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399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5-26 15:38
第3章 我學這魔法有何用
鄭清手裏攥著幾張鎮壓符,踮著腳尖,悄無聲息的溜近書店門口。

他側耳傾聽片刻。

果然如理發店老板娘說的那樣,書店裏隱隱約約傳出電視機裏的聲音,而且是某個非常熟悉的音調。隻不過一時片刻,鄭清想不起來那個背景音是什麼電視裏麵的。

琢磨片刻,他最終搖搖頭,放棄自己追根溯源的想法,打算直接衝進店裏,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給鎮壓,然後再拷問它在看什麼電視。

“這年頭,連鬼也看電視……都是跟貞子學的嗎?”年輕男巫咕噥了一句,將手探入那塊黑色告示牌背後,從上麵揭下來一張黃色的符紙。

黃紙皺皺巴巴,看上去是用過許多次了,紙上的紅色朱砂符文在風吹日曬下已經淡薄了許多。小時候看到這張符紙,鄭清從來沒有多想什麼。但是從第一大學回來,再次看到這張符紙,鄭清立刻意識到它的與眾不同。

他從來沒有見過弱化到如此地步還能繼續生效的符紙。

支撐這張符紙的,已經不僅僅是上麵那幾串淡淡的符文了,而是力透紙背,滲入符紙深處的某股‘精氣神’。鄭清相信,即便這些符文沒有繪在符紙上,而是繪在空氣中,也絲毫不影響它的效果。

這讓他想見吳先生的念頭愈發強烈。

但一想到先生現在不在店裏,再次相見還要等到半年之後的暑假,年輕巫師不由長籲了一口氣。

將符紙夾在手心,左右環顧,無人在畔。

鄭清低聲念動咒語:“衡門之下,戶牖you無防。”

符紙在他手心扭了幾下,折成一把鑰匙的模樣。然後在鄭清的指揮下,非常不情願的鑽進了店門上的鎖孔內。

“哢噠。”

門鎖發出了細微的聲響,符紙折出的鑰匙隨即從鎖孔中滑了出來,一眨眼,便躲回了那塊黑色告示牌後麵去了。

鄭清沒有關心那個憊懶的鑰匙。

在門鎖發出聲響的一瞬間,他就用力按下了門把手,扭開店門,閃身而入。

“鎮!”

眼睛還沒適應店內稍顯黑暗的環境,鄭清的手底已經甩出去一把鎮字符,同時輕叱一聲,反手摸出掛在腰間的法書,順勢一抖,將其翻開。

“你在幹嘛?”一個大惑不解的聲音傳入鄭清耳畔。

鄭清愣愣神,手中動作一緩,定睛望去。

隻見平日先生坐著看書的搖椅上,仿佛葛優一樣躺了一隻黃色的黃花狸,正睜大金黃色的眼睛,看向年輕男巫。

黃花狸的斜前方不遠處,擺放了一台六七寸大小的迷你電視機,正張著兩條長長的天線,播放‘湯姆和傑瑞的故事’——在鄭清看過去的時候,畫麵恰好播放到湯姆貓習慣性的中了傑瑞的陷阱,被獵狗斯派克一頓暴打。

咣咣咣咣,打的塵土飛揚,火星四濺,看的鄭清嘴角一陣抽搐。

作為一隻貓,您看這種場麵真的合適嗎?年輕的公費生在心底腹誹著,同時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店外聽到的熟悉背景音是什麼了。

“你在幹喵?”黃花狸有些不爽的聲音再次傳來。

說話間,它一直沒有改變自己葛優躺的姿勢,兩條後腿大大撇開,中間露出一條毛茸茸的長尾巴,順著座椅向外耷拉下去,不時抖一抖,向旁人述說那不是裝飾。

鄭清的目光追逐著自己丟出去的那把鎮字符。

令他慶幸不已,卻又稍感心塞的是,那把黃紙符進了書店之後,仿佛失去魔力似的,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飄蕩半晌,最後七零八落,灑了一地。

“哦……我在打掃衛生,

打掃衛生!”鄭清嗓子眼緊了緊,眨眼就給自己找到了借口,同時將已經翻開的法書向後翻了兩頁,翻出一道早已準備好的咒語,清了清嗓子,念道:
“綢繆牖you戶,於粲wucan灑掃!”

這是回家之前,他特意從圖書館的《家庭常用咒語大全》中翻出來的一道咒語,就是用來整理屋子、打掃衛生用的——根據往年經驗,他百分百確定自己回家後逃脫不掉打掃衛生的活計,因而未雨綢繆,提前做了準備。

不幸的是,他的這番準備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

在家裏的時候,他工作時旁邊總有人看著,讓他始終沒有找到翻法書的機會。而來到三有書屋,翻開了法書,這道咒語卻又像是失了效,不論鄭清如何吟誦,不論他將自己的法書擺出多少種姿勢,落滿灰塵的書架上依舊落滿了灰塵——寥寥飄起的一星半點兒塵土,還是被鄭清甩書時的動作給吹起來的。

這讓年輕巫師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更讓他尷尬的,是黃花狸接下來說的話。

“嗬嗬……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拿鎮字符來打掃衛生喵。”說話的時候,黃花狸的腦袋已經重新轉向那台迷你小電視, 耳朵抖了抖,同時尾巴尖向上勾了勾——雖然它的語氣非常平靜,但不知為何,配合著它身上的小動作,鄭清總覺得它的語氣中充滿了嘲笑的意味。

“灰塵麼……也算蠹蟲之一……蠹蟲麼,用鎮字符,或許可以奏效。”之前既然沒有承認弄出烏龍,此刻自然要強到最後,鄭清硬著頭皮,含糊解釋著:“唔,這是我們新研究出來的理論……我是在實踐,實踐一下。”

說話間,他已經撲在地上,將那些已經落在地上,沾了塵土的符紙胡亂收集了起來,塞回腰間的灰布袋裏。

貓看電視,他看地板,沒有視線接觸,讓鄭清心底的尷尬稍稍消減了幾分,臉上的熱氣也沒有那麼明顯。

對於年輕巫師的解釋,黃花狸很是不以為然。

“喵……現在的年輕人呐,”它甩了甩尾巴,這麼老氣橫秋的評點了一句,卻也沒繼續說現在的年輕人怎樣,而是頓了頓,才解釋道:“老吳店裏到處都是禁魔領域,層層疊疊,不知多層,連我開個櫃子都要親自動手,你怎麼想的,覺得能在這裏麵用咒語?”

聽它這麼說,鄭清立刻想起小時候看見黃花狸人立而起,偷摸開櫃門翻找小魚幹的舊事,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麼一笑,之前積攢出的尷尬情緒頓時被宣泄一空,連帶著他的心情也莫名好轉了許多。

“沒事,我也帶笤帚簸箕,還有墩布了!”

說著,鄭清抬了抬胳膊,拎起剛剛被他丟在一片的打掃工具,臉上笑嗬嗬,心底麻麥皮。

魂淡,連個衛生都沒辦法打掃,我學這魔法有何用?!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5-27 10:43
第4章 另1邊的書店
  雖然沒有辦法使用魔法打掃衛生,但由於三有書屋麵積並不大,所以也沒有給鄭清造成多大的麻煩。

  店外有公共用的水龍頭,店裏也有常備的垃圾袋、雞毛撣子等工具,鄭清清了清灰塵、灑掃一番,隻用了大半個小時,便將店內外清理一新。

  剩餘福字、春聯,按照家裏的慣例,要等除夕當天早上再清理舊的、張貼新的。

  因為打掃衛生時塵土飛揚、烏煙瘴氣,黃花狸早就從吳先生的躺椅上溜了下來,抱著那台小電視機,順著店鋪後麵的過道,跑去回字集了——鄭清非常懷疑那台電視在回字集能不能接收到電視信號。

  此外,這番打掃也並不是全無收獲。

  在灑掃間隙,休息的時候,鄭清看著店鋪四周林立的書架與密密麻麻的書籍,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某個願望——當他老了,開一家書店,曬著太陽、看著書,不時哧溜一口茶水,享受著悠閑的時光,想想就美極了。

  眼下,距離他夢想中的退休生活還有很久很久的時間。

  但這並不影響他為自己的夢想提前做一些打算。

  “或許,我可以從先生的書店裏倒騰一些賣不出去的書本,放到D&K裏去賣?”他這麼想著,忍不住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既幫先生的店鋪擴大了銷路,又讓自己積攢了經驗,還給獵隊的小店找到了新的商品。

  簡直一舉多得。

  當然,因為距離的緣故,他暫時沒有辦法與同伴們商議這個想法。但這並不影響他浪費五分鍾的時間,將這個小計劃寫進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中。

  一切收拾妥當,鄭清便將目光轉向書店東南角。

  那裏有一條木梯隔開的小複式,梯子上麵是擱雜物、櫥櫃的地方,梯子下麵有一扇黑漆木門。門後是一條通道,通向回字集上的另一家三有書屋。

  先生讓他看店,自然是兩個店麵都要照顧到。

  想到這裏,鄭清拎起水桶墩布等工具,走向那扇黑門。

  “半年沒見麵了呐。”年輕巫師自言自語著,伸出手指蹭了蹭門上黃銅小蛇的腦袋。

  小蛇盤在龜背鋪首上,一動不動,仿佛真的是個死物。

  鄭清扯了扯嘴角,抓起門上掛著的毛筆,熟練的蘸了蘸旁邊那小壺香油,然後塗在了銅蛇尾巴尖。未幾,龜背下,一顆小小的烏龜腦袋探了出來,伸長脖子,咬在了蛇尾上。

  “哢哢哢哢…”

  隨著烏龜脖子越伸越長,帶動門內機關轉動,鄭清順勢扯了一把銅環小蛇,然後那扇黑漆木門便豁然打開了。

  “你們慢慢吃,我先過去了啊。”鄭清回頭重新給蛇尾塗了一把香油,然後笑嗬嗬的衝銅蛇銅龜打了聲招呼,便提著水桶等工具走進黢黑的過道中。

  門環鋪首間的龜與蛇並未搭理年輕巫師的招呼,始終津津有味的舔舐著那一小塊香油。

  沿著過道走了百十米,是另一扇木門。

  推開門,貓與老鼠熟悉的背景音再次躥入鄭清的耳朵。

  “就不能讓我安安分分的看完一集動畫片嗎?”黃花狸氣呼呼的嚷了一句,從椅子上蹦起來,抱著那台迷你電視,沿著與鄭清相反的方向,蹭蹭蹭跑回蘊華小區的三有書屋。

  “這邊竟然真的有電視信號,”鄭清咕噥著,衝著黃花狸的背影喊道:“電視機聲音調小一點……理發店老板娘已經投訴了!還有,我剛把那邊打掃幹淨,不要把毛掉地上!”

  回答他的,是一個巨大的‘砰’的關門聲。

  “一如既往的壞脾氣。”年輕巫師抽了抽鼻子,搖搖頭。

  與蘊華小區相似,回字集上的三有書屋也很清冷與安靜,隻不過與蘊華小區不同,在回字集裏,鄭清可以毫無限製的使用魔法與符籙——這一點,在他一踏入這廂鋪子,便立刻意識到了。

  “厭浥行露!”

  “於粲灑掃!”

  “薄汙我窗!”

  “薄浣我簾!”

  一道又一道魔法光輝在這間狹小的店鋪內閃爍起來,感受著四周迅捷而高效的灑掃效果,鄭清整個人由內而外充斥著一股巨大的滿足感。

  “唔,這才是魔法的正確打開方式啊……”男巫臉上洋溢著心滿意足的表情,仿佛正在餓肚皮的時候吃到了一塊鮮嫩的烤牛排:“話說回來,先生幹嘛在那邊設置禁魔的區域誒……難道是因為周圍都是普通人,為了規避觀察者效應嗎?”

  腦海閃爍過這些念頭,手邊卻沒有絲毫停頓。

  隻用了差不多一分鍾的時間,鄭清就將回字集上的三有書屋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連窗台上那幾盆君子蘭都沒漏掉——把它們的葉子擦的閃閃發亮,還給它們澆了水、肥。

  “果然,魔法就是第一生產力。”他踢了踢腳邊那始終沒有派上用場的水桶,聽著它發出的咣咣聲,嘖嘖歎息:“幹活又快又好又輕省……難怪大家都喜歡魔法。”

  卸下門板,打開店門。

  古老、破舊的回字集街道再一次出現在了鄭清眼前。

  許是因為春節將近的緣故,街道多了幾分過節的氣氛。

  紅色的燈籠連成一串,從半空中晃晃悠悠飄然而過,不時有紙紮的騰龍從它們旁邊掠過,偶爾張開大嘴,吞下一顆燈籠,嘴角漏下幾滴燦爛的火星;

  五彩的錦雞張開翅膀,灑下一片優美的和弦,周圍繚繞著嘰嘰喳喳的鳥雀,為其伴奏;

  還有成群結隊的燈火蟲,或藍或綠,或紫或紅,攀附著小巷兩側的藤蔓、灌木,乃至房簷與晾衣繩,即便頭頂明亮的太陽,也沒有辦法遮掩它們耀眼的身形。

  此外,街道兩旁擺布練攤的小販也多了一些。

  “謔,半年沒來,回字集也進步了?”鄭清睜大眼睛,打量著四周的場景,詫異之情溢於言表:“什麼時候這裏也有燈火蟲了!”

  “一個月前,”旁邊,一個熟悉而又自得的聲音回答了年輕巫師的疑惑:“準確說,是二十五天之前,也就是聖誕節的時候……很高興我的同伴沒有把我忘記,從新世界給我寄回來這些聖誕禮物。”

  鄭清回過頭。

  一個瘦瘦高高,額前留著一綹長發的男巫正笑嘻嘻的看著他。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5-28 09:18
第5章 再見鄧小閑
  “潘驢兒,如果老鄧掌櫃知道你跟你那些朋友聯係,會打斷你的三條腿吧!”

  鄭清仿佛抓住什麼大把柄似的,把手伸到回春堂少掌櫃麵前,擠了擠眼睛:“老規矩,你懂的。”

  說是老規矩,其實就是委婉的敲詐勒索。

  因為回春堂的老鄧掌櫃嚴禁鄧小閑外出闖蕩,所以有一段時間,鄭清的三有書屋就成了鄧小閑藏匿外來包裹信箋的地方。隻不過每次他讓鄭清幫忙,總會給少年一點好處。

  有時候一枚古舊銅錢,有時候是一片漂亮的鱗甲,還有的時候是一些奇形怪狀的小蟲子,比如兩個腦袋的蚊子、巴掌大的蒼蠅蛻、凝在琥珀裏的蜜蜂,等等。

  就這麼一來二去,鄭清也養成了在替鄧小閑保守秘密之前,向他討要一點好處的習慣。

  直到現在,鄭清灰布袋裏那個最大的楊木箱子裏,還有許多鄧小閑送給他的零碎物件。

  聽到鄭清的話後,回春堂少掌櫃抬起胳膊,一巴掌將鄭清伸出來的手打了下去:“老規矩,老規矩,老你個大頭鬼啊……港真,要在學校裏,你用這麼粗糙的手段跟同學打交道,不出一個月就會被學生會拉進黑名單。”

  “聽這意思,你勒索的時候有更精細的手段?”鄭清虛著眼,打量著麵前瘦高的男巫。

  “勒索?這是什麼話!”鄧小閑吹了一口氣,將額前那綹長發吹的飛起:“我可是在丹哈格有人啊……你這麼胡言亂語,小心告你誹謗!”

  經過半年大學生涯的熏陶,鄭清也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同的書店學徒了。

  丹哈格是什麼地方,他不止一次聽蕭笑說過,所以收到鄧小閑的‘威脅’後,他立刻舉起雙手表示投降——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相信鄧小閑所說的,隻不過他覺得這種烘托氣氛的玩笑應該點到為止。

  “原本我還打算自己從學校引進一些燈火蟲呢。”鄭清順勢轉移了話題,同時拍了拍腰間的灰布袋:“哥在步行街,好歹也有一家鋪子,誒呦……”

  話音未落,他的腦袋就受到一本線裝書的襲擊。

  “小小年紀,當誰哥呢!”鄧小閑吹頭發瞪眼,盯著鄭清,滿臉驚奇:“半年不見,你小子氣勢見漲啊……以前可是說幾句話就臉紅的德行!”

  鄭清翻了個白眼,假裝沒有聽見鄧小閑的調侃。

  而是繼續說道:“……看了大明坊,還有貝塔鎮步行街,就知道回字集有多落後了。所以,我之前就想著,什麼時候回來給街坊們換換招牌……他們那些鋪子的招牌都太老舊了,而且一丁點現代宣傳魔法都沒有使用。完全不符合商業運行的基本原理。”

  就這樣,他開始喋喋不休的講述自己的改造想法,同時對鄧小閑身後那座百草堂指手畫腳,講這裏可以放一尊煉金人偶、那裏可以養一群小精靈,等等。

  在他聒噪的時候,回春堂的少掌櫃一言不發,隻是漫不經心的翻著手中的藥書。

  直到鄭清講累了,打算喝口水潤潤喉嚨,鄧小閑才不慌不忙的豎起一根手指:“想怎麼改造是你的事情……能從老爺子口袋裏掏出一個銅子兒算你本事。”

  “街上這些老頭老太太,別的習慣沒有,精打細算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強。”

  鄭清聞言,雙腿一伸,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再也不想起身。

  他麵前,回字集街道上空,那隻飛來飛去的錦雞忽然張開翅膀,亮出了一段音樂:

  “……老傑克轉著他的羅盤,腳跟的馬刺哢哢作響,他的左眼微微眯著,右手按著腰間的法書……”

  聽著這熟悉的歌曲,鄭清不由揚起眉毛,隻不過依舊沒有動彈。

  他不想動彈了,鄧小閑反而來了興致。

  這位回春堂的少掌櫃丟下手中的書,站起身,就著半空中那隻錦雞播放的音樂,走了兩個滑步,然後扭了扭跨,不時還吹口氣,將額前那綹長發吹的飛起,擺著自以為瀟灑的姿勢。

  必須承認,這家夥節奏卡的很準。

  “你也知道這首歌?!”

  鄭清臉上露出一點感興趣的表情——這是聊天時找到共同話題後最常出現的表情——同時他立刻解釋道:“我在學校步行街開的那家店,就經常放這首歌……”

  “經典獵曲,哪個巫師不知道。”鄧小閑對公費生的大驚小怪很不以為然。

  這讓鄭清有些不忿。

  “那你知道老傑克是誰嗎?”他挑刺般問道。

  “不外乎是某個西部法師,在西進獵妖運動的年代留下了痕跡。”鄧小閑吹了口氣,任憑額前那綹長發飄飄揚揚,然後自然而然的轉移了話題:“提到獵妖……小劍跟我說,你們今年表現不錯,還拿了一個獎杯?”

  他口中的小劍,就是第一大學裁決獵隊的獵手鄧小劍,曾經幫助宥罪獵隊進行訓練。

  提及這件事,鄭清還必須謝謝麵前這位回春堂的少掌櫃。

  “新生賽冠軍……其實我們獵隊並沒有多厲害。”鄭清此刻的態度與之前相比,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顯得和氣了許多,也乖巧了許多。

  “你們獵隊沒有多厲害……你的意思是,你很厲害,對吧。”鄧小閑虛著眼,瞅了年輕巫師一下,嗆道:“半年不見,臉皮厚了許多啊……果然,獨立生活是最鍛煉人的。”

  隨即,他用一種夾雜著惋惜與懷念的語氣歎道:“原來那個天真善良的少年……終於死了啊。”

  “滾開!”鄭清持續了幾秒鍾的感恩心態立刻消散一空。

  他抓起麵前的那本《抱瓶子》甩在了鄧小閑的身上,笑罵道:“你才死了呢!小爺活的好好的……大過年,能不能說點吉利話!”

  “啪!”年輕男巫的腦袋重新挨了一書本。

  “又在胡扯,”鄧小閑收起手中的《抱瓶子》,斜乜著年輕男巫,教訓道:“多大點年紀,又當哥,又當爺,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啊。”

  “嘖,”鄭清捂著腦殼,有些惱火:“不要總打腦袋好不好,我可是第一大學的公費生,腦袋金貴的很!”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5-29 08:34
第6章 街坊
  辛、酸、甘、苦、鹹,藥材的五味混雜在一起,從‘道地本草’半掩的窗戶裏傳了出來,令每一個路過的巫師聞之而心曠神怡;青、黃、赤、白、黑,五色的麵料交織在一起,懸掛在‘綠兮紡’的衣架上,讓每一位路過的女巫見了都邁不開腳步;詩、書、禮、易、春秋,線裝本的五經堆砌在‘墳典索丘’的角落裏,紙頁泛黃,棉線發黑。

  回字集,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逸與巴適。

  鄭清走在青石板路上,左右作揖,向鄰居們打著招呼;鄧小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雙手抱著後腦勺,仰著腦袋看著頭頂那一線藍天,哈欠連連。

  “小青子回來啦?在家呆幾天?”蔡婆婆扶著百草堂前的廊柱,笑容滿麵的問道。

  “回來了。”鄭清停了腳步,乖巧的回答道:“學校放了一個月的寒假,但我是公費生,所以需要提前半個月報道……學校給我們安排了公益性的工作。”

  聽到他說自己是公費生,鄧小閑仰著的腦袋裏傳出拉長聲調的不屑的哼聲。

  “公費生好,比小閑有本事。”蔡婆婆豎起大拇指,誇獎了一句——走在鄭清身後的鄧小閑又發出了一個響亮的哼聲,仿佛一頭打鼾的野豬——然後蔡婆婆追問了一句:“之前的符帖用完了嗎?要不要在店裏再拿幾本?”

  鄭清以前練習符籙的帖子朱砂等都是在百草堂拿貨,蔡婆婆也允許鄭清用寫完的符帖來她店裏置換嶄新的空白帖子。小時候,鄭清一直把這種交易當做自己賺取的外快,樂此不疲。

  隻不過上了大學,他知道自己寫完的帖子隻要充靈之後,就能在流浪吧換來閃閃發亮的金豆銀角,便沒有積攢符帖的習慣了。

  “還沒用完,還沒用完。”年輕男巫尷尬的笑著,連連擺手:“學校給公費生提供免費的學習用品……上次走的時候那些帖子還有好多沒用呢。”

  他說的並不完全是實話。

  第一大學的確向公費生們提供學習用品,隻不過那些用品隻能支持學生最低程度的學習與訓練——比如符帖一個月隻有一本,尚不足鄭清三天的練習量——而他入學時帶的那些符帖也早就在日複一日的練習中消耗殆盡。

  之所以沒有繼續在蔡婆婆店裏拿符帖,是因為以往一向都是‘以貨易貨’,如果現在提出拿錢買,鄭清總覺得有點莫名的尷尬;但如果不買,他又舍不得拿自己寫滿符籙的帖子去換空白的本子。

  就像小時候,我們會毫不吝惜的把羚羊木雕送給好朋友,但長大後,精明了,也虛偽了。

  帶著這點新的人生體悟,鄭清道別蔡婆婆,繼續向前走去。

  “今天來的有點急,忘了把禮物給他們帶過來了。”一邊走,鄭清一邊補救似的向鄧小閑解釋了一句。

  回春堂的少掌櫃翻了個白眼。

  “真是麻煩。”他咕噥了一句,仰天吹了口氣:“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

  “喜歡可愛,去找黃小丫啊。”鄭清也翻了個白眼,嘲笑般對鄧小閑說:“當然,前提是你不會被黃老爺子拎著刀滿街追著打,把你潘驢兒的驢兒給剁掉。”

  黃老爺子在回字集開了一家篆刻店,售賣各種玉、石、木頭的篆刻品,包括但不限於印章、符板、咒石等東西。黃小丫是他的孫女兒,今年十歲了,是個非常可愛的小丫頭。

  “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你越來越不可愛的緣故了。”鄧小閑站直身子,把手從腦袋後麵拿了下來,順勢一探,從半空中撈下一隻翠綠色的燈火蟲:“……小孩子說正事都一片天真爛漫,長大了講個笑話都帶幾分黃腔。”

  說著,他把那隻燈火蟲的腦袋與翅膀揪了下來,直接塞進嘴裏,嚼了嚼,吐出皮。

  “呸。”

  半透明的燈火蟲皮伴隨著淡綠色的唾沫,落進街角的陰溝裏。

  “嘔。”鄭清做了一副嘔吐的表情——這其中有一半是裝的,有一半是他真的想吐——然後他非常明顯的與鄧小閑拉開距離,厭惡道:“你不是已經適應這邊的養老生活了嗎?怎麼還會做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吃燈火蟲……你幹嘛不去吃蒼蠅!”

  鄧小閑最初被鄧老先生拎進回字集的時候,各種逆反,成天做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在這三裏長的小街上一圈圈裸奔、把街頭小販賣的蠍尾兔尾巴砍下來裝作原料塞進藥櫃、或者給回字集上的小娃娃們演示絛蟲的十二種烹飪技巧。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適應了這裏半封閉的環境,也漸漸認了命。

  到鄭清離開回字集去上大學的時候,這位少掌櫃的狀態已經很正常,極少再做那些驚世駭俗的舉動了。

  但現在,鄭清非常懷疑鄧小閑是不是舊病複發。

  “不吃蒼蠅,是因為沒有合適的品種。”回春堂的少掌櫃攤攤手,一臉無辜,語氣認真的回答道:“我倒是真的想嚐嚐那些腿上長毛的綠頭小蟲子是什麼味道……聽外麵的朋友說,吃起來像小元宵,咬一口汁水四濺,綿柔的口感中又有幾分辛辣。”

  鄭清一臉驚恐,把他與鄧小閑的距離再拉遠了一步,仿佛沾染到鄧小閑呼吸的空氣就會得不治之症似的。

  “哈哈哈……逗你的!”鄧小閑忽然捧腹,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不是跟你說,這些燈火蟲是朋友送的改良品種嗎?它們隻喝樹汁,是能吃的……口感跟葡萄差不多,但是滋味卻更豐富一點……要不要來一隻嚐嚐?”

  說著,他又從半空中撈下來一隻橘紅色的——看得出,他這個動作已經非常熟練了。

  “厲害厲害,佩服佩服,離我遠點。”鄭清也熟練的抱著拳,繼續拉遠了與鄧小閑之間的距離。

  他又不姓格裏爾斯,也沒有野外求生的打算,自然對吃蟲子敬謝不敏。

  “真是可惜。”鄧小閑聳聳肩,將那隻橘紅色的蟲子拔翅摘頭,丟進嘴裏,含糊道:“活的跟個老夫子似的……沒有一點兒人生樂趣。”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5-30 11:15
第7章 銜尾的街道
  回字集很小,而且隻有一條短短的窄街。

  繞著集市轉了一圈,連帶向街坊們打完招呼,重新回到三有書屋,也不過耗費了鄭清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這條街真短。”鄭清歎口氣:“小時候怎麼覺得這條街長的很,跑來跑去,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似的。”

  “長與短、大與小,都是相對的。”鄧小閑若有所思的說道:“另外,大部分巫師小時候的靈覺都要比大人們敏銳,能夠更清晰的看穿迷霧背後的真實。”

  “迷霧?真實?”鄭清頓時來了興趣:“這條街背後還有什麼故事嗎?”

  說著,他環顧左右,目光在那些古老的牌匾上滑過。

  鄧小閑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提示著問道:“你覺得回字集像什麼?”

  “像回字。”鄭清用一個冷笑話般的答案回複到。

  鄧小閑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開玩笑,開玩笑。”鄭清擺擺手,笑著重新猜測道:“像學校的環湖長廊?還是像一個馬蹄?……有沒有什麼提示。”

  “像什麼動物。”鄧小閑增加了一個提示。

  鄭清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圈圈繞繞,畫了幾下,然後猶豫著,小聲回答道:“銜尾蛇?”

  “賓果!”鄧小閑打了個響指,繼續提示:“銜尾蛇代表什麼?”

  “不死,循環,無限大。”鄭清立刻回答道。

  因為瑟普拉諾的社團以銜尾蛇為標誌,鄭清曾經特意了解過這種神秘的魔法生物。因而對於鄧小閑的問題沒有絲毫猶豫。

  “謔!”回春堂的少東家挑了挑眉毛:“感覺有點小看你了……那麼接下來,你把這個圖騰與回字集聯係在一起,能不能推測出什麼?”

  鄭清這一次沒有給出答案。

  直覺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簡單。

  鄧小閑等了一會兒,發覺鄭清隻是眼巴巴的瞅著他,似乎並無回答的打算,不由失笑:“其實我也是道聽途說,我姑且一說,你姑且聽聽……不必當真。”

  “有人說,回字集這個兜兜轉轉的小圈子,實際上是一段被人以大法力截取出的時間長河。許多還沒有超越時間,已經步入傳奇尾巴的老人,都會選擇在回字集裏‘續命’,以求將來有機會踏出傳奇後麵那一步。”

  聽到這裏,鄭清原本想插嘴問一下的,但他忍了忍,把問題想吞了回去。

  鄧小閑繼續說道:“也有人說,回字集實際是建立在一條古老銜尾蛇的殘骸之上,隻要呆在這條街上,就能一定程度模擬銜尾蛇的天賦……不死、循環、無限大。”

  “總之,傳言很多,實錘沒有。”

  “唯一能側麵印證這些傳言的,就是街上有許多老巫師,年紀都很大了……隻不過也沒人調查過他們具體多大年紀。這種事情不好直接問的。”

  “你是鄧老先生的孫子,他沒跟你說過嗎?”鄭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是吳先生的弟子,他跟你說過嗎?”鄧小閑反問了一句。

  “這不一樣。”年輕的公費生表情一滯,繼而低聲咕噥著:“你們好歹也有血緣關係吧。”

  鄧小閑不讚同的搖搖頭:“對於巫師們來說,血緣的關係並不見得比師徒關係更親近。很多時候,巫師們會把財富傳承給弟子,卻不會傳承給家人。”

  鄭清覺得自己很難理解那些巫師的想法。

  但他沒有糾結這一點,他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很在意。

  “你剛剛提到的‘傳奇’,是大巫師後麵的位階嗎?”他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不知道嗎?”鄧小閑有些詫異:“普通巫師、注冊巫師、大巫師、傳奇巫師、古巫師……這種籠統的劃分屬於常識吧。”

  “你說之前我確實不知道。”鄭清老老實實承認道。

  “真不知道你在大學都學了些什麼。”鄧小閑搖搖頭,沒有繼續這個稍顯獵奇的話題,而是摸出懷表瞅了一眼:“唔,時間不早了,我要趕緊回去配藥了。”

  鄭清也掏出懷表看了看,距離母親要求的回家期限還有兩個多小時。

  “啊……接下來做點什麼好呢。”年輕巫師站在書店門口,搔著腦袋,目光在書架與屋後的那扇黑門間流轉:“是看會兒閑書,還是去前店把黃哥請回來,跟它一起看電視?唔,感覺看電視更有吸引力……不過黃哥看的動畫片有點太過老土了……不知道它那台小電視能瀏覽多少個頻道,有沒有好看的電影。”

  “喂,我說,假期這麼短,你不打算抓緊時間多在家呆一會兒嗎?……為什麼會想著在外麵磨時間?”鄰店的門口,半個身子已經跨進回春堂裏的鄧小閑歪著腦袋看向鄭清,詫異的問了一句。

  鄭清立刻變得垂頭喪氣了。

  “我也不知道啊。”他神態沮喪的回答道:“回家之前,我以為自己很想家……但回來之後,發現跟家人之間好像已經有了一道看不見的隔閡。”

  “不知道是因為我的巫師身份與家裏人白丁身份之間的差異導致的,還是僅僅因為年代不同有了代溝。”

  鄧小閑頗為感慨的看了年輕男巫一眼:“唔,你也到了這樣的年紀了啊……想當初,我回到街上各種不適應的時候,你不是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嗎?現在應該有所領會了吧。”

  “並不能。”鄭清虛著眼,瞅了回春堂少東家一下:“我覺得自己隻是不想回家幹活,跟你以前那種變態行為毫無可比性。”

  鄧小閑嘴角抖了一下,將原本跨入門檻的腳重新抽了出來,轉身看向鄭清。

  “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他抬起胳膊,將額前那綹長發撩到腦袋頂上,然後挽起了袖子,目光灼灼的看著對麵的年輕人。

  鄭清估摸著他是想揍人了。

  “咳……我是說,我在巫師世界呆的時間還是有點短,還沒過適應期,懂吧。”鄭清幹咳了一聲,果斷換了口風,而後還欲蓋彌彰的解釋道:“如果當初入學前,你多給我介紹一點第一大學的信息,對於我度過這段適應期會很有幫助的。”

  “比如,你完全可以告訴我說,小精靈是一種無害的煉金生物,不會對巫師造成傷害;”

  “或者,不要把東西掉進臨鍾湖,那樣東西會被魚人們搶走……這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對吧。”

  鄧小閑用鼻孔看著鄭清,看了幾十秒,才慢吞吞的回答道:“小細節,是的……無關緊要,可不一定。就像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所有這些遭遇, 都是你學校生活最有趣的組成部分之一。如果你在學校裏遇見的每一點未知都變成已知,人生豈不是少了許多樂趣?”

  “我的人生不需要那麼多未知。”鄭清抱怨的吐槽了一句,不知想到了什麼,情緒頓時低落了下來。

  鄧小閑眨眨眼,笑了:“比如期末考試成績?”

  “啊,對,還有期末考試。”想到自己的期末考試成績,鄭清頓時有些頭疼,憂心忡忡的念叨起來:“真是讓人沒辦法好好休假……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學校為什麼不能直接用信把我們的成績單寄道枕頭邊……”

  隨即,他就意識到,成績單是在元宵節的時候公布,那個時候,他已經回到學校了。

  想到不需要向家裏人解釋自己的學科以及成績的問題,年輕男巫的心底又輕鬆了一點。

  “學校現在還是用寵物給你們送成績嗎?”鄧小閑臉上露出幾分懷念的表情,但轉而又對鄭清的擔憂嗤之以鼻:“隻有書呆子與馬屁精才會在意成績單的事情……哦,對了,你也是一個‘書呆子’……抱歉,沒有嘲笑你們的意思。”

  鄭清麵無表情的看了鄧小閑一眼。

  他絕對是故意的。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1 05:54
第8章 年祭
  提及過年,人們的第一印象往往是過年前後旬月那段忙碌而熱鬧的日子。但如果一定要將過年限製在某個時間點上,那麼非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莫屬了。

  除了慣例的年夜飯、春晚之外,祭祀也是這一天不可或缺的習俗。

  早上八點鍾,鄭清就被父親從被窩裏拽了出來。冬日的太陽雖然露麵較晚,但這個時間,外麵天也大亮了。

  穿好衣服,推開門,鄭清抽了抽鼻子,打了個小噴嚏。因為從客廳到陽台,屋子裏到處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煙氣。

  鄭清非常熟悉這股味道。

  從小到大,每逢初一、十五,以及過年過節,家裏那些神像、牌位下的香爐裏,就會燒幾株線香,以饗神祇。按照規矩,早上起床飯前一柱,中午一柱,晚上飯前一柱。上香的人以前是鄭清的爺爺,現在爺爺年紀大了,由父親負責。而鄭清,即便是已經成年了,也隻有在神像們麵前磕頭的份兒,並不能隨意上香。

  上過香,吃過早飯,男人們就要開始張貼春聯、福字了。

  照例,鄭清負責將扯下的舊春聯、福字、鬆柏枝等收集起來,裝進一個大垃圾袋,而張貼的工作還是由父親負責。前後大約隻用了一個小時,就張貼完畢了。

  以往這個時候,父親會去樓下擦洗車子、然後給車子也貼上春聯福字;而鄭清則會陪爺爺一起在書房呆一會兒——老人坐在躺椅上看看報紙看看書,鄭清則在書桌旁練習符帖。

  但今天,父親並沒有急著下樓。

  “現在你一年也不在家呆幾天,以前你留在家裏的那些符紙之類的東西,能收拾一下就收拾一下……你不在家,我們也不好亂動。”說完,父親停了停,又改了口:“如果你覺得那些東西有用,就繼續放著吧,也不礙事。”

  父親說的,是鄭清留在家裏的一些符紙法器。

  比如他在臥室的書櫃上,掛了一柄桃木劍,這是某次去回字集鄧小閑送給他的地攤貨,雖不算什麼貴重物品,卻最能震懾鬼魅陰邪;再比如他在窗棱、門楣等地方貼著的黃紙符,也都是一些祛邪靜心的品類;還有他悄悄在家裏的幾個香爐處動了手腳,正常情況下上香時並無異常,但若是家裏進了髒東西,香爐裏點著的線香就會爆燃起來,給家人提醒。

  因為鄭清從小跟著吳先生做學生,而在家人眼中,吳先生又是很有些‘本事’的高人。所以他在家裏搗鼓的這些東西並沒有被一向古板的爺爺處理掉。

  久而久之,竟漸漸成了慣例——逢年過節燒香拜神,依舊是按照老人們的習俗;但窗前門外鄭清張貼的符紙,也沒人去碰它們。

  仿佛涇河與渭河交彙的地方,顏色各異,卻殊途同歸。

  聽完父親的話之後,鄭清寬慰道:“你們動了也沒關係,又不是廟裏拜回來的,沒那麼多講究。不過就是因為我不在家,所以那些符籙你們就掛在那裏吧……回頭我換點新的。”

  鄭老教授在父子倆說話的時候,並沒有言語,隻是戴著老花鏡,坐在窗邊看報。

  待鄭清父親下樓後,鄭老教授才看向孫子。

  “你們大學不要求入黨嗎?真正的黨員是講唯物主義的,不能搞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說著,他摘下老花鏡,目光銳利的看著鄭清:“記得我給你講過陽明先生的學說吧。”

  鄭清乖巧的點點頭。

  爺爺說的陽明先生,就是那位明代大思想家王陽明。老人現在提及王陽明的學說,自然是提醒鄭清要‘知行合一’,不能言行不一,講著唯物主義的話,心底卻求神拜佛。

  鄭清暗自腹誹,如果爺爺知道那位陽明子是巫師世界的著名巫師,而且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在新世界遊曆,肯定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當然,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向爺爺多嘴多舌的。

  雖然不能說實話,但並不代表鄭清沒有辯解的辦法。

  “您忘了,我讀的是國外的大學。”他笑嗬嗬的向老人解釋道:“國外不講究國內這一套……他們倒是很信奉唯心主義。”

  鄭老教授愣了愣,才醒悟過來。

  “噢,”他點點頭,繼而搖搖頭,重新將老花鏡架了起來:“真不知道你爸媽怎麼想的,讓你跑那麼遠去上學……在外麵上學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堅定思想,實事求是,不能人雲亦雲,被那些嘩眾取寵、亂七八糟的思想腐蝕。”

  鄭清在心底翻了個白眼,表麵卻乖巧的點頭應是。

  “還有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鄭老教授又補充了一句:“你跟吳先生學的,也就算了,那是位‘真人’,有學問……外麵其他野路子的東西,不要亂學。”

  鄭清知道,爺爺抨擊的怪力亂神並非刻意針對什麼,但仍有種隱隱中槍的感覺。索性找了個借口,離了書房,去廚房找貓。

  家裏與小時一樣,並沒有養寵物。

  鄭清要找的貓,正是三有書屋的那隻黃花狸, 也就是他喊‘黃哥’的那隻花貓。

  因為吳先生出門,店裏沒人照看,鄭清去書店灑掃的時候,鄭老教授特意叮囑他如果見到黃花狸可以帶回家,幫吳先生照看一段日子。

  黃哥需不需要人照顧,鄭清覺得是件毋庸置疑的事情——而且他非常懷疑那隻花貓更願意呆在書店裏吃著小魚幹看貓捉老鼠的動畫片,而不是跟著他回家,在一群人的聒噪聲中被電視機裏的春節聯歡晚會晃花眼。

  但出乎他的意料。

  在鄭清離開書店的時候,黃花狸竟然關了它那台小電視,不緊不慢的跟他回去了。

  “你不要在家裏說話啊,”在回家的路上,年輕巫師小聲叮囑黃花狸:“我爺爺心髒不好,萬一被你嚇出個好歹,你負全責。”

  黃花狸瞥了他一眼,一聲不吭。

  “還有,想吃小魚幹或者牛肉片悄悄跟我說,如果周圍有人不方便說話,就用爪子碰我幾下,用眼神示意。”鄭清仍舊有些不放心,囉裏囉嗦的補充道:“千萬不要自己開冰箱、開帶鎖的櫃子……哦,用爪子碰我的時候,記得隻用肉墊,別真用爪子。”

  黃花狸打了個大大響鼻,依舊不屑搭理身旁的年輕人。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2 04:17
第9章 青煙之外
  鄭清來到廚房,看到母親正在細細整理晚上的大餐。

  殺雞、宰魚、切牛肉、炸蝦,將各種各樣的青菜果蔬洗刷幹淨,分門別類放在不同的碗碟盆子裏,以待取用。

  灶台上的火從早上開始,幾乎就沒有熄滅的機會了。不論是燉排骨還是悶雞肉,都是非常考驗火候與耐心的事情。

  小時候,每逢過年,除了與夥伴們出門瘋玩之外,鄭清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了。因為這裏從早到晚幾乎一整天都能吃到各種各樣的、剛出鍋的美味。

  剛切好的紅亮的牛肉、燉的稀爛的雞腳、在竹籃裏瀝油的丸子、炸的金黃的帶魚、以及潔白的藕片、鮮嫩的腐竹等等,各種各樣的美食充斥在視線之中,讓人垂涎。隻不過在端上餐桌之前,小孩子們很少有機會大快朵頤,隻能趁大人不注意,偷摸從盤子裏撈一點,仿佛偷腥的花貓。

  當然,現在的鄭清已經擺脫了小時候偷摸吃一點的窘境,他隨時可以大大方方的走進廚房,在母親責怪的語氣中夾出一點嚐嚐鮮——就像現在,他從盤子裏拎起一片鮮嫩的牛肉。

  “洗手了嗎?!”母親瞪了鄭清一眼,聲音微揚。

  “它也沒洗吧。”鄭清吮了吮指尖,有些眼饞的看著盆裏熱騰騰的燉雞,歪著腦袋示意了一下旁邊另一位不速之客。

  “你是貓嗎?”鄭母大怒。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鄭清默默在心底回答道。

  當然,這種作死的回答,他肯定不能當麵說出來的。於是他轉頭,看向旁邊的那位不速之客,打了聲招呼:

  “黃哥吃飽沒?”

  黃花狸扯了扯耳朵,沒有搭理男生。

  正如鄭清之前所想的那樣,黃花狸也在廚房裏。

  此刻,它正乖乖的蹲坐在碗櫃上,打著呼嚕,愜意的享受提前到來的年夜飯——鄭母每每做好一份菜,都會拿出一點,放進黃花狸麵前的小碟子中。鄭清搭眼一看,那個小碟子裏牛肉、魚肉、雞塊等已經擺的滿滿當當了。

  “你再吃就要變成豬了,小心把我家碗櫃壓塌!”鄭清忍不住吐槽了黃花狸一句,然後轉頭看向母親:“而且,我們還沒有送祖神,能吃東西了嗎?”

  按照家裏的規矩,年夜飯在上餐桌之前,需要先分出一小部分,請祖先享用。隻有祖先享用過之後,後人們才能開始吃。

  聽到鄭清的質疑,鄭母沒好氣說道:“你不是剛剛吃過了嗎?……況且,它是貓,又不是人,幹嘛要守你們家的老規矩。”

  黃花狸恰到好處的‘喵’了一下,似乎是對鄭母表示支持。

  於是它又收獲了一塊鮮嫩的魚肉。

  ‘我非常懷疑它到底是不是貓。’鄭清在心底暗暗辯解了一句,同時挽起袖子,好整以暇道:“那我幹什麼呢?”

  “別,你們等一下不是要去迎接祖先麼……別髒了你們的手。”母親攔住鄭清,指了指廚房外麵:“你安安分分呆在外麵就行。”

  按照祭祀的老規矩,女人不能主持儀式,鄭清的母親對此頗有微詞,每年過年都要刺鄭父幾次,連帶著鄭清也受池魚之殃。

  他聳聳肩,乖乖的走出廚房。

  迎接祖先並沒有非常固定的時間,但一般都會安排在午後,或者下午時分。

  爺爺的屋子已經空出來一大半的空間。

  正北的牆上已經懸掛了一張古老的家堂——這是一張大幅的祭祖圖畫,整體布局是一座院落。圖畫下方是院牆,有男女聚於院外;中間是鱗次櫛比的牌位,上書已故先人名諱,由上而下,逐代遞減;上方則是祠堂拓影。

  家堂前,已經有擺好的供桌。

  桌子上,香爐、酒水、瓜果、餃子、碗筷等貢品一應俱全。桌子一側還立了一塊小小的、並不工整的紅木牌位,其上並無名諱。鄭清曾經問過爺爺,那塊牌位供的是誰,爺爺說,是家族早夭的祖先們,雖然沒能傳宗接代,卻也是家裏的一份子,逢年過節,應該向他們上供。

  請祖神除了在屋內上供之外,還需要在屋外燃放爆竹、燒紙錢。

  小時候,鄭清對這件事最積極,因為這是他為數不多可以光明正大放炮仗的機會。

  隻不過到了現在,已然成年後的他,對這些事情的興趣已經非常低了。

  畢竟見識過真正的魔法與巫師世界後,迎送家堂這種古老的民俗對他而言,變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生活儀式。

  家裏的男丁們帶著紙錢等物什來到屋外的空地後,由最長者,也就是鄭清爺爺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勾勒了幾道簡單的符號——鄭清在吳先生那裏學習符籙知識後,曾經認真研究過這些祖傳下來的符號,經過仔細甄別,他判斷這些符號並沒有什麼真正的作用,隻不過是一些殘缺不全的符籙組合,唯一的效果也許就是安慰在世的人們。

  不要說勾魂請神,便是稍稍影響一下現世之外的世界都做不到。

  鄭清也不是沒有嚐試過用真正的符法請神勾魂,但除了一些新喪不久的孤魂野鬼之外,並沒有招到自家祖先的魂魄。 而那次嚐試的後果,就是回家後大病了一場。

  自此,他再也沒有做過類似不自量力的舉動。

  燒紙錢的地方是小區裏一處幽靜的空地,原先是一處花園,後來休整不善,已經廢棄很久,小區物業收不到錢,自然沒有動力打理。平素很少有人來這邊。

  清理掉空地上的枯草、樹枝,畫完圈、勾勒符號之後,鄭老教授將銅盆放在圓圈裏,然後在地上墊了一塊墊子,在鄭清父親的攙扶下慢慢跪了下去,開始燒紙錢。

  鄭清老老實實跟著兩位長輩的動作,一語不發,腦子裏始終在想呆在學校的夥伴們現在在幹嘛,是不是在獵場馳騁,或者調配迷人的魔藥。

  當他回過神,銅盆裏的紙錢已經冒起了青煙。

  爺爺與父親伏在地上,似乎正念念有詞。

  鄭清眨眨眼,覺得銅盆裏的煙霧是有點多了——這應該是燃燒不充分導致的吧,他這樣想著,四處張望了一下,想找個木棍之類的東西去盆裏撥弄紙錢。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恐懼感攫取了他的心髒,讓他呼吸為之一窒。

  青煙之外,一雙鮮紅的眸子,出現在他的眼前。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3 03:05
第10章 貓叫
  大寒剛剛過去一個星期左右,距離立春已經不足十天。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差不多也就是這幾天了。但由於春節的臨近,蘊華小區正沉浸在一種人為製造的火熱氣氛之中,這讓小區花園裏那些常綠灌木與鬆柏,看上去都要比平素青翠許多。

  此刻,鄭清正在與家人在小區一個偏僻的角落裏,進行迎接家堂的儀式。

  從稍遠處的一棟居民樓開著的窗戶中,隱約傳出‘春節序曲’後半程的音樂,以及主持人歡快的播報聲音——雖然處於隆冬,但由於集體供暖非常給力,所以白天居民們開窗戶通風並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

  總的來說,一切都那麼正常,以至於鄭清隱約間有種錯覺,似乎家中的生活將會永遠這麼平淡而又安穩的過下去。

  “今年買的紙錢有點潮……你昨天晚上烤了嗎?”鄭老教授在點燃紙錢的時候,語氣稍稍有些不悅的質問鄭清父親:“怎麼點起來這麼費勁。”

  鄭清的目光隨著爺爺的質問落在了那串紙錢上。

  打火機橘黃色的火苗舔舐著五彩斑斕的紙錢,卷起淡藍色的火焰以及一縷縷青白的煙氣。確實,這些紙錢燃燒時候的煙氣看上去似乎比平日裏更多一點。

  “烤過的,”鄭清的父親辯解著,同時也拿出一遝紙錢,湊過去試著點了一下:“跟那些鞭炮一起,放在暖氣片上麵的櫃子上,烤了一個晚上……”

  父親說的櫃子,實際上就是包裹暖氣片的牆裙——在舊式小區房的裝飾中,這是一種非常流行的款式,用木質牆裙將家裏的牆壁保護起來,而在暖氣片處,還會留一些格柵,用以透氣散熱。

  “就是客廳窗戶邊的暖氣片嗎?”鄭老教授的語氣愈發不悅:“不知道早上有露水,會反潮氣?多大的人了,做事還是這麼粗心大意……”

  鄭清憋著笑,看著父親在爺爺麵前吃癟,悄無聲息的縮了縮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非常重要,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冒冒失失出聲,很容易被遷怒。

  為此,他試著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遠處窗戶裏,伴隨著春節序曲的背景音樂,主持人正常熟練的念著‘一年又一年’的節目串詞;再遠一些,幾隻流浪貓仿佛被狗攆了似的,一陣風似的,夾著尾巴從牆頭跑過。

  鄭清盯著那幾隻貓遠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學校小樹林裏的那些屬下——不知道它們這個寒假過的怎麼樣,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在樹上掛毛團。

  當他回過神,銅盆裏已經積攢了厚厚的一層紙灰,以及正在燃燒著的,越來越多的紙錢。同樣越來越多的,是那些青白色的煙氣,從銅盆中猛烈的湧出,幾乎快要完全淹沒爺爺與父親的身影了。

  鄭清把手按在腰間的灰布袋上,琢磨是不是掏出法書,用個小法術,將這些煙氣驅散。他倒不是在猶豫要不要這麼做,而是要在兩位長輩麵前既做到清理一下,又做到不動聲色與悄無聲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燒紙的味道越來越濃烈,刺激著鄭清的鼻腔,讓他有種輕微窒息的感覺。

  “把下麵的紙錢翻起來,這樣燒的更充分一點……”前麵,傳出鄭老教授對鄭父的指揮聲,隔著繚繞的煙氣,顯得有些模糊,又隱隱有些遙遠。仿佛他們與鄭清之間隔著一層毛玻璃似的。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灰白色的天空越來越灰、越來越暗,原本呼嘯著的寒風也悄然停下了腳步——顫抖的樹枝、飄零的枯葉、叮咣作響的玻璃窗、還有小區外馬路上車輛往來的呼嘯與鳴笛——都隨著風聲的逝去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那麼一瞬間,鄭清以為自己用錯了魔法,將清理煙氣的咒語錯用成了靜音咒。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把法書從灰布袋裏抽出來,自己還沒有開始施展任何魔法。

  如芒刺背的感覺接踵而至。

  年輕男巫把頭用力向後轉去,動作如此迅猛而大力,以至於他感到了強烈的眩暈,而且隱約聽到了自己頸椎與顱骨之間摩擦後發出的不詳的咯吱聲。

  但這一切,在鄭清看到那雙鮮紅的眸子之後,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

  鄭清不是第一次麵對妖魔。

  在知曉第一大學的第一天,他就在大明坊遭遇了一頭豬妖;然後是入學專機上的女妖;然後是臨鍾湖畔的河童妖;在往後,還有校獵會新生賽上那些成群結隊與獵手們搏殺的野妖。

  可以說,在麵對妖魔方麵,鄭清也算得上一個老手了。

  但是單獨一個巫師,尤其是在家人麵前,麵對一頭妖魔,對鄭清來說還是第一次。

  他靜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隆冬刺骨的寒意與對麵那頭妖魔帶來的寒意相比,就像被蚊子叮與寸磔之間的區別。

  鄭清感覺自己的靈魂在一瞬間被浸泡到了冰水之中,絕望到窒息。

  這不可能——他在心底咆哮著——它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巫師聯盟對於任何一個白丁世界出身的巫師都有一套嚴密而規範的保護製度, 其中就包括在相應巫師的原生家庭附近布設反妖魔、驅逐性質的咒語。

  正因為如此,所以鄭清在知道妖魔、知道風險之後,還有信心從那所大學走出來,回家。所以鄭清才可以放心的去上學,而不虞家人們遭遇那些不可名狀的威脅。

  對麵的妖魔個頭並不大,一米高低,看上去似乎是條流浪狗感染而成——當然,也有可能是一條獨狼——它支棱著耳朵,咧著嘴,露出兩排慘白的尖牙,以及淌著涎水的、瘮人的牙床。

  呼哧,呼哧,呼哧。

  那頭妖魔貪婪而又急促的呼吸著。

  鄭清的手指搭在灰布袋上,腦子瘋狂的轉動著,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十種不同的方案,以及更多的後續處理方案——畢竟對麵那頭妖魔看上去並不是特別難對付,但鄭清並不清楚當前情況下‘觀察者效應’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而且在解決那頭妖魔之後,如何處理家人以及如何向巫師聯盟申訴,都很讓人頭痛。

  就在這時,一聲貓叫打破了場間近乎凝固的氣氛。

  “喵。”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3 16:14
第11章 定風波
貓叫聲乍響起,對麵那條流浪狗模樣的妖魔頓時一滯,轉頭看向貓叫聲傳來的方向。

好機會!

鄭清精神一振,手指一抖,便從灰布袋中抖出一柄銀色的柯爾特蟒蛇,未等那條狗妖回過神,他已經雙手持槍,打出了一串符彈。

有束縛符咒,有震懾符咒,也有混亂與軟腿符咒。

五顏六色的符彈淩空炸開,須臾便將那頭狗妖鎮壓在了當地。墨綠色的藤條將狗妖五花大綁,四肢盡束,就連它的長嘴也被困了個結結實實;而軟腿符則讓它渾身無力,隻會癱在地上嗚咽。

直到這時,鄭清才找到機會看向貓叫傳來的方向。

透過薄薄的青煙,空地邊緣一張廢棄的石桌上,三有書屋的黃花狸正好整以暇的臥在那裏,慢條斯理的啃著麵前一根鹵雞腿。

“喵~!”感受到鄭清的視線,黃花狸再次輕快的叫了一聲。

鄭清嘴角抽了抽,破天荒沒有腹誹黃花狸疑似賣萌的行為。因為隨著它的第二聲貓叫,四周原本近乎凝固的氣氛驟然鬆快了下來。

凜冽的寒風吹起來了,枯葉飄起來了,叮叮咣咣的玻璃窗又重新響起來了。

遠處開著的窗戶中,還是那熟悉的‘春節序曲’的背景音樂;小區外馬路上來往車輛的呼嘯與鳴笛也再次傳入鄭清的耳朵裏。

一股寒氣打著旋從牆角拐了過來,撲到年輕人身上。

鄭清感受著風中傳遞出的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然後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幾分鍾前,他完全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懷念這數九寒天裏的冷風。

目光再次落在那頭被捆的結結實實的妖魔身上。

“呼!”

鄭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原本緊繃的精神也瞬間放鬆了下來——這位大哥來了就好,有它在,便是再來幾頭妖魔也不打緊的——想到黃哥曾經在D&K與冬狩時大發神威的表現,鄭清頓時安下心來。

“等我們燒完紙錢再放炮!”身後的煙霧中,傳出鄭老教授洪亮的聲音:“別壞了規矩。”

鄭清聞言,頓時一愣。

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原來爺爺把他射擊的聲音當做了放鞭炮的聲音。也幸虧周圍煙氣很重,而符槍射擊的聲音又比火藥槍沉悶許多,才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不過這樣也好,省卻了鄭清費口舌向家人解釋的功夫。

“好的!”他大聲答應著,同時配合的抱怨了一聲:“這個炮仗聲音不脆,感覺有點啞火,不知道是不是也受潮了。”

青煙中隨即傳出老爺子怒氣衝衝的聲音:“讓你爸去放!他折騰的麻煩,讓他自己解決!”

鄭清摸了摸鼻子,對自己坑爹的行為默默反省了一秒鍾。未幾,鄭父黑著臉,從煙霧中走了出來——是真黑著臉——或許因為紙錢受潮嚴重,燒的時候煙氣彌漫、紙灰亂飛,導致他的臉上沾染了許多黑灰。

“我去放炮……你趕緊去磕幾個頭。”鄭父接過鄭清手中的鞭炮,低聲吩咐道。

鄭清猶豫著,小心的回頭看了一眼。

剛剛空地原本那頭被他捆的結結實實的流浪狗妖魔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立刻看向石桌所在的方向,隻見黃花狸依舊臥在那裏,不緊不慢的蠕動著腮幫子。

見男生回頭,黃花狸下頜略略抬了抬,尾巴尖勾了勾,似乎是在示意鄭清但去無妨。

鄭清這才放下心來,喏喏的答應著父親的話,乖乖走到銅盆麵前,跟在老爺子後麵叩頭。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在鄭清身後連連響起。

因為今天隻是迎家堂,禮儀相對簡單,

鞭炮也不需要太多。鄭父隻在旁邊空地放了一千響的一掛鞭炮。
燒完紙錢、磕完頭、放完鞭炮,迎家堂的儀軌便基本結束了。

鄭老教授戴著寬大的石棉隔熱手套,捧著那口銅盆,招呼著身後倆人準備回家。因為冷風再次吹起,原本堆積在空地間的青煙早已被席卷一空,周圍的一切景象再次清晰的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鄭清站起身,拍打幹淨膝蓋上的塵土後,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

“我剛剛好像看見吳先生養的那隻貓跑出來了……等一下我去找找,不要讓它跑丟。”他搜腸刮肚,很快便找出一個可以留下了的恰當借口。

鄭老教授回過頭,看了鄭父一眼。

“我好像也看見了。”鄭清父親立刻解釋著,同時指了指空地邊緣那張石桌:“剛剛放炮之前,它好像還在那張桌子上。”

“也許是被炮聲驚跑了。”鄭清飛快的接口道。

鄭老教授終於不再糾結。

“那也早點回來,”他叮囑了一句,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找不到,早點回來跟我們說,大家一起找速度會快一些的。”

鄭清連聲應喏。

……

看著爺爺與父親的身影消失在樓宇背後,鄭清的臉色終於陰沉了下來。

黃花狸不知何時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邊,悄無聲息的蹲在了他的腳邊,不時舔舔爪子,抖抖耳朵,一副正常貓的樣子。

“怎麼回事?哪裏來的妖魔?”鄭清的聲音裏充滿了憂慮:“還有,剛剛那頭妖魔哪裏去了?”

“被我吃了喵。”黃花狸毫不在意的回答道:“至於它的來曆……鑒於覬覦你的勢力太多,所以可能性也太多了,沒法判斷……我剛剛還認真咂摸了一下,沒有品出它的來曆。”

鄭清嘴角抽了一下。

聽黃哥的意思,它還能嚐出妖魔的來曆?

但隨即,他放棄了糾結這點細節,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到黃花狸剛剛那句話蘊含的某些詞彙上。

“覬覦我的勢力?”他重複了一遍黃花狸的話,低下頭,看著蹲在腳邊甩尾巴的貓,語氣中透露出濃濃的詫異:“覬覦我?為什麼?我又不是唐僧!”

“唐僧可沒你值錢。”黃花狸咕噥著,扯起飛機耳,敷衍了一句:“這種事情知道或者不知道並沒有什麼區別……不知道對你還安全一點。如果真的想知道,回頭問書店裏那個老頭子去。”

鄭清臉上落下幾道黑線。

這回答,一堆廢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6-4 08:20
第12章 巫師聯盟來人
不過,難得這隻貓說了這麼長一句話,鄭清覺得自己不應該就此放棄。

“既然沒有什麼區別,那黃哥你告訴我不也一樣嗎?”他嚐試著追問了一句,同時恭維道“先生不在身邊,您就是我的老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黃花狸頭頂的耳朵扯了扯,探頭探腦四處張望著,沒有搭理年輕巫師的恭維。

隻不過看它胡須一抖一抖的模樣,顯然對鄭清的態度非常受用。

停了半晌,見黃花狸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鄭清不死心的繼續追問道“您總要告訴我,那頭野妖是怎麼出現在小區裏麵的吧?我記得學校當初跟我說過,我家附近有巫師聯盟設置的安全屏障,不僅能夠驅逐附近的野妖,而且還會屏蔽我的氣息……如果這樣的話,那頭狗妖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在我的麵前啊!”

這一次,黃花狸也終於不再裝聾作啞。

“確實很奇怪,這也是我比較糾結的問題。”它把耳朵向後折去,扯出飛機耳,語氣顯得猶疑不定“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層屏障確實沒有起到作用。”

“所以啊!您應該告訴我那些家夥在覬覦什麼!”鄭清一拍大腿,急切道“您需要一個幫手,從其他視角幫你梳理這些問題……正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您跟我說說,說不定就有新思路了呢。”

“我是貓,不是人喵。”黃花狸態度堅決的否定了鄭清的建議,同時提醒道“我剛剛隻是說這件事‘或許’跟你的身份有關,但也不排除那頭小妖是誤打誤撞闖進來啊。如果真的有巫師想對你做點什麼,肯定不會隻派這麼一頭小野妖來的。”

鄭清撇撇嘴,對於黃花狸敏銳的思路有些失望。當然,他也不指望自己稍微逼迫一下就能從貓哥這裏打探到什麼,但總歸可以試一下的,對吧。

反正也不會損失什麼。

“……不管怎麼樣,我隻負責你放假期間的安全,並不打算給巫師聯盟或者第一大學充當調查員。”黃花狸說到這裏,尾巴忽然高高揚了起來,斜斜的指了指空地另一側的亭子裏

“如果你對那層安全屏障失效有什麼疑惑,可以去問問他……”

鄭清順著它尾巴指示的方向望去。

一道身著黑袍,胸前別著三叉劍標誌的巫師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那座小亭子裏——實際上也不算悄無聲息。他出現的時候倒是有一點‘噗噗’的輕微氣爆聲,隻不過相對於新年時候熱鬧的環境來說,他的那點動靜便算不上什麼了。

是巫師聯盟調查局的專員。

鄭清不是第一次跟他們打交道了。

在接觸巫師世界的第一天,鄭清就見識過這些‘巫師警察’了。

隻不過與首次接觸相比,今天來的‘三叉劍’不管從數量還是質量上,似乎都遜色了一些——與大明坊那次相比,今天隻來了一位三叉劍,而且看上去年紀並不比鄭清大多少。

甫一露麵,那位三叉劍就開始忙碌起來,不斷地從懷裏掏出各種小巧的煉金設備,不時還丟出一群飛蟲或者幾把種子模樣的東西,此外,還有一本厚重的法書飄飄悠悠的跟在他的身側,不時灑落幾道彩色光輝。

鄭清知道,那是通過法書施展魔法的標誌。

隻不過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分辨出那位三叉劍到底使用了哪些魔法,或者他正在幹什麼。

眼瞅著那位陌生巫師似乎就打算一直忙碌下去,鄭清終於按捺不住,小聲叫喚了一句“您好?打擾一下?”

接連呼喚了兩三次,那位三叉劍才給了反應。

“稍等,稍等片刻。

”三叉劍的那位專員急急忙忙的擺擺手,示意鄭清稍安勿躁,而後仍舊在忙碌他的那番工作。
直到鄭清猶豫著是不是要先回家打聲招呼,那位專員才終於抽身過來。

“抱歉,久等了。”三叉劍專員一本正經的向鄭清伸出手,握住,晃了晃,解釋道“因為時間比較緊張,而且隻有我一個人,所以我先做了一點現場勘查與記錄工作……希望你能夠理解。”

鄭清連連點頭,並無二話。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巫師聯盟調查局,突發事件快速反應專員,李一金。”三叉劍的那位專員自我介紹完畢後,解釋道“收到n3608e11152巫師聯盟aqw—0801的魔法警報,疑似有妖魔氣息出現……現在看來,應該是誤報,不好意思,打擾了。”

鄭清張了張嘴,剛想說話,那位名叫李一金的專員就再次開口,補充道“我已經重新調試了0801號安全屋的防護措施,所有魔法守護的狀態都非常正常……”

“但是,剛剛確實有一頭妖魔出現了啊!”鄭清終於忍不住,打斷道。

“……此外,我還新增加了一層‘奧斯特的守護’……你說什麼?”李一金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鄭清剛剛那句話的意思,眉毛揚的老高,臉上一副詫異的表情。

“我是說,剛剛確實有一頭狗妖,出現在了我們小區。”鄭清老老實實的重複道。

“狗妖?剛剛?”李一金探著腦袋,四下裏張望著,一臉莫名其妙“在這裏?你確認不是在開玩笑?”

因為他那副探頭探腦的模樣與黃花狸之前的舉動非常相似,鄭清忍不住笑了一下。

三叉劍專員的臉頓時拉了下來

“我必須提醒你,虛報妖魔出沒信息,屬於擾亂公共安全行為,查實後會處罰金一至三枚不等的玉幣,情節嚴重的,還會判處十日的拘禁……所以,我再問你一次,你確認剛才有一頭狗妖出現在這個小區了?”

鄭清立刻繃緊麵孔,認真點點頭“我確認。”

“那狗妖呢?”李一金眨眨眼,提示般問道。

“被它吃了。”鄭清回手指了指腳邊的黃花狸,一臉無辜。

“被它吃了?”李一金低下頭,盯著那隻毛色油亮,體態臃腫的花貓,露出有些蛋疼的表情。

黃花狸蹲坐在一旁,抬頭挺胸,滿臉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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