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04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3
第一百四十章 焚身

    這是一顆龍血丹。

    世上有很多強行逼迫力量的靈藥,但南朝的「龍血丹」和北魏的「燈枯丹」為最。

    龍血丹和燈枯丹這兩種頂級虎狼藥,甚至都能讓武者血脈近乎爆裂,氣力瞬間增大一倍,在他看來,若是連自己的力量都能增大一倍,那便或許能夠和對方抗衡。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顆龍血丹一入喉,就像是有一條真正的火線,沿著他的咽喉入腹,在接下來的一剎那,他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嚎叫。

    他體內有無數火線燒了起來。

    這火線並非是從腹部燃起,而是從他內腑和骨髓的深處燃起。

    那些最新鮮的元氣,剛剛從他的內腑和骨髓深處生成的元氣,在這一剎那便被藥氣引燃,然後更多新鮮的元氣從他的內腑深處和骨髓深處湧了出來,再被點燃。

    他的身體表面瞬間佈滿了紅線,一道道紅線都是他的血脈。

    他前方的北魏中年男子第一時間發現了他身上的氣息變化,然後看到了這一條條紅線浮現在他身上的全過程。

    這名北魏中年男子的眉頭頓時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直覺危險,同時感到詭異。

    血脈浮現並不算奇特,不要說是靈藥,就算是有些真元功法都可以催動氣血瘋狂的運行,讓血脈鼓脹欲裂。

    然而他清晰的看到,林意的血脈在不斷鼓脹之時,從內裡還開始發亮。

    這一剎那的畫面給他的感覺,林意的血脈裡面流淌的不是血肉,而是熾烈的岩漿。

    ……

    林意痛苦的嚎叫起來。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這種藥力就像是一個火油桶的火引,最終能夠燃起什麼樣的火焰,其實並不在這火引的大小和持續燃燒的時間,而在於火油桶的大小,在於這火油桶裡有多少火油。

    所以尋常的武者服用這種虎狼丹只是氣力倍增,然而對於他而言,卻並非如此。

    他肉身的潛能,此時比起一般的修行者和武者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當這些潛能被逼迫著超出極限的激發出來時,首先他的身體便無法容納這種力量。

    唯有一種方法能夠讓他活下來,那便是儘可能快的將這樣的力量宣洩出去。

    距離身前的那名北魏修行者太遠,撲上前去戰鬥對於他此時的境況而言太慢。

    他跺地。

    在慘嚎聲中,他雙腳跺地,用盡渾身的力量般跺地。

    一種並不響亮,但沉悶得令人感到心悸的聲音在這片戰場上響起。

    所有的修行者都感到地面微微的震顫起來。

    林意雙腳下的地面有浮塵和碎石往上飄起,然而他腳下的石礫地卻是迅速的凹陷了下去。

    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如同漣漪一般在他的雙腳落處蕩漾開來。

    在下一剎那,他跳了起來,到了前方這名北魏修行者的身前。

    這樣的力量發洩並不能徹底解決他此時身體的困境,但至少為他贏得了一些時間,他直覺要想活下來,就必須依靠對方的真元。

    他朝著這名北魏修行者揮出了拳頭。

    這名北魏中年男子叫做張念平,他並沒有說謊,他以前真的是一名農夫。

    即便是家園在戰火中被毀,他被北魏的某名大將救起,從而成為軍中修行者之後,他依舊不喜歡殺戮。

    他甚至不太喜歡見到那種過分殘暴的畫面,所以他即便是殺人,也不會喜歡弄得骨折肉碎,血肉橫飛。

    若是能夠一劍刺死對方,他絕對不會選擇將對方切成殘肢碎塊。

    然而此時,面對林意的這一拳,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揮劍便朝著林意斬了過去。

    因為先前的交手,他就感知到了林意穿著極佳的內甲,而且此時林意的拳上金屬光芒閃動,手臂上也有震響。

    他感知到了林意握著一個沉重的手鐲,雙手手臂上都有著堅韌的護臂。

    最為關鍵的是,即便他愛才,他也絕對不想自己就此被殺死。

    林意的這一擊,也讓他感到了極度的威脅。

    他的劍斬了出去。

    在侷促的空間裡,因為他體內真元的第一次真正狂暴的噴湧,竟是綻放出令戰場上所有人感到悚然的氣息!

    噹的一聲劇烈震響。

    他的劍身和林意手上緊握著的手鐲相撞。

    他的劍身劇烈的震顫起來,強烈的反衝力讓他的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

    然而與此同時,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對方的手鐲似乎有種奇異的魔力,不只是牽引了自己的劍身,而且就像是一片海,一口枯井,似乎讓自己的許多真元落入其中,便瞬間消失無形。

    許多真元只是推動著前方流淌出去的真元,在他這種修為的修行者的掌控下,並不會隨之消失。

    然而這一劍,卻讓他莫名的損失了許多真元。

    唯有林意真正知道此時發生了什麼。

    令他體內大量真元消失的,並非是他手上的手鐲,而是他的肉身本身。

    就和他以往修行時感受到的一樣,強勁的真元衝入他的身體,便迅速消融。

    他整個身體內裡原本就如一片火海燃燒了起來,而此時,卻如驟然下了一場雪。

    雪化為水,熄滅火焰,給他的身體裡帶來絲絲的涼意。

    他的身體原本在急劇的升溫,真實的熱度讓他的腦海都變得不太清醒。

    然而此時,他的腦海之中一清。

    最先清晰的出現在他感知裡的,並非是強大的力量震盪感,也並非自己手上骨裂的劇痛,而是一絲絲他有些難以捕捉的氣流迅速的衝入他的腹部丹田之中。

    似乎有什麼東西生成了,他感知到了,但是沉入丹田之後,卻是又無法捕捉。

    「吃的是什麼丹藥?」

    他身後的元燕無比震驚。

    她距離林意最近,所以清晰的感覺到了林意身上的熱意繚繞,在接下來的一剎那,她感到了可怕的力量,一股甚至足以殺死她的力量。

    ……

    林意能夠站穩。

    他體內的火焰雖然沒有徹底熄滅,然而卻已經不至於讓他的身體無法承受。

    但他很乾脆的往前方倒了下去。

    張念平的眉頭跳了跳。

    他心中甚至略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名可怕的南朝年輕人,終於力盡了麼?

    然而也就在此時,眼見已經跌在地上的林意,卻是驟然彈起!

    林意看似已經虛弱的身體裡,卻是再次迸發出可怕的力量!

    張念平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然而此時他的感知,卻是落在了不遠處那名老人的身上。

    他感應到了,那名老人在此時看了他一眼。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3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樣的北魏人

    那名老人雖然受傷,然而實則是這片戰場上三名南朝劍師之中最強的一位,否則他也不會一直給這名老人施壓,讓這名老人不得不分神和消耗真元來對付他。

    所以在這一剎那,他便同樣知道,應該將更多的力量留給這名老人。

    他的左手神了出來,先是拳,接著卻是掌。

    他的拳頭在空中急速的穿行,然而當和林意此時轟出的一拳相逢的剎那,卻是變化成掌。

    啪的一聲爆響在他的手掌和林意的拳頭之間響起。

    接著這一按之力,他的整個人往後輕飄飄的飛了起來。

    也就在此時,空氣裡嗤的一聲裂響。

    只是一聲響,卻是有三片劍片如電般襲來,落向他的身體。

    他手中的劍拍了出去,有三道實質的劍光在空氣裡形成,精準無誤的斬向那三片劍片。

    空間的距離給他帶來了足夠的反應時間,沒有任何的意外,這三片劍片在一剎那被震飛出去,在紊亂的氣流中旋飛,發出嗚咽的鳴聲。

    然而他有一點預料出了。

    他的一掌並沒有對林意造成任何嚴重的損傷,林意的身體只是微微的往後一挫,就已經躍了上來。

    林意的拳上並沒有任何的華光,沒有任何真元特有的輝光閃耀,然而帶起的拳風卻是不斷的炸響。

    因為沒有預料,所以留給他的時間便不夠。

    他的左掌再次拍了出去,體內的真元急速的流向掌指之間。

    林意的拳頭轟在了他的掌上。

    簡單,但十分暴力。

    轟的一聲悶響。

    張念平的眼中出現了無數震驚的神色。

    不只在於林意此時的力量,更多的震驚來自於他和林意的拳頭接觸的手掌內,真元似乎又莫名的缺失了一塊。

    這次他真正的明白了原因。

    吞噬了他真元的,並非是林意手中那用奇異隕鐵製成的手鐲,而是林意的身體本身。

    「咔嚓……」

    他的掌指中傳來了清晰的裂響聲。

    他知道自己的掌骨碎了。

    林意此時還有餘力。

    他的身體裡此時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飢餓感,似乎餓了好幾頓的那種感覺,但是他體內的氣血已經徹底被平復,他身體裡的那些火焰已經盡數被對方強大的真元所澆滅。

    他也感覺出來對方已經到了很危險的時刻。

    若是他繼續進擊,這名北魏的強大修行者應該會被自己重創。

    然而他停了下來。

    他收手,後退。

    張念平的眉頭微微的皺起,因為他手上傳來的劇痛。

    他看了林意乾淨的眉眼一眼,知道對方心中此時的想法。

    沒有任何的遲疑,他掠了出去。

    他沒有掠向那名老人,而是直接朝著這片戰場之外掠了出去。

    林意停了下來,他目送這名北魏修行者離開。

    在建康城裡,幾乎所有人都在描述北蠻是何等的茹毛飲血,何等的殘暴,然而越是到了這種戰場,他越是知道那些只不過都是些謊言。

    這些北魏人和南朝人沒有什麼區別。

    他不知道張念平離開這裡之後,會不會接著直接離開眉山,但即便對方是他的敵人,他此時卻依舊希望對方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元燕此時的目光依舊落在他微微顫動的背上。

    她剛剛感覺到了這名南朝年輕修行者的驚人力量,此時也感覺到了他的虛弱。

    不遠處那名老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林意的身上。

    那名老人的目光裡充滿了感慨,同時也有說不出的讚賞。

    空氣裡急劇的破空聲突然消失了一些。

    那五柄糾纏的飛劍突然消失在空氣裡。

    在下一剎那,以那兩名北魏劍師為首的北魏修行者和軍士開始撤退。

    那兩名北魏劍師身旁的近侍抬起頭深深的看了林意一眼,然後背起了刀箱,依舊形影不離的跟在這兩名北魏劍師的身旁。

    這名近侍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他也沒有想到,陡然改變這戰場上形勢的,竟然是這樣一名突然趕到的年輕修行者。

    林意自己卻沒有絲毫停留。

    對於他而言,那狼牙棍和裝著行軍口糧的鹿皮袋都很重要。

    他第一時間沖了回去,雙劍、狼牙棍和鹿皮袋全部收起,鹿皮袋重新背回身上的同時,他從身後的鹿皮袋裡抓了一把行軍口糧便近乎干吞了下去。

    廝殺依舊在繼續,這些南朝軍士和修行者還在儘可能的留下和殺死更多的北魏人,然而那三名飛劍主人身周的近侍們都停了下來。

    他們每個人的衣衫都已經濕透,每個人都很疲憊。

    在方才的戰鬥裡,最為緊張和始終處於生死一線的,便是他們。

    他們看著艱難的吞嚥著幹糧的林意,眼中的神情很複雜,許多人的心中甚至有些隱隱的敬畏。

    所有人都可以肯定這名年輕的修行者並非承天境的存在,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名年輕人站出來想要阻止或是殺死那名可怕的北魏修行者。

    回想之前的所有畫面,這些人眼中的敬意更濃。

    能夠在那樣的戰場,判斷清楚這裡戰陣的關鍵點本來就不易,更何況即便換了他們,也未必有衝過來的勇氣。

    對於任何在戰場上呆久了的人而言,忠誠、勇氣,遠比力量更值得尊敬。

    老人身邊的那些近侍都徹底鬆懈了下來。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甚至不顧儀容的直接癱軟在地,大口的喘息。

    老人微微閉了閉眼。

    對於他這種修行者而言,肉身的損傷和痛苦,遠比不上精神的耗損和極度的疲憊。

    飛劍之間的戰鬥,在於每一個彈指間都需要高度的集中精神,精神始終緊繃如拉到極致的弓弦,這種疲憊不是親身經歷,旁人很難體會。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他臉上的皺紋舒展了很多。

    他再次看向林意,然後輕聲的對著身旁的一名近侍說道,「去請那名年輕人過來。」

    像他這樣的修行者,在整個南朝自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身份比起此時的林意不知要高多少,然而他卻特意用了請字,所以他身旁的這名近侍也頓時聽出了他對那名年輕修行者的敬重。

    這片石礫地原本是戰鬥最劇烈的地方,但其中大多是修行者,撤離的時候也走得最快,反而第一時間變得安靜起來。

    老人身邊的近侍快步離開老人的身邊,到了林意的面前。

    這名近侍對著林意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說出了老人的請求。

    林意幾口行軍口糧入腹,心中稍定,本來他還要繼續再吃,但想著這樣一名劍師要見自己,自己還在吞嚼食物終究不太好,所以他點了點頭,還擦了擦嘴角,便跟在這名近侍的身後走向那名老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3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三清派(第二更)

    老人雙手放在膝前,他沒有站起,任憑身旁近侍開始處理他肩上的傷口。

    他肩上的傷口很深,隱約可以看見一些金屬的碎屑和碎骨。

    抱歉。」

    然而他只是微微的皺著眉頭,看著林意走來,他歉然的一笑,說道。

    居然不是致謝而是道歉,但關鍵在於,林意看著他的眼睛,卻瞬間明白了他這一句話的意思。

    只是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因為對於他的個人情緒而言,他的確不希望方才老人插手他和張念平的戰鬥,畢竟在他看來,他只要能夠纏住張念平,那這名老人自然也可以騰出手來全神對付那兩名北魏劍師。

    但是此時回想起來,他卻又覺得這名老人所做的是對的。

    這讓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並未聽到你和那名北魏修行者的對話,但是我看得出你們想要一場公平對決,我突然對他出手,雖然是出於對整個戰局的考慮,但對於你而言,我自然需要道歉。」老人看著微鎖著眉頭的林意溫和的笑了笑,道:「只是我看你最後對他停了手,他也明白你的心意,我便覺得我也可以心安一些。」

    林意點了點頭,他看著老人身旁的近侍清理他的傷口時,老人的說話聲音都沒有任何的顫音,他便是心中也好生佩服。他看著這名老人,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老人看著他謙遜平和的眉眼,想著他在戰場上激鬥時截然不同的張狂,他便也越看越喜歡。

    「最後的結果終究是好的,死的人少,我們也贏得了戰果。」老人看著林意,微笑著又接著說道,「但不管如何,我還欠你一條名,還欠你身邊這些人的命。」

    林意微怔,道:「前輩此言太重。」

    「此言並不重。」老人有些感慨的輕聲說道,「方才那北魏人距離我已經不過數十步,再過半盞茶的時間,未有援軍到達,我和我身邊這些人恐怕就必死無疑。即便我在臨死前搏命,可能會對這一戰有些作用,但不管這裡最終戰局如何,我和我身邊這些人應該都會死在這裡。」

    他身旁的近侍們都是肅然。

    因為他們心中都清楚,當方才張念平不顧其它而一心殺來時,若是沒有林意出現,他們的結局便已定,所以老人說的的確是事實。

    「我是葉驚,在三清郡教書,不知你是哪家的少年郎。」老人看著林意,越發覺得有意思。

    「三清郡教書,葉驚?你是三清老人?」林意吃了一驚,他一時忘記沒有先回答對方的問題。

    老人也沒有解釋,只是溫和的點了點頭。

    「.…..」

    林意一陣無言。

    三清老人在整個南朝而言都是極為有名。

    有名的並非是他的修為,而是他的德行,他的教修。

    他在過往數十年裡,教導出了許多優秀的學生,這些學生同樣都並不以修為著稱,而以在朝中做官做事清廉剛正著稱。

    甚至他有一些學生並不在朝中做官,而是四處講學,甚至連一些貧苦學生的學費都不收取。

    從舊朝開始,三清派便成為了一個學派,在舊朝都是清流,甚至他有數名學生因為剛正不阿的上諫而被誅殺。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和他的一些學生,都是朝野之中的意見領袖。

    「像您這樣的人,怎麼會在這裡?」林意愣愣的看著這名老人,說出了內心感受。

    「那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在哪裡?」老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興許應該在外面遊歷講學,興許應該在某個大城裡,和某些大人物飲茶聊事情?

    林意心中如實的想著那些可能,他覺得總不該在這裡。

    「我一直對所有的學生說身體力行四個字。」老人看著林意,溫和的說道,「一些別人不願意去做,但是你覺得應該去做的事情,你便首先自己該去做。還有,所謂的名聲只是外界給予你的光環,有些時候你若是當真,那便自己沒有意思,再有名望的人,他也需要一日三餐,他也需要更衣出恭,他也有七情六慾,也想擺脫生老病死。若因其中有些緣故,若是這眉山之中有些靈藥也能讓我更加長壽,甚至能夠解決我修行中的一些問題,或者對我的一些弟子學生有幫助,那我在這裡也並不算意外。」

    這些話語很真實,很實在。

    聽著這些話語,林意驟然便覺得這名老人變得有血有肉起來。

    「這世上從來沒有真正的神佛,任何的偉人,聖人,也都是這片戰場上一樣的血肉之軀,不要將別人想像得太高。」葉驚看著他,道:「你還未告訴我你的姓名。」

    「林意,南天院天監六年生,剛剛加入鐵策軍,家父林望北。」林意這才意識道自己的疏忽,對著他躬身行了一禮,說道。

    葉驚微微一怔,旋即真誠的讚歎了一聲,「果然是將門虎子。」

    林意微微的猶豫了一下,他現在其實沒有多少心情閒談,他關心的也並非是這片區域內產出的靈藥,甚至那塊藥王的歸屬他也並不擔心,他所擔心的是陳寶菀,或者蕭淑霏。

    「有什麼話想說,但說無妨。」老人和煦的笑了出來,「若是有什麼想要我幫忙的事情,也盡可以說,只要我能幫得上忙。」

    「我最想要讓人幫忙的事情,自然是關於我的父母。」林意看著他,說道:「只是我知道即便是您,在這件事上恐怕也無能無力,我現在只是擔心我的兩名好友出問題。」

    老人耐心的聽著,他聽著林意從一開始說到兩名半聖的戰鬥,說到李青冥的死去,又說到發覺北魏這些人的陰謀,他眼眸深處的驚訝和欣賞的神色便越來越濃烈。

    然而其實最為驚訝的是跟在林意身後,此時低垂著頭的元燕。

    她自然知道林意在軍中的地位很低微,只是她沒有想到,像林意這樣身份低微的修行者,竟然冥冥之中已經和她產生了某種聯繫。

    她沒有想到她的其中一名部下,竟然是死在了林意的手中。

    她也沒有想到林意這樣的一名年輕修行者,甚至都不算一名太過合格的將領,竟然能夠這麼快發現她的計畫。

    不知為何,她越來越欣賞林意,也越來越覺得林意危險。

    「所以你是想通過我,盡快的告訴陳家或是蕭家這樣的軍情?」老人聽完了,他認真的看著林意,問道,「這其實並非是你自己的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3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冥冥中(第三更)

    「這當然算是我的事情。」林意沒有矯情,他很認真,面對老人的這句話,他腦海之中想著的,是無論陳寶菀還是蕭淑霏,對他而言當然都是極為重要。

    他喜歡蕭淑霏,石憧當年和他打趣,甚至直接喊蕭淑霏是他的媳婦兒,而陳寶菀和石憧一樣,也是他的死黨。

    甚至不說這些人,若是今日有危險的是蕭素心或是齊珠璣,他也絕對會不計一切危險,竭盡所能的去相救,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真正的朋友和愛人之間,他認為必定是如此,否則又如何算是真心?

    只是能不計自己的生死安危而如此做,對於這名見慣世故的老人而言,他在心中對林意的評價自然又高了數分。

    他雖然老,但並不古板。

    在他看來,有些事情只需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那過程曲折一些,或者作出些妥協也是值得。

    相比這點,他的許多學生反而更加迂腐一些。

    因為身世所限,很多軍方的將領可能並不會喜歡林意這樣的罪臣之子,但在他的眼睛裡,林意擁有一切優秀將領的潛質,而且和他最欣賞的幾名學生一樣,林意還擁有那種令人熱血沸騰甚至跟隨的特質。

    「應該是陳家。」

    他溫和的看著林意,輕聲道:「我知道陳家有很多人在附近的山林中出現過,那麼大的陣仗,應該是你說的陳家的千金無疑了。」

    「是陳寶菀?」

    林意的身體有些微微發冷,他看著這名老人,輕聲而急切的問道,「那是否知道她現在有可能在哪裡?」

    「陳家的那些修行者…哪怕是一半人,都比我們這裡所有人加起來厲害許多。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恐怕你就算能夠趕得過去,也不會有什麼用處。」葉驚緩聲說道,「更何況你現在的狀況不容樂觀,若是我沒有看錯,你方才對付那名北魏修行者,吞服的應該是龍血丹。這種虎狼藥,會大傷元氣,你很難再像之前一樣戰鬥。」

    事關修行隱秘,林意無法解釋其實龍血丹這種藥物對他此時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損傷,他想了想,道:「總不能什麼都不做,若是您知道他們所在的方位,我還是希望您能告訴我。萬一…萬一此時北魏的陰謀還沒有發動,萬一我能夠盡快將消息傳遞到她面前,總會好一些。」

    「而且…」林意頓了頓,道:「旁人給她的軍情,在未確實的情況下,她有可能未必相信,但是我告訴她的事情,她一定會相信。」

    「那這件事,我會儘量按兩條路同時去走。」老人對著身旁的兩名近侍說了幾句,然後那兩名近侍分別離開。

    他再轉頭對著林意輕聲解釋道:「我會安排人先傳出軍情,同時我會設法去問陳家的那些修行者此時有可能在哪裡活動。」

    「多謝。」

    林意很欣喜,他再次對著這名老人躬身行禮。

    「說了別人的事情,那該說說你自己的事情。」老人溫和的看著他,緩緩的說道,「我和你說了這麼久,卻並未感知到你有多少真元氣息,再加上之前的戰陣,你所用出的那些手段,在我判斷,你的修為並不高,只是肉身力量很強大…那麼,有關你的修為,我能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地方?你應該明白,現在在這片山林裡,什麼都沒有修為和力量重要。」

    林意也聽得出他的好意,也明白對方並沒有探究自己修為和所修功法的意圖,所以他也沒有解釋什麼,也並不客氣,道:「這些純粹提靈的靈藥對我現在並無大用,若是有和增強肉身有關的靈藥,卻是正佳。」

    葉驚微微的一笑。

    他眼睛深處卻有些微微的遺憾。

    他無法從林意的身上聯想到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大俱羅,他也不甚喜歡看那些偏門的典籍和筆記,所以他雖然博學,但是在不同方面,他甚至都不知道大俱羅這樣的人物,他只是以為,林意之所以擁有這樣的戰力,只是在刻意朝著肉身煉體的方面發展。

    但對於他這種正統的修行者而言,那種肉身煉體自然是小道。

    到了承天境之上,少了諸多真元妙用的肉身煉體者,很難和他這樣的劍師抗衡。

    但他畢竟豁達,任何事情也不可能完美,尤其是現在靈荒到來。

    於是他點了點頭,也誠懇的說道:「現在靈荒已至,眉山這樣的際遇今後可能不太會有,你選擇這樣的修煉道路,也未必不是聰明的做法。」

    林意畢竟沒有徹底坦白,而且他看得出來這名老人接下來還有話說,所以他沒有說話,只是聽著。

    老人對著身後的一名侍者低語了幾句。

    然後那名侍者和周圍的一些人準備了一些東西,裝入一個布囊之中,遞給了老人。

    老人又遞給了林意,道:「這是我和我學生們的一些心意。」

    林意沒有拒絕,坦然收下。

    「你也很不錯。」

    老人溫和的目光落在了林意身後的元燕身上,他讚許的說道:「你即便也沒有多少餘力,明知危險,卻還一直跟在他身後不棄,也是有義。」

    元燕垂著頭,似是羞澀,只是聽著他的這句話,她卻是很想笑。

    「什麼智者,什麼三清老人。」

    她想笑,不只是因為葉驚此時的這句話,還在於之前他和林意的對話,她現在很希望這名老人真的能問來陳寶菀的去向,這樣一來,她只要繼續跟著林意,或者便能真正的接近到陳寶菀的身邊。

    她先前花了那麼多力氣佈局,卻反而被南天院的那些人反擺了一道。

    現在若是因為這個南天院新生反而真正的到了陳寶菀身邊,那豈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豈不是美事?

    「男女有別。」

    老人的一名近侍,也是一名修行者到了元燕的身前,遞給了元燕一份傷藥,同時說了這四個字。

    這意思簡單不過,因為你是女子,所以便不方便幫你療傷了。

    「多謝。」

    元燕覺得這些人也有趣,她忍住笑,輕聲的說了一句,接過傷藥,「我自己可以。」

    「其實我大致知道陳家的修行者在哪裡。」

    接著她認真起來,又輕聲對著林意和葉驚說了一句。

    這句話她沒有說謊,陳寶菀最有可能在哪裡,除了陳寶菀和南天院那幾個人,恐怕現在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4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學生(第一更)

   「你知道?」

    不只是林意,連這名老人都有些驚訝。

    「嗯。」

    元燕點了點頭,有些楚楚可憐,又有些惶恐不安,但又有些肯定的樣子。

    她自幼就知道自己身世不一般,知道自己有時候恐怕一句話說錯,或者一個表情不討喜,就有可能永遠消失在北魏,所以她從小就會演戲,而且她能演的能讓北魏皇太后都能看不出假來,要騙過此時的林意和三清學派的領袖,也不算什麼難事。

    「你是?」

    葉驚老人看著她,很自然的心中生出憐愛的情緒。

    在他看來,元燕這樣的少女能夠出現在這裡,先前自然是已經經過了數場戰陣,而能夠擁有這樣勇氣的少女修行者,自是不易。

    「衛清漣,巴東郡巫溪學院天監四年生。」元燕恭謹的對著他行了一禮,回道。

    「巫溪學院,天監四年的學生?」

    葉驚想了想,看著她問道,「那你們的教習是?」

    「吳從舟。」元燕回應的很自然。

    這些細節她記得很熟悉,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也算是有緣。」

    老人微笑了起來,「當年和吳先生也有數面之緣,但已經有十餘年不見,沒想到在這裡還遇到了他的學生,只是你怎麼會知道陳家修行者的下落?」

    「我們巫溪學院的天監四年生有七人經巴東鎮戊軍徵調,在十三天前就進入了眉山,在安雲嶺一帶我們遭遇了一支北魏軍的伏擊,戰死了七十三人,有三十二人傷勢很重,除卻運送那些傷員的人,我們還余兩百十二人,後接受軍令,趕往文筆峰支援。」

    元燕低下頭來,她的雙肩微微顫抖,情緒流露得極為真實,眼睛裡甚至帶起了些晶瑩的亮光:「但我們到了文筆峰,和中衛軍持帳部卻是遭遇了一些身穿黑甲的修行者的襲擊,若非陳家的修行者正巧經過,我們恐怕一個人都活不下來。」

    「所以你因此知道了陳家修行者的動向?」老人溫和的看著她,問道。

    元燕搖了搖頭,「我們剩餘的人後來併入了南門軍,南門軍隸屬陳家統御,我們接受的軍令是趕至五燭峰附近採集靈藥,接著在五燭峰南三十里出紮營等待陳家的一些修行者。按照時間計算,現在趕往五燭峰南三十里處,應該至少能遇到陳家的重要人物。」

    「你隨著南門軍而來?」老人看著元燕,直覺她的話並未說完。

    「我們在距離五燭峰不到十里處遇伏,全軍被打散,應該沒有幾個人活下來,我是正巧在逃亡途中遇到了寧州這邊的軍隊,才隨之到了這裡。」元燕低垂著頭,有些哽咽,「只是我們巫溪學院出來的七人,其餘師兄妹都已……」

    老人輕聲嘆息了一聲,他眼睛的餘光裡看到身周戰場上那些重傷的學生和一些學生的遺體,知道這種心情任何言語都無法安慰。

    「前輩,那這邊若沒有什麼特別事情,我便直接趕去五燭峰南三十里處。」林意心中急切,對著老人說道。

    老人溫和的點了點頭,他沒有什麼阻止的理由,只是又對著林意輕聲說了一句,「若是出了眉山,有什麼難辦的事情,覺得我能幫忙的,也可以找我。」

    「當然。」

    老人微微的笑了起來,「前提也是我活著出了眉山。」

    林意沒有多言,他轉身離開。

    「我給你帶路。」元燕跟在林意的身後。

    「帶路?」林意搖了搖頭,他很乾脆的拒絕,在他看來,既然知道方位,既然行軍地圖上有具體地址,就不需要她再陪自己一樣冒險。

    「林大人。」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林意循聲望去,卻發現是周景宗快步走來。

    周景宗運氣倒是極好,他趕到這裡時,這裡的戰鬥接近尾聲,卻是沒有什麼危險。

    「不,你一定要帶上我。」

    元燕心中大罵林意,但是面上卻是恭謹,「即便說了是五燭峰南三十里處,但是具體紮營位置,普通行軍地圖上也沒有,既然你著急要見陳家修行者,便一定要帶上我,否則在那片山林裡你也很難尋覓。」

    林意對著周景宗點了點頭,又轉過頭看著元燕,眼神有些古怪,「那具體如何,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可以?」

    元燕沒有想到林意如此難纏,一時有些語塞,頓了片刻才想到理由:「我在南門軍時被殺散,南門軍還有一些好友,我擔心他們也會趕去那邊...」

    「那也沒有什麼事情。」林意斷然回絕,「我若是見到,自然讓他們一起,更何況若是認識你的,我直接和他們說便是,說你已然安全。」

    「軍令如山!」元燕有些無語,忍不住有些怒聲道:「既然我所受軍令是要去那裡,我自然要到。」

    「軍令也要視實際情形,南門軍已散,而且你身受重傷,和我一起前去沒有什麼用處,反而會拖累我。」林意說道。

    「你...」

    元燕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你這個南朝小賊,她也開始覺得林意有些招人恨,她的牙齒有些發癢,咬牙道:「那是你的理由,不管如何,你不讓我去我也要去,你又不是我上階將領,更何況這消息是我告訴你的,你若不讓我去,我絕對不把詳細情形告訴你。」

    林意頓時有些狐疑的看著她,道:「你如此堅持,是不是別有用心?」

    元燕心中一寒,頓時有些心虛,道:「我能有什麼用心。」

    林意此時看了她一眼,卻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頭過去看著疾步而來的周景宗,輕聲問道:「周景宗,你有沒有聽說過三清老人?」

    周景宗頓時一愣,也不知林意打的是什麼主意,但還是馬上點頭,道:「自然聽過。」

    「那你想不想跟著他學習?」林意馬上問道。

    三清學派代表著南朝的風骨,在他看來,周景宗這種人倒是很適合跟著三清老人學習。

    「做三清老人的學生?」

    周景宗心頭大震,三清老人在朝野何等的名望,能夠成為他的學生,自然是夢寐以求的事情。

    「隨我過來。」

    林意看著他的臉色就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對著他招了招手,又折返到老人的身前,接著躬身行禮,道:「前輩,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老人很奇怪的看著這名去而復返的少年,「什麼事?」

    「這是周景宗,六同郡出身,沿途遇上,自願要加入我們鐵策軍,我想請求你收他為學生。」 林意認真的說道。

    老人愣住,他沒有想到林意會有如此一出。

    跟在林意身後的周景宗也愣住,他也沒有想到前方的這名老人,竟然是傳說中的三清老人。

    「他真的很不錯,很適合當你的學生。」林意看著他,誠懇的補充了一句,「我覺得他跟著你,比留在鐵策軍會用處更大。」

    「可以。」

    老人沒有多問,他只是覺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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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南北差異(第二更)

    周景宗心頭一片茫然。

    他看著林意告辭離開時心頭都很茫然。

    就只是這樣一句話,他就成了三清學派領袖的學生?

    對於他這種出身於六同郡的學生而言,若是被三清學派裡某個大賢看中收為部屬,就已經是幸運至極的事情,甚至傳到六同郡,恐怕會整個郡都轟動,光大門楣。

    他呆立在石礫地上,怎麼都覺得不太真實。

    「萬物有靈,覓食生存為靈長根本,但德行卻將各類生靈自分等階,有些生靈無德,便被視為牲畜,有些生靈有德行,更不只對同類生有慈悲心,便被認為聖賢。在我學派看來,德為根本,德而重禮,知廉恥,懂仁孝,方算是合格。既然你不反對林意讓我收你為學生,那你還不過來見禮?」

    老人看著這名茫然的少年,溫和的說道。

    周景宗的身體再次巨震。

    他從不真實開始變成真實,他渾身大汗淋漓,知道這名老人既然如此說了,便意味著真正已經承認收自己為學生。

    三清老人雖然經常在外面講學,但是能夠跟隨在他身邊的親傳學生,卻是少之又少。

    更何況這些話語雖然溫和,但卻包含著許多道理和要求,實是拜入門下之後的第一堂課。

    他既是震驚,又是惶恐,頓時拜伏下來,對著三清老人行了一個大禮,道:「學生周景宗,見過老師。」

    「你是如何見了林意?」

    老人頷首,算是見禮,然後問道。

    他覺得林意很有趣,也很好奇林意為什麼會特意折返回來,將這名六同郡少年推薦給自己。

    周景宗不敢有隱瞞,細細的將自己如何遇到林意,又如何加入鐵策軍來到這裡說了一遍。

    「你加入鐵策軍,是因為別人不願意加入鐵策軍,是因為覺得鐵策軍這樣的軍隊其實才更值得尊敬?」老人細細的聽完,也認真的問道:「你想以自身的做法,改變許多人的想法?」

    「自幼所讀的書,都教人明理,教人正身,教人不以名利物慾為重,然而到了真正做時,大多數人卻都不是如此。」周景宗如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總有些人要做些別人認為是傻的事情,總有些人要追求自認為對的道理,我這麼做,哪怕多有幾個人認為我做的是對的,便是值得。」

    「有些人知利而不知廉恥。」老人感慨的笑了起來,他越發看重林意,「我們三清學派講的就是身體力行,自己做事,不用多說,讓別人來看禮義廉恥,自行在心中判斷。今後不管如何,我希望你不忘今日和我說話時的本心。」

    「學生謹遵教誨。」周景宗再行大禮。

    走吧。」

    林意走到元燕身側,對著她說了一句。

    元燕怔了怔,「你不阻攔我了?」

    「我只是擔心你的傷勢。」林意無可奈何的看著她,道:「既然你決意要去,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到時要是遇到我無法應付的危險,你便自己逃了。」

    「誰要你擔心我的傷勢?」元燕在心中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但下一刻,她卻是沉下眼瞼,在心中也鄭重的想道,看在你這般認真在意我傷勢的份上,將來若有可殺你的機會,我也說不定放你一次。

    然而她雖然心中的確如此想,也只不過是說不定。

    因為她所處的位置不同,因為她的所見,比一般人所見的世界更為殘酷和真實。

    ......

    按著元燕指點的方位,兩人出了這片石林,沿途有不少將領和軍士,都是紛紛和林意或躬身,或頷首為禮。

    他們都見著了林意這名年輕的修行者在戰場上的表現,雖然其中大多數人和林意素不相識,甚至到現在都未知道林意的姓名,但是心中卻都是好生敬服。

    往日裡所有的將領和修行者身穿戰甲看起來都很威武,尤其有些修行者身上的衣甲或是手中兵刃天生都和尋常軍士的不同,看起來不凡,然而不管如何看起來威武不凡,到了戰場上,才能看得出這人是真正的強悍,還是懦弱。

    林意儘可能的回禮,出了石林,山林裡迅速變得靜寂起來,空氣也不像那片混亂的戰場上到處塵霧瀰漫,幽靜的樹木間籠罩著一層清光。

    順著溪水的聲音,林意先行找到了一處水源。

    他胸口的蟒珠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小心的嘗了一些,確定從石縫中湧出的山泉沒有任何的問題,這才狂飲幾口,將隨身所帶的水囊加滿。

    林意口乾舌燥的感覺被冰冷的泉水沖淡,他開始慢慢的咀嚼著行軍食糧,然後打開了三清老人贈給自己的行囊。

    他對元燕其實沒有什麼防備,他當然怎麼都不可能想到,這樣一名看似尋常的南朝少女,竟然會是北魏的長公主。

    三清老人身邊那些近侍交到他手中的這個包裹看起來很普通,外面是一張看上去也並不整齊的牛皮,然而內裡卻是襯著棉布。

    當乾淨的棉布打開時,無論是林意還是他身側的元燕,全部都愣住了。

    裡面的東西其實很簡單。

    唯有一塊用軟臘封著的塊莖,一頁薄薄的紫金紙片,還有一個白玉丹瓶。

    只是這塊莖即便用軟臘封著,哪怕是林意此時的嗅覺極為靈敏都沒有嗅到獨特的氣味,然而隔著一層白色的薄臘,塊莖內裡淡金色的光華,卻還在隱隱透出。

    這就是一塊地仙翁藥王。

    林意愣了數個呼吸的時間,他將這塊藥王拿了起來。

    的確就是如此。

    隔著薄薄的臘層,他看清楚這塊地仙翁藥王通體就像是色澤濃郁的琥珀,和他在陣中所見的那塊地仙翁藥王一樣,只是這塊尺寸略小,只有一個拳頭大小。

    原來那片石林不只是產出了一塊藥王,在他看到那塊藥王之前,三清老人和他的近侍們,其實也已經得到了這樣的一塊。

    光是這塊藥王,就已經是一份重得驚人的大禮。

    元燕的雙唇微啟,久久才合上。

    她也很清楚這樣一塊藥王的價值,她都開始有些懷疑這些南人的價值觀是不是出了問題。

    「我已經給過你一塊地仙翁。」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將這塊地仙翁收好,然後對著她輕聲說道,「靈荒已至,我有不少至交好友也很需要這種提靈靈藥,我想要帶出去給他們。」

    元燕點了點頭,她的眉頭又不自然的皺了皺。

    不只是三清老人,現在的林意也是這樣,給她的感覺是否真的南朝和北魏人對於事物的看法真的不一樣?

    難道南北之間,許多想法和習慣真的有本質性的差別?

    她並不知道林意所修的大俱羅功法不需要這種提靈靈藥,在她看來,若是換了自己,自然第一時間吃掉,哪裡還會留給別人?

    林意捏起那頁薄薄的紫禁紙片,在林間昏暗的光線裡看清上面字跡的同時,他再次震住。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4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藥處(第三章)

    這是一冊武學典籍。

    他捏起來時,只以為是一張紙片,然而手指上的觸感卻讓他清晰的感覺到有分層。

    看似薄薄一張,實則捻開竟有十餘頁。

    頁面上的字跡如同螞蟻般細小,而且不只有這樣的小字,還有一些詳解的圖錄。

    這並非是真元修行的功法典籍,而是有關刀劍武技的典籍。

    而且這並非是一般的刀經或是劍經,而是一門刀劍合擊,左刀右劍的典籍。

    元燕其實心中的震動比林意還要強烈。

    當看到這紫金紙片時,她就已經猜到了這是什麼樣的一冊武經。

    因為這冊武經來自北魏。

    更為精準而言,來自北魏之前的前朝。

    北魏的洛陽和南朝的建康一樣,自古以來便是名士匯聚的大城,車水馬龍,商販雲集,除了那些名士之外,五教九流,什麼人都有。

    然而北魏定都洛陽,卻是有著極大的阻力,許多北魏的權貴和門閥都用各種方式表達了反對意見,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洛陽的位置距離南方王朝太近。

    在現今的北魏皇太后和皇帝看來,近是好事,南方王朝有很多東西可以學習,因為靠得近,很多匠師的經驗,將會隨著貿易往來而自然的流入北魏。

    取長補短,一個王朝才會興盛。

    然而在前朝皇帝和現今北魏的一些權貴看來,近則有巨大隱患,就如之前北魏層出不窮的南方密探、細作一樣,洛陽有太多南方搬遷過來的人,有些甚至在前朝就從南方搬遷過來定居,祖上都不可考。

    這些人對於南方的生活方式都很嚮往,而且心中對南方王朝十分親近。

    這樣的親近,若是在平時的政事和戰爭上,體現為態度,那便十分危險。

    因為隔得近,所以甚至洛陽有許多學士、修行者,都有過在南方求學和修行的經驗。

    留下這冊武經的,便是其中之一。

    南劍北刀。

    南方王朝自古以來,多以農耕、魚牧為主,魚米的富庶使許多人的生活安定,不需要在野外風餐露宿的遊牧和打獵之後,武器很多時候成為配飾,追求美觀,劍便大行其道。

    許多文士甚至也佩劍,作為裝飾。

    所以南方王朝對劍的研究遠超出北方王朝,許多代的修行者的經驗形成的劍技甚至飛劍使用的法門,遠超北方王朝。

    反觀南方王朝,在馬背上顛簸,來去如風,性格大多粗狂,刀法的大開大合更為適合砍殺。

    所以在北方形成王朝之前,諸多部落之間的廝殺,便都是刀、箭為主。

    在數百年前開始,北方的修行者用刀已經十分精妙,南方所不能及。

    在七十餘年前的洛陽,便有一名北方修行者到了南方,學劍十年,然後左手刀,右手劍,刀劍戰法精妙絕倫,甚至可以越境而戰。

    後來這名修行者被人稱為冷刀狂劍。

    他的右手劍法狂野蠻狠無比,而他的右手刀卻是陰冷至極,往往出刀時的時機和角度讓人根本意想不到。

    在當年的洛陽,這名修行者的門人弟子眾多,只是他去世之後不過十餘年,他門下弟子卻陷入刀劍之爭,有一些弟子練刀出色,有一些弟子練劍出色,便爭刀強還是劍強,這刀劍合一的手段,反而式微。

    不只是修行者的世界,在過往的許多代王朝更替之中,發生的許多事情,在後來人看來都很愚蠢,只是身在其中扮演當時角色的人,卻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那些前人的事情,元燕不會在心中評論,一件事情的形成,有諸多原因,而且對於她而言,去評論那些事情也毫無意義。

    只是她十分清楚,這冊「冷刀狂劍」在數十年前便是歸了前朝河間郡王家,到現在為止,河間郡王家依舊是北魏境內的望族、權貴門閥。

    那這冊東西,怎麼會流傳到南朝三清老人的手中?

    她覺得自己回到北魏之後,一定要好好的查一查。

    林意看的誌異類的雜文筆記原本就多,而且冷刀狂劍的名氣本來就大,距離現世的時間也並不算長,這名北方宗師的一些東西對南方的修行者甚至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在現今的南朝夜郎郡和黃水郡一帶,甚至有兩個劍派的劍經也是來自於冷刀狂劍的狂劍法。

    所以他很清楚,這冊東西到底是什麼。

    對於他這種走大俱羅之道的修行者而言,這樣的一冊武經,自然是有用到了極點。

    他粗陋看了幾頁,這種武經論述的東西並不簡單,要想修行也是由淺入深,要花不少時間。

    所以他將這冊武經也貼身收好,接著拿起最後的一件東西,唯有拇指大小的白玉丹瓶。

    白玉丹瓶的蓋子也是用白玉雕刻而成,是個旋蓋。

    當林意將它打開的瞬間,一種如烈酒般的氣味,頓時瀰漫開來,讓人的頭腦和整個身體都如同一沉。

    「這是?」

    元燕的腦海之中電光一閃,她頓時呼吸停頓。

    「這是什麼丹藥?」

    林意卻是不解,他對著瓶口看進去,發現內裡有十餘顆黑色菜籽般細小的丹丸,這藥氣真的如同烈酒,他就嗅了幾下,就有種血流加速,面紅耳赤卻是身體飄飄然的微醺之感。

    「你知道?」

    林意看到元燕的臉色有些怪異,他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元燕深吸了一口氣,她臉色連變了數遍,這才略微鎮定下來,緩緩的說道:「這是永壽丹。」

    「永壽丹?」

    林意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在戰陣之中面對承天境的張念平時,都只有面對猛虎的那種天生畏懼感,但卻都沒有驚駭到渾身發顫。

    然而他此時托著這個丹瓶的手,卻是有些微微發抖。

    這永壽丹的來歷太大。

    甚至可以說,當年南梁刺史蕭衍兵變奪取皇位,也和這永壽丹有一定的關係

    前朝皇帝蕭寶卷昏庸,他自身懶得修行,卻是想遍尋天下靈藥,延壽長生,他在皇宮裡設有大藥處,用的都是一些宦官,專門為他收刮靈藥。

    只是這些宦官深得他信任,甚至幫他處理政事,最終他丟了姓名和皇位,也是其中的兩位掌權宦官投靠了蕭衍。

    但這大藥處倒不是一事無成,這永壽丹,便是大藥處的驚人手筆之一。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4
第一百四十七章 精力無窮(第一更)

    永壽丹據說匯聚了十七種罕見的靈藥煉製而成,它到底能不能讓人永壽沒有人知道,因為服用最多的前朝皇帝蕭寶卷最終都被兩名掌權宦官砍了腦袋。

    但是它的功效卻是有明確記載。

    永壽丹在大藥處煉製而成時,蕭寶卷才年方十六歲,他少年登基,日夜荒淫無度,又不修行,按理而言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但是他每月吞服一顆永壽丹,在位三年,精力卻始終過剩。

    這名少年皇帝甚至時而十餘晝夜不睡,在宮中玩罷,又輕騎簡從,常在夜晚策馬狂奔出宮。他在夜晚甚至看到華美房屋就要入內,許多史書都有確切記載,說這昏君「入富室取物,無不蕩盡,且不願為人見,令侍者見者格殺」,越到後來,他越是變本加厲,一月有二十多日要外出,不分白天黑夜,強取民間美女、財物不算,甚至連一些朝中大臣的家中也不管。

    到了最後玩的不盡興,甚至和隨從玩起拆屋、燒房的遊戲。

    以至他惡名昭彰到他出宮時,連朝堂之中的官員都會急令報訊,令他遊玩沿途百姓全部逃散,史書也有記載,他後來出宮時「道無行人,鋪存空屋,一時莫不廢業」。

    這永壽丹在試藥時,試藥的宦官是張齊,當年已經四十餘歲,他也不是修行者,但是連服永壽丹,按記載是「精壯始終如二十許,尋常武者四五人無法與之角力」。

    永壽丹的具體丹方是已經不可考,但藥氣醇厚如烈酒,使人氣血極度旺盛,在一些林意看過的筆記裡都有記載,這種靈丹,對於煉體的武者而言自然是頂級良藥,無可比擬。若是煉體的武者服用,拚命磨煉自己的修行也可以補得回來,肉身力量必定大進。

    林意此時震驚三清老人竟然有這樣的前朝傳奇御藥送給自己的同時,這三件大禮,也讓他明白了三清老人的心意和對自己的期許。

    三清老人不知道他是修行大俱羅之路,所以他還是交了一塊地仙翁藥王在他的手中,希望他在練習武技為主的同時,有可能的話也不要荒廢真元修行。

    在三清老人這樣的修行者眼中,肉身力量畢竟是粗蠻,不像真元各種活用。

    林意在心中又不由得感嘆。

    三清學派果然是有古風風骨,輕錢財,薄名利,卻是重賢才。

    他在建康城裡歷經齊天學院和南天院,都是整個南朝最優秀的學院,他的那些同窗們什麼聖賢書都讀過,什麼正氣浩然,什麼忠孝節義...這些都讀得不少,但是他那些同窗,口頭上做到是不難,但哪一個不是長袖善舞,拚命想往上爬,將其餘同窗踩在腳下?

    這種什麼邊軍,鎮戊軍,鐵策軍,他們有哪一個同窗會想進?

    至於自己,自己之前也絕對沒有天下為大的胸懷。

    「先吃一顆試試。」

    林意想著當年以蕭寶卷那樣的身體,一月服食一顆都沒有什麼問題,自己吃一顆肯定不會有問題,更何況這永壽丹他細數了一下一共有十三顆,再加上他身上那七株壯骨類的靈藥還吃剩下三株,這吃一顆永壽丹他也不會有捨不得的感覺。

    他沒有猶豫,心念動間,便從白玉丹瓶裡倒了一顆出來,直接吞了下去。

    這丹藥太過細小,吞服起來就像是吃了一顆草籽,沒有什麼感覺。

    但是一吞服腹中,他卻是渾身發熱,莫名奇妙的頭腦發暈,就像是驟然酒氣上湧一樣。

    在接下來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他莫名的感覺到自己的肝、腎都在發光。

    「這種丹藥,功效在於肝腎!」

    林意之前有過膽、肺急劇變化,如同異變的經驗,所以這次他並不吃驚,他靜心下來,只覺得自己的肝、腎分別散發出青色和微藍色的光華。青色就如同嫩葉,而微藍則如同水光,十分奇妙。

    這永壽丹藥性十分奇妙,瞬間改變,但是林意也感覺出來,對於自己而言,這樣的一顆的確如同隔靴搔癢,有些不足。

    打鐵便需趁熱,他馬上又取出了一顆,一口吞下。

    「......」

    元燕的面色沒有什麼改變,但是林意這連吞兩顆,她看著都忍不住自然的默默吞了口口水。

    她覺得林意實在太過粗暴,這種級別的靈藥居然一點都不心痛,隨口就吃。

    她剛剛還在幻想,林意要將這些靈藥收好,那到時林意和陳寶菀都落入她手中,這些丹藥自然也最後都變成她囊中之物。

    然而看著此時林意的吃相,她卻覺得恐怕是肥豬不留隔夜食。

    「你這個南朝小賊,真是可惡。」

    她在心中不由得對著林意暗罵。

    「還不夠。」

    林意的表情卻是十分凝重,這第二顆永壽丹入腹,在他的感知裡,是肝腎的表面都散發出光亮,但是內外卻是不同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古怪,就像是表面要變成玉石,但是內裡卻反而在變成朽木。

    除了醉酒的感覺之外,這種丹藥似乎並無什麼令他覺得不適的地方,所以他沒有絲毫猶豫,又連吞兩顆永壽丹。

    「......」

    元燕原本有些顯得蒼白的臉在林間陰影裡變得很黑。

    「南朝小賊,你沒有吃過靈藥嗎,這種靈藥你這樣吃!」她在心中的大罵也是不止。

    「這藥力如此差勁?」

    就在這時,林意卻是嘀咕了一聲。

    他是有感而發,當然他的意思並不是指這藥力真的很差,而是這四顆永壽丹入腹之後,藥力還不足以徹底改變他的肝腎,和他的期望有落差。

    按他此時的感覺預估,恐怕至少還要再服用三四顆,才會有徹底的變化。

    「差勁?」

    但這落在元燕的耳中卻完全不同。

    這永壽丹是許多修行典籍記載的絕品靈丹,這南朝小賊居然還說差勁?

    也就在此時,林意一口氣又是連吞了三顆永壽丹,讓她看得恨得有些牙癢。

    「如此差不多了。」

    林意是邊走邊吞永壽丹,此時腳步突然一頓,停了下來。

    他的眼睛瞪大,感覺到肝腎處轟然一響,藥氣終於徹底貫通內裡,內氣外氣徹底溝通。在他的感知裡,整個肝部從內到外透亮,如同青玉,而腎部卻是通體晶瑩,散發著瑩瑩的藍色水光,就像是一片湖泊。

    他體內如醉酒般的感覺迅速退去,在接下來一剎那,他的腦海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眼前都是發亮,視力都在進步,一些陰暗角落在他的視線裡都似乎亮了起來,看得更加清楚。

    他體內的鮮血流動並沒有增快,但是在體內沖刷得卻更有力量,而且他清晰的感覺到,流經肝腎處的鮮血,似乎經過就被洗刷一遍,他的鮮血都變得更加精純。

    在接下來一剎那,他再次體會到了那種精力無窮,忍不住又想放肆揮霍氣力的感覺。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6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流(第二更)

   林意動步,他體內氣血奔流,雖然此時沒有絲毫真元的存在,但是他都有種腳下生風的感覺。

    他忍不住將狼牙棍取在手中,稍微揮舞了數下。

    他直覺自己力量並沒有太過明顯的增長,但是他清晰的感覺到,他的肝腎在不停的清洗鮮血,他甚至可以隱約感覺到鮮血之中的一些雜質在被洗刷出來,在他的感知裡就像是變成亮晶晶的鹽粒一般。

    隨著他的動念,這些如鹽晶一般的雜質,竟是隨著他的汗液從肌膚上排出。

    林意呼吸都有些不自覺的停頓,這便是他一直追求的控皮肉的高明境界,他從離開南天院長途跋涉到這眉山,一直刻苦修行,連番大戰,再連服這各種靈藥,終於在此時達到了這種境界。

    雖然此時沒有驚人的實力躍升,但他十分清楚,這種好處是長久的好處,是他一個極為重要的修行階段的達成。

    再走數十步,他的心中更是震驚。

    他甚至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在行動間,體內氣血的一些衰敗,一些雜質的生成。

    雖然看過的許多典籍裡,都清晰的描述了,人之一舉一動,哪怕沉睡呼吸,身體都需要消耗元氣,體內的一些元氣會衰老消亡,甚至變成對人體不利的如同毒物一般的東西,而新的元氣將會生成,在年輕旺盛之時,新生的速度大於消亡,但是許多不利的元氣和雜質,也會慢慢在體內堆積,這是生老病死的規律,人之衰老病弱,並非是一時突變,而是每一個彈指間的緩慢累積。

    只是恐怕即便是承天境的修行者,都感知不到身體內裡的這種細微變化,然而他卻是已經可以感知到了。

    「嗯?」

    突然之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

    他猛然轉身,看向身後的山林。

    「怎麼?」

    元燕被他一驚,也迅速轉身,忍不住問道。

    林意看著那處山林,沒有說話。

    那是他和元燕先前經過的山林,有淡淡的薄霧籠罩。

    這片山林十分安靜,而且林地裡也都是石礫地,生長的樹木都不算茂盛,上方的陽光輕柔的落入林間,看起來並無凶惡的感覺。

    只是他偏偏有種險惡的感覺,這感覺來得十分強烈,他沒聽到任何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但是卻直覺有人躲在這片山林裡,或者更貼切而言,是跟在了他和元燕身後。

    就在他剛剛體內藥氣平和,整體感知又大進時,他才隱約覺察出來。

    林意微微眯起眼睛,有落葉被風從他前方的枝頭吹落,在昏暗的光線裡緩緩飄下。

    似乎根本沒有什麼人,只是他越來越確定,有人就隱匿在那裡。

    甚至在下一剎那,連元燕都開始感知到那人的存在。

    她的內心震驚起來,面色漸漸肅殺。

    她的震驚來自於林意的感知能力,她所修的獨特功法雖然將真元氣息波動壓至連三清老人這種修行者都無法察覺的地步,但是她的感知能力卻並未有絲毫下降,但在此之前,她都沒有能夠感知到後方有人悄然尾隨。

    一名依靠靈藥修煉肉身的修行者,又怎麼可能會擁有比她還要強悍的感知?

    ......

    她和林意都停了下來,林間有一聲輕微的聲音響起,似是嘆息。

    接著有許多落葉被碾碎的聲音響起,接著才是腳步聲。

    有人自清幽的林間緩步走來,不緊不慢。

    片刻之後,有人走了出來,這人身穿著南朝游擊軍的輕甲。

    按理而言,南朝的衣甲會讓林意略微放鬆警惕,更何況在下一剎那,當這名游擊軍將領抬頭望向他時,他迅速的記起了這是護送他們至眉山的游擊軍將領之一。

    他不知道這名游擊軍將領的具體姓名和官階,但至少清晰的記得這人的面容。

    只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警惕和不安,卻反而越發的強烈起來。

    任何友軍重逢,尤其是在這種地方,即便不令人覺得溫暖,也不會第一時間讓人感覺危險。

    更何況林意很清楚那些游擊軍將領的修為...然而即便是護送他們至此的游擊軍將領之中官階最高的蕭千山,修為也不可能有此人高。

    當這人真正出現在視野裡,當距離不過百步,元燕的面色更為凝重。

    她這次不是裝出來的。

    到了這樣近的距離,這名看似普通的游擊軍低階將領的身上氣息都很普通,然而她卻開始感知到這人體內蘊含著一種可怕的暗流。

    能讓她產生這樣感覺的修行者,絕對是承天境的修行者。

    她並非像林意一樣認識這名游擊軍將領,對於她而言,這樣悄然跟隨的修行者幾乎只有一樣可能,那便是貪圖林意手中的靈藥。

    「請問將軍尊姓大名。」

    她不想多節外生枝,也不想和這種可怕的對手戰鬥,所以她很直接的說道:「你為何暗中跟著我們?」

    「我叫羅烈侑,當然我也有其他名字,但是真正的姓名就叫羅烈侑。」這名游擊軍將領看了她一眼,接著目光卻落在已經一臉敵意的林意身上,他有些感慨的輕聲道:「你的感知果然驚人。」

    「什麼叫果然?」

    很少有人能夠在面對這種可怕的對手時保持絕對的鎮定,然而林意卻敏銳的從他這句話裡感覺到了異樣的味道:「是有人和你說過,我的感知力不同尋常?」

    這名自稱叫做羅烈侑的將領微微一怔,接著微微一笑,也不否認,「你果然聰明,那既然如此,你知道我要什麼?」

    「我再聰明也懶得猜。」

    林意極為乾脆的看著他說道:「我只知道我們離開那片石林也沒有多遠,這裡若是發生戰鬥,那邊絕對聽得到,而且若是我發現你難以對付,我直接就會往那邊跑。」

    羅烈侑微微一滯,他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眉頭也微挑起來。

    「你倒真是和其餘那些南天院新生不同。」

    他看著林意,正色道:「只是我既然現身出來,你覺得我會不將這種可能考慮在內?」

    「你可以逃。」

    他真正第一次正眼看向元燕,「但是跟著你的這名女學生呢,你覺得她逃得掉?」

    「你逃,我便第一個殺她。」接著,他語氣森然,也是異常簡單的說道。

    元燕眉頭一皺,她面色沒有太大改變,心中卻是大怒,「以為我這麼好殺?」

    「卑鄙!」

    「無恥!」

    林意想了想,連罵了兩句,還不過癮,又罵了一句:「下賤!」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16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與假

    「這些都不重要。」

    羅烈侑聽著林意的罵聲,並沒有生氣,反而微笑著說道:「你若是經歷過我所經歷的那些事情,恐怕也會像我一樣認為。現在的問題在於,你若是真的想逃,我會用很殘忍的手段殺死她,或許在她死之前,我還會做出許多在你看來人神共憤的事情。」

    「像你這麼無恥的人,到底還有什麼在意的?」林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看著這名游擊軍將領,「不要叫我猜,我懶得和你這樣的人猜。」

    「你所修的功法。」

    羅烈侑看著他,異常簡單的說道:「從南天院到這裡,一路上你力量提升太快,而且在最後一個月,你很多時候都進入了內息的階段,但是你偏偏並非依靠吸納天地靈氣修行,而且從你的身上,就連我都感覺不到多少的真元氣息,所以你的功法十分獨特。」

    元燕在羅烈侑說任何話語,哪怕他說出會對她做些人神共憤的事情時,她都只是在心中怒罵,但神容不變,心境其實並無多少劇烈的波動。

    然而聽著羅烈侑的這些話,她開始覺得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

    內息對於修行者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若是純粹以靈藥壯大肉身力量的武者,絕對不可能進入這樣的狀態。

    「其實很簡單。」

    林意看著羅烈侑,「我修煉的是南天院一名名叫何修行的前輩交給我的一門叫做無漏金身修行法的功法。」

    「何修行?」

    不只是元燕,連羅烈侑都是臉色微變,心境劇烈的波動起來,「南方三聖之一?」

    「南方三聖?」

    林意自己也很感慨。

    他也很狡詐,被齊珠璣說成是南天院之狐,他十分清楚謊話要是讓人相信,最好便是半真半假,所以他拋出了無漏金身修行法,當然他自己很清楚無漏金身修行法並非關鍵,關鍵是大俱羅之道。

    南方三聖對於修行者的世界是高高在上,無法觸碰,絕大多數修行者只知道南方有這樣三名修行者存在,但具體姓名卻是連諸多典籍之中都沒有記載。

    他在齊天學院藏書樓遇見的瘦高老人是神惑境之上,那必定是三聖之一,所以他也曾懷疑過,這何修行恐怕也是同等的人物,只是不敢肯定,但現在這羅烈侑如此反應,卻是隱然揭示這個事實...那名傳授自己無漏金身修行法的人,也是三聖之一。

    傳說中的南方三聖,自己居然親眼見到一個,另外一個傳授自己法門,這樣的經歷,恐怕他親口告訴齊珠璣,齊珠璣都不敢相信。

    只是羅烈侑信,元燕也信。

    因為羅烈侑是雍州軍出身,而且他們接受皇命去南天院,其中一部分同僚封山,便是要對付南方三聖之一的何修行。

    他十分清楚,南方三聖之一的何修行,之前就自困在南天院的荒園,此次南天院提前遷院,其實便是南方三聖的大聖沈約要在壽元耗盡之前,親手殺死何修行。

    羅烈侑在游擊軍之中官階並不高,只是他屬於皇帝心腹軍隊,而且他的身份並不像看起來這麼簡單,他既然能夠知道這些事情,元燕這種統管著北魏安插在南朝的絕大多數細作的人,知道的自然不可能比他少。

    「竟然是何修行的弟子?」

    她比羅烈侑更清楚當年何修行為何自囚於南天院,她也甚至知道無論是沈約還是何修行,此時都已經不在這世間。

    若是她的情報沒有任何的問題,那林意便是何修行的最後一名親傳弟子。

    「我的要求也很簡單,你將這門功法交給我,我便放你和她走。」羅烈侑的眼神迅速的熾熱起來,越是像他這樣的修行者,便越是清楚南方三聖那樣的境界對於整個修行者的世界意味著什麼。

    南方三聖那樣的存在,對於這個世家,就像是天上的星辰,而他們這樣的修行者,對於星辰而言,就像是微小的蟲豸。

    「可是我不相信你的承諾。」

    林意搖了搖頭,看著他,「除非你讓她現在離開,我和你留在這裡,這本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羅烈侑看了元燕一眼,他的回答很簡單:「可以。」

    元燕的眉頭微挑。

    然而也就在此時,羅烈侑卻並未像他輕易答應的一樣去做。

    他伸手一掌,拍了出來。

    和他體內的真元給元燕的感覺一樣,當他此時體內的真元順著經絡湧向掌心,匯聚在掌指之間時,元燕只覺得有許多股陰暗的暗流如同章魚的觸手一樣,令她感到異常不快的延伸在空中。

    一股暗灰色的光焰出現在羅烈侑的手掌邊緣。

    林意胸口的蟒珠亮了起來。

    在這一剎那,林意嗅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

    他此時看清,羅烈侑的雙手上,也戴著一雙薄薄的拳套。

    拳套是淡淡的灰色,但很透明。

    拳套的表面本身很平滑,但是在此時他真元的衝擊下,卻是有細小的顆粒隆起,腫脹。

    這讓他聯想起林間的蛤蟆。

    但是與此同時,這種熟悉的氣息讓他明白,之前他在溪水畔發現的毒並非來自於那片石林戰場,而來自於這人的拳套。

    若是他身上沒有這種奇特的蟒珠,他喝下了那裡的水,恐怕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便被這人俘獲。

    如此說來,這人早已知道自己的路線,早就在自己有行進的路上等著自己。

    那除了自己,還有誰清楚自己的行軍路線?

    那自然便是宿衛軍的許宿。

    所以,那名讓自己信任的宿衛軍將領,其實和這人是一丘之貉。

    林意心中隱隱的憤怒起來。

    只是他來不及說任何的話。

    因為羅烈侑這一掌的掌勢很快,快得他甚至來不及拔劍。

    他只有揮拳。

    一股可怕的力量從他的體內生成,然後匯聚在他的拳上,迎向對方拍來的這一掌。

    「啪」的一聲脆響。

    然而就像像是大人教訓小孩,輕易的打掉小孩伸出的手一樣,當拳掌相交發出脆響,無數道詭異的力量,就像是隱匿在微風裡的觸手,就在羅烈侑這隻手的周圍形成,然後輕易的將林意的拳頭扯向一側空處。

    林意的這一拳落在了羅烈侑的掌上,然而在下一刻,卻是落在了空處。

    羅烈侑的手掌繼續前行。

    林意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

    然而除了他身體本能反應的往後仰去,他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

    這一掌落在了他的胸口。

    看似輕柔。

    然而轟的一聲悶響。

    一股可怕的氣浪在他的身前爆開。

    林意口中鮮血狂噴,他的整個身體連帶著他背著的重物,往後飛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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