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斬龍 作者:通吃道人.QD(已完結)

 
mk2258 2018-4-1 18:37: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7 103220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6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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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之路第0515章圍城

    紫禁城,宮後苑。

    苑內鋪展亭台樓閣,松柏竹蘭點綴山石,形成四季常青的園林景象。雖然天氣還是寒冬臘月,可苑內有陣法守護,竟然溫暖如春。體態肥胖的泰昌皇帝朱常洛用一條絲巾遮住了眼睛,在山石間摸來摸去。七八個俏麗的宮女嘻嘻哈哈的亂竄,竟然全都一絲不掛。

    朱常洛笑哈哈的捉了一會,身體羸弱的他就氣喘吁籲。他摘下絲巾瞅准了一個宮女就撲了上去。那宮女才十三四歲,見皇帝過來竟不敢躲閃,被撲倒的那一刻就好像被一頭肥豬壓住,差點沒背過氣去。

    肥豬皇帝頓時大笑,就要解開褲襠大戰三千毫秒,卻聽到有個小宦官帶著尖利的嗓音跑過來喊道:“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肥豬'充耳不聞,專心致志的拱白菜。被他壓住的宮女已然沒了嬉笑之意,正被壓的臉色漲紅,驚恐到不知所措。可報信的太監卻顧不上皇帝老兒的雅興,還在大聲喊道:“陛下,反賊要打進京城了。”

    聽到反賊二字,'肥豬'方才回神的扭頭問了聲'何事'?

    “'革命軍'反賊已克通州,十萬大軍進逼朝陽門。如今城內震惶,朝臣驚懼,還請陛下快想點辦法。”小宦官一副赤膽忠心。可他把話說完,對面的'肥豬'眨巴眨巴眼睛卻反問道:“方首輔呢?還不快去招他覲見?讓他出主意。”

    “宮裡已經派人去傳方首輔了。只是首輔家大門緊閉,不見人影,喊了半天也見不著有人出來。”

    “那崔內監呢?”

    這問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崔文升。可小太監還是搖頭,“崔內監剛剛還在。可我喊他,他卻不理。這會已然不知去向。”

    連問兩人都無果,'肥豬'更是茫然,他只能喃喃自語道:“不是說好了半年內都無事,半年後建州大軍必然前來護駕。這怎麼突然就變了?現在城防還有誰能依靠?京營還能戰否?調山海關的大軍可還來得及?”

    山海關在幾百里外,反賊已經到了城門口,這怎麼可能還來得及?小宦官也是急的直冒汗,“京營已經大亂,山海關太遠,如今只有玄武爺練的幾千玄甲軍還算堪用。他已經帶兵登城防守,城內其他兵馬俱已潰散。 ”

    一聽還有人願意出戰,'肥豬'頓時來了勁頭。他伸手喊道:“快快,快拉我起來。玄武真人不虧是我大明守護,至此危急關頭還是要靠他才行。有他在,朕就放心了。”

    小宦官上前費勁力氣,靠著幾個宮女幫忙才把'肥豬'朱常洛給拉起來。這位皇帝整了整衣裳就喊道:“快去司禮監下旨,城中兵馬都聽玄武真人調遣,若有不從可先斬後奏。”

    '肥豬'喊的嗓門高,只是小宦官卻為難的說道:“陛下,司禮監那邊只怕下不了旨意了。”

    “為何?”

    “人都散了。”

    聽到反賊進逼朝陽門,朱常洛都還不當回事。可聽到司禮監的不聽指揮,他倒是有了切膚之痛,頓時大怒道:“爾等俱是朕的家奴,反賊還沒進城,怎麼能說散就散?”

    皇帝急急忙忙的從宮內苑出來,還想看到一個肅整的皇宮大內,只是宮裡卻是到處亂竄的宮女太監。平日見到他就畢恭畢敬的奴才們這會也沒了整形,一開始還知道怕,可一會的功夫就各行其是,沒了管束。

    “你們……,你們……。”朱常洛氣的哇哇叫,他又急匆匆的跑到自己住的乾清宮,此刻嬪妃子女俱是倉皇,涕淚長嘆。偌大個紫禁城內再也無人服從他的旨意,他這才知道情況大大不妙,進而搥胸頓足,仰天長嚎,“內外諸臣誤我,誤我!”

    此刻在朝陽門的城樓上,鬚髮皆白的玄武真人正瞪著血眼看向外頭列陣的反賊大軍。他手下是一批親手訓練的玄甲軍,靠灌輸他數百年凝聚的精血催練而成,勉強還算能指揮的動。可就這麼幾千精兵頂多也就守住一面城牆。京城那麼大,真要防守需要數万人才行。

    “這反賊行動之速,堪稱驚世。”玄武真人是決心要為大明盡忠的,可他沒想到才一年左右的時間,'革命軍'的發展竟然如此之快。

    前次周青峰帶北進支隊騷擾京畿,總共就才一兩千人。可這次他帶來的兵力鋪天蓋地,軍容之強遠超想像。從海路調兵到天津上岸,再由船運後勤,人馬急行,僅僅兩天時間就從天津竄到了通州。這速度在當前是不可想像的,表明'革命軍'的組織能力極其強大。

    玄武真人倒不清楚什麼組織性,他只是從來沒見過如此凶狠的敵人。由於'革命軍'來的太快,以至於京城方向根本來不及反應。通州半天就被拿下,緊接著敵人迅速進逼朝陽門。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人命。

    如今朝陽門方向的敵人還不多,約莫就是兩個騎兵營。他們抵達城外後迅速分成數個騎兵連,向其他城門方向進行偵查。穿著閃亮胸甲的近衛騎兵給人一種凜然氣勢,告知城中的大明官紳——末日已然來臨。

    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中午。

    玄武真人長嘆了一聲,覺著今日應該不會發生大戰。不過夜裡反賊主力定然會從通州趕來,攻城應在明日。“我只幾千人而已,如何能守得住這大明的都城?朝中大臣全都指望建州女真人來援,這一廂情願的想法真是太蠢了。”

    回望城內,街道上到處都是螞蟻般亂竄的人群。城防的黃光正在迅速暗淡,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革命軍'不來,百姓還要在明廷統治下生活;現在'革命軍'一來,民心立馬就轉向了。

    “這真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去年反賊騷擾京畿,還有大同,保定各地的勤王大軍前來。城中百姓也不知'革命軍'好壞,還能堅守城防打上一戰。可現在朝廷腐朽,反賊倒是公正。民心逆轉,再也不會有人想要勤王,百姓甚至盼著反賊入城。”

    唉……,玄武真人哽咽不已,嘆聲暗道:“想當年洪武皇帝驅逐韃虜,复我中華,百姓也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可如今他們卻要去迎一夥反賊。”

    玄武真人正在落淚,遠處有個小點飛近,到了近前脆生生的喊道:“玄武爺爺,我娘親讓我來問你,你降不降?”

    飛來的是冰凰,她小小的個子飄在半空,看玄武一身老態,滿是可憐的目光。玄武真人微微抬頭,苦笑說道:“鳳凰終究是要跟著真龍,千百年來莫不如此。白虎則嗜殺,寧願投靠蠻族也在所不惜。而我……,我這頭老龜唯有一腔忠義了。”

    “娘親還說要看在認識幾百年的份上來勸你,我就說我要白跑一趟。”冰凰噘著嘴嘟囔道,“玄武爺爺,你要是死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著你了?”

    玄武真人再次苦笑:“我修煉千年方才化形成人,死了便是死了,可沒辦法復生。朱洪武於我有恩,我答應照應他的子孫,今時無非是報恩而已。要打要殺就來吧,我這把老骨頭早晚有這麼一天的。告訴周青峰那小子,這次我要拼老命了,可不會留手。”

    “你根本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厲害。”冰凰冷哼一聲,轉身飄飛而走。她飛遠了,嘴裡還嘀咕了一句,“昨晚我和娘親聯手都沒打贏他,還被他騙著餵了棒棒糖。娘親罵了一夜的'壞人',天亮了又偷偷的喊'夫君'。”

    玄武真人還算求仁得仁,心態倒也平和。城裡的達官貴人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革命軍'進逼京城的消息傳來,他們就紛紛炸了鍋。首輔方以哲在聽聞此事後就跟雷劈似的發呆,跟著就暈厥過去,靠著家人灌了一肚子參湯才救回來。

    方以哲早就不想幹首輔這活了,偏偏皇帝老兒不放人,不許他走。他也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早早的謀劃給自己留條後路。投降'革命軍'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因為周青峰殺官紳殺的實在太狠,堅決不要這些蠹蟲進入自己的隊伍。

    既然沒辦法搭上'革命軍'的路子,這京城的官紳權貴只能再尋外援。借助劉福成的勾搭,他們跟建奴達成和解,想當然的要從遼東獲取大軍勤王。劉福成待在自家宅院裡不動身,也是寄希望於女真人。

    可誰成想'革命軍'來的太快,通州守軍降的太乾脆,建州大軍又太遠了點。

    等著宮裡的太監來請方以哲,這位首輔大人正在痛哭流涕。他都已經把家產全部打包,銀錢統統收攏,就等著天下大變之時能迅速做出反應。可現在發現自己還是不夠快!

    “昌平那邊怎麼樣?還能走得通嗎?”方首輔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棄城而逃,若是道路通暢,他可以把泰昌皇帝裹挾,帶領百官一股腦的去大同。再從大同往太原走,屆時不管是去關中還是下江南,乃至入川,好歹還能繼續混了幾年時間。

    打天下哪有那麼容易?以拖待變嘛。

    可僕人們急匆匆的去了城西,回來卻哭喪臉的喊道:“老爺,小的剛從德勝門一帶回來。反賊的騎兵已經竄到北面,鎖住了這京城外逃之路。有幾個侯爺想帶著財貨人口闖出去,出城不久竟被當場格殺,就是那跪地求饒的也未曾放過。”

    啊……,方以哲又跌坐下來,只覺著心口絞痛。他號啕痛哭道:“難不成我要做這亡國的首輔?早知如此,方某就該告老還鄉,不應貪戀權柄。”

    等到夜裡,消息更加明確。'革命軍'已經派出騎兵迅速封鎖了京城所有城門,並且還向北面如遵化,居庸關等地派兵加以封堵,徹底斷絕整個京畿之地官紳的外逃之路。所有權貴竟成甕中之鱉,已無逃路。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6 21:27



荊棘之路第0516章殉葬

    黑夜之中,周青峰抵達朝陽門外。軍中士氣正旺,將士們齊聲高呼'萬勝'。這得意的勁頭催動聲浪震動雲霄,方圓數里都能聽聞。城牆上守衛的明軍探頭觀望,無不戰栗。城內官員百姓得知此事,歡喜憂愁盡皆有之。

    北伐,伐的不只是一座城,更是要伐掉大明的根。周青峰調集了目前'革命軍'一半的主力,五萬民兵,十萬支前民工,近二十萬青壯人員協同行動。十幾艘內河蒸汽船,數千輛四輪馬車負責後勤運輸。光是每天人吃馬嚼的消耗就超過一百噸,其他資金無數。

    “北面的幾個通道控制住了嗎?”周青峰在冷冽朔風中看向漆黑的城頭,開口詢問。

    喬雪年做為參謀部的代理參謀長,在洞天福地裡進修幾年後掛職上任了。他雙腿併攏,朗聲匯報導:“禀大帥,西北面昌平和密雲各地都已經派出兩個騎兵營和配屬民兵進行堵截。京城所有城門也被我們快速封鎖,城內大隊人馬想要逃離以無可能。

    不過城中有些官紳直接翻越城牆和護城河逃走,我們的人手還難以緝拿,只能等待後續人員趕到才能加強阻截。此外根據安全部在城內情報員發回的信息,城中已經有大量官紳吞金上吊,甚至殘害家人後縱火自焚。我們對此也無力阻止。”

    周青峰盯著城池方向開啟天眼,曾經恢弘大氣的帝國都城氣數已盡,城頭灰濛蒙的一片,再也沒有絢麗之光。近一年來,'革命軍'穩居天津埋頭髮展的策略是對的。這不打的效果好過打,少了生靈塗炭,多了百姓歸心。他又問道:“皇帝老兒呢?”

    “宮中內宦崔文升者派了個小宦官來,表示已經控制南面的永定門和正陽門。他只求能做大帥之忠犬,願意打開城門,喜迎王師。”喬雪年說道。

    “崔文升?”周青峰哼哼冷笑了幾聲,“想當我的狗?哪那麼容易,他還不配。”

    喬雪年又說道:“還有偽明襄城伯李國幀統帥京師三大營駐紮城外。他也派人來哭求願降,說自己過往並無罪孽,跟我'革命軍'也無血債。他願意率軍投降,只求全家苟活。”

    周青峰微微閉目,片刻後扭頭看向身後。

    今日奪鼎大事,幾個穿越者全都到齊。徐冰開口道:“沒有血債的,經過甄別後允許投降。對於城中官員,無大惡者可以保留基本家財,解散僕婦,等待勘查。有作為者可以酌情錄用,不過這種人只怕沒幾個。大部分……,還是寫回憶錄的命。”

    這是'革命軍'幾個大佬商議後的定論,雖然對於不少官紳來說剝奪權力和財富就如同剝了他們的皮,可好歹還是留下了他們的命。周青峰為此點頭同意,“按照我們事先規劃的方案做吧,盡可能的和平解放,少殺點人。”

    說到'少殺人',火鳳就在一旁低語道:“玄武不肯投降,他就對面的朝陽門上。他訓練的數千玄甲軍都是官紳中挑選出來的頑固之人,又或者在之前的清洗中逃亡的死忠,這些人目前全都布防在城牆上。”

    “有些人,有些東西,終究是要被丟進歷史的垃圾堆。”周青峰下令道:“命令部隊按計劃展開,連夜攻城。控制城牆後派兵封鎖城內街道,對於興風作浪者就地處決。 ”

    五個近衛旅兩萬五千的主力部隊已經從通州方向抵達京城,在後續配屬民兵還未就位的情況下,他們依次展開戰鬥隊形開始衝擊城池,或是接受敵軍繳械投降。

    京城分為外城和內城,部分城門已經空無一人,還有部分城門守軍聽到城外炮響,立馬灰溜溜的逃之夭夭。近衛隊進展非常順利,順利到超乎想像。只有朝陽門這一塊,陰沉沉的城牆上還有好幾千人,帶兵的玄武決心要為大明殉葬。

    就當京城其他方向出現威懾性的隆隆炮聲,冰凰又飛到朝陽門上喊道:“玄武爺爺,周青峰讓你帶兵出來打,免得開砲白白打爛了這幾百年的城池。他說你出五千兵,他也出五千兵,並且親自跟你動手,給你個翻盤的機會。”

    玄武正在城樓的一堆篝火前,身邊數人都是跟'革命軍'有血海深仇的官紳子弟。這些人不是被抄家,就是父兄死在肅反清理之中。眼下大敵壓境,他們除了拼死以外別無他途。

    聽到冰凰說雙方各出五千,還願意親自動手。玄武真人當即應道:“好,我正愁沒機會跟那小子拼個生死,他既然願意來,我自然奉陪。不過我只有三千多人,他只能出三千。”

    冰凰又來回跑了一趟,答復道:“那壞蛋說'三千就三千',他要你快點從城裡出來受死。”

    哇呀呀……,玄武手提一柄精鋼重斧,氣的高聲叫罵。他當即下令玄甲軍出城,要跟反賊周青峰決一生死。玄甲軍上下聽聞自己仇人願意親自出戰,頓時士氣大增。他們本就覺著倖存無望,現在能跟周青峰拼一把,那怕打掉對方一根寒毛都是賺的。

    城牆上火把洶洶。

    城門開啟,一隊隊身穿厚甲的重步兵開始列隊從城門殺出來。這些就是玄武真人耗費大半年心血練久的強兵,全體重裝備,頂盔披甲,手持鐵槍,也算的是威風凜凜。

    城外點了幾十堆篝火,將戰場照的通亮。玄武真人帶兵列陣,出來後就高聲叫罵道:“姓周的,我的人馬都出來了,你的人呢?”

    黑暗中火光閃動,寒冬天氣呼氣成冰。三千重步兵構成了一個刺猬陣,密密麻麻的鐵槍指向外側,看著倒也有是充滿肅殺之氣,令人生畏。

    周青峰騎著'狗肉'從黑暗中出來,站在距離刺猬陣百米之外。玄武真人當即大步上前,再次喊道:“你的人呢?快快列陣於我大戰一場。”

    周青峰微微皺眉,冷哼說道:“你這老怪,就想憑這種老套的打發跟我鬥?明軍又不是沒有火槍火砲?你居然全員裝備大鐵槍和重甲?你這不是來決一生死的,是帶人來找死的。”

    玄武真人卻是不服,“你莫瞧不起我這玄甲軍,當年朱洪武便是練就這等強兵,奪取天下的。”

    “那都是兩百多年前的事了,你腦殼裡都是石頭嗎?”周青峰都要被氣樂了,“你這種重甲方陣,看似威力強大,實則行動遲緩,毫無靈活性。那怕是兩百多年前,你難道就沒見過有一種東西叫做炮嗎?原本還覺著你是個人物,現在才發現是個蠢貨。”

    玄武卻是咬牙切齒,手握重斧罵道:“有種你儘管拿炮來轟,我們也不怕你!”

    “自尋死路。”周青峰頓時臉色一冷,抬手一揮喝道:“成全他,開火。”

    轟轟轟……

    黑暗中,從刺猬陣的左右兩翼突然爆發強烈的聲響和火焰。那是一個獨立重砲團的三十六門大口徑火砲在開火。一邊十八門,斜線打實心彈構成交叉火力。在玄甲軍明火執仗出城的時候,這個重砲團就在悄無聲息的構築自己的砲擊陣地了。如今一開火,地動山搖。

    猛烈的砲擊之下,三千多人的玄甲軍立馬冒出極其厚重的青色軍陣光芒。可這光芒在砲火面前就沒能起到任何防禦作用。

    一發實心彈有十幾斤重,以超過四百米每秒的初速飛射而來,每發砲彈在地面彈跳一次便是一道深深的溝壑,打在厚實的刺猬陣上是一條血路。

    玄甲軍的陣型實在太密集了,他們人挨人,一個頂一個,一顆砲彈下去不打死十幾個人不算完。任何厚甲重盔都跟廢紙差不多,一轟就爛。一同爛掉的還有甲胄包裹的人體,支離破碎,全部變成了爛肉。

    三十六門砲,三十六發砲彈,三十六道交錯的彈道軌跡,立馬將厚實的大陣打的零零碎碎,土崩瓦解。只一瞬間,三千多人就死傷超過五六百,全部都是被砲彈轟碎轟爛的。

    炮聲轟轟,震耳欲聾……

    炮轟過後,遍地殘屍……

    就連玄武真人都覺著自己耳朵裡在迴盪轟鳴之聲。而被轟過的大陣上,全是一個個已經呆傻的兵卒。他們滿懷希望能跟自己的仇敵進行一場公平的較量,卻沒想到等著自己的是一發發無情的砲彈。

    周青峰就在這慘烈的砲擊現場,傲然喝道:“老怪,你還覺著自己能跟我鬥?”

    玄武真人嘶吼的大喊道:“說好了三千人對三千人的?你怎麼能動用這麼多炮?”

    “砲兵不是人呀?你以為我的砲還是兩百多年前那種小玩意?你以為我的砲還是那種動輒幾千斤的笨傢伙?你想面對面的打,是不是?我也成全你。”周青峰大喊了一聲:“火槍手,輪射。”

    依舊是周青峰身後的黑暗中,突然冒出成排的耀眼火光。橫隊一百人的火槍開始輪替射擊。槍聲一起,還在發傻的玄甲軍便開始成片的撲倒。大概隔五六秒,又是一排火槍在射擊。如此輪流交替,一直沒有間歇。

    砰砰砰的槍聲下,呆立的玄甲軍終於明白自己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活著的兵卒意識到自己唯一的機會就是向前,向前,衝到那個騎狼的傢伙面前去,那怕只是朝他吐個口水,也比現在活活挨子彈強。

    玄甲軍的衝擊發起,再無回頭的可能。他們嚎叫的挺槍邁步,勇敢的發起衝擊,卻又不斷的倒下。每一步前進都伴隨巨大的犧牲。好不容易有人衝前幾步,立馬就會被集火射來的彈丸打死。在百米的距離內,燧發槍已經有非常好的精度和強大的威力。

    重盔重甲反而成了玄甲軍的累贅,這些笨重的鎧甲無法為兵卒提供任何防禦作用,反而拖累衝擊的速度。小小的一顆彈丸可以輕易打穿它們,順帶穿透兵卒的身體。

    成排的兵卒衝擊,成排的兵卒倒下。而緊跟著又是三十六發重砲的砲彈對著它們轟,這一次轟出來的是罐裝霰彈,一發里頭有數百顆鋼製彈丸,運氣好一口氣能掃平幾十號人— —三十六發轟過去,衝擊的兵卒血肉橫飛,成片倒下,一眨眼真的都被清空了。

    辛辛苦苦訓練的強兵竟然毫無抵抗之力,他們在十幾息內就被打的幾乎死光。玄武真人悲憤至極,舉起精鋼重斧嚎叫著朝周青峰劈了過來。只是周青峰身子動也不動,他身後連續不斷的閃出好幾個人。

    火鳳冰凰最先出招,緊跟著葉娜賈剛也動用絕技,再之後是成排的火槍手瞄了過來,一口氣打出幾十上百發子彈。

    粗壯魁梧的玄武真人被打的鬚髮亂舞,身形後退。緊跟著他乾脆顯出真身,展露龜身蛇頸的原形,巨口張開就朝周青峰咬了下來。可他巨大的形體一出現,更是成為熱兵器射擊的最好靶子。

    不等玄武巨龜的大口咬合,已經裝彈完畢的火槍手們在軍陣的聯繫下集火射擊——單排輪射時,只能看到少量槍火焰。可當集火射擊,整個黑夜亮起一片刺眼的火光。數百發子彈全數轟在了玄武蛇頸下。

    米尼彈藥的威力可比普通滑膛彈藥大得多,打的蛇頸下的鱗片亂飛,皮開肉綻。玄武更是痛的控制不住的亂扭脖頸,甚至還倒退了幾步。就這麼幾步的距離,它再也沖不上來了。

    三十六門重砲再次開火,專門用來攻城的卵型實心彈有著極強的穿透破甲能力。玄武還指望靠自己巨大的體型發揮力量優勢,可巨大的體型卻成了吸引火力的靶子。三十六發砲彈全數命中了他,打進了其體內不斷翻滾,扭曲,造成可怕的空腔效應。

    這可是重砲……

    中彈的那一刻,玄武巨龜龐大的身體被直接掀飛,在空中旋轉,拋灑血肉,最終重重砸落在地面,再也動彈不了。

    戰場上硝煙瀰漫,可一切歸於安靜,猛烈的砲火和槍聲都停歇。只有火把燃燒的劈啪和瀕死者的哀嚎。'革命軍'的士兵們也是頭一次見到自己全力開火製造的殺傷。他們在沉默了半分多鐘後爆發出強烈的歡呼,為自己的強大而慶祝。

    周青峰自始至終都沒有動手,那怕他就處在玄武真人的眼皮子底下,可他連正眼都沒多瞧一下。只等到近衛士兵們的吼叫聲響起,他方才驅使'狗肉'上前,來到玄武的頭頸面前。

    “你……,你耍賴。說好了你會親自出手。”玄武真人的體型縮小,再次恢復人形。他就癱在地上,胸腹腰腿,全身上下都是可怕的傷口。

    “你連我的手下都打不過,憑什麼讓我出手。”周青峰神情冷淡,策騎從玄武身邊而過,向朝陽門方向而去。他在黑夜的烈風中緩緩加速,他的喊聲由低變高,他的氣勢驟然擴張,無比的強大,“總有人要為舊的時代殉葬,而我要去迎接我的時代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6 21:27



荊棘之路第0517章夜遊

    攻占京城的過程很順利,願意為大明殉葬的人不少,可能對'革命軍'造成障礙的卻不多。玄武真人的玄甲軍已經是最大的阻礙了,可他連半刻鐘都沒撐住就敗亡。

    穿過朝陽門,周青峰騎著巨狼沿街直走,沒個五里地就到了紫禁城東面的東華門。大軍跟隨他入城,快速佔領城內各個要處。京城官員和百姓本就惶恐,聽到城外炮聲隆隆更是心驚肉跳。等感覺密集的腳步聲從大街上經過,所有人都躲在家中說不出的驚駭。

    破城了,真的破城了!

    沒有絲毫懸念,'革命軍'輕鬆佔領了這座大明都城。

    看著周青峰一溜煙的跑掉,徐冰氣的直罵。她拉住了也想跟著到處溜達的其他穿越者,要他們留下來掌控軍隊,控制全城。就連火鳳冰凰都被她強行喝令住,不許亂跑,必須幹活。

    寒夜中的城市到處都是漆黑,家家關門閉戶,路上少有行人。連打更守夜的也不見踪影。當周青峰抵達東華門外,想都不想就躍牆而入,進入了紫禁城內。

    皇宮大內的院牆高聳,可深宮之中頂多就是金碧輝煌的建築,並無甚麼特異之處。這是中華大地集權的所在,可現在只看到些宮女太監在亂跑,不少人偷拿宮裡的值錢物件要逃出去。只是看到騎著巨狼的周青峰,他們無不嚇的屁滾尿流,魂不附體。

    “這就是我要佔領的江山嗎?”

    '狗肉'馱著周青峰一路亂跑,在這平日外人禁入的地方肆意撒歡。他跑到了皇極門前,在門前的廣場上四處溜達。接著他又穿過皇極門跑到皇極殿,建極殿,穿過乾清門到了皇帝老兒住的乾清宮。

    在穿過乾清門之前,馬可世馬公公從後頭一路追了上來。他見到周青峰就連忙下跪,口呼'陛下',說自己奉徐娘娘之命前來侍奉。說白了就是來當導遊的,畢竟他熟悉這地方。

    周青峰正猶如個夜游神般亂逛,享受自己作為征服者肆意妄為的權力。可他聽到這聲'陛下'卻皺眉道:“我不會稱帝的,你們想多了。”

    馬可世大驚,“大帥不稱帝,天下何人可為主?”

    “朱洪武得國之正,歷朝歷代無人比擬。驅逐韃虜,复我中華,這是何等的功業?可你看看他的子孫,長於深宮,養於婦人之手,一個比一個廢物。

    過去的王朝,開國之君必然賢能。可用不了三百年,國勢必然衰退。這說明了什麼?我寧願我的後代做個普通人,也不要他們出來禍害我創立的國家。日後治國之人,當選賢任能,不需要是我的後代。從我之後,就不是家天下了,我要創立真正的國家。”

    不等馬可世理解,周青峰又騎著'狗肉'亂竄,這一竄就竄進了乾清宮。宮內火燭搖晃,宮殿正廳內聚集不少人。其中一人極為肥胖,穿著龍袍,手持利劍。他面前哭哭啼啼一群人,或跪或倒,有男有女。

    穿龍袍的胖子正高舉利劍,對個年幼的女童喊道:“你何苦生於帝王之家?”說著便揮劍向女童脖頸砍去。周青峰從他身後出現,當即冷哼了一聲。他這一聲在胖子耳朵里便猶如炸雷,嚇的他當即一哆嗦,利劍無力的跌落,噹啷作響。

    驚嚇過後,龍袍胖子扭過頭來一看,見到猙獰的傀儡巨狼就是心驚膽戰,再看騎狼而來的周青峰,更是被嚇的嗷嗷叫。他一個屁墩就坐在地上,驚駭問道:“你是誰?”

    馬可世從後閃出,尖著嗓子高喝道:“大膽,這是我'革命軍'大帥親臨。”他一扭頭又弓背對周青峰說道:“大帥,這就是偽明昏君朱常洛,殿內多是他的嬪妃子女。這人昏庸無道,喪盡天良,不思投效反而要殺妻滅子。”

    週青峰在這泰昌皇帝的妻妾子女中掃了幾眼,又看向朱常洛本人。他倒是好奇的問了句,“梃擊案中,打你的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人指派的?”

    誒……,殿內眾人正在消化周青峰突然出現的這等奇事,聽他問起梃擊案更是莫名其妙。就連馬可世都摸不清自家這位老大是個什麼心思——老大,你這時候不應該耀武揚威一番嗎?問這個乾嘛?

    周青峰又繼續說道:“歷史疑案要少一些比較好,免得後世的史學家亂寫論文騙經費。梃擊案也沒過幾年,相應人物應該都還記憶猶新,苦主更是就在眼前,讓他去寫回憶錄吧。”

    '寫回憶錄'在'革命軍'內部基本就是養閒人的代名詞,周青峰已經不知把多少人丟去寫回憶錄了。他甚至看了看朱常洛那肥豬般的體態,特別叮囑道:“聽說此人沉溺酒色,縱慾淫樂,身體很差。讓他減減肥,女色就不要再碰了,興許還能多活幾年。”

    周青峰說這話時,還特意朝朱常洛身後那堆嬪妃瞟了眼,口中嘖嘖了幾聲。馬可世自以為領會了上意,表示自己懂了。他朝殿內幾名呆呆傻傻的太監宮女喝了一聲,“怎麼……,不認得咱家了?咱家離開這皇宮大內也沒多久呢。”

    馬可世馬公公,人家原本在萬曆皇帝面前也算是半個紅人。雖說換了泰昌皇帝,可宮裡還是有人認得他的。此刻新舊交替,正是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擔心自己小命不保,眼前出現一根金大腿,立馬就有人扑出去相認,就差要當面認乾爹了。

    馬可世對付這宮裡的人,可比周青峰厲害多了。他只咳嗽半聲,低聲說道:“去把司禮監的人都給咱家找來,就說我馬可世又回來了。若是有人不來,就永遠別來了。”

    馬公公一發威,立馬鎮住了場子。周青峰看著有趣,隨口說道:“這皇宮大內的事,暫時就由你管起來吧。”

    這一聲令下,馬可世美的都要冒泡。這'管起來'的概念可大了,簡直比司禮監秉筆太監的權力還大。周青峰這會還撓撓下巴,忽然問道:“宮裡是不是有個王才人?”

    王才人?

    有了'管起來'這個職位,馬公公的政治覺悟瞬間提高了。大帥這會就是要摘星星,他都要想辦法。可宮裡嬪妃那麼多,誰知道大帥要找那個王才人呀?倒是他剛剛收服的幾名宦官上前低語了幾句,他立馬對周青峰笑道:“大帥要找的可是這昏君的嬪妃?”

    周青峰其實就是好奇魏忠賢是誰?這位'九千歲'其實挺有才能的。他若是不死,大明還能再多熬幾年,興許就熬過去也說不定。不過周青峰依稀記得魏忠賢入宮後改了名,至於改了啥名,他也不知道。只是記得'九千歲'曾經給一個王才人當過典膳。

    說白了就給王才人送飯的。

    至於王才人是誰?周大爺就更不知道了。

    馬公公說著話,他只一個眼色,底下的宦官立馬從朱常洛身邊的妻妾中抓出一名女子來。這女子約莫二十七八,花容失色,眼中帶淚,看到周青峰都禁不住兩股顫顫。馬可世還特意介紹道:“這便是王才人,她為昏君身有一子,名為朱有校。”

    “嗯……,咦……,誒……?!”周青峰跑到皇宮來不過是好奇加玩鬧,他絞盡腦汁從遼東起家,歷經千辛萬苦就為了有一天能到這紫禁城來撒野。他問王才人也是隨便開口,可聽到'朱有校'這個名字,不由得又多看了這王才人幾眼。

    “嗯……,長的還可以。”周青峰也不當回事,看了幾眼其實沒覺著對方多漂亮。可是這樣大大方方的對皇帝老兒的女人評頭論足,實在太爽了。

    馬可世可是東廠出身,察言觀色乃是基本功。他的天津警察局等於是對內的情報調查局,自然知道自家大帥有那麼點'寡人之疾',再看大帥身邊的女子雖然全都是絕色,可年齡上可比普通人家娶妻的標準都偏大。他頓時心裡有了計較……

    周青峰倒是記起明熹宗便是朱有校,而魏忠賢就是朱有校的狗腿子。這樣算起來,要找的王才人就是眼前這位。他笑嘻嘻的向對方打量了一番,馬可世卻忽然插話,壓低嗓音說道:“大帥,宮中女子甚多,除了這昏君朱常洛的嬪妃外,還有原來萬曆帝的嬪妃也還在。”

    這話說的……,周青峰有點惱了。他皺著眉頭瞥了眼馬可世,說道:“我沒那個意思,就是有點好奇而已。”

    不好,馬匹拍到馬腿上了,趕緊改口。

    馬公公多機靈的人,連忙告罪道:“屬下該死,誤會了。只是聽大帥吩咐要將昏君朱常洛收押調查梃擊案,就想到梃擊案另一個重要人物鄭貴妃還在宮裡,也想把她提來給大帥瞧瞧。”

    鄭貴妃呀?受萬曆皇帝獨寵幾十年,這女人很了不得嘞。

    周青峰就是好奇才來皇宮的,馬可世一說鄭貴妃,立馬撓到他癢處。他當即變了神情,說道:“聽說這鄭貴妃年紀比較大了。不過她也算是一代名人,我倒是想看看她長什麼樣?而且你說的沒錯,這麼個重要的人物,也應該挑出來寫回憶錄才行。”

    馬公公心中為自己的機智點贊,他連忙把宮裡的宦官召集起來,當即下令把宮裡有點姿色的嬪妃全部拉到乾清宮來。至於大帥看上那個,那就是她的福分。

    “不對,光宮裡的女子只怕還不行。”馬公公覺著自己還應該加把勁,畢竟萬曆皇帝在位幾十年,其嬪妃大多年老,漂亮的沒幾個,挑不出好的來。

    “城裡王公大臣家的女眷也去挑一挑,有漂亮的不管婚配與否都給我拉來。注意了,大帥喜歡身材高挑,體態豐滿的,別挑那些又瘦又小的來,會挨罵的。”

    這會馬公公回來的消息已經在宮里傳開,原本慌亂的大內反而立馬有了主心骨。最先趕來的便是司禮監的人馬,緊接著整個皇宮四司八局十二監的宦官宮女們就全都知道了。這吃乾吃稀就看能不能抱上馬公公的大腿,他這一發話,呼啦啦就是大一堆人馬撒了出去。

    為馬公公辦事,多光榮的事呀,自然要多賣力些。

    這以訛傳訛,剛剛在破城中驚駭萬分的官紳們就得到一個消息——新皇要選秀女,選中的官紳可以免罪。家家戶戶都快把漂亮女子交出來吧!

    “哎呦,大人,你家這老婆/小妾/媳婦/閨女挺不錯的嘛!”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6 21:27



荊棘之路第0518章方首輔

    整齊的隊列,雄壯的步伐,鏗鏘有力的口令,一個個步兵營列隊在街道上走過。'革命軍'奪佔京城後,刻意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入城閱兵儀式。除了步兵,還有特意挑選的高大騎兵,以及拖載砲兵的砲車也在道路上快速前進。

    值此滿城惶恐之際,如此閱兵算是讓人大開眼界。京城上至官員富豪,下至百姓平民,都知道'革命軍'很強。可究竟有多強,今天就可以真正感受一下。

    參與閱兵的都是一年以上的老兵,帶隊軍官普遍服役兩年且在洞天福地內進修過了。充足的營養和訓練讓士兵們的個頭要比平常人普遍高五厘米左右。有些士兵正好處於青春期,吃飽喝足的話甚至會在一年內長高十厘米,增加十幾二十公斤的體重。

    當這樣一群人列隊而進,街道上圍觀的百姓莫不驚嘆。有些官紳從自己牆頭院角暗中窺視,也被這鋼鐵之師嚇的膽顫。

    方以哲方首輔昨天擔驚受怕一整天,夜裡聽了隆隆炮聲差點就要吞金自盡。可忽然有宮裡太監來砸門,說是新皇要選秀女,他又猶豫了。

    昨晚方家上下一百多口都沒睡,方首輔把自家妻女全部拉了出來挨個點評,甚至連夜認了十幾個長相不錯的侍女當義女,就準備送到皇宮裡去碰碰運氣。只是這天一亮,不等方首輔出門,就發現全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士兵把守。

    這些近衛士兵倒也和氣,主動宣傳'革命軍'軍紀條例,表示絕不會為難百姓正常生活,並且告知了閱兵事項——這次入城閱兵可不是跑到天安門廣場去。這會別說廣場,連天安門都還叫承天門呢。

    為了擴大影響,周青峰下令組織幾個步騎炮三個兵種構成的聯隊。好幾個聯隊這一整天不干別的,就是在全城主幹道上來回跑——展示形象,宣傳革命,震懾宵小。

    這等專門給百姓看的閱兵還真不多見,老百姓都樂得有一番熱鬧。方首輔特意打扮了一番,換了身破舊長袍扮做個老書生上街瞧瞧——這一瞧可不得了,'革命軍'的士兵一個個高大健壯,腰板挺直,一身裝備看著就值錢,不是明軍那些可憐乞丐所能比擬。

    “這兵卒面色紅潤,面頰飽滿,比戍衛宮禁的大漢將軍還威武幾分。難怪明軍根本打不贏。”方首輔光是看個齊步走,就被那牛皮靴踩踏地面的腳步聲震的心裡發慌。“養這一個兵的銀子夠養個小妾了。”

    步兵經過,百姓就已經看得振奮,方知天下有如此強兵。只是步兵不算什麼,等到後頭騎兵策馬上來,好些人都被嚇的屁滾尿流,就差倒地痛哭。只因列隊而進的騎兵不但甲胄齊整,那高頭大馬還是特別挑選出來的,特別的神駿。

    周青峰已經陸陸續續從果阿運輸了大量阿拉伯馬。有時候他甚至嫌穆罕默德等天方商人效率太慢,會主動跑到阿拉伯半島,甚至是埃及去買馬。跑遠點雖然耗時,可這價錢便宜,貨源更豐富,順手還能再買點當地身嬌體柔的'土特產'。

    阿拉伯馬的肩高在一米五以上,有些甚至能到一米六,馬頭揚起能超過一米八。其體格壯碩達到半噸,一匹壯馬小跑著過來,地面都要震顫。而如果是成排列隊,一兩百匹奔湧而來呢?

    那可真是如牆而進,極具衝擊力的一幕了。

    騎兵壓著速度,跟著步兵前進。他們在馬背上能超過兩米多,完全俯視街道兩旁的百姓。為了增加威懾力,他們還特意將寒光閃閃的騎兵刀抽出來,豎舉在胸前。這模樣既威武又霸氣,難怪百姓被嚇的要逃。

    方首輔看到這馬隊,兩眼都直。在他看來古代的烏騅,赤兔也不過如此。可眼前卻是一排一排的烏騅赤兔在眼前通過。當那些騎兵帶著驕傲的姿態俯視,他甚至有種自慚形穢的錯覺,當了好些年的大明首輔,位極人臣執掌天下權柄,卻還比不上區區一名小兵。

    騎兵跟著步兵走,後頭還有砲兵跟上來。拉火砲就不用阿拉伯馬了,而是繼續用耐力好的蒙古馬。可一輛輛四輪砲車碾著地面隆隆通過,巨大的火砲泛著金屬光澤。叫所有人都明白這就是沙場利器,戰爭之神。

    一個閱兵隊列能看個五分鐘,好些人看完之後不過癮,驚駭之意盡去,興奮之心上湧。先是不少孩童跟著隊列追逐,接著不少年輕人也緊隨其後觀瞧。一整天的時間,城裡過半的百姓都能親眼領略一番這跨時代的強兵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街頭巷尾熱議沸騰,原本惶恐不安的城市立刻安定下來。

    對這閱兵,方首輔只覺著心頭髮涼。他貴為首輔,看過的軍報不計其數。可別人說千百次'革命軍'的強大,也比不上這親眼所見感受的震撼——現在想來,他謀劃的那些抵抗策略完全是井底之蛙想著螳臂當車,可嘆可笑。

    方以哲被這閱兵隊列給震的腦袋發暈,昏昏沉沉的就朝家走。沒走幾步他就看到對面有一人也和他做相同打扮,仔細一看是戶部尚書李汝華。兩人對視一眼,下意識都想拱手問候,可這手就是抬不起來。兩人默默的擦肩而過,都沒了開口交談的興致,形同陌路。

    這天下已經跟他們沒啥關係了。

    回到首輔宅邸門口,方府管家牽著衣袍小跑的上前喊道:“老爺,'革命軍'來人了。還發了一份通知,說要您明個上午十點去宮裡候著,等待新的任命。”

    新的任命?

    方以哲心頭又微微冒起那麼點小火苗,他連忙抓過所謂的通知,上頭用缺筆少畫的簡體字,半文半白的寫了簡短的幾行。他連蒙帶猜,意思是讓京城官員無需太過憂心,需要被處理的人員昨晚就已經被緊急逮捕,今天能接到通知的都不會治罪,且會妥善安置。

    逮捕?

    “昨晚逮捕了誰?”方首輔向管家問道。

    管家說道:“聽說宮裡有幾個太監被抓了起來,都是按貪腐治的罪。此外還有些平日驕橫霸道的勳舊國戚也被抓了,市井間也零零散散抓了不少人,罪名都各不相同。聽聞是'革命軍'安全部早就在京城內安插了人手,過去一年都在查咱們。”

    方以哲聽得心頭顫抖。大明文人最討厭的就是不在他們控制內,總是秘密辦案當差的廠衛體系。他們幾次三番的打擊東廠和錦衣衛。這種打擊從明初一直延續到明末。在各種文學作品和社會輿論之中,東廠提督都是大大的奸賊,絕不是什麼好人。可現在看來……

    “新皇不但厭惡官紳,還親近廠衛,這可不是我等讀書人之福。”方首輔嘆了之後,邁步回了家。他又問起一句,“昨晚宮里傳消息說選秀女,後續如何?”

    “聽宮裡的人說,昨晚朝陽門破,革命大軍從東而入。周大帥親自帶人殺進了紫禁城內,當時泰昌帝正要殺了后宮妻妾子女,卻被大帥給攔住了。此外周大帥似乎真的對后宮嬪妃有意思,之前東廠的馬可世馬公公回來了,把萬曆帝的幾名妃子都抓了出來。

    “荒淫,無恥!怎地如此飢不擇食?”方以哲痛罵了幾聲,又說道:“可現在事已至此,我等也無奈,把昨晚選出來的人都送去吧。”

    “那其中可有您孫媳婦和重孫女呀。”管家特意提醒道,“這似乎有悖人倫。”

    唉……,方以哲一甩手,不做置評的走進了後宅。

    管家知道自家老爺這是不肯做決定,要把這事壓到他的頭上。他也只好嘆了一聲,安排馬車把選出來的女子朝宮里送。只是送去沒多久,管家又心急火燎的跑回來報告道:“老爺,事情好像有些不對頭,宮裡要我們繼續送。”

    “還送?”方以哲都要跳起來了,“我這都已經送了十幾個了,還要送?”

    管家苦著臉說道:“宮里傳出的消息,說今天一大早有個徐娘娘把馬公公抓去臭罵了一頓,說他多管閒事。”

    “徐娘娘?”方以哲就知道大事不好,在可是后宮干政。

    “據說這徐娘娘能替大帥當半個家,手中權力可大了,堪比……,堪比老爺能在大明的首輔。”管家說的簡單明了。

    “一介女子竟然有如此權柄。嘖嘖嘖……,這徐娘娘又怎麼了?”

    “'選秀女'的消息傳出來,昨晚就有人連夜朝宮里送人了。剛剛我送人過去時,宮裡已經有上千待選的秀女。徐娘娘得知此事大發雷霆,可她卻說乾脆把壞事辦成好事,要建一所京城學院,不但要從官員家選取女子,還要從民間挑選適齡男女入學。”

    從去年十月到今年一月,洞天福地內已經培養了一千名初中生,還將原本'革命軍'內部公務和技術體系內的人員全部深造一次。徐冰手下的人才儲備獲得由量到質的變化,這讓她有一定的師資力量在天津辦一所綜合性的學院。

    當徐冰忙了一夜好不容易把全城穩住,到了皇宮內就看到周大爺居然在選秀女。氣的她拔出刀子就追了周青峰二里地。周青峰百般解釋都沒用,被攆的到處跑。氣歸氣,可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大量年輕女子也不能浪費了,徐冰乾脆決定在京城也辦個學院。

    “這京城不比別處,要穩住城裡的官紳,也要好好改造他們。適齡男女要接受教育,舊官僚也要重新培訓。那怕是不會再繼續留用的,也要他們把過去的事全部交代清楚。”徐冰說這話時可是氣勢洶洶,“一定要他們老實交代,不老實的人連寫回憶錄的資格都沒有。”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6 21:27



荊棘之路第0519章分別處置

    待到隔日,方以哲一大早就起來。只是他起來後就發現自己起早了。

    大明朝的早朝相當變態,五點天不亮就要人起床去上朝,然後就在一堆繁文縟節中餓著肚子耗到下午兩點。而且一年到頭少有休息。從明初到明末兩百多年,一直如此——正經的政務都沒時間處理,這麼胡折騰的作法真是神經病!

    方首輔一直惦記自己第二天還要去宮裡,等醒來後方才想起大明已經完蛋了。新朝改了規矩,讓他十點去。上午十點便是快午時了。

    “午時將至啊,這可是殺頭的時候,不是好兆頭啊。”方以哲撓撓頭卻已經睡不著。起床後只能一直枯坐,他等到太陽升起後甚至還吃了早飯,方才慢慢悠悠的坐著轎子朝皇宮跑。

    此刻太陽高照,滿大街都是前往紫禁城的官員。'革命軍'破城時有不少人為大明死節,可活著的人好歹還是多數。過去大家見了都熱熱鬧鬧相互見禮,可今天見了卻都沉默不語。大家都是前途未卜,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等著自己。

    皇城內有朝房,各品級官員都有自己的位置。方以哲作為首輔,正式職位是東閣大學士,他辦公的地方就在文淵閣。只是今天進了皇宮,所有官員就發現情況有了改變,新皇讓人在皇極殿前的大廣場上擺滿了凳子,所有人都去皇帝面前報個名,隨便入座。

    方首輔畢竟位高權重過,他一出場自然受人關注。雖然沒人上來打招呼,卻還是有同僚朝他拱拱手,不失禮儀。今天來上朝的官員大多換了尋常衣服,可也有人還把大明的官服穿了出來。有一名穿青袍的官員本走在方以哲面前,看到他後連忙讓開,讓他到前頭去。

    青色和綠色是大明低階官員官袍的顏色,方以哲不認識眼前這人。若是平常,對方讓就讓了,他頂多笑笑就走到前去。對方若是不讓,他還要不樂意。可今天他不得不謙和一把,還是請對方先走。這小官僵持不過,也就領先一步了。

    一堆大官小官就這麼排著隊走到皇極殿前的廣場。方以哲微微眺望,就看到隊列前頭放著把大大的靠背椅,有個年輕人正坐在椅子上笑哈哈的接受百官拜見。走在他前頭的青袍小官忽然瑟瑟發抖,驚駭的說道:“糟糕,在下竟然穿著明廷的官服來了。”

    聽到這話,方以哲在其後頭都忍不住的一撇嘴。他心想這小官真是個糊塗蛋,這新皇第一次召見,竟然還有人穿前朝的官服,這不擺明是來找死的麼?不過現在來拜見的官員中還真有好些人稀里糊塗穿了大明的官服,這會看別人都穿常服方才醒悟自己犯下大錯。

    青袍小官明白這點後就想轉身離開,可負責維持秩序的衛兵卻朝他大喝,要其繼續向前,不許亂跑。這青袍小官頓時滿頭大汗,魂不附體,戰戰兢兢的走到前頭那張靠背椅前。他離著椅子上的年輕人還有好幾米,就撲通一下跪下哭喊。

    “臣欽天監春官正戈承科拜見陛下。”

    靠背椅上的年輕人頓時大笑的招手喊道:“起來起來,要說多少次啊,我們'革命軍'不興跪拜大禮。你這樣跪我,我可以是要不高興的。上前來。”

    青袍小官幾乎是爬著上前,靠兩名衛兵攙扶才起來。他到了年輕人面前就低著頭,哆哆嗦嗦的說道:“臣一時糊塗,穿了過往的官袍前來。臣並非有意如此,還請陛下恕罪。”

    “哦,沒什麼大事。”年輕人一擺手,“你剛剛說你是什麼官來著……,欽天監?”

    “是。”看這年輕人笑哈哈,青袍小官嗓子口的心方才安穩些,可還是手腳戰栗。

    “你們欽天監前幾年好像把日食給推算錯了,鬧出好大的笑話。”年輕人隨口說道。

    青袍小官頓時跪地,磕頭如搗蒜般說道:“臣學術不精,請陛下恕罪。”

    “先起來,先起來。你們學術不精是真的,所以要多加努力啊。不過我也可以理解,你們的知識體系太陳舊了,朝廷也不重視你們,自然難有作為。不過我們'革命軍'的教育部即將改組為科學教育部。你們欽天監全體留用,月薪提升十倍。以後好好乾。”

    年輕人是大大的鼓勵,並且給錢做定心丸。這今後可就是科學的春天哪!

    欽天監是乾什麼的?人家是搞天文和曆法的。搞天文的人必須懂數學,還需要有良好的世界觀和宇宙觀。這是妥妥的高級知識分子。而且欽天監沒啥油水,典型的清水衙門,想貪都沒地方貪,出錯了還要挨罰。

    對於這種純粹搞學問,搞技術的部門,那自然是要多多給錢,大力發展的。明代官員的薪水可是出了名的低,底層小官甚至窮到要去借高利貸才能生活,加十倍也是可以承受的。至於穿錯了衣服,那都不是事。

    青袍小官不但沒挨罵,反而得了許諾,頓時喜不自勝,又跪地磕頭謝恩。他笑著就向年輕人右手邊走去,想著到後頭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可那年輕人卻喊道:“等等,去我左手邊找地方坐。”

    左手邊?

    這左右難道有區別?

    青袍小官不敢多問,便向左手邊而去。

    方以哲看到這麼個犯下大錯的低階官員都被輕輕放過,他心頭的火花頓時又大了不少。他甩了甩袖子,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上前拱手行禮道:“臣方以哲拜見陛下。”

    方首輔低眉順首,就等著這位年輕的大帥也以禮相待,甚至給與高官美差。可他低著頭等了半天卻沒聽到動靜,忍不住稍稍抬頭看了眼,就發現這位周大帥正拿著一本小冊子翻來翻去。

    翻了半天后,周大帥不耐煩的問了句:“你叫啥名來著?我這本子上沒你名字。”

    “臣方以哲。”

    “什麼官呀?”

    “啊……?”

    看周大帥一臉的認真,方以哲覺著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我可是大明首輔啊,難道你們都不知道?

    周大帥……,還真不知道大明首輔是誰。他哪裡在乎這個?就算有人跟他說過,他過一會就會忘記。

    “哦……,方以哲。”周大帥似乎想起來了,他撓撓自己下巴,說道:“你到右邊坐吧。”

    方以哲愣了愣,預想破滅,只能乖乖的去右邊坐。

    周大帥折騰半天,才見了不到兩百人。他很快不耐煩了,就讓衛兵幫忙,以他手裡一本小冊子作為區分。小冊子上有名字的都坐到左邊,沒名字的到右邊。

    結果左邊全是低階小官,人數烏央烏央的,主要是清水衙門和技術官僚。右邊則是高官顯貴和皇親國戚,也有個上千。

    周青峰那電喇叭的法器都好久沒用了,這次他又拿出來輸入靈力當擴音器用。他大嗓門一喊:“好了,衛兵把左邊的人領到內政部去登記。所有人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強化學習,學習通過者重新競聘上崗,擇優錄取。至於右邊的各位麼,呵呵呵……。”

    周大帥的笑聲讓右邊的大人物們有種大難臨頭的恐怖,叫人如坐針氈。他笑過後繼續說道:“大明朝敗亡在你們手裡,你們是有責任的。按理說,我應該把你們統統殺光,反正你們也不是什麼好人,沒幹什麼好事。不過我想想還是放你們一馬……。

    不是因為我心善,我只是要你們把這些年的政治教訓統統記錄下來。還有把你們貪污的錢財都交出來,那些金銀和土地都不屬於你們。把這兩件事做好,就寫回憶錄去吧。我允許你們安度餘生,否則就只能抄家滅族了。簡單講,你們好日子到頭了。”

    方以哲等人盡皆嘩然,他們真的沒想到這左邊和右邊的兩撥人區別是如此之大。左邊那些小官正在退場,得知這完全不同的待遇,也是一個個心驚——嘩然之人一個個面如土色,神情灰敗。心驚之人全都訝然低語,回頭顧望。

    看著自己右手邊的人群,周青峰眼中竟是蔑笑。他忽然盯住了坐在最前頭的方以哲,伸手點了點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大明首輔。

    你這一年來下達的所有政令都會出現在我的每日簡報上。朝廷上都說你秉公直諫,力抗宦官。要我說,你就是個只會和稀泥的糊塗蛋。

    戶部沒錢,你解決不了;兵部無餉,你解決不了;百官無能,你解決不了;外敵入侵,你還是解決不了。你和你身後那些人都是典型的會做官不會做事,甚至不敢承擔責任。所謂屍位素餐,指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被周青峰如此挪揄嘲諷,方以哲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只能坐在個小凳子上發楞。周青峰笑完之後也對身後的衛兵喊道:“把這些人也送到內政部去登記,他們要被軟禁一段時間了。此外接到通知卻沒來的官員,一律以'反革命'罪通緝,不許放過。”

    受到這等處置,上千號高官顯貴中竟然有人開始嚎啕痛哭。只是無人對他們表示同情,只因周青峰說的沒錯——大明朝就敗亡在他們手裡。

    等眼前的人群逐漸散去,周青峰端坐在自己的靠背椅子上沉聲喊了句:“馬可世。”

    “臣在。”看到過去一個個位高權重的朝廷要員被輕鬆奪去權力,地位和財富,馬公公也是心有戚戚。過去他要扳倒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都要費勁心思,現在他們只由周青峰幾句話就全部完蛋了。

    這才是真正的權力。

    “王鯤鵬的安全部將改組為國家安全部。馬可世,你在天津警察局的基礎上,組建公共安全部。”周青峰從自己手邊抓出一份厚厚的文檔遞出去。

    “這是徐冰給你們部做的規劃,裡面有你的權力和責任。收拾這些貪官污吏是公共安全部的第一個任務,把他們的油水都給我榨出來。”

    '革命軍'的部長類似明廷的尚書,馬可世不敢當場翻看手裡的文檔,卻知道在警察局的基礎上爬到頂點就是刑部尚書。

    馬公公頓時心頭火熱——刑部尚書,咱家一個閹人竟然能當刑部尚書?!祖墳冒青煙了。咱家這輩子真是好,好就好在投降!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6 21:27



荊棘之路第0520章寫材料

    噹啷啷一個木碗被丟在地上,碗裡的稀粥撒了,木碗打著旋在地上晃悠。丟碗的朱常洛跳腳罵道:“朕哪怕被廢了也應該封王封候啊。就算不是王侯,封個安樂公也行啊。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天天給朕喝稀粥,朕的腸子都變寡淡了。朕要吃御膳房做的飯菜,你們聽到了沒?叫你們的大帥來,快去叫。”

    朱常洛的喊聲在景陽宮內迴盪,幾十號王公大臣被關押此處,吃喝拉撒要靠他們自理。這裡是紫禁城最偏僻的宮殿。萬曆時期有一位王恭妃被皇帝冷落,便被丟在此處十年不能和兒子見面。這地方其實就是所謂的冷宮。

    現在冷宮的宮牆上寫著幾行大字,一邊是'坦白反思,改造悔過,重新做人',另一邊是'上吊遞繩,服毒給藥,生死自理'。有這麼幾行字在,算是對這個地方定性了——這就是個勞改所。

    周青峰佔領京城後就開始對這座帝都進行改造。清理清潔,整理整頓啥的不用提了。全城都被動員起來建立紮實的基層政權。首先是對人口進行統計,接著就是對平民百姓和官紳奴僕重新做工作安排。

    有冤的訴冤,有苦的訴苦,有仇的報仇。'革命軍'行政部在分化出公檢法體係後,正式進化為國務院。整個公務體係為此忙的跳腳。

    方以哲等高官就被丟進了景陽宮,他們來此就發現這宮裡已經有個編號'001'的犯人,大明廢帝朱常洛。方以哲來了也只能被編成'002'。這麼些人進來,當天夜裡就有人上吊。管理此地的也是原本宮裡的宦官,他們也就上報一聲,把屍體運走算了。

    剩下不想死的,那就請每天寫交代材料。比如方以哲就被要求詳細寫清楚自己身世來歷,從政經歷,官場見聞。而朱常洛也有類似任務,反正就是必須寫寫寫。甚至有報社的人會來進行採訪,做史料登記,各種刁鑽問題多如牛毛。

    寫了之後不算完,還要公示。公示無人表示質疑後方才算數。可絕大多數人是過不了公示一關,很多人寫的東西自相矛盾,甚至是相互潑污水乃至吵架。一團和氣?都已經淪落為階下囚了,那是不存在的。

    一開始大家還亂寫一氣,可被關起來的大多是文人,一旦撕破臉皮就是相互攻訐。各種黑幕黑料層出不窮,'革命軍'有專門的人員對他們的交代資料進行甄別彙編,然後刊行天下。

    老百姓就通過這些官老爺之間的文章知道自己為什麼活的這麼苦,才知道平日道貌岸然的所謂'讀書人'背地里幹了多少骯髒齷齪的勾當,才知道朝廷寅吃卯糧早就撐不下去了。

    可被關在冷宮內的人員中,'001'號朱常洛是個特例。他登基沒多久,幹的事也就是酒色淫樂。別人罵他,他也無所謂。他唯一的鬧騰就是要待遇,要吃要喝還要女人。這一鬧騰就是半個月,人是瘦了些,反而更精神更來勁了。

    方以哲在屋子內寫交代材料,隔著門縫就能看到在外頭鬧騰的朱常洛。對那位廢帝的動靜,他已經懶得搭理,只一手執筆,心裡默想今天寫點啥。

    冷宮內的人大多很乖,因為家人還捏在'革命軍'手裡。比如方以哲手邊就有今天送進來的家信,信上講述了目前方府的近況。

    方府內一百多號人被強行解散了。奴僕之類的恢復自由身份,適齡孩童全部去上學,成年人由'革命軍'給安排工作。目前城裡事務繁雜,對服務人員需求極大,肯定有活干的。

    至於方府的財產田地全都沒有了。'革命軍'只給了最基本的生活費,其他的就要他們靠自己的勞動謀生。這對於大多數官家少爺和小姐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幾乎無人能適應。

    有人上吊了,有人攜家帶口的回鄉,有人別彆扭扭的當順民。總之這是場浪潮洶湧的大變革,正在改變一切——而'革命軍'呢?正在大發其財。

    大量權貴被趕出自己的宅院,而這些宅院很快就有了新的主人。比如方府的宅院就掛了一塊牌子,被改造成了'革命軍'公共安全部的辦公場所。

    好些王侯的宅院由於佔地大,房舍多,不是被改建成學校,就是成為醫院。不少官宦子弟因為習文識字,正在被培訓成教師和醫護人員。大多數勳貴一輩子錦衣玉食,要死要活的哭上幾天,等著肚子餓了就能體會到窮苦人家三餐無食有多淒涼,然後就乖了。

    看到家信中這些描述,方以哲是感嘆不已。他幹過好些年的大明首輔,甚是羨慕'革命軍'執政施政的痛快。他過去不管想幹嘛,底下都是一堆人在掣肘。到最後就是政府什麼事都乾不成,只能等死。反觀這'革命軍',不管做得對不對,至少人家敢想敢干。

    對房產的利用,對人員的改造都非常重要,可這些事卻不是那麼引人注目,效果也不是立竿見影。而對於官員財產的查抄才是最吸引眼球的。

    家信中說,'革命軍'清點了府庫倉儲,沒收皇宮,宗室,勳貴,宦官的財產,並且對大部分官員都進行了甄別審查,追剿貪污糧餉,房產田地。僅僅清查宮中幾名大太監的家產就得銀百萬兩以上,珠寶店鋪不計其數。

    此外還有不少官員勳貴攝於'革命軍'的威風繳納贖罪銀子,有的幾百兩,有的幾千兩。如今半個月過去,新上任的部長馬可世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把皇莊和太監清理完後,一扭頭就開始收拾文管體系,僅三五天時間就搜出了一千多萬兩銀子。

    按照報紙上的預估,整個京城的收繳額度將超過三千七百萬兩白銀,一百五十萬兩黃金。'中堂十萬,部堂,京堂,錦衣七萬五萬,科道,吏部五萬三萬。乃至翰林也出二三萬兩。部屬官吏俱被洗劫,勳戚之家則無定數,人財兩盡而已。'

    方家也被沒收了十幾萬家財,可方以哲看到家信中的描述反而有種痛快。他既心疼自家破敗,口中又痛罵京中各家權貴,“活該,活該!當初讓你們助餉,一個個都來哭窮,死都不肯出銀子。現在來了個狠角色,一口氣將你們的銀子全數搶走。”

    三千多萬兩啊,三千多萬哪!

    想起自己當首輔為籌銀子的艱難,方以哲心裡就不痛快。他立馬想到自己今天要寫什麼材料了,就寫寫大明完蛋前那些權貴的醜態。寫寫這些人面對大廈將傾還半分力都不願意出的愚蠢。“這幫傢伙若是肯出錢,我大明也不至於敗亡的如此之快。”

    思路一通,方以哲寫的就快。他花了一上午時間洋洋灑灑寫了份萬言書,歷數滿朝文武幹的蠢事,來表現他當首輔的不易和艱難。等快結束時,卻忽然有人哐當一下推開了門。方以哲被嚇了一大跳,抬頭一看卻是滿臉是淚的朱常洛跑了進來。

    “方愛卿,你幫幫朕哪!”朱常洛幾乎是撲倒在地上,抱著方以哲的大腿喊道:“朕登基也就一年,平日政務都是你處理的。有什麼事,你就替朕認了吧。”

    方以哲感到莫名其妙,他這幾天都避免跟朱常洛接觸,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這位廢帝溝通。再叫他'皇上'顯然不合適了,可叫別的似乎更不合適。

    “莫哭,莫哭,朱兄有啥事?”方以哲都一把年紀了,想了半天覺著還是叫'朱兄'比較合適。只是朱常洛身材肥胖,他費盡力氣也拉不起來。

    “那些反賊說朕不肯老實交代,剛剛把朕拉去批鬥遊街了。”朱常洛哭的淒慘,遊街的過程更淒慘。這京城百姓都知道大明皇帝就跟自己住一起,可沒誰見過。等得知'廢帝遊街',呼啦啦冒出來人山人海,就想知道皇帝老兒長什麼樣。

    等看到朱常洛一臉的癡肥呆傻,老百姓都覺著大失所望乃至憤怒。誰也沒料到自家的皇帝竟然就是這等人,有人怒火中燒就把對過去悲慘生活的怨恨全發洩到朱常洛身上——一開始百姓還只是破口大罵,後來就是投擲爛泥石塊,甚至有人想上來把朱常洛活撕分屍。

    朱常洛在深宮之中活了三十多年,當場被嚇的嚎啕大哭,屎尿都出來了。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景陽宮,看守的太監還警告他若是還不老實寫材料,就再把他拉去批鬥。

    “愛卿,救我。”朱常洛抱著方以哲的大腿不放,“這大明亡國,實在不是朕的罪過。所有政令皆出自於你,這朝中上下各種醜事也都是你的錯,你就把這責任擔下來吧。”

    方以哲身材乾瘦,被朱常洛抱住幾乎動不了。可聽到這話,他當即騰的一下冒出莫大火氣,腳下用力就把廢帝給踢開了。

    大明朝一般有一個首輔,兩個次輔。方以哲原本是作為次輔上位的,可因為萬曆怠政,內閣長期缺人。閣臣只有他一個人,於是這次輔也就成了首輔。所以朱常洛說政令皆出自於他,並沒有說錯。

    可現在大明完蛋了,日後史書必然要總結歷史教訓的。這時候誰敢輕易承擔這巨大的責任?這要是一點頭,史書上一寫,必然是要遺臭萬年的。

    方以哲把朱常洛踢開還不過癮,點指罵道:“你這昏君,當年萬曆帝就看不上你,要立福王繼位。我等朝臣力保才讓你登基。可你身為君王不思革新,不近賢良,反而躲在后宮驕奢淫逸,沉溺酒色。我……,我要把你這昏君的所作所為寫下來,讓萬世銘記。”

    朱常洛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方以哲竟然掉頭咬他一口。可等他反應過來立馬跳腳罵道:“你……,你這奸臣。朕好生對你,你敢寫朕的壞話?你等著,你等著,朕也去寫你的醜事。別以為朕不知道你都乾了些什麼。”

    說完,朱常洛跌跌撞撞的摔門而去,跑向自己的屋子。方以哲原本是氣急,可現在卻是心涼。他暗叫了一聲'不好',好像有什麼事情變麻煩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6 21:28



荊棘之路第0521章倉皇

    奪佔京城雖然在思想上對社會和天下百姓造成巨大的衝擊,可過個幾日還是慢慢平靜下來。對於普通人而言生活不易,想著柴米油鹽最重要。而還有些人就要想著如何活命了。

    城破當晚,城中的晉商就驚懼不已。曾經去找劉福成想辦法的晉商老爺張儒紳就特別的慌張。他是老牌的遼東商人,在撫順還未被建奴攻占前就在北地做生意。撫順被佔後,他甚至由努爾哈赤親自放回,奴酋還託付他多多在中原打聽消息,販運貨物到遼東。

    建奴拿下遼東後,搜刮地方之凶狠比'革命軍'還要殘酷。蠻族完全是敲骨吸髓,涸澤而漁。那怕遼陽被周青峰提前搬運一空,可他們還是在整個遼東遼西獲取了兩千多萬兩白銀。這是整個北地數百萬漢民的財產。

    有了這筆錢,女真人就可以大手筆的吸引各路商人乃是明軍給他們提供物資。這其中張儒紳所屬的晉商是最為賣力的。他們往往從大同和京城購買貨源,穿過張家口越過蒙古人的地盤抵達瀋陽。從糧食茶葉到刀槍火器,他們什麼都賣,無所顧忌。

    張儒紳一直覺著自己只要搞定了官場就可以為所欲為,可他很快就發現有個更加可怕的傢伙盯上了自己。'革命軍'的報紙從一開始就對晉商的商業行動進行了報導,詳細的描述了他們販運貨物的路線和帶來的影響,並且直呼他們為——漢奸國賊。

    一開始所有晉商都沒把這當回事。他們都覺著'革命軍'不過是一夥困居遼南半島的反賊,居然發報紙指責他們叛國,這不是嫌的蛋疼嗎?再則,他們覺著'老子就是要叛國當漢奸',你們能奈我何?過來咬我呀!

    '革命軍'還真就咬著這夥晉商不放了。

    隨著'革命軍'勢力的擴大,'革命軍'宣傳部門的影響力迅猛增加。周青峰打下天津時,大明的官紳和百姓對來自'革命軍'的消息還只是好奇,當很快就發現看報紙是生活必須。

    '革命軍'超越時代的信息傳播方式很快征服了廣大人民群眾的頭腦。隨著'革命軍'一次又一次的擴張,人們越來越重視它。其報紙的傳播自然越來越遠,越來越強。報紙上的觀點也越來越深入人心。

    對於漢奸賣國賊,就連大明的官紳都看不順眼,很是反感。而晉商被貼上這個標籤後,說山西話的他們走到那裡都被人指指點點。甚至連累山西人都被非議。

    天長日久,晉商的商業渠道就在強烈的社會輿論下逐漸萎縮。甚至到了連山西人自己都痛恨這些賣國商人。張儒紳所在的團體這才明白什麼叫做'眾口鑠金',什麼叫做'輿論壓力',才知道報紙上言辭犀利的痛罵對他們能造成多麼大的傷害。

    雖然晉商還是在繼續跟建奴做生意,可他們卻越來越小心,越來越麻煩。尤其是'革命軍'的特種作戰司令部成立後,就和安全部聯手對晉商實行針對性的定點清除,斬殺賣國奸商。每次行動成功後,'革命軍'的報紙還會公開宣布戰果,表示某某某漢奸已經伏誅。

    老百姓看的自然是拍手稱快,畢竟中華文明自古以來就宣揚讚美岳飛這樣忠君愛國的英雄,而把秦檜這樣的賣國賊釘在恥辱柱上罵上幾百年。當有同僚不斷被殺,張儒紳就知道怕了——他覺著自己明明沒招惹'革命軍'那位大帥,偏偏人家就是要殺他。

    張儒紳跑遍了整個京城,甚至派人到天津去求饒服軟,可'革命軍'根本不跟他談。周青峰對這幫發國難財,賺漢人血肉錢的奸商是恨之入骨,痛恨程度甚至超過恨大明官紳,發誓要殺光他們。

    京城城破的當晚,張儒紳就知道自己要大難臨頭。他帶著少量親信從晉商的會館逃出來,沒過多久'革命軍'安全部的人就帶著士兵前來進行抓捕,審問會館人員下落。這份狠辣的手段把張儒紳嚇的魂不附體——原來這世上真有人不要錢,只要命。

    城破之夜,'革命軍'就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名單開始抓人。兩萬多大軍除掉各處駐防的外,還能抽調出數千機動部隊全城追索。等到再過兩天大量民兵民工趕到,那更是將城內城外封鎖的水洩不通,連只蒼蠅都別想亂飛出去。

    幸好張儒紳對這最壞的情況有所準備,他帶著親信買通了城內一座小廟的主持,全部人手統統跑到廟裡掛單當和尚,就連度牒什麼都是齊全的,正經搜查絕對查不出來。只是在廟裡待了幾天,他還是想著要逃走,自然要出來探聽消息。

    這一探听就發現,整個京城都變了。

    '革命軍'內政部改組為國務院,辦公地點就放在原本六部朝房內。徐冰正式就任'總理'職務,第一件事就是清查京城以及周邊城鎮的人口田地。出於對明廷戶部和吏部官員和資料的完全不信任,'革命軍'決定要靠自己的人員對人口田地進行統計。

    從洞天福地培養出來的干部算是派上了大用場。每天都有三十名高小文憑的學員在洞天福地內被快速培訓成初中生。國務院已經有一千多初中生。徐冰將每十名初中生組成一個工作組,他們會在一名高中生的帶領下,配上一百名精幹民兵對全城進行清查。

    高效而獨立的清查工作將過去被隱匿的人口和財產逐一清理出來,甚至還將大量社會閒雜人員也統統曝光。各種地痞流氓,打手惡棍,黑惡組織不斷的被打擊清理。很多過去被認為無人敢惹,背景深厚的勢力一下子就被連根拔起,灰飛煙滅。

    半個月間,整個京城死了好幾千人。每天都有人想要從城內逃出去,每天都有人被抓捕後審訊,每天都有人被明正典刑。午門外天一亮就有百姓去看熱鬧,到了午時就有一顆又一顆的腦袋被砍下來。那塊地血流成河,怎麼沖洗都不干淨。

    '革命軍'這幫酷烈手段令人喪膽,這可不是承平日久的大明百姓所能想像。可死了那麼多人,市面上倒是立馬清爽了許多。

    老百姓再也不用擔心會被潑皮無賴纏上,甚至好些人連高利貸都不用還了,大半夜的出門也不用太擔心,因為街道上到處都是'革命軍'士兵。只要不作姦犯科,大家的日子立馬輕鬆了許多。

    張儒紳卻發現過去所能聯繫的道上朋友全完蛋了,沒人能再給他提供便利。官場上的權貴不是被逮捕清算,就是被軟禁懺悔,再就是被集中重造,也沒人能給張儒紳打通關係。他這一下就覺著寸步難行,猶如睜眼瞎。

    過去明廷要法辦這些人可都難如登天,現在'革命軍'一口氣全部掃乾淨了。

    對這等狀況,張儒紳是叫苦不迭,讓他更是膽戰心驚。因為最近的報紙正在發處決名單,上面一個個名字有不少都是他熟悉的。其中就有被逮捕審訊過的晉商,罪名很簡單——叛國罪。

    由於城裡死人太多,'革命軍'順應百姓心理需求,也找了些和尚道士超度亡魂。張儒紳假冒和尚,也被要求去到處念經做法事。他常年在塞外經商,滿面風霜的樣子有種自然的老態,穿上破舊的僧衣緇袍,還真像個出家人。

    張儒紳超度的第一家便是個官宦。家主是個戶部侍郎,在宮裡被軟禁,當夜就懸樑自盡。屍體送回來連家門都進不了,因為其家宅已經被查封,只能停屍在家宅外頭,一堆被趕出來的親屬都在街道上號啕痛哭。

    一大家子哭的甚是淒涼,'革命軍'的士兵卻把守門口,不許他們進去收拾衣裳。負責來清查人口的工作組也粗暴的很,當場喝令奴僕全部回家,無家可歸的前往'革命軍'政府辦的收容所等待安置。

    這一戶算的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頃刻間全家老小只能各奔東西。張儒紳一邊唸經超度亡魂,一邊看得心有戚戚。不過他也沒超度多久,不耐煩的工作組就喊來收屍隊把屍體拖去火化,同時對宅院內的財物進行清點。

    戶部侍郎麼,管的就是錢糧。這種官職不黑心點根本上不去。張儒紳就看到工作組派人從院裡搬出一箱一箱的銀錠,據說都是在地窖裡發現的。

    一箱銀子極其笨重,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要四個民兵才能抬得動。清點的人員必須將銀子逐個拿出來稱重,現場的雪花銀鋪開那真是白花花的一片。

    “唉……,早知如此,貪這麼多又有何用?”張儒紳既是感嘆這位侍郎大人,也是感嘆他自己。晉商也是辛辛苦苦,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賺錢。現在錢沒賺到,命都要丟了。“這天下為什麼要有'革命軍'這等怪物?鬧得我等都不安寧。”

    不等感嘆完,張儒紳又被派往下一個地方超度。這次正好是晉商會館,會館內到處都是污血。看得出城破當天,這裡發生過不小的戰鬥。他回來時一個熟人都沒見著,倒是幾個被派來清理的雜役念叨道:“這些山西佬都不是善茬,甚至還有修士助陣,只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革命軍'這邊更強唄。

    修士會術法又如何?丟幾顆手榴彈過去也要被炸的七葷八素。負責清理此地的近衛士兵甚至都沒叫援助,直接一通排槍就把幾名晉商修士被打的猶如血葫蘆。張儒紳滿以為自己這些同僚本事不小,好歹能逃出去幾個,現在看來只怕是生死難料。

    張儒紳在這地方待著不舒服,吵吵念幾句經文就算超度完了。只是等他想要離開,卻發現有個掃地的雜役忽然向他靠近。他定睛一看,頓時驚道:“劉福成,你這傢伙居然也沒跑掉。”

    靠近的雜役雖然易容,可張儒紳一眼就將對方認出來。這雜役悄悄豎起手指連連噓聲,壓低嗓子問道:“張兄,別來無恙啊。看樣子你混的不錯,兄弟我想投靠你呀。”

    “別來你個鬼!”張儒紳警惕的左右看看,他暗想:“風水輪流轉啊,當初老子怎麼求你的?你又是怎麼打發老子的?現在你來求我……? ”他甩手喝道:“你這掃把星別跟著老子。”


mk2258 發表於 2019-2-28 16:32
第0522章苦力

    張儒紳累了一天,念經念到口乾舌燥。天黑前回到小廟,他已經累的不行,卻還要憂慮身後跟著的一個'尾巴'。劉福成死乞白賴的要跟著,張儒紳也趕不走對方。兩人都是見不得光,吵吵鬧鬧只會惹來麻煩,於是只好任由劉福成跟著了。

    過去的京城跟現在的京城大相徑庭,說是個大農村都是誇獎。富貴人家住的地方自然條件好些,可張儒紳躲藏的小廟較偏僻,是窮人住的地方,這環境可就差了。

    “你這裡怎麼這麼臭?”劉福成到了廟前,都還來不及打量殘破的廟門,就聞到一股惡臭的味道。這臭氣顯然是生活污水混合糞便發酵而來的,叫人聞之欲嘔。

    張儒紳對此淡然的說道:“廟後有條臭水溝,這溝旁住的都是賣力氣,耍把戲的窮苦人。這溝幾十年沒人清理疏通,自然就臭了。忍忍吧,總比沒命強。”

    “張兄,你好歹也是一方豪商,怎麼就能選這麼個臭地方躲著?”劉福成靠祖先蔭蔽當了錦衣衛千戶,那是官N代了。他從小錦衣玉食,從來沒有真正遭過罪。如今逃難了,他也覺著當個雜役太辛苦,看到張儒紳就跟看到救星一般。

    哪曉得張儒紳過的比劉福成還差。

    張儒紳雖然家大業大,可他走南闖北甚至要到北地去跟女真人做生意,適應力反而更強。他對這溝裡的臭氣更能忍。而現在劉福成想回頭都難,只能先湊合在廟裡住下再說了。

    '革命軍'佔領京城太快,快到劉福成沒法多考慮如何逃跑。他這人貪心又重,實在捨不得自己多年積累的家財。可當安全部的人帶隊來抓他,他又丟下一家老小獨自逃走。

    劉府很快就被查封,劉家的人也被一個個隔離安置。由於劉福成身份特別,屬於重點追查對象,所以對他的緝拿就一直沒停過。越是抓不到他,越是叫安全部的人不安心。

    劉福成跟只耗子似的東躲西藏,到了張儒紳落腳的小廟方才安心點。他夜裡就問'張兄,下一步做如何打算',可張儒紳只是冷笑卻懶得搭理。兩人之間的關係就這麼冷淡著,相互防備又相互協作。

    周青峰拿下京城很快就過了半個月,最麻煩最棘手的一系列工作已經上了正軌。查抄官紳家財讓'革命軍'收穫巨大,不單單是銀兩上大賺了一筆,還白得了十幾萬噸的糧食——光是城外就有幾百處皇莊,佃田,私田。整個華北平原的精華都被京城的官紳控制。

    原本兵荒馬亂的時代,糧食價格必然暴漲。可'革命軍'入城後卻強制要求所有糧店納入國營體系,必須平價賣糧,不服從的人立馬就是個'投機倒把罪'壓上來,毫不留情。這寒冬臘月的糧價從過去的三四兩甚至五六兩一石,立馬跌到一兩以下。

    如此低廉的糧價那是百年未聞,直接引發了底層百姓瘋狂的搶購,可'革命軍'偏就敞開了出售。糧店二十四小時不關門,絕不限購。

    整個京畿之地有幾百萬人口,在短短數天內就就將十幾萬噸糧食搶購一空——'革命軍'甚至主動將糧食用馬車送到鄉下去,送到偏遠窮苦的地方去。確保老百姓有低價糧吃,若有人實在窮苦則乾脆給與救濟。同時將大量勞動力集中,安置到土改後的集體農莊。

    收繳官紳的糧食不夠賣,周青峰還特意飛了一趟朝鮮和果阿。他將兩個殖民地的糧食又運了十幾萬噸過來。在不調動自己地盤儲備糧的同時,'革命軍'徹底將糧價穩住,保持不動——只要控制了人口,穩住了基層,就沒人能夠興風作浪。

    打擊官紳和平價賣糧這兩個手段一出,整個京畿地區立馬就沒了任何鬧騰。老百姓得了實惠就心滿意足,對改朝換代這事非常淡定的接受了。雖然付出的代價不小,可僅僅通過這麼一件事,就將'革命軍'仁政愛民的形像傳播了出去。

    周青峰甚至親自在報紙上發文自我吹噓,說就算高價賣糧,收穫也不到百萬兩銀子。可現在低價賣糧,收穫數百萬民心,國家定矣。

    “嗤……,這是假慈悲。搜刮官紳就讓他賺飽了,現在也不過是將我們等辛苦積累的家財拿來收買人心而已。”劉福成看報紙上的文章,就氣的大罵,“又不是散他的財,他當然不心疼。”

    想想自己多年積累全成了空,誰能好受?

    劉福成就這麼罵罵咧咧的嘟囔著,再一翻報紙,就看到另一條消息——市政改造工程即將鋪開。目前正準備募集勞工人員。以工程周邊就近募集,以工代賑為主。

    具體文字還沒細看,劉福成就听到廟外傳來一陣呼喊聲叫開門。廟裡的沙彌去應聲,廟內的一票通緝犯全都警覺起來,隨時準備逃走。只是過了一會,沙彌回來說道:“街道居委會的人說了,我們廟後那條臭水溝要改造,明個所有人都要去點卯上工清理淤泥。”

    啥……?劉福成和張儒紳都從各自的屋內探出腦袋,一臉的懵逼。

    感情住這臭地方不說,還要去清理這臭地方啊?

    “我不去。”劉福成惱了。他把房門一關,聲音從門後傳出,“真是笑話!這臭水溝那麼臟,怎麼可能有人會去挖?給錢都沒人去。”

    張儒紳也是眉頭緊皺,他經商是吃過不少苦,可不代表他就樂意吃苦。住這破地方是為了隱蔽,可不是來這裡挖臭水溝的。只是他穩重些,又向廟裡的主持多問了幾句。

    主持就說過去明廷官府也多次要挖通這條臭水溝,畢竟這條溝堵住了也影響官老爺。可每次都'雷聲大,雨點小',會去點卯的就沒幾個人。之前的里正頂多喊幾個孤寒窮苦的破落戶去做做樣子,等上頭把銀錢花光了,事情自然就作罷了。

    “沒事,沒事,那條臭溝幾十年都那樣,挖不了的。”主持自己都不樂意去挖溝,也就沒當回事了。

    聽著主持都說沒事,劉張二人也就安心些。不過等著隔天睡到天亮,兩人又聽到廟外有人在砸門大喊:“出工啦,出工啦。你們這些野和尚別想偷懶,都給我出來。否則你們下個月就別想買到平價口糧。”

    大冬天的,幾個和尚慌慌張張的穿著僧衣跑出來。他們忙不迭的打開廟門,還得討好外頭來砸門的小官。完事之後他們又來動員劉張二人,要他們也趕緊去河溝清淤的工地點卯。

    “不是說沒事麼?”張儒紳頗為氣惱。

    “哎呀,那居委會的人說了,不出工就沒辦法平價買糧。現在我們都是登記了戶口的人,糧店裡都是按人頭憑票賣糧食。這要是不給糧票,我們下個月就得餓著。”主持也是氣急敗壞,卻兩手一攤又毫無辦法。

    劉張二人只能也跟著起床出發。半路上,劉福成就問主持道:“黑市買糧不行麼?我寧願多出錢,也不願意去挖那臭水溝呀。”

    主持卻哼哼冷笑道:“你不拿糧票卻有糧吃,不覺著太招搖嗎?人家居委會可是盯著的。你就算稱病,人家都要親自來看。我為了給二位掩飾可是費了不少勁,你們若是胡來,可別怪我趕你們走。”

    幾個真和尚帶著一票假和尚,嘩啦啦的就趕到所謂'河溝清理動員大會'的現場。幾個新派的'革命軍'公務員在台上喊了幾嗓子,就可是按不同街道分派任務,要求包乾包片,落實責任到個人。

    主持等和尚就沒幹過這等活,他們去求請說'自己乃是方外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公務幹部一瞪眼就罵回來'一幫神棍,有種你別吃飯當神仙呀'。

    嘚……,這下沒得跑了。

    穿僧袍的劉張二人都各自分了工具,一人拿著把鐵鍬,一人挑著個籮筐。兩人面對面的對視,最後嘆了一口氣只能認命的去挖臭河溝裡的淤泥。

    這小廟後的臭水溝有一公里多長,兩岸住著好幾千戶。被動員出來的青壯男女不下萬人。現場還有原本明廷工部的官吏出來進行規劃指揮,有些胡亂搭建的房屋甚至還要拆掉,把河道讓出來。這自然少不了有些哭鬧撒潑,甚至有些婦人趴在地上哀嚎。

    可這都沒能阻止工程的啟動,任何胡鬧的人都是先抽幾鞭子,再來進行安置。'革命軍'的那些公務員顯然對此類事情見識多了,處理起來非常簡單——反正工程就是要幹,阻撓偷懶的就是人民公敵。那就不會跟你客氣。

    臭水溝裡的淤泥都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年,張儒紳一鍬挖下去,翻起來的爛泥臭不可聞。劉福成更是被熏的頭暈眼花,就想撂挑子走人。只有廟裡的主持在一旁喝道:“得啦,別矯情了。你們這樣一看就不是出家人,而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小心露餡!”

    這真是苦不堪言啊!

    劉福成修為雖然不高,可他好歹還是個修士,力氣耐力遠比常人強。可他挑了兩趟淤泥到運輸的馬車上,整個人就跟虛脫了似的。只是他看看周圍的窮苦人都乾的熱火朝天,他也只能繼續硬著頭皮幹下去。

    張儒紳就不停的給人挖泥,整個人都不得不站到臭水溝裡去。那溝裡啊,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都有。若是只有爛泥也就罷了,連屎尿都有。甚至還能竄出一條水蛇或者什麼東西來,那真是要了命!

    遇到有人挑籮筐來,張儒紳還得強忍噁心說'辛苦'。大部分動員來的居民都笑哈哈,覺著這個老和尚挺和氣,連連說不辛苦。有人就樂道:“這辛苦個啥呀?中午幹完了還有一頓飯吃。我剛剛都去看了,有魚有肉的白米飯管夠。人人有份,噴香!”

    也有人喊道:“下午幹完活還能再領五分的工錢,這活就是髒了點又不累,不辛苦。這條臭溝禍害我們多少年了,累上一個月把它挖了也好。以後有活水從這裡過,我們也是家家受益。”

    你們這些窮漢說的好聽,可我們不願意幹呀——劉張二人累了一天,弄得渾身發臭,只賺了一餐飯和五分錢。兩人看著到手的銅幣都是欲哭無淚,因為這活還要持續好久好久。劉福成痛苦的嘀咕道:“早知如此,我昨個就不該跟你走。”

    張儒紳也正心頭毛糙,瞪了劉福成一眼,罵道:“活該!”
mk2258 發表於 2019-3-30 19:18
第0522章新生活

    挖了一天的爛泥,別的窮苦人都在津津樂道中午的好飯菜和下午的五分銀錢,只有劉張二人回到藏身的小廟後幾乎是累癱的,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廟裡條件差,窮人聚居的地方連水井都少。加之住在這臭水溝旁,井水往往都是又苦又臭。這裡的百姓過去就這麼苦熬,看不到改變的希望,可今日對於新政府組織清理溝渠的工作很是熱議。劉福成回來的路上,就听這周圍的街坊都在盼著清理完畢後能過上好日子。

    “這該死的周青峰,他怎麼就這麼喜歡照顧這幫窮鬼?”劉福成回到廟裡,臟兮兮的他也沒法進廂房休息,就在大殿內靠著立柱,在蒲團上坐著。他累的筋疲力盡,喃喃說道:“他怎麼就這麼傻?”

    “周大帥傻?我看他是天下第一精明人。”張儒紳也累了一天,反而跟同病相憐的劉福成親近了幾分,畢竟兩人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臭螞蚱,誰也躲不開這廟後水溝裡的淤泥。“他就是靠窮鬼起家,你看這裡的窮鬼,那家不是供他的長生牌位?”

    “可他花那麼多錢哪。”劉福成的關注點就在錢上,“他要是用錢來收買我等官紳,根本用不了那麼多。”這指的是'革命軍'動不動就進行千萬級別的投資,這些錢幾乎全部花在平民百姓上。

    “收買?只怕人家是看不上我們的。”對於這種事,張儒紳也看不懂。他是商人,講究的是眼前的利益,頂多看個五年後,琢磨的也是他自己的利益。而'革命軍'看的是至少五十年的利益,著眼點也是整個天下。

    這兩人都不明白巨大基建投資的背後能拉動多大的消費。而為了維持這股消費,'革命軍'又強力發展農業,甚至不惜開拓海外殖民,用充足的農產品來滿足老百姓有錢後的生活需求。

    沒有充足的農產品,大量人口就會被困在土地上。沒有強大的基建,小農經濟就無法打破。沒有充足的工業產品,就沒有廉價的生產工具,基建就無從談起。

    這其中一環套一環,任何一環都不能空缺。可有了這麼個新的經濟循環體系,才能推動一個新的社會結構向前發展。一個良性循環建立起來後,它自己就能不斷的發展。

    劉張二人限於自己的視野,沒辦法超脫的看到區區一個工地背後的本質。他們只知道現在全廟上下所有人都累的不輕,連個燒水的人都沒有。有的沙彌只把髒臭的僧袍脫了,胡亂的弄點冷水洗個手臉就去睡了。他二人一輩子都沒這麼邋遢過,可也只能將就了。

    到了第二天,兩人還是得去上工。他們不敢裝病,因為裝病會引來'革命軍'反怠工的審查人員,一查之下絕對露餡。不過再次上工,工地上又有了新變化。

    昨天只提供中餐,今天竟然連早餐也提供了。做飯的據說還是某個侯爺家的大廚子,蒸饅頭都是一絕。此外還來了一支'革命軍'的工兵,專門來幫忙。

    這些大兵身強力壯,喊著口號列隊出現,把工地上的百姓都給嚇了一跳。這些士兵人數不多,也就百來號。可他們幹活不偷懶,不耍滑,相當的賣力。這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有麻煩主動上的隊伍從未見過。別人不干的活,他們卻搶著幹。老百姓都看愣了。

    這等軍隊,聞所未聞!

    約莫一個連的工兵乾了一上午,也不留下吃飯。工作幹完,百來號人扛著鐵鍬,鋤頭等工具,唱著歌走了。那怕他們渾身臟兮兮臭的要死,可精氣神卻極佳,毫無頹廢之意。就這士兵們幹的活,比得上幾百居民乾一天的工作量。

    “奇了怪了。這些當兵的也傻了不成?”張儒紳上午邊幹活就邊默默的看,看了半天真就沒找到任何一個偷姦耍滑的士兵。他又問劉福成,“你不是號稱'革命通'麼?這到底咋回事?”

    劉福成也是眉頭緊皺,滿心的不解。他去過天津很多次,甚至在天津開過貨棧經營了小半年。可他對'革命軍'的了解流於膚淺,只對能賺錢的事感興趣。對於這些主動跑來幹活,還不要半點好處的大頭兵,他也鬧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中午休息,溝渠清理的公務人員弄來了十幾輛運水車,專門提供給出工的百姓清洗手臉。劉福成用手掬水洗臉,忍不住喝了小半口潤喉,驚訝的發現這水居然清冽可口。他詫異的向負責送水的人問道:“這水是哪裡來的?”

    “城外,玉泉山。”

    “啊……!”

    劉福成驚訝的很。

    北京城內的井水水質很差,大多苦澀。若是有甜水井,那水都是可以用來賣錢的。城裡的達官貴人都會派人到城外運水,首選便是玉泉山。

    “你們竟然從玉泉山運水來?”劉福成心裡想說'你們也太奢侈了吧,這可是皇宮權貴才有的待遇'。

    呵呵呵……,送水的人笑了笑,說道:“大帥知道城內百姓缺水,說是要讓家家戶戶都用上好水。那就只能改造了幾百輛馬車裝上密封的水箱給百姓運水喝。我們為此都忙了半個月,今個以後大夥就有甜水喝了。”

    劉福成聽得更加不解,又問道:“城裡那麼多人,你們運的過來嗎?”

    “運不過來。”送水的很老實,搖搖頭說道:“聽上頭的人說已經在想辦法建個甜水廠,說要用什麼過濾的法子把水淨化。又說靠淨化只怕還不行,要在密雲那邊修水庫。總之要花不少錢了。”

    供水關係到千家百戶,無人不為之關心。送水的人身邊很快就聚集了一大群人,大夥都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雖說現在沒辦法敞開了喝甜水,可工地上的飯食可都是用玉泉山的水做的。這早餐和午餐不但豐盛,口感也好了許多。聽說過兩天連晚餐也提供。

    “只要賣力干活,不但三餐供應,還保證大家有甜水喝。”負責組織的公務人員到處宣講,把個工地弄得熱熱鬧鬧的。大家都歡喜。這吃好喝好還有錢賺,這等好事過去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等到午飯過了沒多久,上午來幹活的那伙工兵又來了。他們還是扛著工具,唱著歌出現,來了之後不廢話,專心致志的開始挖這臭水溝的淤泥。

    老百姓平日都怕遇到當兵的,上午就不敢靠近,更不敢多言。可到了下午,有些人就在四處打聽——這周大帥的兵唱的啥歌呀?聽著挺帶勁的。開頭好像是啥'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

    “哼……,故意做作,騙些愚民而已。”

    看到百姓親近士兵,張儒紳嘴裡就在說怪話。可他這話也就只能跟劉福成說說,甚至不敢大聲。因為有這些當兵的帶動,溝渠工地上明顯掀起一陣幹活的熱潮。大夥都是剛剛吃飽飯,又得知今後能有甜水喝,士氣正旺呢。

    “唉……,偏生這些愚民要的就是這些呀。我現在倒是盼著建州大軍打過來,好好的打一場。不管勝敗,這'革命軍'都將亂上一場。我等才有機會逃走。”劉福成低聲說道。他可不會被這熱火朝天的勞動現場所感動,只會更加痛恨奪了他家產和地位的反賊。

    張儒紳也是如此,只盼能有勢力能將'革命軍'趕出京城,也好還他自由和產業。他這幾日夢裡想的都是若能顛覆新政權,要如何凶狠的報復。他知道明廷和建奴的勾結正是劉福成所為,又試探的問道:“建州大軍什麼時候能來?”

    “不知道啊。”劉福成搖搖頭,“只怕遼東那邊也才剛剛得知消息,派兵前來也要些時日。此外我依稀記得江南那邊傳過消息,說是尋了些擅長舟船海路的泰西之人反攻天津,也不知道詳情如何。唉… …,一言難盡!”

    劉張二人這半個月算是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他們看著'革命軍'又是得了錢財,又是得了民心,又是大搞建設,又是推行善政,旬月間幹的事比明廷幾年干的都多。長此以往,他們是真的擔心這日子是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下午幹完活,管理溝渠項目的公務人員又弄來十幾馬車運載的甜水,允許當天選出來的勞動積極分子帶桶來挑些甜水回家去。這種好事自然沒劉張二人的份,他們只能看著得了好處的百來人喜氣洋洋的帶水回家。他們只能在一旁發酸。

    “不就是幾桶水麼,有啥好得意的。”劉福成表示自己不在乎,“當年劉爺山珍海味都吃膩了,壓根看不上這個。”

    張儒紳瞥了劉福成一眼,覺著自己也不能弱了勢頭,說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走吧,我們也回去了。這幾日就當時修行吧。”

    只是等回到冷冷清清的廟裡,兩人又垮了臉。勞累一天,他們更臭了。這沒了僕人侍女,他們都沒法生活,廟裡連口熱茶都沒有,口乾了也只能喝點苦澀的井水。這會再想起下午工地上分的甜水,他們都分外想念,現在才知道窮人家的日子是何等的艱辛。

    “明天我們還得去上工啊?”劉福成又坐在廟堂大殿內發呆,他覺著再這麼幹下去,自己非得上吊不可。

    張儒紳也沒了力氣,甚至乾脆癱在地面上嘆息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呀?建州大軍到底還來不來?那奴酋若是來了,張某頭一個去當內應開城門。”

    唉聲嘆氣的,就這麼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夜,兩人不知不覺的睡著了。等到天亮,居委會的人又在廟外砸門:“你們這些野和尚別想偷懶,快點起來上工啊!”

    苦也……
mk2258 發表於 2019-4-14 16:18
第0524章不能沒有你

    挖溝渠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原本淤塞的河道一天天的變深變寬。岸邊胡亂搭建的房屋被一間間的拆掉,清理出來的垃圾雜物散發著沖天的惡臭。好多住在此地的百姓都在驚嘆,難以想像自己祖祖輩輩竟然住在這麼個鬼地方?

    垃圾被燒掉,淤泥被運往城外,家園變得清爽了許多。雖然幹活很累,可住在此地的百姓卻熱情高漲。但一場冬雨來臨,整個項目暫時停工。地面的水流匯聚到溝裡,緩緩的流向下游。

    “唉,過去一下雨,這臭水溝裡的水都能漫進屋子。什麼死老鼠,臟垃圾全都飄進來。人就只能站在炕上等,等水退下去再說。若是運氣不好牆根被泡軟,房子就得塌。每年都少不了要出幾條人命。”廟裡的主持站在溝岸邊,對著嘩嘩的流水頗為感嘆。

    劉張二人也跟著看,他們對過去這臭水溝沒啥感觸,倒是發現自己忙活了半個月的工程居然真的起到了作用,略微驚訝。幾十年都沒能解決的問題,真要幹起來似乎也不難。既花不了多少錢,也費不了多少人工,可為什麼過去那麼多年就一直拖著呢?

    主持又說道:“我依稀記得年幼時這條溝裡的水挺清,每到夏日就有孩童下去玩水。沒想到這臨老了,老衲竟然還能看到它恢復原狀。”

    最新創刊的《京城日報》最近挺忙乎,重點宣傳'革命軍'施政後的變化。就連這條臭水溝也不放過,近期還出了個專題,時不時就有'記者'前來採訪。

    專題報導已經寫了十幾篇,從前明時期百姓受苦和明廷的拖沓無能,到近期冬雨來臨疏通工程發揮效果,全都詳細的寫了。有專門讀報的人在四處宣傳,百姓們也都認可。就連劉張二人也藉這件事明白了什麼叫做'組織性'和'紀律性'。

    “報紙上說大明就是無組織,無紀律,導致啥事都乾不成。這'革命軍'便是能把人手組織起來,並且用紀律進行約束,以此證明他們更強。”劉福成嘴裡嘀咕著,心裡不是滋味。“這幫泥腿子……。”

    想反駁吧,沒的反駁。要承認吧,心裡不爽。

    “無妨,無妨。這'革命軍'來來回回也就這些招數,等我等學會了自然能反制於它。其實報紙上說的啥'組織紀律'也尋常的很,劉兄有機會學一學就好了。”張儒紳不以為意。他是商人,覺著這不過是拉攏人心的那一套把戲,不甚稀奇。

    劉福成卻不同,他久居官場,人雖無賴,對權力鬥爭卻非常敏感。他很清楚有些東西是沒法學的,就大明那些官紳——治國無方,禦敵無策,拖後腿卻是一把好手。他們佔便宜時機智無比,思路風騷,行動迅捷,遇到麻煩就智拙計窮。組織和紀律?沒有的事!

    河道暫時沒法清理,那就只能重新修整街道和下水道。良好的排水管道也是要修的,否則雨下大了容易內澇。這些工程需要些砂石,暫時用不上劉張兩個假和尚,工地上允許他們休息幾日。他們終於有空燒些熱水,好好洗洗自己一身臟泥。

    劉福成一輩子沒洗過自己的衣服,還是頭一回幹這活。他把衣服胡亂搓了幾把就拿去小廟的院子晾曬,卻忽然聽到廟外有人用一種別樣的音調在叫賣柴炭。這音調頗為尖利,暗中帶有某種靈力震盪,是專門為通訊聯絡而發出的。

    蟄伏好些天,劉福成被這叫賣聲嚇了一跳,卻馬上意識到眼前的局面似乎出現了轉機。他連忙跑到廟牆邊朝外探頭看了眼,只見有個帶著斗笠的傢伙正推著一車木炭沿街叫賣。只是他賣的價錢不便宜,願意買的人不多。

    “賣炭的,過來一下。”劉福成一看這賣炭的背影就覺著眼熟,當即開口喊了聲。對方聞言就是一扭頭,雙方對視一眼都將彼此認了出來。

    楊簡!

    這帶著斗笠在城內賣木炭的竟然是楊簡。他也瞬間就將劉福成給認了出來,臉上頓時有了喜色,推著賣炭的板車就朝廟門進來。劉福成打開廟門口朝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在意就把楊簡迎進來。

    “劉先生,楊某就知道你不會有事。”楊簡摘下斗笠,笑個不停,“我這幾日辛苦總算沒白費。”

    劉福成將楊簡拉進廟內廂房,冷著臉問道:“你怎麼跑到京城來了?不怕你那個師弟要你的命麼?”

    張儒紳聽到動靜也連忙跑過來,他也認識黃太吉身邊這位紅人,當即笑哈哈的拱手樂道:“哎呀,原來是楊大人到了,定是苦日子要結束。喜事,喜事啊!”

    “我是不得不來的。”楊簡苦笑了好一會,他先問道:“此地可還安全?”

    “還行。”張儒紳點點頭道:“此地多是些窮漢和行腳商居住,最近城外又來了不少人口,生面孔特別多。我們混跡其間倒也不顯得突兀。不過'革命軍'查的嚴,還是得小心才行。”

    “那就好。”楊簡繼續說道:“'革命軍'攻下京城,此事三五天的功夫就傳到了瀋陽,大汗為此極為驚怒。駐守山海關的杜松投靠了'革命軍',更 將原本入關的道路給封死了。不過大汗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革命軍'繼續坐大,近期內必然發起大戰。”

    建奴要攻占漢人江山,只有兩條路。一條沿著遼西走廊從山海關殺進來,一條從蒙古繞道從喜峰口,遵化等地攻擊京城。不過現在由於遼南沒有被建奴佔領,金州又是'革命軍'工業重地,所以對於努爾哈赤來說又多了個選擇。

    “我從蒙古那邊過來,十日前就入城。此次來是為探聽這'革命軍'的虛實,也為聯絡諸位內應。”楊簡說著還嘆氣道:“相隔半年,這周小子比在天津時更強了。這京畿之地只被他佔領月餘,已經把守的固若金湯。我冒險遊走,竟然沒能尋到幾個朋友。”

    是啊,能被楊簡利用的人不是被抓起來寫材料就是已經被殺。那怕還有自由的部分官吏也沒了什麼實權,正在接受培訓改造。老百姓得了實惠,更是不想鬧騰,大家都得過日子呢。

    相比之下,歷史上李自成因為實力不夠,奪佔京城就沒能徹底掃清明廷餘孽,甚至還有大批明軍將領手握兵權。等到一片石大敗,那些牆頭草立馬反噬他。周青峰汲取這點教訓,對那些明廷官紳是毫無半點信任,打壓起來不留情。

    楊簡滿以為'革命軍'新佔的地盤肯定到處都是漏洞,可到了這裡才發現人家政權直插到基層,壓根沒空子給他鑽。幸虧'革命軍'並沒有禁絕城內外的人流溝通,他冒險假扮賣炭的商販沿街叫賣,方才把劉福成和張儒紳這兩個命大的給引了出來。

    劉張二人對此也是感嘆,講了許多近期'革命軍'清理社會的狠辣舉動,所有盤根錯節的勢力都被暴力理清了。聽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都被砍了頭,幾個失落者幾乎要抱頭痛哭,他們原本賴以生存的土壤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如今城中可還有幾個能聯絡的友人?”楊簡問道。

    劉張二人都搖頭,他們認識的路子都被堵死了,否則也不可能這麼老實的在這小廟裡待著。

    “'革命軍'中有能拉攏的人嗎?”楊簡又問道。

    劉張二人又搖頭。'革命軍'對人口管制極嚴,新成立的國安部和公安部都不好惹,基層百姓也正逐漸歸心,沒了他們能隨意串聯的可能。

    這倒是讓楊簡好奇了,他問道:“二位這一個月間都在做什麼?”

    做什麼?挖臭水溝唄。

    張儒紳沒好意思說,只淡淡敷衍道:“我們就是過些平淡生活。”

    楊簡覺著在個廟裡待著確實平淡了些,想必還得守些清規戒律啥的,吃的也是粗茶淡飯。不過肯定比他每天推著炭車沿街奔走,到處流浪居無定處強。他寬慰道:“二位都是大才,我大金對二位極為看重。眼下時局艱難,還需多多忍耐。”

    劉福成不想听這些廢話,他直接問道:“努爾哈赤什麼時候打京城?”

    這等軍國大事,楊簡如何能知曉?他只呵呵笑了幾聲道:“大汗肯定會開戰的,晚開不如早開,小打不如大打。否則再讓這'革命軍'擴張下去,就真沒我們的活路了。只是這具體謀略尚無定計,楊某猜測只怕是不會直接打到京城來,而是要先打遼南。”

    “打遼南好。”劉福成和張儒紳異口同聲的喊道。

    打遼南就是要打到金州去。

    '革命軍'正在將自己的統治中心和工業中心遷出,轉移到資源和人口更加便利的天津和唐山去。可遼南畢竟是'革命軍'發家的地方,百分之八十鋼鐵和機械工業全在金州,這些廠子很難搬家的。

    現在京城被周青峰拿下,徹底將建奴封鎖在遼東一帶。山海關和海蓋兩州猶如東西一把鐵鉗,死死夾住建奴。努爾哈赤要打破這個封鎖,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攻擊遼南,那裡是'革命軍'必救的所在。

    “大汗已經練兵三十萬,已經有十萬先鋒向遼南調遣。這其中有兩萬多的火器軍,也如周小子一樣用的火銃火砲。”楊簡說來得意,“大汗如今當上了洗腦教的教皇,統兵治民的本事大增。若是需要,還能再籌集二十萬大軍。”

    三十萬加二十萬,這就是五十萬軍隊了。

    劉福成和張儒紳聽得驚愕,難以理解這北地蠻族怎麼能搞出這麼多軍隊來?

    劉福成知道點底細,問道:“我當初給你們運的火器也沒有兩萬呀,你們哪來這麼多火銃火砲?”

    “有泰西一國名荷蘭,從東瀛給我們運來的貨。說來也是周小子自作自受,他在天津亂賣地圖,竟然流傳到東瀛去了。泰西之荷蘭人如獲至寶,竟然讓他們找到了新的航路給我們運來了大量東瀛產的火器。荷蘭人甚至給我們練兵。”

    看楊簡說的不似作假,劉張二人也倍感高興。楊簡又撿了些喜事說給二人聽,末了到了天黑他就順勢開口道:“你們這地方倒也清淨,不若我也住此地,徹夜暢聊,可否?”

    劉張二人心裡正歡喜,也樂意讓楊簡留下。三個人秉燭夜談,聊的可開心了。只是聊一夜到天亮,冬雨停了,河溝裡的水位下降了,廟門外又響起了居委會的敲門聲:“你們這些野和尚別想偷懶,快出來幹活。”

    這敲門聲響起,劉張二人習慣已成自然,聞聲就連忙出門。倒是熬了一夜的楊簡正好犯困想睡覺,他詫異的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幹啥?”

    “呃……,這個?上工,否則會被查的。”興奮一夜的劉張二人被打回原型,忽然覺著自己這樣子太狼狽,不像是乾大事的。他們本不忍揭破這個秘密。可沒奈何呀,活還是逃不過去的。

    “楊老弟既然要躲在廟裡,也一起來吧。”劉福成說道——大家都是一伙的,憑什麼讓你一個人閒著?

    楊簡初來乍到,搞不清狀況。他只當是要應付差事,於是在費了一夜的嘴皮子後,稀里糊塗的就加入假和尚的勞工隊伍。等他到了臭水溝邊,手裡就被張儒紳硬塞了一把鐵鍬,劉張二人則挑著籮筐看著他。

    劉福成朝臭水溝裡撇撇嘴,“楊老弟,你年輕力壯,挖泥的活就歸你了。”

    到了那發臭的爛泥溝,楊簡一夜的興奮和睏意頓時煙消雲散。他瞧瞧手裡的鐵鍬,看著熱火朝天的工地,再看苦力模樣的劉張二人,頓時咬牙切齒的罵道:“你們昨天怎麼不說?這就是平淡生活?”

    “說了,你肯定就跑了。大家有難同當,不能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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