著小狐狸的後台,相應的態度還是要擺出來的。

    蘇施君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點。

    “遊玩也不要跑太遠,就在貝塔鎮上轉轉就可以。”她提醒道:“不要去沉默森林,也不要隨隨便便鑽到哪個秘境裏去。”

    鄭清悄悄鬆了一口氣,連聲答應了下來。

    “還有,開學之前,你就住在公館這邊吧。”蘇施君安排著,語氣顯得不容置疑:“最近一段時間我要在實驗室盯著,可能不在公館這邊……你呆在這裏,照顧它更方便一點。”

    這個理由很充分。

    而且住豪宅總是要比跟幾個大男生擠在小宿舍裏更舒服一點。

    鄭清心底一百個願意,隻是稍稍推脫了一下便立刻答應了下來。當然,怎樣應付獵隊那些牲口,他還需要認真思考一下。

    “其實呆在學校與這裏的安全性都差不多。”聽到男巫答應下來,蘇施君笑了笑,說道:“雖然並沒有完全處於學校守護陣法的籠罩範圍內,但青丘公館周圍的防護魔法更私密,也更靈活。守護你們兩個綽綽有餘。”

    鄭清並不懷疑這一點。

    女巫繼續說道:“隻要你不隨隨便便闖沉默森林,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鄭清不太喜歡後麵這一句——這種選擇讓他聽上去像個懦夫。而一個男生在女生,尤其是美女麵前,是很難當一個懦夫的。

    “我不會一直呆在學校的籠子裏。”他有些粗暴的否決了蘇施君的建議,說道:“我是公費生,學校已經給我安排了假期的公益勞動……就在貝塔鎮北區。而且,你也知道的,宥罪獵隊在街上還有一家店鋪。我不會一直呆在學校。”

    蘇施君嘴角一翹,眉眼彎彎。

    “沒有人能限製你的自由,”她的心情看上去很好,語氣也輕快了一些:“我隻是建議你多注意安全。”

    鄭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11 03:45
第18章 真實與謊言
    當天晚些時候,鄭清並沒有如約去D&K與同伴們碰麵,而是飛了隻紙鶴,告訴大家他臨時有事,要替青丘公館解析一些符籙。

    至於住處,青丘公館已經幫忙安排好了,等忙完之後就能回去。

    對於具體住在什麼地方、解析什麼符籙、什麼時候能忙完等信息,鄭清在紙鶴中語焉不詳——相反,在信中,他話裏話外一個勁兒暗示自己並沒有住在公館裏麵。

    他完全可以預料到,倘若他老老實實告訴其他人自己接下來兩個星期會住在青丘公館,恐怕後麵一整個學期他都會不得安生。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沒亮,鄭清就摸黑趕去了飛苑。

    飛苑就是學生們做早課的地方。

    鄭清的想法很簡單。

    早上的飛苑,除了會做早課的人之外,不會有其他任何人出現。而在鄭清印象中,宥罪獵隊裏,每天固定去飛苑的成員,除了他,就隻有蕭笑了。

    大部分時候,蕭笑都很冷靜。

    這確保了他在見到鄭清之後不會大喊大叫,將鄭清與青丘公館有關係的事情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然後鄭清就可以從蕭笑口中打探一下他們昨天開會聊了什麼事情、以及他對鄭清與蘇施君的事情了解多少,有沒有明確證據等。

    計劃很完美,但現實卻很殘酷——生活最喜歡在你確定的事情上打你一個措手不及。

    當鄭清趕到飛苑,來到那棵平日做早課的大樹下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到蕭笑或者蕭笑養的那頭老烏龜的身影。

    站在樹下的,是辛胖子、迪倫、以及張季信。

    沒有一個有做早課習慣的。

    鄭清搭眼一瞅,扭頭就向飛苑外走去。

    開玩笑,做早課的地方到處都是,小命卻隻有一條。那些家夥一眼望去就來者不善,不趁早溜走難道還留下了挨揍嗎?

    可惜他的這個選擇來的稍晚了一些。

    扭頭走了還沒兩步,眼前一晃,一道身影就閃到了他的麵前。

    是迪倫。

    作為一個擁有吸血鬼血脈的月下生物,迪倫很好的保留了血族敏銳的感覺與敏捷的行動能力。鄭清毫不懷疑,他前腳剛剛踏足飛苑,吸血狼人先生就已經發現了他的蹤跡。

    “嘩,好久不見!”男巫做出一副驚喜的模樣,衝迪倫揮揮手:“你今天睡的可夠晚啊!”

    平日裏,迪倫與大家的作息時間恰好相反。白天這個時間段,正是他回宿舍,準備鑽棺材的時候。

    “見你一麵就回去睡覺。”吸血狼人先生耷拉著眼皮悶聲回答著,語氣不善。

    鄭清皺了皺鼻子,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一眼。

    辛胖子與張大長老一左一右,正按照狩獵時的標準包抄路線向他走來,不慌不忙,掰著手指,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喲,早上好!”年輕公費生強顏歡笑,左右擺擺手,向同伴們打著招呼:“大家都來啦……你們什麼時候也開始做早課了呢?”

    說話間,胖子與長老已經來到了他的斜後方,卻並未回答他的問題。

    鄭清感到有點心慌。

    “你們看見波塞冬了嗎?”他強行轉換了一個話題:“那家夥也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早就告訴它晨練的時候不要亂跑,不要亂跑,硬是不聽……不行,我得去找找,萬一被某隻沒教養的大狗給攆了就糟糕了。”

    說著,鄭清便打算從三人之間的空隙中穿過,溜出去。

    但一條粗壯的胳膊從後麵伸了過來,揪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拽在了原地。

    “你昨天晚上幹嘛去了?”張季信在他身後粗聲粗氣的問道。

    鄭清心底哀歎一聲。

    “去青丘公館幫忙了。”他回過頭,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倘若再遮遮掩掩,反而顯得不合適。

    “做什麼事情?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嗎?”迪倫眼睛一亮,原本耷拉著的眼皮頓時挑起,語氣也變得熱切了許多。

    鄭清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的回答了八個字:“解析符籙……沈默契約。”

    這是他琢磨了一晚上的借口。

    如果不拿出點具體的工作出來,肯定堵不住這些家夥的腦洞。倘若撒謊過多,又難免會出現顧此失彼,前後矛盾之處。

    所以鄭清的上上策就是隻說一點點‘事實’,然後用‘沈默契約’這塊萬能膏藥把剩下的漏洞補上,免去了後續解釋的煩惱。

    反正宥罪獵隊的這些家夥之前也跟青丘公館打過交道,簽署過一份不算苛刻,卻又條款詳盡的沈默契約,肯定可以接受鄭清的說辭。

    果然,聽到鄭清的回答,迪倫的表情頓時失望了許多,卻也沒再追問什麼。

    年輕的公費生悄悄鬆了口氣——還沒等他這口氣鬆到底,辛胖子就緊接著問了第三個問題:“昨天晚上你住在哪裏了?”

    這又是一道要命題。

    “青丘公館給安排的地方……沈默契約。”鄭清幹笑了兩聲,幹巴巴的回答道。

    這話倒也不錯。

    鄭清現在住的地方確實是青丘公館給安排的,但語言的魅力也恰在此處。他並沒有明確承認自己住在青丘公館, 所以這就意味著他現在可能隻是住在青丘公館外麵,由公館租賃或者提供的某個地方。

    這種情況很常見。

    學校外麵的巫師組織常年邀請第一大學的學生外出幫忙,做一些精巧細致的魔法工作。而這種工作,不僅會塞一份豐厚的紅包,而且往往包吃包住——這裏的包住,就是那些巫師組織在校外租賃旅館或者民宿,安排學生們暫時居住。

    鄭清希望大家都往這個方向想。

    “沈默契約!沈默契約!等我當了丹哈格的大法官,第一個命令就是廢除私人簽署沈默契約的權利!”辛胖子罵罵咧咧的說著,全然不顧周圍那些異樣的眼光。

    “嗬嗬,沒聽說你還有當大法官的理想啊。”鄭清幹笑了一聲,然後立刻奪回了話題的主動權:“博士呢?今天怎麼沒見他來做早課?”

    “他說有點事情,要去準備準備……讓我們在這裏等他。”沒有在鄭清這裏獲得想要的答案,胖子顯得悶悶不樂,說話的語氣都頹廢了許多。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12 02:43
第19章 去北區的第2方
    直到上午八點鍾,天色已然大亮,蕭笑同學仍舊沒有出現在飛苑。

    這讓自始至終等候在原地的鄭清與辛胖子漸漸不耐煩起來。

    “眼瞅著就要九點鍾了……怎麼連隻紙鶴都不飛一下。”鄭清倚坐在一塊大青石旁,懷裏抱著波塞冬,波塞冬身上攤開著一本張八兩的《魔咒、魔力變化與魔法威力》,一邊給小狐狸撓癢梳毛,一邊嘀嘀咕咕小聲抱怨道:“早知道我就跟迪倫一樣,先回去補個懶覺。”

    自從知道鄭清昨天晚上的大致動向,又搞不到新消息之後,迪倫便放棄在飛苑做早課的打算,施施然回宿舍睡覺去了。與他不同,張季信則是收到了哥哥的傳訊,要他去獵場那邊幫忙,所以也沒有繼續在飛苑守候。

    隻有辛胖子與鄭清,一個是外出探訪的發起人,一個因為撒謊心生愧疚,因而老老實實的呆在原地。就連早飯都是讓小精靈們用紙袋裝好送來的。

    聽到鄭清的抱怨後,辛胖子罕見的沒有反駁或者挑刺,而是附和著讚同道:“對啊,對啊,博士到底幹嘛去了……如果走的太晚的話,今天回來肯定就摸黑了。”

    按照之前的計劃,從今天開始,辛胖子的‘貝塔鎮北區現狀調查’行動便正式啟動了。在蕭笑的建議下,他們放棄直接通過那些貫通校園各個角落的長廊,經由貝塔鎮步行街輾轉北區,而是選擇一條更遠的路線。

    從臨鍾湖出發,坐小船,沿河道溯遊而出,環繞大半個校園後,直接在北區碼頭登陸。

    這麼做,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讓‘調查者們’換一個角度,從一個全新的視角觀察貝塔鎮,觀察北區。

    畢竟‘校園—步行街—北區’這條線路巫師往來眾多,辛胖子也來來回回走了很多趟了,很難激起新鮮感。而‘臨鍾湖-寂靜河-北區’這條線路因為旅途遙遠,鮮少有人來往,此外據說途中還能看到沉默森林邊緣的采集人,對豐富辛胖子的調查工作非常有好處。

    此外,無論如何,現在都是寒假期間,選擇第二條路線,不僅可以完成胖子的工作,而且還可以兼遊寂靜河與沉默森林,顯然是一個雙贏的方案。

    “你不是早上見他了嗎?他沒跟你說具體去做什麼事情嗎?”鄭清有些不死心的重新問了一遍。波塞冬被身上的那本書壓住了耳朵,在他的手底下‘嗚嗚’叫著,提醒鄭清注意一下撓癢紀律。

    辛胖子聞言,變得有些暴躁。

    “這是你問的第五遍了!”他站在一塊草地上,仿佛一隻追逐著尾巴的胖哈士奇,團團轉轉,嚷嚷道:“說過多少遍了,博士沒有跟我說他去幹嘛!隻說有事情先去處理一下……讓我們在這裏等他!”

    鄭清挪了挪《魔咒、魔力變化與魔法威力》的位置,讓波塞冬的小腦袋整個露了出來。

    然後他繼續在書頁上勾勾畫畫做著筆記,同時沒好氣的嗆了一聲:“既然那麼著急,幹嘛不現在就走?當初是誰說的絕對不跟博士一起去北區的?”

    鄭清說的是放寒假之前,403宿舍裏某次內部討論寒假計劃的時候,辛胖子曾信誓旦旦表示寧願跟老鼠、魚人一起去北區,也絕對不跟博士一起去。

    在鄭清看來,這個表態就是一個笑話。

    聽到公費生的嘲諷,辛胖子的臉上沒有一絲羞愧。

    “生氣時候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胖子一本正經的晃著腦袋,搖了搖粗短的食指,補充道:“好歹你也是梅林勳章獲得者,心眼比跳蚤還小……一個月前說的一句氣話都能拿出來懟人,簡直不當人子。”

    “況且,”他稍稍抬高聲音,看著鄭清,提醒道:“我當初說了,如果跟老鼠、魚人一起去的話,就不跟博士一起去……但現在我沒有跟老鼠、魚人一起去,自然就可以帶博士一起去嘍。”

    鄭清一巴掌拍在書頁上,倒嘶了一口冷氣。

    胖子這是狡辯吧!

    絕對是狡辯——他之前說的那番話,怎麼可以這麼理解呢?!

    “語言的作用之一,就是作為思維活動的動因與載體,充當人類思維活動的工具。”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兩人身後響起,打斷了胖子的高論:“正所謂‘察其言,觀其行,而善惡彰焉’。”

    這種調調,一聽就是蕭大博士才會說的話。

    鄭清回過頭,果不其然,蕭笑正匆匆忙忙向兩人走來。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非常普通的暗紅色長袍,腋下夾著他的黑色筆記本。昨天那身漂亮的小西服不知去哪裏了。

    “你啥意思?誰善誰惡啊?”辛胖子怪眼一翻,衝著蕭笑就開嚷。

    “你昨天那身騷氣十足的衣服呢?”與胖子不同,鄭清的關注點更明確一些。

    來到兩人身邊後,蕭笑沒有搭理胖子的挑釁,也沒有回答鄭清的調戲,而是皺著眉,向鄭清詢問道:“我聽說你過年的時候, 被一頭野妖襲擊了?什麼情況,嚴不嚴重?!”

    聽到這個問題,辛胖子也停止了叫囂,安靜下來。

    “準確說,它隻是出現在了我的麵前。”鄭清糾正了蕭笑的用詞,強調道:“一頭強度不足五的渣渣罷了,在我麵前連一個回合都低擋不住,拿什麼來襲擊我……”

    “對對對,知道你厲害。”蕭笑敷衍著,繼續追問道:“哪裏來的妖魔,查過了嗎?這種事情,巫師聯盟應該會有專員負責的吧。最後怎麼說?”

    “無-法可-說。”鄭清聳聳肩,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越過這個話題:“這件事,有時間再詳談吧……話說回來,早上你幹嘛去了?”

    意識到鄭清不願意現在談這件事,蕭笑也沒有勉強。

    “早上做調查去了。”說著,他抽出自己的筆記本,在兩位同伴麵前揚了揚:“走一趟寂靜河不容易,所以我打算順便做點什麼……你們知道學校的布告欄吧,早上我四處轉了轉,找到一個‘有趣的’布告欄。”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12 15:16
第20章 學府中的布告欄
    布告欄,是用於張貼公文、告示、啟示、乃至於廣告等內容的設施。

    在第一大學,這種設施有很多。包括食堂、教學樓前、宿舍門口、圖書館、長廊、草坪間,甚至步行街上等場所,都能看到這種戴著三角鬥簷的展台。

    不同場所,布告欄展示的內容重點各有不同。

    教學樓前的布告欄,通常展示的是學生會、教授聯席會議的公文、通知——諸如臨時放假、公開課安排等;

    臨鍾湖畔的布告欄,大部分內容都由校工委張貼,比如上學期砂時蟲肆虐,校工委就會在布告欄處張貼大紅色的風險提示;再比如上學期末捕殺蟲鼠,校工委也會在布告欄處張貼那些害蟲主要藏匿區域、以及兌換方式等。

    宿舍門口的布告欄上,往往都是某位學生寵物走丟、某人做實驗需要誌願者、或者缺乏實驗材料但覺得學校價格昂貴所以請人代采集;此外,一些社團的活動通知、部分聚會的舉辦邀請、甚至包括跳蚤市場的私下交易,都會在布告欄上出現。

    大部分布告欄內容都是公開、透明的。

    但正所謂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有公開的地方,就會有內幕與暗箱。有公開的布告欄,自然也有一些麵對‘特定受眾’的布告欄。

    蕭笑帶鄭清與辛胖子去的,就是這樣一處布告欄。

    這處布告欄位置非常偏僻,在圖書館側麵的樹林間,距離學生們上下課走的林蔭道很遠。還有幾株合抱的鬆樹擋在它的外麵,如果不特意走進了,決計不會發現樓宇樹蔭之下還有這樣一座隱秘的設施。

    自然,在這座布告欄周圍也幾乎看不到人影。

    僅有的幾隻路過的小動物,在陌生人的腳步接近後,也紛紛機敏的逃竄。

    與那些佇立在樓前路邊的同僚們不同,這座位於陰影下的布告欄看上去有些破舊。木質的欄杆上瘢痕縱橫,三角鬥簷也有許多破碎,處處可見歲月留下的痕跡。

    站在布告欄前,蕭笑伸出手,從左下角向右上角,比劃了三拃(拇指與中指張開)的距離,然後撕開欄上覆蓋的幾張通知,露出一份破舊的羊皮紙。

    鄭清好奇的看著這張紙,沒有出聲。

    羊皮紙的右上角畫著一朵漂亮的喇叭花,隻是這朵花沒有任何顏色,隻有黑色墨水勾勒的繁複線條。

    蕭笑伸手從袍子裏抓出一根小瓶子,裏麵裝了半瓶淡紫色的溶液。他打卡瓶子,用瓶蓋上的小刷子沾了少許溶液,小心翼翼的抹在那朵喇叭花的花瓣上。

    “這座布告欄很少有人知道。”蕭笑很有些得意的扶了扶自己的眼睛,收起那個小瓶子,晃著腦袋說:“因為上麵發布的任務都是用學分來支付報酬的!”

    “酷!”辛胖子張大嘴巴,表達著自己的驚訝。

    學分在第一大學是一種毋庸置疑的硬通貨。最硬的地方在於,這是每個學生升級、拿教材的唯一支付手段。甚至學校的一些處罰也可以用大量的學分來消除。而學分獲取的手段又寥寥無幾,所以每個學分對於學生來說都異常寶貴。

    就鄭清所知,其他的布告欄上,對於一些任務的報酬,通常都是用銀角子來支付,很少量的金豆子級別的通告一經發布就會引來很多人的瘋搶,更不用提學分了。

    “我可以在校報上登一個豆腐塊嗎?獵奇欄目很久沒有有趣的內容了。”辛胖子感歎完後,立刻琢磨出一個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毫無疑問,他的計劃被蕭笑果斷否決:“如果你下次還想用這個布告欄,就不要做那種蠢事……你可以在這次寂靜河之旅上多留意一下,說不定就能找到新的素材。”

    辛胖子惋惜的歎口氣,卻也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

    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並不合適,但不妨礙他試上一試。

    “為什麼很多人都不知道這裏呢?如果真的有學分拿,那這種地方應該很火爆啊!”鄭清看著蕭笑用毛筆在那張羊皮紙上飛快的寫著‘大一’‘貝塔鎮北區’‘三人’等幾個關鍵字,疑惑的問道。

    收起筆,直起身,蕭笑伸出魔杖,敲了敲那朵喇叭花歎道:

    “能發現這張布告欄的,自然有權利通過它獲取學分;能通過別人知道這張布告欄的,自然也有能力完成上麵的任務。”

    眯著眼看著喇叭花吐出的一串字符,蕭笑手中的筆飛快的記錄著,嘴裏清晰但是嚴肅的說著:“至於不知道的,你願意告訴其他人這種獲取學分的捷徑嗎?”

    鄭清啞然。

    的確。

    就像一個人發現一隻母雞,每天都能下一個金蛋,他肯定不會傻乎乎的告訴所有人,而是會悄悄的每天來,取走那顆金蛋。

    “那沒有能力也沒有背景的,連知道的權利也沒有了呢。”鄭清很有些自嘲的笑道。

    “信息在任何世界都是最有價值的東西。而有效信息的獲取途徑,從來都是保持先進的一種手段。”蕭笑拍拍手,看著那些字符漸漸變淡消失,轉身很嚴肅的對兩個人強調道:“從古至今,從低微到超凡,無一例外。”

    “廢話好多哦!你到底領了個什麼樣的任務呢!”辛胖子很有些無聊的看著兩人拌嘴,打了個哈欠:“我們還要趕船哩。”

    蕭笑攤開手中的筆記本,三個人聚攏過來。

    “協助基尼小屋的主人完成魔法儀式, 報酬是三個學分。”蕭笑一字一句念道。

    “基尼小屋在哪裏?”辛胖子問了個傻乎乎的問題。

    鄭清翻了個白眼,嘲笑道:“沒看到博士之前搜索的時候有前置條件嗎……自然是在貝塔鎮北區啦。”

    “北區不都是戲法師嗎?他們要做什麼魔法儀式。”胖子有些不服氣。

    與胖子不同,鄭清對另外一件事很在意:“我更關心的是,那些戲法師從哪裏搞到的學分,來支付我們的報酬。”

    “能在這裏發布告示的,自然有相應的實力,就像流浪巫師會給你,而不是其他隨便什麼人流浪吧的金卡一樣。”蕭笑收起筆記本,抬頭看了眼天色,催促道:“時間差不多,快些走吧……有什麼問題,到了北區再查也不遲。”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13 20:52
第21章 寂靜江上謠
    寂靜河綿亙蜿蜒,繞過阿爾法古堡外的圍牆,穿過九有學府的中庭,將大半座第一大學環抱在自己的胸懷中。

    很少有學生知道這條河發源自哪裏。大家隻知道這些靜靜流淌著的河水貫穿了整個沉默森林,連接著四所學院、諸多研究院以及布吉島上其他許多隱秘而神奇的領地。

    四通八達的水道綴連在第一大學的各個角落,是第一大學除卻‘長廊’外第二種覆蓋全校區的交通網。隻不過與人員往來熙熙攘攘的長廊不同,這條河上的人氣就顯得淒慘了一點。

    一方麵是因為河道距離遠、速度慢,對於常常踩著deadline上課的學生們來說非常不友好;另一方麵,河水中常常出現諸如水鬼、河童之類殺之不盡、源源不斷的害蟲,除了星空學院那些鬥戰成癮的瘋子外,沒人願意天天沾染一身怨氣。

    畢竟大家都是巫師。

    打打殺殺不是巫師身上的標簽。

    因此,飄蕩在河水上的交通工具非常有限,隻有幾艘破舊的小木船。

    鄭清幾人趕到臨鍾湖碼頭上的時候,那艘小木船已經快要出發了。

    “快點快點,要趕不上起點航船了!”蕭笑一手抱著筆記本,一手拎起長袍下擺,嘴裏嚷嚷著,跑的飛快。

    辛胖子跟著最後麵,吭哧吭哧,斷斷續續埋怨道:“怪我咯?!都,都是你多事……不然,不然我們早就到了!”

    鄭清夾在兩人中間,一語不發,樂得清靜。

    擺渡的老船夫站在碼頭,衝幾位年輕巫師招著手,大聲吆喝道:“快點,快點,早上最後一班就要出發嘍!”

    這艘在整個巫師世界都非常著名的擺渡船並不大,約莫十多米長,與臨鍾湖裏數量最多的舴艋小舟比,能夠行駛到寂靜河上的渡船隻是多了一個小小的船艙。大部分時候,乘船的學生們都需要呆在那個小船艙裏。

    從臨鍾湖出發的這班擺渡船航線與數量都是固定的。早上七點鍾起,每隔半個小時發出一趟,總共五艘船。沿著寂靜河溯流而上,穿過沉默森林,途徑幾所學院的駐地、貝塔鎮的四個街區、然後在傍晚時分再回到臨鍾湖的碼頭。

    擺渡船的船夫,都是校工委的老校工。

    上學期負責鄭清夜間巡邏任務的凡爾納老人就因為夜巡事故就被調到擺渡處擔任船夫。

    隻不過今天負責為鄭清擺渡的並不是凡爾納老人,而是一位名叫蕭伯納的老校工。

    據說這位蕭老師曾經是九有學院的教授,年輕時起便在學校任職,一直到退休,除了實驗室與教學之外別無愛好,也沒有什麼家人,朋友又都在學校。退休後別無去處,索性進了校工委,成為了寂靜河上的擺渡人——校工委的許多老校工都有這樣的資曆。

    早上蕭笑把船票遞給鄭清的時候,鄭清一度懷疑過他與蕭伯納老人之間的關係。

    “講道理,你們兩個都姓蕭……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嗎?”鄭清這樣問過蕭笑。

    博士對於公費生的疑惑表示無話可說:“安德魯·泰勒與三叉劍的安德魯都叫安德魯,他倆有關係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質疑過你跟鄭吒之間的關係!”

    “鄭吒是誰?!”鄭清撓撓頭。

    “老牌獵隊中洲隊的隊長,”辛胖子在一旁賣弄般插口回答道:“是少數幾支能夠獨立於仙秦與聖唐兩大超級獵團之外的強大獵隊……這是每一個獵隊隊長的基本功!”

    “新世界那麼大,誰能都記住。”鄭清嘟囔著,絲毫沒有感到臉紅:“而且《第一大學校報》或者《貝塔鎮郵報》從來不播報外麵的消息……沒聽說過很正常。”

    及至見到蕭伯納老人,鄭清終於確信蕭笑與老校工之間確實沒有關係。

    一方麵,蕭伯納老人‘骨架子’很大,足足有兩米多高,與蕭笑略顯玲瓏的身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另一方麵,蕭伯納老人有一雙暗綠色的眼睛——很顯然與蕭大博士是兩個種族。

    與凡爾納老人相似,蕭伯納老人也是個酒鬼。

    這一點,從鄭清見他的第一眼就確認了。

    當時,辛胖子秉承著一位合格記者的身份,鄭重采訪著收拾東西準備起航的老船夫:“……這艘船在寂靜河上擺渡,有什麼意義呢?”

    “赫赫,”老船夫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清冽的酒水順著他的蓬亂的胡須滑進了衣服,他卻絲毫不介意——這一點看上去比凡爾納老人更豪放。

    咽下酒水,老船夫用力眨了眨泛紅的雙眼,哈哈笑道:

    “現在的年輕人真可愛,做什麼都要有個意義。不講個道理出來,似乎我做的事情就沒有意義嘍!”

    辛胖子連連擺手:“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沒有道理你不知道自己擺渡的意義啊?我聽說您是在河裏渡人,這個渡人怎麼理解?”

    “魔法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東西嘛!”老人的回答一如之前的簡潔明了。

    圍觀者紛紛啞然而笑。

    老人繼續說道:

    “我擺渡隻是因為我想擺渡,就像你活著就是為了活著一樣簡單。”

    “我擺渡隻是擺渡,至於你用我的擺渡幹嘛卻是你的事情,你做的事情,並不是我的意義。”

    雖然這句話有些繞,但鄭清卻聽得很明白。

    蕭伯納老人擺渡並不為什麼渡人之類的,純粹是為了擺渡而擺渡。至於有學員想去別的地方、有學員想觀光遊覽,有學員想探索森林,有學員想采集材料,等等,這些都跟老船夫的擺渡沒有任何關係。

    離開甲板,進到那間小船艙,鄭清腦海裏還在思索蕭伯納老人之前的話時,卻冷不丁遇到了一個令他措手不及的身影。

    伊蓮娜。

    “嗨,新年好!”吉普賽女巫一眼就看見了年輕公費生,立刻抬起胳膊,揮揮手,輕快的打了個招呼:“你也坐這艘船呀!”

    鄭清憋了半天,才吭哧著回答了一個“嗯”字。

    然後就說不出其他話了。

    這讓與他同行的兩位夥伴大搖其頭。

    倒不是無話可說,事實上,他有一肚子話想與伊蓮娜說——比如她寒假過的怎麼樣、為什麼對他忽冷忽熱、她期末考試怎麼樣、他們還是朋友吧,等等——問題太多,嘴卻隻有一張,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

    而且,船艙裏比鄰而坐有其他巫師,也讓他很難開口與女巫說些私密話。

    就在他沉默的時候,擺渡船已經不緊不慢的駛離臨鍾湖,駛進安靜寬闊的寂靜河主航道。

    船艙外,老船工撐著船篙,唱起了一支悠揚的行船小調:

    ……

    寂靜江上搖

    誰將清夢吵

    東遊西蕩,隻有風鈴擾。

    ……

    沉默林中瞧

    聞有妖兒笑

    左顧右盼, 但見霧渺渺。

    ……

    卻沽酒去

    把那青蜂兒舀

    就著夕照

    來到夢裏找

    ……

    夢裏找

    清風繞

    癡癡笑笑

    不覺天破曉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15 02:05
第22章 老船夫的小節目
    寂靜河蜿蜒盤繞整片沉默森林,有無數個岔口與分支,進入其中,仿佛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水道迷宮,如果沒有向導,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渡船會行駛到什麼地方。

    尤其是這片森林還孕育了各種神奇的生物。

    有醜陋的樹精,有迷人的妖精,有眾所周知的虯龍、火龍、獨角獸、火鳳凰、蛇怪、食屍鬼等,也有鮮為人知的鬼蜮、魚婦、麅鴞、狌狌、鹿蜀、數斯、蠱雕等等,數不盡數。可以說,但凡巫師世界有名有姓的魔法生物,幾乎都能在這片森林裏看到。

    從某種意義上講,沉默森林更像是第一大學開辟的生物實驗室。

    寂靜河作為大森林裏主要的水源地,更是彙聚了其中大量的魔法生物。所以行進其間的危險性顯而易見,而一位好的船夫與一條好的擺渡船在此間的作用也不言而喻。

    擺渡船雖然很小,但內裏卻別有洞天。

    船艙內方圓數百步,有溫暖的烤爐、舒適的軟椅、美味的點心、可口的飲料,身處其中,仿佛在一個熱鬧的沙龍。此外,船艙兩側還各有兩座高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內向外望去,寂靜河兩側的優美風景一目了然。

    河水在一步之外安逸的流淌著,左右兩岸繁茂的林木牢牢擋住寒風的侵擾,水麵平靜宛如鏡麵。隻有溫和的陽光能夠穿透保守的森林,將那斑駁的溫暖送進這片幽暗的世界。

    隻不過對於鄭清而言,這份安逸卻顯得遙不可及。

    伊蓮娜與她吉普賽女巫團的夥伴們呆在一起,言笑晏晏,令他坐立不安。有心湊上前,卻又臉皮薄擔心被那些吉普賽女巫們取笑;假裝看不見,又遭博士與胖子的冷嘲熱諷。

    兩難之下,他索性出了船艙,來到了甲板。

    與舴艋舟相比,擺渡船的甲板寬敞了許多,能夠承受數人站在上麵,也允許乘客們趴在船舷向外張望。

    船首挑起的竹竿上,掛著金黃色的銅鈴,在寒風中搖曳。叮鈴作響的鈴聲驅逐著靠近的魔法生物,一定程度上保證著渡船的安全。

    蕭伯納老人站在船頭,腳邊放著幾個竹簍。竹簍裏是幾頭青色的水牛,巴掌大小,安分的盤臥在簍底小憩。水牛旁邊,還有幾條銀白色的小魚,寸許長短,尖頭圓尾,卻不知是什麼品種。

    擺渡船的船舷很低,越過黝黑光滑的船幫,年輕男巫將手探進清涼的河水中,悠然撥弄著水花,濺起一朵朵漣漪。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久久難以平息。

    “啪!”

    竹篙越水而出,帶著一絲殘影,輕巧的拍在了鄭清的手背上,將他打的齜牙咧嘴,下意識的把手從河水中收了回來。

    “不要把手伸進水裏麵,小心指頭被咬掉嘍。”蕭伯納老人警告的瞪了年輕男巫一眼,仿佛察覺到他滿不在乎的心態,老船夫嘿然一笑,竹篙輕挑,從魚簍中挑出一條銀白色的小魚兒,遠遠的挑在半空中。

    篙尖的魚尾輕輕在水麵點了一下,一圈圈的漣漪隨即蕩開,在這片平靜的水域蕩開很遠。

    鄭清瞪大了眼睛。

    老船夫止了船首掛著的風鈴,低頭看向男巫:“不要看水麵這麼安靜……水裏麵凶獸多得很哩!”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倏然躥出水麵,衝向那條銀白色的獵物。

    蕭伯納老人手腕輕抖,手中的竹篙向上一躍,篙頂掛著的那條銀色小魚立刻飛了出去,隨著篙尖蕩到了更高的地方去了,讓那條躥出水麵的黑影撲了一空。

    那道黑影奮力的搖頭擺尾,在空中躥了三五米,卻最終不敵地心引力的作用,沒能咬住誘餌,重重的砸回河水中,砸出一片大大的水花。

    這個水花仿佛發令槍一般,砸破了河中的安寧。

    一道道或大或小的身影爭先恐後的從水中鑽了出來,爭搶那條銀白色的小魚。這些水中的凶獸小的隻有十幾厘米,與那條銀白色小魚大小仿佛;大的足有數米,幾乎快趕上這條擺渡船的大小了。一隻隻麵目猙獰,獠牙利齒,看著甚是嚇人。

    船艙中的乘客們察覺到外麵的動靜,出艙查看的時候,恰好看見各種各樣的水生生物劈裏啪啦仿佛下餃子似的掉進水裏的壯觀景象。女巫們紛紛驚聲尖叫,男巫們也讚歎不已。

    鄭清瞟見出艙者中那道熟悉的靚影,立刻把剛剛受驚張大的嘴巴緊緊閉上,同時抱起胳膊,臉上堆砌起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魂不守舍的盯著躁動中的水麵。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伊蓮娜好奇的聲音在鄭清耳邊響起。

    年輕公費生得償所願的轉過頭,用平淡的語氣簡明扼要的解釋了一下剛才的情況——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辛胖子似乎打算向自己靠近一點,卻被蕭笑一把拖了回去。

    這讓男巫異常滿意,打定主意下船後請博士吃一根雞腿。

    一條半尺長,腦袋占據了半個身子,滿嘴尖牙的怪魚從空中落下時沒有把握好方向,‘啪嘰’一聲落在了渡船甲板上,恰好掉在伊蓮娜身前不遠處。

    女巫輕叫了一聲,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鄭清來不及抽出法書,飛起一腳,將那條怪魚踹回河水中,然後才鎮定下來,看向伊蓮娜:“沒事吧!”

    吉普賽女巫按著胸口,似乎驚魂未定,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旁邊響起蕭伯納老人粗聲粗氣的提醒:

    “這隻是一條寸許銀餌,都沒勾上來什麼大家夥。”老船夫用船篙敲著船舷,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嚇唬道:“如果你們這些莽撞的小家夥掉進水裏,我都來不及用篙子戳你們一下,你們就連骨頭都剩不下了……水裏麵那些饕餮最喜歡細皮嫩肉的小巫師了。”

    鄭清心有餘悸的看著水麵, 回想到剛剛甲板上那條魚巨大的嘴巴與尖銳的牙齒,對老船夫的話深以為然。

    “您這麼做,不符合渡船運行條例吧。”船艙口,蕭大博士出聲質疑老船夫剛剛的舉動。

    蕭伯納老人歪著頭,看了蕭笑一眼。

    “我以為你們會喜歡這種小節目哩。”老人眨眨眼,順腳一勾,踢在了船首斜插的竹竿上。竿頂掛著的金黃色銅鈴隨之搖擺,水麵頓時響起一片叮鈴鈴的鈴聲。

    鑽出水麵的捕獵者們驚慌失措,紛紛潛入水底,轉眼便消失的一幹二淨。

    寂靜河重新變的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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