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斬龍 作者:通吃道人.QD(已完結)

 
mk2258 2018-4-1 18:37: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7 103217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16
第0555章 草原新主


    當阿敏在喀喇沁部的青城南面與和卓交戰,城北的蒙古牧民往往還不知道為什麼南面會傳來隆隆的『雷聲』。可當阿敏戰敗,聚集在青城的十多萬牧民心裡立馬就泛起驚懼之心,四散而逃。

    戰爭的進程比所有人想像的都快,習慣進攻的蒙古人在發現自己攻擊不利後,立馬就慫了。而女真人發現自己打不過後,也很快就陷入潰散。這些蠻子其實都不擅長打防禦戰,一旦進攻失利,那就只能逃跑。

    阿敏敗逃,和卓立刻下令追擊。三萬漢人大軍在草原上追擊了一天一夜,良好的組織性讓他們發揮出了強大的戰鬥力。漢人騎兵甚至追出去兩百多里,俘虜的蒙古和女真人數以萬計。

    逃走的大多是些蒙古青壯,他們丟下了自己的牛羊,帳篷,女眷,老小,孤零零的在草原上晃蕩。等他們發現自己孑然一身,方才知道這次災難的可怕。沒有族群,他們根本無法生存。

    青城的柵欄內,喀喇沁部十幾個頭領的腦袋被高高懸掛。和卓拒絕了喀喇沁部台吉布爾噶都的投降,他的腦袋被掛在最高處,齜著牙,瞪著眼,面容扭曲,一副死前尚且不敢相信的態勢。

    被俘虜的蒙古人從這些頭領的腦袋下路過,帶著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貴人。這些貴人都死了,漢人毫無憐憫的處死了他們。而下令的卻是個地地道道的草原女子,和卓站在望車上,用擴音的法器宣佈從今往後誰是這裡的新主人。

    「這片土地今後屬於『革命軍』,屬於『革命軍』的大帥周青峰。我是葉赫部的和卓,也是周青峰的女人。我男人命我統帥大軍前來征服草原。你們要麼留下來當順民,要麼逃走當敵人。如果要當敵人,就等著我們的清剿。如果當順民,最好聽清楚我接下來的話。」

    和卓精通滿蒙語言,她在草原上的名氣可比周青峰還大。距離近的牧民正在驚嘆她的美貌,當聽到她說自己是『葉赫部的和卓』,立馬就知道她是誰了?

    「從今天起,草原上不再有頭人,台吉,貝勒。那些世世代代統治這片土地的蛀蟲將被徹底清理。『革命軍』將會派遣官員前來掌控草原,所有牧馬之人將不再繳納沉重的賦稅,不需要花高價從頭人那裡購買茶葉,鹽巴,布匹,鐵器。這些貨物將有漢人直接賣給你們。」

    這話若是個普通漢人來講,蒙古人只怕不會信。可剛剛打了勝仗的和卓卻天然擁有對這些蒙古人發號施令的權利,被俘的蒙古人也認可勝利者的特權。服從強者,這是草原上流行千百年的規則,並無不妥。

    和卓駐紮青城,離開燕山山脈一百多公里,距離喜峰口兩百多公里,三萬大軍的後勤的壓力變得很大。她不再輕易進軍,改為就地擴張。民兵開始改建青城,讓這個蒙古人的城市變成漢人的城市。民工則在騎兵的保護下從京畿給青城運輸物資和商品。

    軍事佔領只是一時,經濟佔領才是根本。和卓在周青峰身邊學了一年多,還是學到了很多知識的。漢軍獲勝的當天夜裡,和卓就釋放一些蒙古牧民和婦孺,允許他們帶走自己的牛羊,同時又表示願意跟他們進行交易。

    和卓還鼓勵被俘的蒙古人揭發過去的頭領。只要把過去欺壓過他們的那些部落頭領抓來,抓一個就給一口鐵鍋——驗明正身,現場就給。蒙古貧民一個個都精窮,一口鐵鍋就足以讓他們眼紅賣命了。

    至於不願意留下的牧民,放任離開,並不為難。這跟正在進行的追擊並不矛盾。一個是收攏人心,一個是打垮士氣。這便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軟一硬,效果極佳。

    大部分蒙古人選擇留下來,一來這是傳統,二來有現實的好處。有多少部落頭人被處死,就有多少部落的蒙古人前來向和卓效忠——歷史上的林丹汗被黃太吉搞死了,結果他的地盤被黃太吉占,老婆被黃太吉睡,孩子被黃太吉打,部屬歸黃太吉管。

    甚至蒙古人被滿清的『減丁』政策禍害兩百多年。明末的時候,蒙古人就一百多萬。到清末還是一百多萬。這麼慘的事,也沒見蒙古人叫嚷。

    啥民族仇恨?沒有的事。非常和諧!

    有強大的武力維持秩序,一夜間青城的局勢就穩定下來。和卓的目光轉向了東面,一個是錦州,一個是廣寧。再往東,就是努爾哈赤所在的瀋陽。

    當日落時分,草原上烈風陣陣。盧象生和孫傳庭兩人站在城外的柵欄邊,久久無語。戰場上的屍首猶在,蒙古人的鬥志已然消失。他們哪裡還有當年橫掃歐亞的氣勢?就是鐵木真復生也沒辦法了。

    「孫某白讀了二十幾年書,不是這趟隨軍出征,尚不知這天地間竟然如此廣闊。」孫傳庭頗為感嘆的說道,「我真想將家中父兄等人都拉來,一起看看這世界,方知我們平日所學實在淺薄。」

    盧象生則更是苦笑著撓頭,「盧某平日自負的很,在家鄉時受人誇獎,自覺文武雙全,天下自然任我行走,就沒服過誰。今日戰場上走一遭,倒是落得個啼笑皆非,丟人的很。想起過往種種,實在汗顏。現在方知『革命軍』的諸多賢良都是大才,我實在不如。」

    兩人面前點著牛糞篝火,一堆堆的蒙古人正擠在幾個攤子前跟漢人士兵做生意。白天他們還各自舉著刀槍相互廝殺,一轉眼的功夫竟然在討價還價。

    冬天萬物枯萎,草原上牛羊掉膘,很容易被凍死餓死。牧民們拉來的牛羊都瘦的很,可他們也急切的想要換取必須的生活用品。漢人大軍不是商隊,沒多少貨物可以交易,不過他們只要後勤上勻一些出來,就能滿足蒙古人的需求了。

    沒辦法,『革命軍』在這個時代是真的財大氣粗,應付一個連鹽巴就缺的市場,那真心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更別提和卓已經下令後方立刻調集物資,『革命軍』為了戰爭更是鉚足了保障前線。

    和卓的三萬人馬帶了不少咸鹽,用油紙包裹著,一包大概就是一公斤。一個蒙古牧民伸出指頭蘸了點咸鹽朝嘴裡一塞,舔了舔後立馬就將自己的兩頭牛給拉過來。牛牽過來放下,他抱著那一包咸鹽就走。

    擺攤的士兵連續哎哎了好幾聲,抱鹽的牧民反而走的更快。士兵不得不追了上去,將另一包咸鹽也塞在他手裡,口裡還喊著︰「我們有軍令,公平買賣,絕不坑人。」

    牧民看著懷裡的兩包咸鹽就愣在當場,口中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蒙語。他一會又回到攤子前送回一包咸鹽,口中發出一個音『茶』。擺攤的士兵立馬就懂了,收回一包咸鹽,將兩大塊茶磚遞了出去。那牧民頓時歡天喜地,連連給士兵行大禮,把他當部落頭領看待。

    盧孫二人看到這一幕都是感嘆,孫傳庭就低聲笑道︰「我們大帥別的本事看不出來,收買人心真是有一套。直接就給人好處,搞得敵人想恨他就恨不起來。明明被他暴打了一頓,還死了不少人,可回頭還得說他的好。」

    「這實在是手裡有糧,心裡不慌啊。」盧象生也是笑,「去年就是大豐收,老百姓家中都能屯些糧食。這軍中民工吃的都比官紳還好,我是沒見過誰家會給長工佃戶吃魚吃肉的,偏生這『革命軍』就能如此。」

    孫傳庭又說︰「過去總覺著北地的蠻族定然桀驁難馴,不用強力無法鎮服。現在看來要讓他們安穩也不難,和管理中原的百姓沒什麼兩樣。」

    「也得是『革命軍』才能如此。換其他人,沒戲。」盧象生想起過去的大明,立馬就搖頭。

    雖然夜色降臨,可這臨時的集市貨攤卻是買賣欣榮。漢軍的馬車被拉了過來,現場收購的大批牛羊馬匹就直接裝車,連夜向南運輸。只要在開春後多喂些草料,這些牲口就能快速長膘,屆時價值倍增。不管是自用還是轉賣,『革命軍』都能白賺一筆。

    有些牧民沒有牛馬羊群,竟然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給拉來出售。擺攤的士兵當場予以拒絕,卻表示願意僱人幹些雜活,給與些許報酬——三萬人的大軍,總有些髒活累活需要有人幹的。此外大軍還需要些嚮導,需要帶路黨,總之需要當地牧民的配合。

    總之,一個新的勢力來到草原,必將引發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同樣是夜色降臨,從戰場上逃亡的阿巴泰一夥就處於淒慘的境地。三萬女真人馬只有大概五千多人跟著他逃出來,其他的都散落的不知去向。可就這五千人因為目標太大,很快吸引了漢軍步騎的追擊。

    少量漢軍騎兵一直粘著阿巴泰的人馬,後頭就是國防軍兩個步兵營在乘坐馬車可勁的攆。為了活命,阿巴泰不得不斷尾求生,用手下的人馬做誘餌把漢軍引開。如此分散多次,現在還能聚集在他身邊的女真人不到兩千。

    阿敏死了,就死在阿巴泰的馬背上。這位大金的二貝勒身上中了十多發彈丸,甚至還有火炮霰彈的鋼珠。他沒被當場轟的四分五裂就是奇蹟,可他還是流血過多而死。

    德格勒死了,濟爾哈朗死了。『滿萬不可敵』的女真大軍死了更多,大金國不可戰勝的神話徹底破滅。

    接下來怎麼辦?

    阿巴泰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次自家這次真的有大麻煩了。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17
第0556章 『妙招』


    當蒙古草原上的廝殺正在進行,山海關前的戰鬥也越趨白熱化。

    莽古爾泰帶著三萬大軍堵在關牆外已經五天,他用這五天的時間終於將二十幾門長管加農炮從寧遠運到了山海關前。就為了這幾門炮,一路上倒下了好幾百奴隸。

    有了火炮,莽古爾泰底氣大增。雖然恩格德里提醒他注意山海關上也有大炮,可他卻表示自己早有應對的辦法。

    「我大軍內有不少薩滿神父,可以在夜裡靠近山海關用術法拉起土牆來。再讓底下的奴才們連夜澆上水,到了天亮就凍的硬邦邦。漢人有城牆,我們也可以有嘛。我們的炮就可以躲在這凍土牆後開火,把漢人的關牆轟的稀爛。」

    莽古爾泰說出來的主意還真是叫人心頭一亮,恩格德里就大聲讚歎『三貝勒的主意自然是極好的』。於是他們連夜安排了大軍內的薩滿神父偷偷摸到關牆前約莫一千五百米外,開始構築凍土牆體為工事。

    這幾天來,關牆內的『革命軍』對與北面的女真大軍一直不聞不問,彷彿對方不存在似的。莽古爾泰開始還擔心自己沒炮要吃虧.可現在有炮了,他就要嘲笑關牆守軍不知兵。「若是他們早幾日出來與我硬拚,我還要難以應付,可現在就不怕了。」

    夜裡黑咕隆咚,『革命軍』也沒有能夠覆蓋一千多米距離的照明彈,對於建奴的築牆行動毫無干涉。不過等到隔天天亮,關牆內的周青峰等人就能看到建奴勞累一夜的成果了。

    凍土牆體倒是不高,只有約莫一米左右,可牆體厚實至少在半米以上。這種類似胸牆的工事不是孤立的一排,而是連綿數百米,前後七八排。整個山海關前出現了十幾座這種工事群,每個工事群後就如螞蟻般聚集起了大量的女真精兵。

    「不錯呀,長能耐了。」周青峰端著望遠鏡掃視了一圈,就發現女真人構築的這些工事挺有威脅的。「只要這樣每天推進兩三百米,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進逼到我們關牆之下了。我們若是派兵去拆,只怕還要挨他們的炮擊。」

    這話剛說完,對面一個炮位就突然開火。遠遠的都能看到一顆黑乎乎的彈丸飛了過來,數秒後伴隨一陣隆隆炮聲打在山海關的關牆上。關牆外壁當即被打中,留下個不深也不淺的坑,露出牆體內灰白色的夯土。

    高大牛站在一旁本想也如周青峰般說笑兩句,展示自己對敵人的輕蔑,可看到這炮擊的效果立馬臉色凝重的說道︰「大帥,還請退到關牆內。我立刻命令城牆上的要塞炮予以還擊。」

    周青峰二話不說掉頭就走,不給部下添亂。關牆上的要塞炮很快響起密集的炮聲,他回到關內的總兵衙門,一名參謀上前稟告道︰「大帥,西面的和卓方面軍已經進抵喀喇沁部的青城,剛剛神念傳訊說正跟盤踞在青城的女真蒙古聯軍交戰。」

    周青峰不擔心和卓,他倒是問道。「前出海蓋以及丹東方向偵查的雙翼機回來沒有?」

    「回來了。」參謀說道。

    「給機艙裡裝滿炸藥,我要飛出去……。」周青峰話說一半,徐冰從衙門的書房內跑出來,冷著臉出來喝到︰「胡鬧,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不許去!要去也讓扁毛去。」

    徐冰聽到城外傳來炮聲,就知道周青峰想去幹什麼。她攔住了周青峰,把這種髒活累活丟給了可憐的扁毛。偏生扁毛對此很樂意,聽了周青峰的主意便歡歡喜喜的要去別人腦袋上丟炸藥。

    關牆外,莽古爾泰在天沒亮時就進入了自己構築的凍土工事後。對於修野戰工事,他也很是陌生。這主意其實是荷蘭教官出的,幾個炮位不但修了豎立的胸牆,還用木材和泥土堆砌起了能防禦左右來襲炮彈的炮位。

    在炮位的缺口處,莽古爾泰能探頭看到遠處的關牆。他不得不歎服漢人修工事的本事更強,就是對面那道關牆,死死卡住了女真人南下的道路——遼東再亂,只要山海關不失,中原就能安然無恙。哪怕女真人繞道蒙古,也沒辦法長期待在京畿。

    「開炮吧。」

    莽古爾泰頭一回指揮炮兵。他雖不懂卻看多了明軍的火器打法,加之好歹有荷蘭人教過,知道這炮擊跟距離等要素有很大關係。這年頭能打一千五百米的火炮,那已經是軍國重器。因此女真大軍都對自己的火炮充滿信心——敵人有的,我們也有,自然就不怕了。

    隆隆的炮聲響起,十幾顆黑黑的鉛球飛向山海關的關牆。第一次炮擊打的不太準,有的彈丸躍牆而過,有的著打在關牆前。不過比明軍那些連用多少火藥,調節多少角度都不懂的炮兵,荷蘭教官還是培養出了一些專業的炮手。

    炮擊聲音很響,莽古爾泰不得不待在專門修築的觀察點上評估炮擊效果。按照荷蘭教官的意見,要摧毀山海關這樣的巨型關卡,只怕要不停的炮擊半個月才行——前提是對方不要還擊。

    可關牆上的要塞炮還擊速度很快,幾乎是在建奴炮手開火後不到兩分鐘,對面就打過來非常精準的炮彈——要塞炮可以做到幾噸重,可以用上昂貴的鍛造炮管和精確的膛線,還可以發射經過機加工有高度一致性的卵形實心彈。

    莽古爾泰沒等到己方的第二波炮擊,就看到『革命軍』的炮彈準確打在己方炮位數米的範圍內。他親眼看到一枚炮彈命中了某個炮位側面的凍土胸牆,半米厚的牆體被打穿,炸開無數堅硬的凍土塊。

    建奴的炮手都被這炮擊給嚇一大跳,炸開的凍土塊漫天亂飛,落下時砸的他們幾乎要抱頭鼠竄。好半天才發現己方人沒事,炮也沒事,可修了一夜的工事卻缺了側面的一個大口子。幸好凍土牆體非常堅硬,而且不止一道,這才保住了這個炮位裡的炮手和火炮。

    可這這是剛剛開始……

    很快,莽古爾泰就發現山海關牆頭上的火炮都打的特別準。全都瞄著他費勁心思修了一夜的炮位工事打。雖然還沒那發炮彈能飛三里地打中炮位上那小小的缺口,摧毀大金國好不容易弄來的火炮,可打中炮位本身卻是毫無困難的事情。

    「大家都是炮,怎麼『革命軍』的炮就打的這麼準?」莽古爾泰還記得荷蘭教官拍著胸脯向他保證,這年頭的火炮準確性都有限。隔著三里地打關牆那麼大的目標沒問題,可要打炮位這種目標就不容易了。現在看來,這個『不容易』指的是建奴,不是指『革命軍』。

    建奴的重炮打一發得五分鐘,可對面的重炮一分鐘就能打一發了。雙方火力密度也不是一個時代的。莽古爾泰躲在觀察點裡,立馬就感覺到什麼叫做『彈如雨下』,因為對面關牆上的打過來的炮彈明顯更多,更準。

    莽古爾泰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氣惱。他慶幸自己想辦法修了凍土工事,卻沒想到對面的『革命軍』竟然用火炮來拆他的工事。原本他覺著自己修這麼好的工事,換個絕世高手來用頂級術法也打不爛,靠人力根本拆不掉——也對,『革命軍』沒用人力來拆,人家用炮。

    炮位用凍土牆保護著,一時半會還摧毀不了。莽古爾泰還能聽到己方的十幾門火炮在不斷發射炮彈,薩滿神父都急急忙忙的跑到前線來給炮手鼓舞士氣,或者重新拉起土牆修復工事。就當莽古爾泰覺著己方還能硬撐的時候,天空上傳來一陣氣流的呼嘯聲。

    這呼嘯的聲音吸引戰場上幾乎所有女真人馬抬頭觀望,誰也說不清天上來的是什麼。莽古爾泰倒是反應快——管它是什麼,肯定不是我們女真人的。

    這位三貝勒之前就想過自己只怕要不斷見識『革命軍』層出不窮的招數。這會見到天上來個古裡古怪的東西,他二話不說就將自己隨身佩戴的強弓解下,飛快的抽箭瞄準射了一發上去。

    莽古爾泰用的弓可不尋常,所謂『蛟龍筋』『蒼山木』,費時十多年才製成。弓力極大,尋常人費勁力氣也拉不開分毫。他一箭射出,箭矢帶著風嘯衝天而起,力貫重甲。

    可力貫重甲又如何?箭矢飛了一百多米高,還是敵不過這地球引力,掉頭落了下來。距離天上那古怪玩意還老遠呢。

    莽古爾泰正要再抽箭,可古怪玩意已經高速飛走,一夥的功夫就在數百米外。他站在地上頓時陷入茫然狀態,原本覺著自己戰力無雙,天下少有敵手——現在可好,人家飛在天上,你咋辦?

    「騎鶴使者呢?」莽古爾泰奔出前線的觀察點,急急忙忙的就要找人來對付天上那玩意,「騎鶴使者在哪裡?快飛上去趕走那怪東西。」

    建奴的騎鶴使者數量少,只能跑跑通訊,這會也不知道上哪裡去了。莽古爾泰帶著十幾名親兵到處找人,沒一會就發現天上那怪物繞一圈又回來了,這次它飛的更低,離地大概百米左右。

    「射箭,射箭!把那東西射下來。」莽古爾泰急了,在他的高聲呼喊下,不少在前線忙碌的女真精兵都找出了自己的弓箭——火繩槍沒辦法打高角度的目標,建奴內還保留了大量的弓箭,正好用在當前這個情況。

    而就當成百上千的箭矢不斷飛起,空中飛過的那怪東西卻打開了尾部的艙門。一個『革命軍』士兵就在機艙內點燃炸藥包的導火索,然後將它們不斷的推出去。

    天空上的怪物立馬就跟母雞下蛋般拋下一個又一個黑乎乎的致命玩意。莽古爾泰倒是見機快,立馬飛竄,眨眼間就躲到上百米外。可他的手下就沒這個本事了,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死神降臨自己的頭頂。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17
第0557章 單艦赴會


    改進後的雙翼機可以搭載五百公斤的載荷,內部貨倉也大了許多。勉強能用它來當轟炸機玩『天女散花』——扁毛駕機,附帶一個負責拋擲的士兵,一口氣能丟了幾十個五公斤炸藥包下來。

    這些炸藥包還沒落地,地面的建奴就開始亂了。好些人都在想——哎呦,這漢人還真是厲害,這肯定是來丟擂石了。不過沒關係,看準了躲開點就好。

    等這些『擂石』不斷落地,每一個都將地面炸開一個大坑,順帶將大坑周邊的人和物統統拋飛炸燬。不少建奴兵卒一邊被炸的雞飛狗跳,一邊在心頭大罵——就知道漢人丟的肯定不是好東西。果然,丟下來竟然會炸!

    莽古爾泰數秒內竄出百米開外,回頭就看到自己布設的前線被這空中打擊轟了個稀巴爛。炸藥包的煙塵漫天而起,遮蔽了好些人的視線,更引發了一片混亂。他這一看只覺著心頭泣血,就當自己的數千精兵都要完蛋了。

    雙翼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飄飄然的飛走了。

    氣急敗壞的莽古爾泰再次回到這前線陣地,就發現被炸死的人倒不算多。這幾百公斤炸藥包也就炸死了一百多人而已,外加一個炮位被破壞。炮位裡的火炮被炸的歪斜,可要扶正就沒問題。這點損傷還可以承受。

    細一查看,主要是凍土胸牆構築的工事起到了良好的防護作用,加之地面堅硬沒能炸開多少浮土和碎塊,炸藥的威力都衝向天空,二次傷害很低。除了倒霉正好處在炸藥包落點範圍內的人員,其他人就是感覺頭頂一陣強烈的氣浪吹過,被嚇的夠嗆。

    「胸牆,胸牆,有胸牆真是好。」深感僥倖的莽古爾泰大鬆一口氣。他立馬對工事的作用有了深刻認識,當即下令道︰「讓奴才們多多構築些凍土牆,順帶把炮位加上蓋,用木頭鋪設外加鋪土澆水凍上。」

    戰爭最是催人進步了,周青峰派出扁毛後,也很快就發現這樣胡亂丟炸藥包的水平轟炸命中率極低。炸藥包在面對凍土構成的堅固工事時,毀傷效果也差的很。建奴只要朝胸牆後一躲,被炸死的就是少數了。

    周青峰在山海關的炮位上觀察了半天,就發現自己的轟炸舉動竟然逼著建奴給自己的炮位加蓋子。他不禁撓了撓頭——炸藥包對無防護目標毀傷效果挺好,可對這種有防護的就差了。

    「繼續打,瞄準了摧毀敵人的炮位。」周青峰對關牆上的要塞炮兵命令道。

    關牆上的要塞炮不是打不準,而是打不準一千五百米外敵人炮位上僅有的那個射擊孔。那個孔只有大概一米寬,稍有偏差就只能打在凍土構築的炮位胸牆上。雖然建奴的火炮精度更差,可山海關這個目標實在太大了。對射下來,還是『革命軍』更吃虧。

    「我得另外想點辦法才行。」周青峰離開關牆,就看到徐冰帶著凝重的臉色向他走來,「你這邊又出什麼事了?」

    「兩個消息。」徐冰嚴肅的時候一向言簡意賅,「一個是天津方向的第十二步兵旅和兩個民兵旅昨天海運抵達山海關。按你的意思,他們上午抵達,下午完成補給後就再次出發前往遼西走廊的綏中縣,準備攔截莽古爾泰的後路。這大概需要兩天時間。另一個消息……」

    徐冰遞給周青峰一張抄寫的文稿。從文稿用的紙張和抬頭來看,是最高等級的神念通訊,從山東那邊來的。周青峰還以為是南面的偽明小朝廷要作亂,可細一看竟然是份通牒性質的文書,發信人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總領事,托馬斯羅伊爵士』。

    這玩意竟然還是中荷雙文的,顯得非常正式。徐冰冷冷說道︰「你之前的憂慮和猜測是對的。」

    周青峰的眉頭皺了起來。信是寫給『東方之國革命軍領袖周將軍』,開頭寫了一堆廢話,末尾了才道出真意。

    大概是說羅伊爵士帶領一支龐大的艦隊從南方而來,受大金國主努爾哈赤的委託,想要調停『革命軍』和大金國之間的戰爭,並希望『革命軍』開放天津等港口對外通商。

    「仿廣東壕鏡先例,開闢北方商業繁華之地供荷蘭商船停靠修整,並且允許荷蘭傳教士自由傳教?」周青峰看到這裡就直接把信給丟了。他滿面怒容向徐冰問道︰「信從哪裡來的?」

    徐冰卻把信撿起來,妥當的整理收好。

    「這是李樹偉從山東發來的。一艘荷蘭人的武裝商船突然出現在山東威海,向我們在當地的官員遞交了這封信。收信的官員是個白痴,他一開始根本沒理會這事,也沒跟我們報告。直到有一支龐大的艦隊出現黃渤海交界處,那個官員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目前不清楚海面上的局勢,敵人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必須派雙翼機出去偵查。此外我已經通知了在金州的趙澤,他正趕往金州造船廠,組織海軍搜索這伙不請自來的荷蘭人。

    我很擔心這支西方艦隊會直接插入渤海灣,他們可能攻擊天津,也可能襲擊我們正在海上的運兵船,更有可能攔截我們的海上交通線。我們的海上力量還是太弱了。」

    正所謂『十年陸軍,百年海軍』,海軍對人員的素質要求太高。現在『革命軍』的海上力量才剛剛成立沒多久,周青峰有洞天福地也一時培養不了多少水兵和軍官。軍艦也沒幾艘。

    可預想中的最壞狀況不會等『革命軍』準備好再發生。

    周青峰陰著臉,深吸了一口氣。可不等他開口,徐冰搶著說道︰「你是統帥,別想著什麼事情都自己解決,坐鎮山海關就行了。這事讓趙澤處理,讓海軍去處理。」

    目前火鳳和冰皇在海蓋一線負責防禦,和卓在草原。趙澤除了負責機械廠,還兼顧丹東一線。穿越團隊的人也各司其職,誰也走不開。目前能派上場的就只有海軍的朱誠。這位海軍司令一直屬於『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姿態存在,很少有露臉的機會。

    周青峰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包打天下,很多事情還是得放手讓底下的人去做。他聽了徐冰的勸,嘆息了一聲後說道︰「那我就什麼都不管?」

    「以我們現在的實力,經歷些挫折只會讓我們成長的更好。你這會應該待在京城準備開國大典才對。」徐冰說道。

    周青峰苦笑了一聲,「好吧,我放手,我放手,給手下成長的空間。就連那山海關外的莽古爾泰,我也不去費腦筋了,且看高大牛如何應對吧。至於那位什麼羅伊爵士……」

    「鬼知道是從哪裡跑出來的跳樑小丑?」周青峰的目光一冷,別的能忍,這西方來的艦隊卻不能忍,「告訴朱誠,我要全殲這個什麼羅伊的艦隊。完不成任務,他就別幹了。」說完,周大爺一甩手,氣呼呼的回自己辦公室。

    周大爺是甩手了,可他口中的跳樑小丑卻正指揮艦隊在大海上做『之』字形的前進。這幾天偶爾南風,大部分時間都是北風。從松江府出發後,羅伊爵士整整跑了五天才到山東的外海。他很快就看到一艘在海面上航行的蒸汽船。

    一艘跑旅順到平壤航線的標準運輸船正以八節的航速在海面上航行。當望手匯報這個情況時,羅伊爵士是極度震驚的。這表明之前看到的那艘近海運輸船並不是『革命軍』造船工業的最高水平。

    那台被炸燬的蒸汽機殘骸就在『阿姆斯特丹』號上。幾名隨船木匠研究過後完全無法理解,頂多表示製造這台機器的鋼鐵非常優質,遠遠超過目前歐洲的冶煉水平。還有部分零件的加工精度極高,尤其是曲軸的幾個部件完美貼合,無法想像這是怎麼製造出來的?

    對於隨船木匠的話,羅伊爵士為之沉默。在望手的提醒下,他親自爬到了桅杆上眺望大概兩三海里外的蒸汽船。那艘船沒有任何風帆,甚至連桅杆都很矮,可它就是冒著黑煙跑得快。

    「八節左右的航速,關鍵它根本不順風。」羅伊爵士估算過這艘船的航速後,放下手裡的望遠鏡。他輕嘆了幾聲卻更加堅定心頭的信念——我們荷蘭人應該獲得這種神奇的機器。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必須獲得它。

    在重新評估對手的實力後,羅伊爵士以自認非常『親切』的語氣給『革命軍』領袖寫了一封信。他在讚美了那位稱霸東方的將軍後,『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他覺著自己只要一塊土地經商,修整,傳教的請求是非常合適的,並不過分。東方的周應該慷慨答應。

    隨船的範文程表示強烈反對,可惜反對無效。

    那封信就被一艘武裝商船送到了威海,要求交給『革命軍』的統帥。羅伊爵士表示自己希望能在威海停靠,獲得補給並等待『周將軍』的回信。

    可威海的『革命軍』官員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份請求。可等到羅伊爵士的七艘大船,以及幾十艘『小船』出現時,官員又驚慌失措。這導致羅伊爵士覺著自己跟這些愚蠢的土著無法溝通,於是他決定直接前往天津,希望能打開一條直通這個大國北方的航路。

    在羅伊爵士的整個決策過程中,他和隨行的其他船長都沒想過自己會遭到拒絕乃至引發反感的可能。西方殖民者在遠東橫行的時間實在太長了點,長到他們不覺著自己會失敗。

    風帆艦隊在海面上慢騰騰的航行,他們即將通過旅順南面的老鐵山水道進入渤海。船上的範文程在明白羅伊爵士的決定後反而大鬆一口氣,「這幫泰西來的傢伙根本不懂,他們這樣闖進來,肯定會激怒『革命軍』,到時候雙方見面必然會打起來。」

    看著浩浩蕩蕩在海面航行的龐大船隊,範文程倒是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狀況報以強烈的信心,「泰西人的這等大船,大明海疆從未有過,再加上後頭還跟著江南朝廷和海商籌集的船隻,只要抵達天津必然重創『革命軍』。範某也就不負大汗所託了。」

    範文程正滿心感慨,羅伊爵士也是滿心希冀。整個艦隊上下都士氣高昂,希望抵達《馬可波羅遊記》中用黃金鋪地的國度,重現西班牙佔領印加帝國的輝煌。

    而就這時,艦隊的望手忽然在桅杆上大聲呼喊︰「羅伊爵士,北面來了一艘大船,速度非常快,看樣子是一艘軍艦!」

    速度非常快的大型軍艦?

    羅伊爵士錯愕了幾秒,就聽到遠處的海面上傳來一陣極其強烈的汽笛聲。一艘帶著流線型外表,刷著白漆的漂亮軍艦從海平面的霧氣中竄出,惡狠狠的撲向『阿姆斯特丹』號。

    沒錯,就他喵的只有一艘!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18
第0558章 虐殺


    「老子今天就算是為國盡忠了!」

    『遼東』號的艦橋內,『革命軍』海軍司令朱誠一臉的悲憤。他身邊的大副,二副,舵手,繪圖員,乃至站在桅杆上的望手都是悲憤至極——我們他娘的就一條船呀,聽說對面幾十條船。還有七艘特別厲害的,領頭的甚至跟我們一樣大,炮還比多十倍!

    這他娘的怎麼打?

    我們死定啦!

    海軍將士們受命登船前,累死累活的扁毛駕機偵查了一番,回來做了戰情通報。扁毛也不太懂船,只說敵人有『一艘特別大,炮特別多,比得上『遼東』號的戰艦。還有六艘小一號類似標準運輸船的戰艦,炮也很多。此外還有幾十艘弱一點的水師大船。』

    聽到這等通報,朱誠心頭就涼了半截。他之前一直指揮五十噸級別的通勤艇,前三個月造船廠剛剛下水 裝了一艘千噸級的主力艦。為不忘收復遼東,周青峰特意命名為『遼東』號。

    由於海軍建設實在太複雜,負責造船廠的趙澤不得不帶著一票造船工人和海軍人員跑到洞天福地裡進修了幾年,才重點保證了這艘戰艦的順利建造和海試。

    海軍不是沒有其他戰艦,可軍艦操複雜,海軍人數又有限,就只能先把這艘大船開出來。朱誠等人原本對指揮這樣一艘巨艦表示萬分欣喜——結果海試才三個月,就被下令出海戰。

    對手還特別的強。

    這簡直就是才上幼兒園,就被要求去考博士後,太為難人了!

    時間緊,任務急,朱誠等人連遺書都沒來得及寫,就匆匆忙忙的開著排水量一千噸的『遼東』號出來了。

    因為負責造船廠的趙澤之前壓根不懂船舶,臨時抱佛腳設計的這艘鐵肋木殼『遼東』號。因此這艘船用了一大堆很時髦的技術。至於這些技術好不好,誰也沒底。

    這年頭正常帆船大多方方正正,可『遼東』號卻用了流線外形的飛剪艏。風帆戰艦都高高大大,有多層甲板,在兩舷開窗安置火炮。『遼東』號卻用了很低的干舷比,船型低矮,修長。它只有六門火炮,全在船面甲板的迴旋炮塔內。

    其他方船艉,蒸汽動力,螺旋槳推進等等技術就不提了,總之這是一艘跟當前時代完全格格不入的戰艦。朱誠接艦的時候覺著這船太好了,可現在要他去打仗,他卻覺著自己這次真的死定了——對面有幾十艘船哪,火炮也比我們多幾十倍。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遼東』號再強,單挑也挑不過呀。

    要不是關係整個家族,關係自己命運,朱誠真心不想出戰。可現在他不得不來,還得拚死一搏。因為大帥親自下令要全殲來敵,一個都不許放過。朱誠覺著自己真是夠慘——讓我單艦搏殺幾十條船就夠過分了,竟然還要我全殲!

    這真是很無恥的要求。

    按照扁毛給的指示,朱誠一邊在艦橋裡眼角濕潤的寫遺書,一邊以十二節的巡航速度離開了旅順港。他才出來沒多久,就一頭撞上了對面正通過老鐵山水道的羅伊艦隊。

    『阿姆斯特丹』號的桅杆更高,望手經驗更多,首先發現了正快速衝來的『遼東』號,提前示警。面對這氣勢洶洶的戰艦,指揮艦隊的羅伊爵士立馬意識到不妙——大海上見面就干架的事太多了。不管是殺人放火還是攔路搶劫,勝利者從來不受指責。

    由於目前是北風,羅伊艦隊為了向西通過老鐵山水道而走的『之』字形航線。『阿姆斯特丹』號上的旗手飛快舞動著信號旗,下令其後頭跟隨的六艘武裝商船改變航向,以側面橫隊朝向北面,準備迎擊那艘冒黑煙的來襲船隻。

    羅伊艦隊突然的變陣讓後頭跟著的幾十艘偽明船隻也意識到不對勁。他們同樣在不停的傳遞信息,試圖偏轉南下,躲避即將發生的戰鬥。一艘兩千料的大福船上,海商李旦就站在船舷邊用望遠鏡看著,胸腹間就一直翻騰不休,很是難受。

    大明海商勢力不小,富可敵國者數不勝數。比如這李旦就掌握了對日貿易的航路,坐地發財,東亞這一片的海上勢力都要對他恭敬幾分。

    可勢力不小卻不等於實力強大,李旦的船最大也就兩千料,一百噸左右。這跟幾個西方殖民者動不動就五百噸乃至千噸的大船相差甚遠。船大一倍,跑一趟海路的利潤就至少大三四倍。他一直想要大船,奈何江南的船工船匠就是不會造西式的大船。

    大明造船差也就算了,造炮就差距更大。西方科技成體系的發展正是從十五十六世紀開始的,無論是冶金還是機械加工,西方都正在逐漸甩開東方。這就導致西方的火器越來越精良。

    李旦明明掌控航路,賺的也不少,可面對西方人還是要低一頭。西方人看李旦就是個地頭蛇,李旦看西方人都是過江龍。李旦一直覺著東方沒人能造出堪比西方『蓋倫船』的設計,可今天卻發現這北面迅速崛起的『革命軍』不但造了,還造了更好的。

    不用風帆就可以航海,這在海貿上實在是太便利了。這船還跑的那麼快,那就更是叫人眼熱。李旦一直覺著荷蘭人那條『阿姆斯特丹』號是頂級大船,現在卻覺著對面那條刷了白漆的戰艦才是真的強者。

    江南來的船隊中,如李旦這般心思的太多了。就當這些人心頭翻騰,對『遼東』號垂涎三尺,桅杆上的望手卻忽然大喊『那條船朝我們來了』。

    哎呦……,要糟!

    『遼東』號不但跑得快,還特別靈活。七艘泰西大船的一字橫陣還沒布好,它就一轉舵偏向東,朝李旦這些『小船』來了——偽明派出這些船大多運兵,準備登陸北方某地襲擾『革命軍』。李旦則亦商亦匪,抱著搶劫的目的而來。可他們數量雖多,戰力卻最差。

    朱誠顯然是『柿子先挑軟的捏』,那怕要死也先拉幾個墊背的。

    李旦等船本就在掉頭南下躲避,他們掛滿帆後速度倒也快的很,瞬間也能沖上個八節十節。只是他們回頭一看,那艘冒黑煙的白色戰艦竟然還能加速,一口氣飆到了十五節——兩台一千馬力的蒸汽機給『遼東』號提供動力,飛剪艏的流線外形更是讓它能提高航速。

    十五節呀!

    在這個風帆時代,能跑十節就是快速,十五節是要逆天啊!

    當七艘泰西大船上的望手給出自己觀察到的航速,船上的船長到水手都跟看上帝似的看向那艘白色的戰艦——因為速度太快,飛剪艏前浪花翻騰,真有種劈波斬浪的暢快!

    只是這暢快放在敵人眼裡卻是驚懼。

    「向那艘戰艦發信號。告訴它,我們是來自荷蘭的商船,我們無意與之為敵。」羅伊爵士瞬間就明白己方雖然數量佔優,可艦船性能上遠遠落後。這真要開打了,七艘船未必打得過人家一艘——光是這十五節的速度,『阿姆斯特丹』號拍馬也追不上呀。

    羅伊爵士這算是認慫了嗎?

    不!

    人家才不認慫呢。他隨後就又下令︰「讓後面的船向我們靠攏,我們必須以密集隊形抵抗這艘快速戰艦。命令所有炮手打開炮門,裝填彈藥隨時做好戰鬥準備。我們很可能要面對一場惡戰。」

    船舷靠近海面,為了防止海浪進入船體,風帆戰艦兩舷都用炮門封閉。如果一支艦隊前往某個別家的港口,為了友好都是要封閉炮門,甚至要封閉火炮,並且允許港口派人檢查。而打開炮門,裝填彈藥就意味著一件事,這條船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隨時可以開火。

    羅伊艦隊的旗手在不斷的傳遞信息,可奈何正在指揮『遼東』號的朱誠壓根就沒在意。他已經下令給兩個鍋爐加壓,動力提升到最大,以極高的速度在海面上畫出一個大大的弧形。

    高速大角度轉彎,『遼東』號的船體傾斜,一側船舷似乎都要擦過海面,海浪都為之不斷波動。它從一艘偽明水師的商船前劃過,掀起一陣波濤。

    起伏的波浪在不斷擴散,傳遞到遠處帶動那艘商船都劇烈晃動。商船上的水手驚駭欲死,到處抓東西固定自己,卻還是跌跌撞撞。

    這等玩特技般的做法就只為能最快速的進入戰位,當『遼東』號再次修正船體,它船甲板上的六門火炮正好對準了正在逃跑的李旦座船——雙方距離不到百米,李旦看著對面又粗又大的炮口,立刻撕心裂肺般的喊道︰「開炮,開炮,快開炮!」

    轟轟轟的一連串炮聲響起,開火的卻是『遼東』號上安裝的六門主炮。

    短管大口徑重型艦炮,這是『革命軍』在摒棄了常規側舷火炮佈置方式後,特意製造的新玩意。因為當前的技術沒辦法解決艦船炮擊穩定的問題,所以艦炮對於射程沒啥要求。英國海軍到了十九世紀早期都還在百米距離內開火,因為距離太遠命中率太低。

    正因為海上的特殊環境,設計艦炮的趙澤乾脆走極端。他減少『遼東』號上的艦炮數量,製造可迴旋的火炮滑軌,把口徑做大,威力提升,儘量一發入魂!

    而現在百米的近距離下,被六門大口徑主炮瞄準的李旦座船就成了驗證趙澤想法的第一個目標——六發大口徑卵形實心彈全數噴了過來,目標是只有『遼東』號十分之一排水量的一艘『小船』。

    隆隆炮聲在海面傳開,六發炮彈全部命中。

    李旦的座船當即遭受重創,側面的船體連續爆開。大口徑彈丸完美的傳遞了自己攜帶的殺傷動能,目標的內部結構被打的徹底瓦解。船舷瞬間進水,歪斜。

    目標船上的水手不是在中彈的那一刻拋飛,就是在中彈後不斷跳海。沒個兩分鐘,那艘船就沉了。只留大量破爛的木板和屍首漂浮在海面上。縱橫東亞海面二三十年的大海商,大海盜,大船主李旦就這麼完蛋了。

    虐殺!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18
第0559章 白色魔鬼


    李旦掛的太快了,快的叫海面上觀戰的其他人員都心頭一縮,乃至絞痛。範文程待在『阿姆斯特丹』號的甲板上,盯著約莫兩三海里外的那團漩渦愣愣出神。他認得李旦的座船,認得李旦的船主旗幟。他也試圖拉攏過李旦,希望這位大海商為女真出力。

    可現在這位橫行一時的大人物瞬間就完蛋了。

    當『遼東』號高速轉彎時,海面上各艘船隻的船長都感到驚恐,彷彿看到一頭從深海冒出來的怪獸正在選擇捕獵目標。當『遼東』號靠近李旦座船時,大夥又同時送了一口氣。雖然兩艘船實力相差巨大,可海戰卻歷來以耗時良久著稱。大夥都覺著……

    既然這艘不好惹的戰艦盯上了李旦,那麼戰鬥一時半會是不會結束的。說不定雙方要在海面上近距離轟上老半天——相對炮彈來說,上百噸的船隻其實是個相當難以摧毀的物體。經常有些船被轟了上百發炮彈,船體已經面目全非,可它還是能飄在海面上。

    可李丹的座船就只挨了一輪炮彈就被摧毀。

    兩千料的大船呀,李旦的座船可是做工精良,堅固耐用,絕非『革命軍』為了省事用松木板粗製濫造的水貨。這種船在東南沿海一帶稱得上頂級船隻,卻被一擊絕殺!

    其船體中彈後,漫天飛起木質碎屑,大口徑的彈丸在船舷開了整整六個大洞,甚至有兩個洞在水線以下。射入船體內的彈丸更是摧枯拉朽般破壞了多個水密倉,連帶龍骨和船肋一起打碎,這是導致李旦座船快速沉沒的真正原因。

    這也表明趙澤花費重金設計製造,發射高速炮彈的大口徑艦炮有著超乎預計的威力。這威力甚至大到指揮戰的朱誠都非常驚訝,他在海試過程中試射過自己的艦炮,可從來沒踫到過這等效果。

    「運氣,運氣,這都是運氣好!」拿到開門紅的朱誠並不覺著壓力減少,畢竟他眼前還有一大票敵艦敵船等著他去打呢。他只能鼓舞自己的部下道︰「看哪,這些渣渣似乎也不難打嘛。」

    這話音剛落,遠遠近近就有好幾百門大大小小的火炮在朝『遼東』號開火。一時間,艦體周圍數百米範圍內就跟下雨般落下大量炮彈。整個海面猶如沸騰的大鍋,稀里嘩啦冒出無數的水花。

    朱誠當即心頭一哆嗦,嘶吼的下令道︰「發什麼傻?還不快跑?!」

    李旦的覆滅讓偽明和羅伊艦隊的所有船隻都感受到濃濃的死亡威脅。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別提這些海上提著腦袋玩命的船員水手。這年頭出來跑海的都是亡命徒,沒一個善茬,臨死都要掙扎幾下。

    如雨的炮彈潑灑而來。什麼大炮小炮,土炮洋炮,不管夠不夠得著,全都朝『遼東』號轟。『遼東』上的水兵剛剛打沉一艘船,原本還想得意一下,可見到這等引發眾怒的場景,要說不膽顫是假的。

    一條船上船長最大,所有人必須服從命令,同舟共濟。船要是完蛋了,誰也別想活。就在『阿姆斯特丹』號上,範文程都被強行要求上甲板當輔助,負責給一門炮拽動繩索幫助復位。

    羅伊爵士在甲板上親自指揮,他死死盯住遠處那條塗著白漆的戰艦,口中惡狠狠的下令道︰「左舵五度,轉過去。那艘船太靈活也太快了,不能跟它兜圈子,必須發揮我們的數量優勢主動靠近。」

    千噸級的『阿姆斯特丹』號上有數百名船員,所有人都投入到緊張的戰鬥中。他們全都緊緊盯著遠處那艘可怕的『白色魔鬼』,盯著它那奇怪的煙囪,盯著它甲板上威力巨大的六門主炮。

    『遼東』號從亂七八糟的彈幕中衝了出來,開始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七艘泰西來的風帆大船上。朱誠剛剛大角度轉彎就是為了繞到這七艘船的船艉,現在對方正在調整航向,還是想重新恢復一字橫陣,以側面對準它。

    「右舵五度,我們先挑一艘弱點的打。」朱誠對『遼東』號的船速和靈活性還是很有自信的。看到對手想順風靠近自己,他則在轉彎後跑到逆風位上去靠近敵人,讓對手喪失機動能力。「大家小心點,對面那些傢伙也是有炮的。」

    敵人不但有炮,炮還不少。

    位於羅伊艦隊尾部的是一艘五百噸級的武裝商船『好望角』號,它在船艙內和船甲板上就布設了二十幾門火炮。其火力雖遠遠不如『阿姆斯特丹』號,可也是有二十四磅長管炮這樣的利器。這已經是重兩噸,最遠可以打五公里,屬於『紅衣大炮』級別的大傢伙。

    『遼東』號的艦艏劈開浪花,迅速靠近。『好望角』號上的望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竄到自己的船艉。那怕是武裝商船,船艏和船艉也是有火炮的。可這個位置頂多也就一門炮,還是不起眼的小傢伙。

    看到『白色魔鬼』橫在自己的屁股後頭,『好望角』號上的船員頓時亂一團。不管他們如何轉舵,如何變換風帆,可他們的船體就只能以非常緩慢的速度掉頭。

    這時前頭的『阿姆斯特丹』號已經帶隊先一步轉向,一看對手跑到了己方艦隊的尾部,羅伊爵士當即狠辣的大喊道︰「開炮,快開炮!」

    『阿』艦的大副連忙提醒道︰「閣下,這個角度對我們不利,開炮打中『好望角』號的概率更大。」

    「快開炮!」羅伊爵士的面孔扭曲,沒有絲毫更改自己命令的意思,「必須讓那艘船明白我們的抵抗意志,否則我們只會被它一艘艘的送進海底。」

    轟轟轟的炮聲再次震撼海面,『阿姆斯特丹』號一側數十門火炮不斷開火。範文程在船甲板上呆傻的陪同一群壓根不認識的炮手。別人讓他拽一根牽拉火炮的繩索,他就只會死死抓著。當火炮開火,巨大的後坐力扯動繩索,粗糲的繩索表面立馬摩的他滿手是血。

    啊……,範文程發出淒厲的慘叫,雙手痛的不住顫抖。他根本沒想到火炮後座的力量如此之大,等吃了大虧後才發現別人都是開完炮後才去扯那根繩索。

    「別傻站著,快把火炮復位。」一個醜陋的水手衝著範文程大喊,他也不管這個留著細長發辮的人聽不聽得懂荷蘭語,反正罵過之後就是一鞭子抽了上去——這下範文程立馬就懂了。

    範文程給黃太吉當奴才都沒受過這個苦,可他挨了一鞭子後還是不得不用滴血的手掌去抓把他皮肉磨破的繩索。而又因為他抓的不夠用力,又接二連三的挨了好幾鞭子。船上的人完全把他當奴隸看。

    就當範文程使出吃奶的勁,咬著牙拉動火炮復位的繩索,船甲板上卻響起驚嘆的哀鳴。就連那名正窮凶極惡抽打他的荷蘭水手都停了下來,呆呆的看向艦隊尾部——『好望角』號中彈了。從中彈的角度來看,是被已經完成轉向的自己人打中的。

    而那艘『白色魔鬼』呢?它竄到『好望角』號的艉部打了一次齊射,然後就借助自己的高速迅速跑掉。就是這一次百米內的齊射,六發炮彈命中了兩發,全部打中了船艉。『好望角』號的艉部被轟了個稀爛,雖然還不致命,卻失去了轉向的能力。

    由於無法轉向,倒霉的『好望角』號接著又被自己人打中,尤其是『阿』艦最大的四十八磅重炮在亂射中摧毀了『好望角』號側舷的一門火炮,連帶引爆了炮位上的火藥桶。

    火藥桶的爆炸引發了連鎖反應,一口氣將附近幾個炮位上的炮手和火藥給全部殺死或點燃。

    於是不遠處的『阿姆斯特丹』號上,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到可憐的『好望角』號上出現一團爆裂的火焰,隨即這艘由歐洲遠航而來的商船變成一個海上篝火堆。船上的船員正在拚命的跳海。可現在這個天氣,人在海水裡堅持不了幾分鐘。

    範文程正在哀嘆一艘大船的消亡,可托馬斯.羅伊爵士卻沒這個閒工夫。他從船的左舷跑到右弦,再次下令道︰「轉回來,右弦十度。」

    大副不得不再次提醒道︰「閣下,這樣行不通。那艘船比我們靈活的多。我們向右轉是逆風,轉不過去。」

    羅伊爵士抬頭看了看風帆,判斷風向後說道︰「那麼解除編隊,各自為戰。讓神父為我們祈禱,我們需要更加強大的力量,並等待奇蹟的降臨。」

    這話才剛剛說完,桅杆上的望手就發出撕裂般的警告︰「船長,那艘船朝我們來了,筆直朝我們來了。」

    怎麼回事?

    說要奇蹟就真的來奇蹟了啊!

    那艘『白色魔鬼』轉個大圈卻不遠離,反而在加速靠近羅伊艦隊的右側。雙方距離不但沒有增大,反而在縮小,而且相對平行。羅伊爵士對此既感到欣喜又萬分不解。可他管不了那麼多,當即下令全艦隊右弦所有火炮瞄準目標開火。

    而朱誠這會卻在自己的艦橋內對舵手大發脾氣的喊道︰「搞什麼鬼?轉舵啊!對面的炮比我們多,硬拚是找死!」

    舵手滿頭大汗,拚命轉動方向舵也毫無用。他不得不哭喪著臉喊道︰「司令,方向舵的輔助傳動好像失靈了,艉舵好像被卡死在一個角度上。我們恐怕得啟用手動操舵。」

    『遼東』號上是用來太多的黑科技,實在太超前也太不成熟。海試期間就出了無數的毛病,現在打仗了同樣出問題。

    朱誠聽到舵機失效,冷汗當即冒了出來。他連忙把舵手趕去船艙內人工操舵,又讓人想辦法修方向舵的輔助傳動裝置。可這會艦橋內的觀察手卻在提醒道︰「司令,我們好像有麻煩。」

    朱誠沒好氣的罵道︰「從開戰到現在,我們一直有麻煩。」

    「可現在我們的麻煩比較大。」

    「什麼麻煩?」

    「我們好像要跟敵人那艘最大的船撞上了。」

    什麼?

    天亡我也!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19
第0560章 撞擊


    『阿姆斯特丹』號原本是向左向南轉向。可『遼東』號靈活如蛇,向南繞了一個大圈又掉頭向北。反正它不借風力,朝那個方向都無所謂。等『好望角』號在敵我雙方的聯手之下爆炸起火,『阿』艦又不得不向右向北,它必須以側面對敵才能發揮自己的火力。

    如此反反覆覆的改變方向,讓羅伊艦隊的剩餘六艘船極為被動。風帆在不停的改變,以便讓自己能儘可能的利用風力。可逆風航向其實走的是斜線,這就讓托馬斯.羅伊爵士沒有太多可以選擇的路徑。

    偏偏這時用了大量不成熟技術的『遼東』號舵機失效,它以十五節的高速向左偏轉,艦艏的浪花猶如碎玉,激盪不休。

    六艘風帆船隻都不明白這艘『白色魔鬼』到底怎麼了?可只要雙方平行而過,距離又近,那麼終究是個開火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於是乎不管是『遼東』號還是『阿姆斯特丹』號,又或者其他風帆船隻,這一刻全都在鉚足了勁的發射炮彈。

    雙方距離都在百米以內,就猶如揮舞大鎚的雞蛋,均有擊破對方防禦的能力。首先建功的是羅伊艦隊中的『低地』號。這艘六百噸的武裝商船正好右弦十幾門火炮裝填完畢,對於路過自己炮口前的『遼東』號施加了凶狠的齊射。

    十幾發炮彈在近距離打了個正著,一口氣擊穿了『遼東』號的側舷,開了兩三個破洞。眼看那艘『白色魔鬼』被打中,整個羅伊艦隊的所有炮手和船員都無比激動。他們歡呼大叫,相互擁抱。雖然只是幾個不起眼的破洞,卻表明己方並非沒有反擊之力。

    更表明這艘『魔鬼』般的戰艦並非不可戰勝!

    於是在『低地』號後頭的『聲望』號上,右舷的所有炮手都摩拳擦掌,準備等著一顯身手,狠狠痛擊那艘該死的『白色魔鬼』。『聲望』號比『低地』號還大,足有七百噸排水量,它甚至裝備了三十二磅的重炮,其火力在艦隊中也是坐三望二的。

    可就當卡住舵的『遼東』還在傻頭傻腦的繼續向前衝擊,它船甲板上的六門主炮卻同時轉動了炮塔。原本完成對準側舷九十度的炮口這會移動到朝左前方四十五度的位置。

    在望遠鏡中,『聲望』號的船長清楚的看到這一不可思議的變化。他愣愣的看著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喃喃低語道︰「該死的,這艘船的炮口居然可以轉動?」

    轟轟轟……,海面上爆發耀眼的炮口火焰。

    『遼東』號的主炮接連開火,它捨棄了打中自己的『低地』號,瞄準了對自己威脅最大的『聲望』號。六門主炮在斜角的位置開火,炮彈飛了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一股腦的灌進了『聲望』號的側舷船艙。

    六中四,『遼東』號的主炮再次發揮其威力巨大,穿透性極強的特點,將『聲望』號厚重的橡木船體轟的支離破碎。相比之下,『低地』號命中的炮彈就猶如給『遼東』開了幾扇通風窗。而『遼東』號打出來的破洞每一個都像是落地窗。

    這『落地窗』的背後極為淒慘,一眼望去滿是斷裂的木料,破碎的肋材,癱軟的肢體。還有幾門火炮被轟的發生偏移,重達幾噸的炮架炮身在船體內傾斜翻滾。那怕有倖存者,也在重物的碾壓下發出瀕死的慘叫。

    等到『遼東』號真正從『聲望』號前頭駛過,對方能發射的火炮少了足足一半。就算能開火的另一半也往往出現炮位失準,命中『遼東』號艦體的炮彈只有那麼一兩發。羅伊艦隊的炮手們才明白什麼叫做旋轉炮塔,其射界可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

    不過『遼東』號並非沒有損失,其漂亮的白色船身上多了好幾個黑色的破洞。就是這些破洞還在激勵羅伊艦隊的炮手們繼續努力,雖然己方艦船處於絕對的劣勢,可就算要死也得朝敵人吐上幾口唾沫。

    大口徑的重炮裝填緩慢,『遼東』號卻要繼續向前。它在經過羅伊艦隊第四和第三號船前方時,只能用船上幾門自衛的小炮加以攻擊,主炮停止發言。而這兩艘敵船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朝『遼東』號開火,他們一口氣射了三四十發炮彈過來。

    這時候,卡住舵機的『遼東』號還在不斷偏轉,距離羅伊艦隊的距離甚至都拉到幾十米以內。這兩艘敵船上的炮手大概是經驗主義發,打過來的炮彈中竟然有一半是專門用於清掃敵船甲板和桅杆的霰彈和鏈彈。

    『遼東』號確實還有一根桅杆,那是專門給望手準備的。『革命軍』的技術再先進,這年頭也搞不出雷達來。遠距離偵查就得靠望手的眼楮。不過都已經近距離交戰了,桅杆上的望手自然就退了下來。獲取信息就靠艦橋內的觀察員。

    可羅伊艦隊的炮手卻不肯放過那根桅杆,他們的鏈彈呼呼的飛出來,打著旋抽向『遼東』號,幾十米的距離內倒是輕易把那根木製桅杆給切斷了。

    此外還有給『遼東』號洗甲板的霰彈葡萄彈之類的玩意,鋪天蓋地的轟了上千顆過來。這些東西是專門針對在暴露在甲板上的船員,殺傷無防護目標。

    風帆戰艦上有大量人員操控風帆,殺傷這些船員可以有效削弱敵人的機動能力。摧毀桅杆和殺傷船甲板人員是海戰獲勝的秘訣。可等羅伊艦隊的炮手轟完之後才發現,對面這艘船的船甲板上好像一個人都沒有,人家的炮塔和艦橋都是全封閉的。

    不但全封閉,還重點加強了防護。『遼東』號的幾個要害位置都用硬化的鋼板提升防禦,炮彈打上去會發出清楚的一聲——當!

    等到羅伊艦隊的二號船進入戰位,這一幕更加明顯。這艘船的船長觀察了半天,終於發現『遼東』號中間凸起的艦橋應該是其指揮中樞。他下令船上的所有炮手都瞄準了這個高大的船上建築,想著要將指揮這艘『白色魔鬼』的艦長給幹掉。

    只要能打掉這艘『魔鬼』的腦袋,它的肢體再強壯也是白搭,對不對?

    轟轟轟的對射就在兩艘船之間展開。雙方此刻距離已經拉近到三十米,肉眼都能看清敵人的面目。二號船的火炮全數朝『遼東』號的艦橋轟,轟啊轟的轟了半天。每轟一次,都能聽到炮聲中傳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伴隨噹噹噹的敵方炮擊,『遼東』號的艦橋內,朱誠眼睜睜的看著艦橋內壁的木板在崩裂。外部的裝甲板在炮擊中變形,雖然炮彈沒能打進來,可動能傳遞卻將內部的一些裝飾物品給打的亂飛。堂堂海軍司令這會只能躲在一張凳子底下,撅著屁股發出慘叫……

    「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受傷啦!」

    一根崩裂的木刺紮在朱誠的屁股上,鮮血淋淋,極為慘烈。

    而為還擊,『遼東』號的六門主炮完成裝填,對準羅伊艦隊的二號船進行齊射。三十米的距離,對方不但把『遼東』號的艦橋打的叮噹亂響,還把它的船體打了一大堆破洞。而為報復,六發大口徑彈丸全數轟進了二號船的船體。

    由於距離實在太近,有的彈丸甚至是從敵人的炮窗射進去的。人頭大的炮彈射進來,立刻將數噸重的火炮打的崩解亂飛,火炮兩旁的炮手就在濺射的碎片中遭受二次傷害。堆積在炮位上的火藥是最致命的,它們很容易被點燃引爆,造成更加可怕的損傷。

    相比已經使用燧發點火的『革命軍』,歐洲火炮現在還普遍使用點火桿,甚至有火盆火繩。這些明火在被炮擊時到處亂飛,更是會帶來致命的傷害。

    這一通相互炮擊之後,『遼東』號的左舷幾乎被打的漆黑,看上去淒淒慘慘,多了好些洞洞。畢竟它以一敵多,距離對手太近自然免不了也承受傷害。而它對面的二號船卻更加淒慘些,被炮擊後的內部結構出現嚴重損傷,雖然船員盡力挽救,可還是不時出現爆炸。

    而這時『遼東』號終於迎來了自己最後的對手。羅伊爵士的『阿姆斯特丹』號在神父的祈禱下出現了奇蹟,全船憑藉聖力完成了轉向,一側幾十門重炮全數對準了『遼東』號。這其中就有威力巨大的四十八磅炮,這種炮挨上一發,連『遼東』號也要經受不住。

    『遼東』號筆挺挺的衝過來,簡直就是完美的撞到『阿』艦的炮口上。羅伊爵士甚至猜出了這背後的真相。『遼東』號一直在海面上劃弧,他當即斷定道︰「這艘船的舵卡住了,它無法擺脫。這確實是上帝給與我們的奇蹟。以父之名,送這艘異教徒的船下地獄去吧。」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阿姆斯特丹』號上的炮手則越來越興奮。他們早已做好了準備,就等著給對手狠狠一擊。羅伊爵士的心中滿是興奮,興奮,很興奮。他臉上的笑容達到狂熱,兩眼冒出勝利的光芒——然後他忽然愣住了。

    「這該死的破船,它該不會要真的撞過來吧。」羅伊爵士愣了半秒。這年頭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傻的。爵士閣下屬於不要命的,可現在對面犯傻呀。他顧不得下達開炮的命令,轉而撕心裂肺的喊道︰「轉向,規避撞擊!」

    『遼東』號上,屁股受傷的朱誠正抱著艦橋內一根柱子大喊道︰「通知全艦,注意撞擊,注意撞擊!」

    艦橋內所有人都慌亂的找固定物死死抱住,就連炮塔內,輪機艙內也是如此。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大麻煩了,己方舵機失靈,鍋爐又不可能停下,只能全速撞向敵艦。

    而在『阿姆斯特丹』號上,炮手門正滿心希望給這艘『魔鬼船』來個爆擊。可現在大夥也一個個神情大變。看著對面那艘船『無所畏懼』的撞過來,準備點火開炮的人們都在驚恐中緩緩後退,試圖躲避這難以置信的災難!

    風帆戰艦想轉向可不容易。十幾秒後,『遼東』號以十五節的高速,憑藉自己堅硬的撞角,攔腰切入『阿姆斯特丹』號的正中。這一擊猶如利刃捅進了敵人的腹心,凶狠而直接。

    在敵人的強烈抗拒下,『遼東』號正在進行中出ing!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19
第0561章 勝局


    撞角這東西自古有之,兩三千年前的古埃及人,腓尼基人,古希臘人,古羅馬人就開始用了。可這玩意大而無當,一直屬於好看不好用的廢物。唯一知名的戰例還是美國人在南北戰爭時期創造的,用裝甲艦欺負木製軍艦。

    這完全是強勢海軍欺負弱小才能用的東西。因為撞擊需要搶佔戰位,這就需要靈活和航速。撞擊也很危險,同時代的戰艦很難出現這種壓倒性的優勢——可這種本不該出現的情況現在出現了。

    『遼東』號有著敵人難以企及的航速和靈活性,而且不想發動撞擊的朱誠偏偏待在一艘舵機失靈的快速戰艦上。當它全速發動衝刺時,倒霉的『阿姆斯特丹』號正好橫在它的正前方——偏偏趙澤在設計時就給『遼東』號加裝了撞角。

    一千馬力的蒸汽機賦予千噸級的『遼東』號巨大的動能,堅硬的金屬撞角猶如一把利刃,兩者配合下產生了巨大的破壞。這一撞,威力堪比一百發大口徑重炮的轟擊。

    『阿姆斯特丹』號的船體用了非常厚的橡木板,堅韌而牢固。它是一艘專門建造的軍艦,比那些武裝商船更加注重防護性。『遼東』號上的大口徑重炮能在羅伊艦隊的其他船上隨便開個大洞,可在『阿』艦上必然會遇到麻煩,造成的破壞會小很多。

    可現在撞角一來,『阿姆斯特丹』號就扛不住了。想像一下被一艘千噸級的戰艦高速撞上,這跟火車相撞沒啥兩樣。『阿』艦幾十米長的艦體被攔腰撞入了五六米,側舷完全破裂,要命的是船底破了個大洞。

    撞擊的那一刻,範文程還在用流血的雙手拽一門火炮的復位繩索。當別人都在四處躲避時,他還茫茫然的不知要幹嘛。而等撞擊發生,他整個人都被劇烈的震動拋起,身體騰空後撞在一根纜繩上又掉落下來。

     的落回甲板上,範文程還來不及發出痛呼。他就發現自己的頭皮被什麼東西扯動,跟著連帶腦袋都被扯了過去。他連忙雙手一抓,才發現自己那根細長的發辮被一門火炮的炮架給纏住了。

    撞擊之後,『阿姆斯特丹』號上亂做一團。它被『遼東』號頂的向左側傾斜,甲板上的人和各種物體也跟著向左滑動。不少人在慘叫中被撞的當場掉進大海裡,連帶火炮都脫離炮位,在甲板上隆隆滑動。

    範文程的頭髮被纏住,他雙手亂抓的想要掙脫,可頭皮卻越纏越緊。這條給他帶來地位和身份的辮子此刻就像是要命的繩索,他雙手亂抓亂摸,試圖找到什麼東西割斷辮子。正好有人從他頭頂滑落,一把抓住他的腿才穩住身體。

    「幫我,幫我,快幫我一把。」範文程大聲的喊著。傾斜的船甲板讓他越來越恐慌,他身邊的東西都在滑動,不斷掉到左舷的海裡。這其中甚至包括幾門火炮,它們撞垮了左舷的護板,在海裡砸出了一個個大水花。

    抓住範文程大腿的人一抬頭,赫然是在這條船上說一不二的羅伊爵士。這位來自尼德蘭的貴族也在朝範文程叫喊,可雙方誰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羅伊爵士雙腿亂蹬,試圖找個著力點,可傾斜的甲板難以踩穩。他隻手拉著範文程的大腿,全部重量都施加在對方頭皮上,或者說施加在那根細長的發辮上。

    範文程因為這巨大的拉扯而痛呼,可緊跟著他更是張開喉嚨的尖叫。原來羅伊爵士覺著這個東方土著的大腿不好扯,拔出了腰間的長匕首朝他大腿上狠狠的紮了下去。刀鋒穿透了範文程的大腿,將其硬生生釘在甲板上。

    範文程痛苦的要死,羅伊爵士總算固定住了自己的身體。面對『遼東』一鎚定音的撞擊,他只能高聲大喊道︰「掛白旗,掛白旗。我們承認戰敗,願意投降!」

    船都被撞的傾斜,這是真的沒法玩了。

    只是這一刻沒幾個人聽見爵士閣下的喊聲。

    『遼東』號的艦橋內也是哀鴻遍地,所有人員都痛苦的呻吟。剛剛的撞擊把大家弄得渾身疼痛,遍體淤青。海軍司令朱誠驚魂未定的抬起頭,掙扎的爬起來從艦橋的觀察孔朝外看。外頭的炮聲好像停了,一切都安安靜靜。

    朱誠捂著自己受傷的屁股,一蹦一跳的把艦橋內的人都拉起來,再派人去艦上各崗位查看情況。結果得到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先說好消息。」朱誠脫了褲子,讓衛生員給他包紮屁股上的傷口。拔出木刺的那一下,痛的他都要蹦起來。

    水兵說道︰「好消息是,我們艦上各部門都沒有大礙。雖然有人受傷,可無人死亡。剛剛那一撞,還讓我們的舵機恢復正常了。」

    「啊,這確實是好消息。我們終於可以自由的航行了。」朱誠大樂,「那壞消息呢?」

    「撞擊的力量太大,我們被卡在敵人船上了,退不出來。」水兵又說道。

    啥?又卡住了!

    朱誠真是哀嘆自己的霉運,他驚問道︰「那敵人呢?」

    「敵人那艘大艦跟我們卡在一起,也動不了。其他幾艘船要麼沉了,要麼在著火。還有三艘估計是被嚇傻了,已經遠遠躲開我們。不過他們沒有逃離,而是在遠處待著。」水手說道,「不過那些小船倒是真的跑了,一部分向南,還有一部分向東。」

    「真該死。」朱誠罵了一聲。

    向南的可能是要逃回江南,向東的則可能是要繼續攻擊天津。總之這次朱誠肯定是完不成全殲的任務,頂多是把泰西人的艦隊給報銷了過半,也算是件功勞。

    又過了一會,水手再次來報,歡喜的喊道︰「司令,被我們撞上的那艘船掛白旗了。他們有些人就在船舷上朝我們晃褲衩呢,不過也有人不肯投降,想爬過來搶我們的船。」

    啊……,這才是真的好消息!

    朱誠從裝甲艦橋內出來,果然看到僅僅幾十米外被撞到幾乎側翻的泰西戰艦。那艘船被撞的極慘,其船體向左舷傾斜了十幾度,中間幾乎斷裂,右弦水線下部分都露出海面,可以看到大量藤壺附著在船殼上。

    這船不幸中的萬幸是『遼東』號在撞擊過程中也被卡住了,否則若是讓『遼東』號退走。就憑它中間那個巨大的漏洞,馬上就要進水沉沒——西方的戰艦為了安放大量炮位,可是沒有採用水密倉技術的。一個地方破洞,整條船都要進水。

    由於兩船相接,對面的『阿』艦上的部分船員在驚慌之下甚至爬到了『遼東』號的前甲板上。這些傢伙剛上來就被一隊帶燧發槍的武裝水兵給喝止放下武器,有些荷蘭水手還以為自己有奪船逆天的實力,結果被排槍打成了血葫蘆。

    「前主炮瞄準,對方若有異動,立刻開火。」朱誠在艦橋內下令道。他不確定開炮能不能讓『遼東』號鬆脫,也擔心要是鬆不開,對方要是沉了,會不會把『遼東』號也給帶進大海。乾脆維持現狀好了。

    「朝對方喊話,那幫傢伙應該帶了通譯。」朱誠繼續說道︰「後主炮保持警惕,別讓人偷襲了我們。同時放下小艇向旅順基地聯絡,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手來幫忙。」

    到了此刻,朱誠才稍稍放下心來。他知道自己後頭還有一批通勤艇正在趕來。那些通勤艇速度沒這艘主力艦快,但距離也不會太遠,很快就會來的。

    沒一會的功夫,托馬斯.羅伊爵士也從自己的困境中掙脫出來,帶著萬分的惋惜從自己的座艦離開,跳到『遼東』號的前甲板。和他隨行的通譯傳達了他的話語︰「我是托馬斯.羅伊爵士,本艦隊的指揮官。我現在願意無條件投降,請立刻救助我的船員。」

    『阿姆斯特丹』號的狀態真是糟糕透了,掉進海裡的水手用不了幾分鐘就會被冰冷的海水凍死。此外船的狀況也很糟糕,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沉沒。托馬斯.羅伊在確定自己的對手完全不怕接舷戰後,完全喪失了所有的底牌,只能投降。

    半個小時後,『革命軍』海軍的通勤艇和標準運輸船不斷趕來,徹底穩定了戰局。羅伊爵士表示要面見此次海戰的中方指揮官,他在交上自己的指揮刀時,對朱誠由衷的說了句︰「閣下的戰艦有著令人驚嘆的能力,閣下的勇氣也令人萬分敬佩!」

    哈哈哈……,朱誠屁股受傷,走路都一瘸一拐,可聽到通譯轉述的這話還是大笑不已。他後來在回憶錄上寫道︰「當時戰況萬分緊急,我是臨危受命,果斷出擊。在以一敵多的惡劣狀況下,心懷陛下提拔之恩,背負百姓信任之責,唯有奮勇死戰,一撞奠定勝局。」

    朱誠的戰況傳回旅順,傳回金州,很快又傳到了山海關。周青峰接到的戰報上,不但有朱誠擊沉擊傷數艘敵船,撞傷敵方旗艦,迫降敵方主力艦隊的情況,更有不少頑固死硬江南水師戰船和李旦殘部進入渤海灣的消息。

    在金州的趙澤已經派通勤船對這些船隻進行追擊,不過由於敵船數量太多,通勤船又太少,可能兩三天內都難以清剿完畢。為了避免更大損失,趙澤要求渤海灣內船隻暫停航行。

    周青峰既對海戰的勝利感到欣喜,又對停航的影響表示憂慮。他向徐冰問道︰「我們派去攔截莽古爾泰後路的部隊這兩三天就得不到後援了?」

    徐冰正親手給周青峰準備衣物,對男人的疑問,她只淡淡說道︰「你應該適應放權,讓底下的人自己去處理具體事務。現在你要跟我回京城,我們得選日子舉辦開國大典了。你今後得學會當一個統治者,當一個合格的皇帝。」

    周青峰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他惱怒的重申道︰「我說過我不當皇帝。」

    徐冰微微輕笑,不可置否。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20
第0562章 大勢


    瀋陽,漢王宮。

    一向只將死亡和悲痛送給敵人的努爾哈赤,今次也嘗到了自己親人被殺害的苦。阿敏的屍體就放在他的御座之下,用一張草蓆裹著。尊貴的大金國瓖藍旗主面容灰敗,軀體僵硬,已是枯屍一具。

    阿敏的福晉和子嗣都在殿內大哭,大金國的大臣,貝勒,貝子都在兩旁發愣。有人偷偷看著御座之上的努爾哈赤,只見這位國主直楞楞的看著殿外,兩眼無神,雙目失焦。

    阿巴泰跪在阿敏的屍首旁,痛聲哭泣,例數自己的罪過,請求責罰。當他談到自己弟弟德格勒死在戰場上連屍首都沒收回來,德格勒的生母富察氏當場暈厥過去。

    自打努爾哈赤起家以來,幾十年不停的戰事也死了不少人。可這次死的是他真正的嫡系子孫。還是大金國勢最強的時候,在數萬人廝殺的戰場上,主帥竟然死了。

    「哭什麼?」努爾哈赤在御座上開口了,「你們哭什麼?」

    殿內眾人聽到這聲音,無不驚悚。努爾哈赤的聲音一向頗具威嚴,穩定從容。可這次他明明語氣平淡,可一開口卻沙啞老態,聲音中表達出來的意思和語氣完全不一樣——殿內迴蕩著如鬼怪般的聲音,讓眾人心頭都發顫。

    努爾哈赤恍若不覺,他微微低頭向阿巴泰問道︰「到底怎麼輸的?阿敏怎麼死的?敵人是怎麼來的?把這些事說清楚。」

    阿巴泰抬頭跟自己的父汗對視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張陰晦的臉。這張臉原本滿面紅光,莊重偉岸,可現在卻透著起伏的黑氣。無數老年斑從臉皮下浮出,一根根淤黑色的血管猶如蚯蚓般鼓起。這一切都在剛剛的半刻鐘內完成轉變,叫人錯愕驚詫。

    阿巴泰被自己父汗的變化嚇的夠嗆,卻又不敢開口亂講,只能就著努爾哈赤的詢問講述在喀喇沁部青城之戰的過程。他談到了阿敏如何聚攏蒙古人準備一起南下,談到漢人大軍突然翻過燕山出現在草原,談到阿敏是如何倉促應戰,談到戰場上的種種不順。

    「此戰之敗,原因在於漢人火器遠超我等。尤其是其火炮既輕便又厲害。一炮過來,我大軍陣勢就如山崩,再強悍的士卒都要逃亡。阿敏就是親自帶兵破陣,結果被漢人的大炮迎面轟中,全身上下十幾個口子,血流不止,根本沒法救。」

    阿巴泰說的泣血,努爾哈赤卻打斷道︰「漢人有多少兵馬殺到青城?」

    「大概……」阿巴泰結巴了,他跪在地上看了看身邊阿敏的屍首,說道︰「大概四五萬,或許有五六萬也說不準。」

    「輸的這麼慘,連敵人有多少人馬都不清楚。」努爾哈赤突然暴怒,面若厲鬼,聲如震雷,「漢人到底多少人馬?主帥是誰?」

    「大……,大概五萬左右。」阿巴泰也不知道具體數字,畢竟從他們得到敵襲警告到戰敗撤退,也就半天時間。漢人大軍來的太快,把他們弄得非常狼狽。「戰場上沒辨識出對手的主帥旗幟,不過事後有些從青城逃出來的蒙古人說漢軍的主帥是……,是葉赫部的和卓。」

    聽到這個名字,努爾哈赤的瞳孔便是一縮。他的目光在殿內的人群中掃過。很快有個中年人膽顫心驚的出列跪下,哀聲說道︰「大汗,和卓已經叛出我葉赫部,跟我也再無關係。阿敏貝勒之敗,我等也痛心憤怒,唯願上陣殺敵,為大汗分憂。」

    跪地的是和卓的哥哥布揚古,就是他和父親布寨一共把和卓嫁了整整七次。大金國建立後,他不得不跟葉赫部其他貝勒一起投靠了努爾哈赤。眼下和卓帶兵進入草原,反殺了企圖南侵的阿敏,這對他而言便是天大的禍事,只能硬著頭跪地求饒,瑟瑟發抖。

    努爾哈赤凶狠的瞪了布揚古幾眼,又對阿巴泰問道︰「當初是誰說漢人只有數萬人馬的?怎麼現在光是殺入草原的就有五萬?那周青峰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馬?」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他們對『革命軍』的瞭解往往來自公開的報紙。周青峰很喜歡在報紙上披露些信息,而且這些信息被驗證後大多為真,於是從未有人懷疑過『革命軍』掌控的兵力是不是遠遠超過原先預估?更沒人知道正規軍和民兵的區別。

    此刻黃太吉不在瀋陽,他親自帶兵去了海蓋一線,試圖突入遼南半島。可他文館中的幾名漢臣卻在殿內。努爾哈赤一發問,這些投靠女真的官紳就被推了出來,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半天才有人說出『動員』二字,表明『革命軍』似乎,可能,也許,好像在很短時間內就折騰出了十幾二十萬的大軍。

    努爾哈赤聽完更是惱火,破口大罵道︰「旬月間就拉出十幾萬大軍,這怎麼可能?糧草如何籌集?被服如何準備?軍械如何配屬?那『革命軍』難道有天大的神通不成?你們這些漢臣是不是還心念舊國,不願忠心侍奉大金,才說出這等失心瘋的話?」

    一票官紳當即也跪下哭嚎,痛表自己與那『革命軍』有血海深仇,勢不兩立。他們又說自己歸順之後一向忠誠無二,絕對沒有背叛之心。

    只是努爾哈赤這人疑心重,如今戰局不利,女真損失極大,總要有人出來負責。他本就心頭氣惱,聽那些漢臣哭的呱躁,當即喝令侍衛將這些無用之人拖下去斬了。等著七八顆人口被送上來,他聞著那血腥氣反而暢快了許多。

    「漢人一向詭計多端,喜歡耍詐。周青峰在草原若是有五萬人,他在其他地方必然人少。」努爾哈赤又向侍衛喊道︰「漢人火器厲害,這確實優於我大金。前不久仿造新火器的事怎麼樣了?去把那些工匠拉來問問。」

    沒一會的功夫,幾個漢人工匠就被推推搡搡的押進了漢王宮的大殿內。領頭一人還穿著大金的副將官服,只是模樣狼狽了些。他見到努爾哈赤正要下跪,努爾哈赤卻厲聲問道︰「鮑承先,新火銃的事弄好了嗎?我大金現在急需精良火器,你等可用心去做?」

    跪下的是大明降將鮑承先,負責軍器製造和編組漢軍。聽到努爾哈赤問起,他還沒意識到問題嚴重性,只老老實實的答道︰「回大汗,奴才手下數千工匠日夜趕工,一刻不停的打造火器,不敢耽誤大汗的戰事。」

    「我問你新式火銃造出來沒有?」努爾哈赤此刻沒啥耐心,他提高幾分音量,就想知道個結果。

    鮑承先覺著今日大汗的語氣不善,和以往大不相同。他再看自己前頭跪著的幾個人,尤其是地上擺著的阿敏屍體,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可他也不敢隱瞞,只能伏低做小的弱弱說道︰「新火銃的打造有諸多難處,奴才手下的工匠正在琢磨,還未成功。」

    「不就是打個火嗎?」努爾哈赤在御座上的語氣越發嚴厲,「火摺子你們都沒用過?這有多大的難法?都好幾日了,你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我大金將士正等著這自發火的利器去殺敵,你們卻拖拖拉拉的,是何道理?」

    道理?大汗,我真的在跟你講道理呀。

    鮑承先額頭冒汗,卻不敢擦。他跪的更低,腦袋都貼到地面,繼續講道理道︰「大汗,真不是奴才不用心。實在是那自發火的火銃看著簡單,實則頗有奧妙。其部件打造精良不說,尤其它那打火的槍機頗為難得,力道極大。我等百般琢磨,也找不到同樣的鋼材。」

    這說的就是彈簧鋼了。

    可努爾哈赤不懂呀。

    「這不就是個火摺子嗎?本汗一看就懂了,怎的你們偏就不懂?我看你們這些漢臣是不是都得了什麼消息,覺著我大金勢頭不好,就等著看我女真敗亡,不肯再用心聽命了。」努爾哈赤越說越火大,越說越覺著自己猜中了這些漢人的心思。

    鮑承先被嚇的當即癱軟,不住的磕頭辯解道︰「大汗明鑑哪!我等自打投靠大金,一直忠心無二,從無私心。」

    努爾哈赤哪裡肯信?他忍不住嘲諷道︰「你這廢物,這點事都做不好,還敢來欺瞞本汗。大明待你們不薄,你們還不是說叛就叛?哪有什麼忠心可言?你們能叛大明,自然也能叛我大金。你既然不願好好做事,那便去死吧。來人呀,把他拖下去斬了!」

    「冤枉哪!」鮑承先真心覺著自己特別的冤,他高舉雙手,就要朝努爾哈赤爬去哀求。可後頭的侍衛二話不說,上前扯住他的臂膀就朝殿外拖。他一邊掙扎一邊哭喊,「大汗,我真冤哪!我是大金的忠臣,我沒有二心呀!」

     嚓一下,又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送進來給努爾哈赤驗過。

    努爾哈赤覺著很高興,心裡舒服了很多。這定然是他英明神武,識破了底下偷奸耍滑的漢人詭計,自然能讓奴才們更加用心做事。只是這關頭,殿外的侍衛又前來送信,說駐守錦州的費英東發來急報,說『革命軍』海路運兵突襲拿下了遼西走廊的寧遠和綏中。

    寧遠和綏中被佔領,這就等於卡住了山海關前莽古爾泰那三萬人馬的退路。這狀況讓努爾哈赤再次大怒,他又氣惱的喝道︰「那些泰西荷蘭人不是說會派大船來麼?怎麼也是這等言而無信?」

    死了一個阿敏,萬萬不能再死一個莽古爾泰了。

    努爾哈赤在瀋陽坐不住,他一拍自己的御座,惡狠狠的喊道︰「把代善的三萬人調回來,本汗要親征寧遠!」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21
第0563章 信念


    當努爾哈赤穩坐瀋陽時,周青峰親自趕到了山海關;而當努爾哈赤要親赴錦州前線時,周青峰卻悄悄的返回了京城。

    隨著『革命軍』勢力的越來越龐大,內部關係越來越複雜,周青峰已經不再是一名單純的軍事統帥。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底下的人都要把他推向更高的位置——他不到高處,別人怎麼升?只是這高處不勝寒。

    從山海關返回京城,周青峰這一路走都很慢。乘坐雙翼機只要一兩個小時的事,他坐馬車一路搖晃的走了四五天。馬車顛簸,坐的其實不舒服。他坐一會就會停下來,停一會又繼續前進。

    每次停留,近衛就會布開警戒線,將周青峰和周圍的一切隔離。那怕這裡武力值最高的就是周青峰自己,可近衛還是要盡職盡責的去做,不會讓什麼人都能輕易靠近他。所謂『稱孤道寡』便是如此了。

    徐冰的國務繁忙,坐雙翼機先回京城了。她直接告訴周青峰,眼下是他最後的清閒日子,返回京城後會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他處理。走之前,她還將一些必須由周青峰審閱的文件丟了出來,要周青峰順帶批準了。

    隨便一翻,徐冰留下的都是些中華革命黨紀律處分,組織工之類的玩意。這些是穿越勢力走向正規化的根本法規,重中之重。可周大爺只掃了幾眼就仰頭長嘆,真想回山海關找莽古爾泰商量商量——你們要不再多折騰折騰,爆發一波?我實在不想去京城呀。

    周青峰走走停停,停下來的時候就翻一翻,批一批。他身邊除了近衛,就只有『狗肉』相陪。一人一狗經常坐在路邊的田坎上傻傻的對視,無聊又無奈的打法時間。

    返回京城的前一天,清早有個老農趕著頭耕牛從發呆的周青峰面前經過。近衛想讓老農迴避,周青峰喝止了。老農倒也不害怕,扛著鋤頭,趕著牛,還朝周青峰看了幾眼。

    周青峰看那老農一臉溝壑,面容蒼老,許是個談話的對象。於是他主動開口道︰「老人家,這麼早是干啥呀?」

    老農舞著一根小樹枝趕牛,一臉嫌棄的看著周青峰,答道︰「下地干活呢。不比你們這些精貴人,一大早的坐著像個傻子。」

    近衛都一臉的怒意,周青峰倒是笑了,連忙揮手喊道︰「老丈,老丈,先別走。你跟我坐會,咱倆聊聊天。」

    「沒那閒工夫,忙著呢。」老農還是要走。

    周青峰摸摸口袋,啥也沒掏出來,卻還是跟老農喊道︰「你跟我聊會,我給你錢。」

    「給錢?」老農總算停下腳步了,扭頭問道︰「你給多少錢?」

    「一塊銀元。」周青峰笑呵呵的讓近衛掏錢,「就聊一刻鐘,不耽誤你下地干活。」

    「跟你聊天就給錢哪?」老農伸出粗糙的手掌接過亮閃閃的銀元,「你們這些有錢人真是不心疼銀子哩。一塊銀元可以買多少東西,這就給我?那我就跟你聊一會。」

    收下銀元,老農大概意識到眼前這年輕人非富即貴,姿態就沒開始時那麼坦然。他坐的離周青峰老遠的下風頭,猶豫了一會竟然跪在路面上,恭恭敬敬的說道︰「貴人想問些啥?」

    「現在日子好過不?」周青峰問道。

    「窮家破戶的,既好過也不好過。」老農答道。

    「好過怎麼說?」

    「要說好過,自打去年起就很少看到官府的衙役來村子裡了。這小半年的日子也沒人來收稅,前不久還有人來給村裡人分田地,把好幾戶財主家的地分給了少地沒地的破落戶。我們這種窮漢倒是得了便宜,這半年手裡的閒錢多了,糟心事少了。日子自然好過。」

    「不好過怎麼說?」

    「這日子突然好過了,心裡不踏實呀。有大戶人家幾代流傳的田地突然被分了,當天夜裡就上吊。我們這些窮人家分了田地,可人手不夠僱不起人,多分了也種不了。

    都說京城那邊換了個周皇上,也不知他長久不長久。再則聽說北面在打仗,又擔心加稅,擔心抽丁。咱老百姓就指望個天下太平,不想生出那麼多些事來。」

    「那你到底希不希望周皇上干的長久?」

    「這事就說不清了,誰當皇帝又不歸俺們窮人管。」

    周青峰往深裡問,老農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問他願不願意保衛新政權,他也是茫然的不知如何答,顯然是不太願意。再問他去過京城沒有?他便啞然失笑的搖頭,表示自己這輩子就沒出過村子,而村裡人大多都跟他一樣。

    周青峰點點頭,讓老農離開了。他再看身邊的『狗肉』,苦笑說道︰「我對這世界的改變只有一點點,很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不過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不錯了。

    大明朝那麼多文臣武將,一兩百年連這一點點改變都做不到。就算是張居正那樣的狠角色也是人死政熄,一切回到原樣。我也擔心自己是不是一直正確,擔心我死後這世界會不會恢復老樣子。偏偏所有人都覺著我是對的,啥事都要我來做個決定。」

    馬車搖搖晃晃,把周青峰送回了京城。小丫頭葉二娘半路來接他,又順手塞給他一大堆要批閱的文件,說道︰「徐姐說你以後得勤快些。有些事情她不能再做主了,必須要你拍板才行。」

    公務,公務,公務,周青峰最煩的就是這些。連京城修個下水道排污溝都要告訴他,說是給開國的獻禮工程,讓城市換新顏。他挑挑揀揀的就在馬車上隨手批閱,忽然翻到一份近期輿情彙總。自打他去了山海關,以後好久沒看到這玩意了。

    葉二娘就向周青峰簡略的說道︰「最近坊間流傳,說你不敬祖先,不得列祖列宗承認。還說你來歷不明是個無根之人,必將招來禍事。」

    這話也就葉二娘敢直接開口。周青峰聞言一愣,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立馬變得面目森冷,低喝道︰「能說出這話的人,不簡單喲。我那個便宜師兄還活著,只怕是他在背後搞鬼。讓馬可世去查,說不定能在京城釣到一條大魚。」

    葉二娘又說道︰「最近還有些文人上書,說要以德服人,讓四夷臣服,萬邦來朝。打敗女真人,把他們趕回去後加以招撫就行。蠻夷定然感恩戴德,不敢再叛。如此方顯示我天朝威嚴。」

    「說這種屁話的都是些什麼人?」周青峰不屑的問道。

    葉二娘說道︰「好像是江南來的一批文人,也有前明的官紳。這前幾天泰西艦隊覆滅,偽明北伐的謀算也成了空。江南好些官紳大概是絕望了,不斷有人到北面來探聽消息。

    近幾天他們熱鬧起來了,既對我們表示恭順,又想對我們的決策指手畫腳。他們甚至公開結社,叫什麼『東林黨』。我看他們是想勸我們招撫建奴,試探風聲。若是此事成功,那麼自然也能招撫江南的勢力,說不定還能保留自己的家底。」

    「哼哼……,這幫混蛋是覺著正面對抗已無希望,這是想滲透到我們內部來搗亂呢。」周青峰皺眉問道︰「宣傳部就沒對這種混賬言論進行批駁麼?」

    「宣傳部內倒有好些人認同,就連穆思年部長都跟他們有所交往。」葉二娘說道,「那些人中有不少還是大名士,聲望極高。」

    「我們的革命還沒成功,這些傢伙就來搞思想滲透了。」周青峰當即喝道︰「穆思年也一把年紀,讓他退休吧。」

    葉二娘驚訝說道︰「這會不會太過苛待功臣?這都要建國論功了,穆老爺子好歹也是我們起家時就追隨的。」

    「那就建國後再裁撤他。任何時候,思想領域必須是我的自己人。」周青峰說著就看向葉二娘,「你這丫頭嘴巴一向狠毒,又沒有正式的差事,先去宣傳部當個副部長吧。正好人盡其用。」

    回到京城,周青峰二話不說就把穆思年喊來臭罵了一頓,隔天就他親自寫文章在報紙上刊登。

    「為一個民族,我們漢人一直秉持極為開放的思想觀念。正所謂『海納百川,有容為大』。我們從來不會牴觸外來的先進事物,從來不會害怕別人比我們強,更不會遮掩自己的缺點。因為我們堅信自己是最優秀的,我們從不害怕競爭。

    可我們對自己的自信,絕不是對異族的無限包容和諒解。在過去的數千年裡,我們無數次的面對外敵入侵。我們面對的不僅僅是慘痛的傷亡,還要承受異族對我們的蔑視和嘲諷。

    五胡亂華時,漢人被蠻夷們稱『兩腳羊』;蒙元竊居中原時,漢人的命只值一頭驢;現在北面的建奴入侵我華夏,他們一如既往的視我們為牛馬奴僕。

    蠻夷們打了幾個勝仗,搶了幾座城池,用刀槍奴役了幾百萬的漢人,他們就認為自己比漢人更優秀。他們高聲宣佈自己能代替我漢人是上天的旨意,因為他們比我們所有漢人都更強。

    他們蔑視我們,蔑視我們的文字,蔑視我們的語言,蔑視我們的服飾和打扮,蔑視我們的容忍和謙讓,蔑視我們的民族,我們的一切!

    我們漢人絕不是什麼軟弱的牛羊,我們的容忍和謙讓只對自己的朋友。在歷史的長河中,滅亡在我漢人手下的民族已經不在少數,今天也不缺一個女真。

    我們跟蠻夷不同,沒有那個漢人天生願意打仗。可為了我大漢的延續,建奴必須被擊敗,必須被消滅,必須被剷除。

    這就是為什麼遼東的漢人願意追隨我進行抗爭。

    這就是為什麼京畿的農戶願意辛勤耕,遼南的工人願意日夜操勞。

    這就是為什麼我漢家的青年願意參軍上陣廝殺。

    因為建奴是我們的敵人。對於敵人,就不應該有任何仁慈!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今天能解決的麻煩,不能留給子孫。」
ai.wu 發表於 2019-4-30 22:21
第0564章 恩怨消散


    京城近幾個月變化很大,主要是修路,蓋房子,規劃片區。全城有十幾萬人在幹活,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其中。其實這裡為首都的地理環境並不太好,周青峰考慮過是不是將都城遷移到南方去。畢竟這裡又缺水,又吃沙子,更不是中國的腹心,交通也不好。

    只是……,去南方的限制也多,這事最終就不了了之。

    如今走在這京城的道路上,楊簡的心裡很是惆悵。他這幾個月一直都在各種琢磨,各種煽動,動的腦筋比過去十幾年都多。可那又如何?一點用都沒有。

    前明的官紳被『革命軍』收拾的服服帖帖,原本給予厚望的泰西艦隊也被徹底擊敗。大金的王師不但沒能擊破山海關,反而被漢人大軍殺進了草原,攻入了蒙古人的地界。

    報紙上的消息都是關於國防軍是如何的強悍,如何的殺敵盈野,如何的凶狠無畏。而建州蠻子則充當小丑,粗魯,野蠻,率獸食人,又愚蠢無比——最近御用畫師蔡志偉竟然在報紙上連載漫畫,故事便是漢家兒郎化身超級英雄,拯救受苦受難的遼東百姓。

    楊簡都不用多想,這定然是自己那個師弟才能想出來的招數。可自打馬公公的宮廷秘史專欄之後,這蔡先生的漫畫再次令洛陽紙貴,市井百姓都愛看。好多人不識字,卻還能對這漫畫看的津津有味。這其中沒有才子佳人的晦澀難懂,全是裝逼打臉的痛快歡樂。

    而今天的報紙頭條竟然是周青峰自己寫的,字裡行間都能讀出一股殺氣騰騰的狠辣。老百姓看了之後自然覺著自家大帥是個英雄,就不該放過那些欺負過咱們漢人的韃子——管他是什麼韃子,反正只有死韃子才是好韃子。

    有這篇文章定了論調,原本還在爭吵該如何對待異族的輿論立馬排列整齊,全都附和大帥的英明決策。江南那些文人的花花心思一點用都沒有,被這文章一擊戳破,成了笑柄。

    「唉……,鬥什麼斗?人家就不是要跟你講道理,這怎麼鬥的過?」楊簡抖落報紙,在街上瞎逛了一會,轉身就要回去。他現在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目前『革命軍』防線穩固,甚至有了反攻的意思,再回遼東當奴才就太蠢了。他不得不為今後的日子做打算。

    「接下來去哪裡?江南?江南那些廢物也扛不住多久呀。等周青峰掃平遼東,騰出手來必定南下。用不了一兩年,別說江南了,嶺南都要歸他所有。或許我只能漂流去海外了。」楊簡最近看報紙,倒是關注了些海外奇聞。尤其是那東瀛之地,似乎也不錯的。

    楊簡在街上買了二斤醬肉準備當午餐,一路東張西望的朝自己隱蔽的住所走。只是走到半路上卻忽然聽到前方人聲喧嘩,有人在高呼『休走』,緊接著只見張儒紳這個晉商頭子跳上街道一旁的屋頂,飛快的朝自己的方向奔來。

    楊簡見機很快,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情況不妙,必定是己方行跡暴露,惹來了『革命軍』的密探。他轉身想走,卻又不敢快速奔逃惹人疑心,只能裝害怕似的朝街邊的茶社躲避。

    張儒紳在高處一眼看到了楊簡。為了逃命,他不惜禍水東移把追兵往楊簡面前帶。楊簡一看他朝自己竄來,心裡便是怒罵。就當他琢磨著要如何躲開這一劫,遠處卻響起一陣排槍。

    砰砰砰的一通響,街道上的人群當即驚叫亂跑。楊簡趁機也加快腳步混在人群中,而當他回頭看一眼,只見剛剛還在飛簷走壁的張儒紳從牆頭跌落,倒在地上。

    「任你修為再高,也扛不住這火銃呀。」楊簡心中嘆氣,很是失落。

    過去從未有人覺著這火銃有什麼大用,因為它沒法像刀槍般隨時隨地的使用,更沒辦法端著跑來跑去。可最近『革命軍』的密探裝備了燧發短火銃,事先裝好彈藥藏在衣服裡,抽出來就能給人一記狠的。不知多少修為高深的豪傑之士為此倒了大黴,全都栽了。

    倒地的張儒紳還朝楊簡的方向伸手,吐著血喊了聲『救我』。可楊簡已經快速逃到百米之外,再回頭看看沒人追來,方才大鬆一口氣。

    「唉……,張儒紳完了,劉福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楊簡搖搖頭,覺著這京城已經不能再待了,必須立馬離開。不過要走也不能空著手走,遠行千里好歹得帶些銀錢。他如今也是狡兔三窟,在別處還藏了些金銀。

    楊簡在城內兜了半天的圈子,最終出城到了通州附近尋到一間破廟,跳牆而入。只是他跳進去的那一下就愣住了,只見這荒草萋萋的破廟內竟然擺著一張八仙桌,桌子旁邊放著兩把椅子,一張椅子上赫然坐著周青峰。

    八仙桌上擺著酒菜,周青峰舉杯抿了一口,扭頭看向跳進來的楊簡,幽幽說道︰「師兄,好久不見,你長了不少本事呀。你尋的這藏身之地可難找 ,我手下的人跟蹤了你半個多月才查清你們這夥人的全部蹤跡。」

    楊簡的臉一會青,一會白,好半天都維持跳牆落下的彎腰姿勢。直到周青峰開口說完,他才苦笑道︰「師弟,別來無恙呀。你如今已經是大人物了竟然還惦記這師兄。倒是讓師兄我自慚形穢,深感羞愧。」

    「坐。」周青峰放下酒杯,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說道︰「你我師兄弟一場,卻還從來沒好好喝過酒呢。來來來,難得的機會,錯過就沒有下一次了。」

    楊簡聽得哈哈大笑,心頭卻又萬分淒苦酸澀。他自知自己逃不掉,站直了身子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周青峰親自給他斟酒,師兄弟兩人還真是頭一回坐下來踫一杯。

    楊簡連喝三杯,淚珠就在眼眶裡打轉。他長嘆一聲,「想不到啊,想不到!師父苦心孤詣就想找真龍,可真龍就在他眼前,他卻沒能把握住。師弟,你快要稱帝了吧?日子選好了嗎?」

    「我並不想稱帝。」周青峰搖搖頭,苦笑道︰「別人想當皇帝,可我不想。」

    「你不當皇帝,誰當皇帝?」楊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時候還不跟師兄我說真話,太不夠意思了。」

    「我不騙你,我真不想當。我性子不夠沉穩,不是那種能坐得住的人。讓我天天待在紫禁城裡批奏摺,我會發瘋的。」周青峰拿起筷子夾了幾口牛肉,跟楊簡就好像老友見面話家常一般。「我曾經跟你說過,我來的那個時代,已經沒皇帝了。」

    「你那是四百年後,可現在是四百年前。你不想當皇帝,是因為你真的能當皇帝。可你若是不當,你的手下會答應?」楊簡搖搖頭,也跟著拿起筷子吃吃喝喝,一點不客氣。

    吃了幾口,楊簡又說道︰「師弟,我覺著你這人也特矯情。」

    「怎麼說?」

    「當初你要不是那麼固執,好好跟師父說幾句軟話,師父未必不能保你。其實我跟師父說過,你到了大明就改變了天機,興許你就是真龍。只可惜……」楊簡又吃了幾口,「你性子傲,不肯低頭。師父覺著掌控不住你,自然就鬧翻了。

    師父那人在東廠裡待久了,對誰都信不過。你又那麼不聽話,他只好去找黃太吉了。只是沒想到,你小子還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壓服的,愣是自己一手一腳打拚出來,果然是真龍的命啊!我勸你就別矯情了,該當皇帝就當吧,沒誰會說你啥的。」

    聽楊簡說完,周青峰倒是沉默了一會,顯然在沉思。他一會搖頭,一會苦笑,一時半會做不出決定。

    楊簡喝乾了一壺酒,吃了滿桌的菜,酒足飯飽後拍拍肚子說道︰「好久沒這麼好好吃一頓了,今天難得舒坦些。這酒菜是宮裡的御廚做的吧,真是美味。來吧,知道師弟你肯定不會放過我的。給個痛快話,你要師兄我怎麼死?」

    「酒菜裡已經下了毒。一會的功夫,師兄就一睡不醒了。」周青峰說道︰「師兄若有什麼牽掛,不妨現在說吧。」

    「我……。」楊簡的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長嘆不已,「師兄我有妻兒在瀋陽,還是你小子使的損招,硬把阿巴泰的女兒嫁給了我。現在倒要謝謝你,好歹讓師兄我有後了。

    只是我那老婆脾氣不好,年歲又小,長的還醜,倒是要師弟你多多擔待。她若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別跟她計較。我那孩子就讓他做個尋常人,也別讓知道自己父親是誰?我自知自己不是個好人,不想讓他跟著我倒霉。」

    楊簡說著便哭,眼淚嘩啦嘩啦的。他忽而覺著頭腦眩暈,站起來踉蹌的朝天喊道︰「師父,弟子無能,實在不是這小子的對手,連給他找點麻煩都做不到,沒法給您報仇了。這場恩怨到今天算是完結,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倆,不會有人知道這小子是您給拉來的。」

    可嘆,可嘆……

    楊簡自覺天旋地轉,眼楮一黑就撲通倒下。其魂魄飛出也被周青峰一掌打散,斷了輪迴之路。周青峰從八仙桌前坐了許久,等到要天黑方才緩緩起身離開了這間破廟。

    葉娜待著近衛在遠處等他,低聲說道︰「劉福成也被抓住了,輕影想求你放過他。他縱有萬般錯,可對輕影是真的好。」

    周青峰卻恍恍惚惚的直接走過,低聲說道︰「一家哭好過萬家哭。我能饒過他,誰來饒過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我師父師兄雖然夠壞,可對我也是有大恩的。我連我師父師兄都沒饒過,別人能比得了他們麼?」

    該終結的還是要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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