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神怪】修仙帶著作弊器 作者:攬清月 (已完成)

 
li60830 2018-4-6 17:3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87328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1 18:33
180 生擒

  這速度實在太快了!

  自從得到紫色符籙,浮光掠影身法至大圓滿境界,之後又變異成九重蓮,慕煙華還從來不曾在速度上吃過虧。

  現下瞧著眼前古怪黑影的動作,這速度讓她都覺得有些心驚。

  怪不得裘同毫無辦法,這些日子以來連連受挫。

  「追!」

  慕煙華來不及多管方才是誰慘叫,足底浮起兩朵九瓣銀蓮,速度暴增數倍,朝著那黑影追去。

  藍司禹、侯垣、左林三人不約而同祭起飛行法器,緊跟著慕煙華投入山間密林之中。

  瞬間不見了蹤影。

  慢了一步的喻茂、高興洪兩人,以及過後回轉的楊問、丁昊兩人商量了幾句,喻茂、高興洪順著慕煙華幾人追趕的方向尋過去,楊問、丁昊與裘同一行匯合,留在原地防止再次發生意外。

  玄羽盤膝在密林上空,不時低鳴連連,向慕煙華報告那古怪黑影的方位。

  丹田內無數細小的亮點閃爍著,像一片微型的星空,混元經第二層大成境的渾厚真元鼓蕩著,流經四肢百骸。

  古怪黑影身形飄忽,不斷轉換著方向,速度極快。

  慕煙華有玄羽相助,速度同樣不慢,一直咬著古怪黑影,沒有被他甩下。

  霧氣越來越重,身周樹木愈發密集,古怪黑影彷彿半點不受影響,幽魂一般朝著密林深處掠去。

  倘若換了另一個人來,說不定就要追丟了。

  足下的九瓣銀蓮光華流轉,徐徐舒展開來,竟是從內圈生出了九瓣稍小些的花瓣。

  九瓣銀蓮變十八瓣銀蓮,速度再增一倍,一下子拉進了與古怪黑影的距離。

  直到這會兒,慕煙華才發現,那古怪黑影腋下還一左一右攔腰夾著兩人。這兩人身子癱軟,腦袋朝下耷拉著,顯然是早已失去了知覺。

  慕煙華仔細看了一眼,發覺這兩人尚有細弱的氣息。

  「紅靈!」

  慕煙華輕喝了一聲,一道金紅色流光從袖口飛射而出,直直往古怪黑影背心去。

  紅靈來歷奇特,製造出了李華這個傀儡,經過一次進化又生出一對翅膀,如今更是瞧不出到底何種修為境界。

  上一回詢問蕭焰,被蕭焰含糊混過,之後慕煙華就再沒有提起。

  「啾啾!」

  大約是多時不曾現身,紅靈表現得極為興奮,兩隻狹長的光翼一顫,已是利箭般將古怪黑影穿背而過。

  古怪黑影身形一陣扭曲,朝著左側橫移數丈,堪堪避過紅靈一擊。

  紅靈不高興了,不見它如何作勢,拉出一道金紅色流光,再次衝向古怪黑影。

  古怪黑影身形不停,左臂輕輕一抖,將夾在腋下之人狠狠拋出,直直迎上了紅靈。

  「啾!」

  紅靈身子一個轉彎,靈活地避過襲來的人肉盾牌,不想又是一人向它罩下。

  古怪黑影見事不可為,當機立斷拋出了右臂下夾著的另一人,以期檔上紅靈一擋,爭取到一絲空隙。

  紅靈再一個拐彎,被古怪黑影氣得不輕,光翼一閃拉出數道金紅色絲線,縱橫交錯,組成一張金紅色的大網,朝著古怪黑影當頭罩下。

  慕煙華隨手揮出兩道無形氣勁,將古怪黑影拋出來的兩人穩穩接住,平放在地上。

  紅靈拉出的金紅色絲線越來越多,那張大網越織越密,留給古怪黑影騰挪躲避的空間越來越小,想要再奔逃已是不可能。

  逃無可逃,古怪黑影索性不逃了,身上縈繞的黑霧猛地一漲,整個人氣息一沉。

  陰冷的氣機鎖定了慕煙華,黑霧中延伸出數十道猙獰的觸手,張牙舞爪穿過金紅色大網的孔洞,向著慕煙華抓來。

  這古怪黑影很清楚,慕煙華是紅靈的主人,只要擒住或者擊殺慕煙華,紅靈便會不攻自破。

  慕煙華靜靜懸浮在半空,等的就是古怪黑影動手。

  掌間浮起一層淺金色,夜空中北斗七星陡然一亮,如水的星光流瀉而下,聚集在慕煙華身周。

  隕星拳炎陽九式、太陰九式之後,正是北辰九式。

  朦朧的星光籠罩著慕煙華,將她整個裹在裡面。黑霧組成的觸手一靠近,跟著銀色星光相撞,發出細微的「嗞嗞」聲,彷彿主動投入湖水中的火苗,連掙扎都沒有,很快就全部熄滅。

  炎陽、太陰十八式皆為攻擊秘技,北辰九式卻是完全的防禦秘技。借助北斗七星布下一層層星力,這北辰九式要是練到極處,攻擊慕煙華就是在攻擊北斗七星,沒有掌碎星辰的實力,絕對不可能打破。

  相較於防禦,慕煙華其實更傾向於攻擊。若非這黑霧著實奇怪,對其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不適合選取太過激烈的手段,她也不會施展北辰九式。

  星光越發璀璨耀眼,黑霧組成的觸手卻是消融了大半。

  古怪黑影似是嚇了一跳,忽而化作一蓬黑霧,輕飄飄地從紅靈構建的大網裡鑽了出來,想也不想朝著相反的方向逃竄。

  ……居然逃了?!

  慕煙華一步邁出,緊追不捨。

  時至此刻,慕煙華已是清楚了,前方的古怪黑影確實是個修士,而不是什麼不知名的妖獸。

  此人修煉了一門身化黑霧的秘法,一身實力至少一半在這門秘法上,只要破了他快於常人的速度,他的實際戰力根本不足為慮。

  黑霧不是無窮無盡,或者說秘法有著限制,並不能隨心所欲地使用。剛剛黑霧化作觸手,身子化作黑霧從網中鑽出,慕煙華清晰地察覺到那人氣息弱了一截,身上縈繞的黑霧也是一陣不穩,淺淡了許多。

  否則他怎會不顧一切逃竄?

  慕煙華心念一動,右掌顯出來一道藍紫色的電光,發出「劈里啪啦」的電火交擊聲。

  電光緩緩拉長,閃著耀眼的光芒,化作一條丈長的光鞭。

  光鞭一端握在慕煙華掌中,猶如一條藍紫色的靈活長蛇,在空中留下一道優美的軌跡,向古怪黑影甩去。

  古怪黑影身子側了側,恰到好處地讓過光鞭。

  光鞭去勢不減,極其自然地轉了個方向,朝著古怪黑影橫掃。

  古怪黑影再閃再避,光鞭如影隨形,好似跗骨之蛆,怎麼都無法甩脫。

  慕煙華不緊不慢,控制著光鞭或掃或卷、或削或甩,只將古怪黑影逼得接連後退,卻又無法脫身而去。

  古怪黑影壓力漸增,原本靈活迅捷的動作漸漸緩慢下來,身上的黑霧愈發淡薄,依稀可見隱藏在黑霧之後的人影。

  是個瞧著年紀不大的男子,頭髮亂糟糟披散在肩頭,遮住了大半張臉。套在身上的衣袍看不出顏色,呈現一種極為陳舊的灰黑色,不知沾上了什麼東西。裸露在外的皮膚蒼白如紙,其上顯出來大片大片奇詭的黑色紋路。

  紋路牢牢地吸附著,一絲一縷黑色霧氣衍生出來,緩緩地蠕動著,彷彿具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嗷——!」

  古怪黑影忽而仰高了頭,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在寂靜的黑夜中傳出很遠,引得密林深處真真回音。

  這是慕煙華第一次聽得古怪黑影發出聲音。

  其音高亢刺耳,不似人聲。

  慕煙華略皺了皺眉,心中不覺疑惑更甚。

  不管如何,先將眼前之人擒下再說。

  「啪!」

  光鞭在半空中發生響亮的氣爆聲,狠狠地捲向古怪黑影。古怪黑影剛避過一鞭子,這一回來不及反應,藍紫色的光鞭裹挾著如山氣勢,就要掃中腰腹。

  無聲無息間,古怪黑影再次化作一陣黑霧,光鞭落到了空處。

  古怪黑影氣息更弱,勉強變回實體,身周黑霧劇烈攪動著,片刻才恢復平穩。

  慕煙華早防著這一招,同樣的招數又如何會讓古怪黑影奏效?當下光鞭一個回轉,氣勢更增三分。

  「啪!」

  古怪黑影尚未站定,光鞭已是重重擊中了他的後背。

  電光流轉,聲如炸雷。

  古怪黑影身上黑霧猛地一頓,倏然破碎開來,露出裡面乾瘦的身軀,在巨力之下向著虛空拋飛出去。

  「啪!啪啪!」

  光鞭像是一條兇狠的遊龍,接二連三雨點般落在古怪黑影身上。藍紫色的電光遊移著,形成一張細密的電網,將古怪黑影裹在裡面,一層一層。

  古怪黑影被光鞭抽擊著,未等落地又飛上半空。

  慕煙華心念一動,光鞭從掌中脫離出去,將古怪黑影捆了個結結實實。

  古怪黑影失去依託,頭朝下重重地栽下。

  「啾啾!」

  紅靈歡快輕鳴著,自慕煙華身後閃了出來,化作一道金紅色流光,至古怪黑影近前。

  那對光翼輕輕顫動著,數十道金色絲線縱橫交錯,織成一張光華璀璨的金網,朝著古怪黑影當頭罩下,裹成一個橢圓形的金色光繭,絲線的一端連著紅靈。

  冰涼的夜風吹刮著,吹得枝椏「嘩啦啦」作響。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身周已是被濃霧籠罩,憑著慕煙華的目力,也是看不到十步遠。

  來時的路不見了,僅有的一絲星光被吞沒。

  紅靈身上閃著金紅色的微光,捆著古怪黑影的光鞭散發著藍紫色光芒,就在慕煙華一眨眼的工夫,全部都不見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1 18:33
181 匯合

  白茫茫的霧氣向著慕煙華聚攏,身周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整個天地只剩下她一人。

  一絲聲響都沒有。

  眼睛已是不起作用了,前方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慕煙華索性閉上了眼睛,面上波瀾不驚,好像陷入困境的人不是她一般。

  那古怪黑影氣息微弱,早早失去了意識,不太可能是他反撲。

  果然還有同夥麼?

  慕煙華輕抿著唇,指尖微微一動,一縷透著藍紫色的蒼白火苗亮起,照亮了小小的一方空間。

  朦朧的火光下,前方一人緩緩走近。

  烏壓壓墨髮高挽,秀麗絕倫的臉上帶笑,眼角眉梢透出來些女子特有的嬌媚,及地的裙襬輕輕擺動,漾開一圈一圈漣漪,嫋嫋婷婷,足下生蓮。

  嬌柔的語聲在慕煙華耳邊輕喚:「煙華!」

  這眉這眼,這模樣這做派,活脫脫就是慕清晨!

  慕煙華唇邊露出一絲冷笑,眸光平淡地看著慕清晨走近,心中一絲波動都無。

  慕清晨已是被她一指點碎意識海,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她倒是要看看,除了「慕清晨」之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大約是見慕煙華不理會她,慕清晨眸底忽然變得血紅,白皙的面上湧起一陣紅光,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嘶吼,整張臉孔猙獰扭曲起來。

  雙手指甲猛地瘋長,鋒利如刀,朝著慕煙華撲上來。

  驚月劍一聲清越的長鳴,猶如一泓澄明秋水,劃過一道圓潤的弧度,毫不留情地向著慕清晨當頭斬下。

  慕清晨哼都來不及哼一聲,鮮活的身形被一劈兩半,滾燙的血水噴濺一地。

  「慕煙華!」

  「慕煙華!」

  熟悉的身影一個一個從濃霧中走了出來,出現在慕煙華眼前。

  有早已殞命的黃沙城王、李兩家之人,有上輩子、這輩子被慕煙華斬殺之人,更有上輩子參與滅殺慕家族人的太元宗修士。

  慕煙華眸底清明,一人一劍,毫不猶豫地劈斬而下。

  劍光灼灼,劍氣淩霄。

  沒有人是慕煙華一合之敵,眨眼工夫,就有十數人死在慕煙華劍下。

  地上屍身越來越多,慕煙華劍光越來越鋒利,身上卻是半點殺氣都不見。出劍、收劍、再出劍,這一套機械的動作,慕煙華做得無比優美自然,帶著某種玄妙的韻律。

  不大一會兒,最後一人倒在慕煙華劍下。

  「煙華!」

  「小煙兒!」

  「小七兒!」

  「小師妹!」

  一聲聲親切的呼喚不絕於耳,屍山血海之中,慕雲鶴、慕落雪,以及慕家其他族人,楚君狂跟六位師兄,天魔宗其他熟識之人,甚至趙瀚、韓烈、徐妙音。

  最遠處還立著一人,霜白色寬大袍子,墨黑長髮未冠未束,髮尾及地。

  白霧將他遮得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只聽得一聲輕喚,清冷中帶著往日不曾有的柔和。

  「小丫頭。」

  是蕭焰。

  慕煙華面上一冷,眸底閃過一絲寒意。

  驚月劍握在她手中紋絲不動,一如既往得平靜無波。

  「嗡嗡!嗡嗡嗡!」

  驚月劍忽而輕顫著,暴出一陣雪亮的劍芒,化作一道流光脫離慕煙華掌間。

  慕煙華渾身真元鼓蕩,指間接連掐動著法訣,生出一個一個透明的法印,投入懸浮虛空的驚月劍中。

  驚月劍光華愈盛,猶如一個耀眼的小太陽,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最終分出三十六道尺長的劍芒,呈地煞陣勢排列。

  混元經第二層小成境附帶的秘技,分光。

  慕煙華神色一厲,驚月劍所化的三十六道劍芒呼嘯著,朝著人群中飛射而去。

  無論前方有著什麼,慕煙華只用一劍斬破。

  慕雲鶴、慕落雪面色突變,又是震驚又是不敢置信,瞬間被劍芒穿喉而過,臨死雙眸仍是睜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著慕煙華。

  「慕煙華!你不止殘殺父兄,還要欺師滅祖、背叛宗門?!」

  楚君狂面上笑容瞬間褪去,對著慕煙華橫眉怒目。對她一向愛護有加的六位師兄,你一句我一句出言指責質問。

  慕煙華不為所動,劍芒沒有半點停頓,穿過了楚君狂與六位師兄的胸口。

  假的!都是假的!

  拿著這些人來動搖她的心神,不管背後之人是誰,都成功挑起了慕煙華的怒火。

  有紫色符籙與白玉樓坐鎮,加上慕煙華神魂本就超乎人想像得強大,想要用這一類幻術迷惑她,委實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三十六道劍芒所向披靡,很快將所有人盡數斬殺,最後直刺遠處的蕭焰。

  「啵!」

  彷彿水泡破碎的輕響,蕭焰的身形驀地散了開來。像是打破了某種禁制,地上橫七豎八的屍身全部消失不見,蜿蜒一地的血水無影無蹤,厚重的白霧漸漸地變淡變薄。

  意識海中白玉樓微光一閃,耳邊傳來蕭焰清冷的語聲:「正東方十步遠之地,正西方十步遠之地。」

  慕煙華心領神會,三十六道劍芒一分為二,融合成一模一樣的兩道,氣勢有增無減,徑直向著正東、正西兩地刺去。

  「轟!轟!」

  兩道劍芒劃破長空,將周圍映照得猶如白晝,一路留下兩道深深的轍痕,所過之處將一切碾碎。

  隨著兩聲震天的炸響,席捲的氣浪將兩道身影拋飛而出,灑下一蓬血雨。

  「煙華師妹!」

  「煙華師妹!」

  這邊的動靜實在太大,侯垣、左林、藍司禹等人緊追著慕煙華而來,想要不注意都難。

  「快!相助煙華師妹!」

  侯垣、左林幾人到了後,極有默契地分散開來,向那兩道身影圍攏。

  慕煙華法訣一掐,驚月劍恢復原形,回轉她掌中。

  侯垣、左林幾人剛剛靠近,那兩道身影發出密集的清晰骨裂之聲,軟綿綿地落到地上,七竅之中滲出絲絲鮮紅血水,早已命喪黃泉。

  「……這、這是……?」

  侯垣、左林幾人看清兩人模樣,齊齊嚇了一跳,許久不曾說出話來。

  跟早先被慕煙華生擒那古怪黑影一樣,這兩人身形極為乾瘦,幾乎可說僅一張皮包著骨頭,膚色顯出不正常的蒼白,上面爬滿了墨黑的奇詭紋路。

  這兩人氣息全無,皮肉下的骨骼像是完全粉碎了,蒼白皮膚上的墨黑紋路蠕動著,漸漸地顯出來一種噁心的黑紅之色,彷彿屍身流出的血水全部被吸收了,成了黑色紋路異變的養分。

  淡淡的黑煙逸散出來,兩人的屍身好似風化的砂岩,在侯垣、左林幾人眼皮子底下一層一層剝落,留下兩件空蕩蕩的衣袍,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屍身就這麼消失不見了,屍身上的黑色紋路卻淩空懸浮著,張牙舞爪宛如糾纏在一起的蛇群。

  蛇群發出「嘶嘶」的輕鳴,猛地向侯垣、左林幾人撲來。

  「什麼鬼玩意兒?!」

  侯垣下意識地大叫一聲,雙掌間突兀出現一柄大半人長的厚背大刀,以力劈華山之勢狠狠地斬下。

  一個金色的巨人舒展開身軀,舉起磨盤大的拳頭,向著眼前的蛇群重重砸去。

  「轟!」

  席捲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蛇群拚命掙扎扭曲著,發出尖銳刺耳的嘶鳴,被金色巨人的拳頭砸得支離破碎。

  左林法訣一掐,指間夾著的符籙已是飛射而出,投入蛇群裡炸開一團耀眼的火焰。

  橘紅色的火牆熱浪滾滾,燒得支離破碎的蛇群半點不剩。

  確定那黑霧組成的詭異蛇群不會再出現,侯垣、左林不約而同鬆了口氣,默默地退回慕煙華身側。

  「煙華師妹,你最先跟他們交手,不知有什麼其他發現?」

  侯垣略有些期待地看著慕煙華,左林跟著藍司禹、喻茂、高興洪三人也是一同看過來。

  「瞧著闖入蒼山城的僅一人,另一個是他的同夥麼?」

  慕煙華思及早先生擒那人,跟紅靈的心神聯繫尚在,搖頭道:「闖入蒼山城那人被我生擒,眼前兩人是後來現身,想來是那人同夥。」

  侯垣、左林幾人齊齊一怔,面上露出訝然之色。

  「這麼短的時間,煙華師妹你——」左林瞪大了眼睛,輕喘了一口氣,環顧四周了一眼,「煙華師妹,那人在何處?」

  左林話音剛落,只聽得一陣細弱的「啾啾」聲,一道金紅色流光自林中而來,後面淩空拖著一個黑影,瞬間便至慕煙華身前。

  侯垣、左林幾人身子一繃,條件反射地運起真元。

  「稍安勿躁。」慕煙華淺淡一笑,安撫道,「是我的獸寵回來了。」

  紅靈一頭鑽進慕煙華袖口,緊緊地貼上手腕不動了。

  那古怪黑影被紅靈一路拖著回來,身上被一道藍紫色光鞭束縛,再外面裹著一層金紅色光繭,只露出腦袋,手腳皆動彈不得。

  披散的長髮更亂了,其上沾滿了枯枝草葉,倒是露出一張蒼白清瘦的臉。

  左邊的眼角處,生著一個胭脂紅的胎記,形似蝴蝶的半片翅膀。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1 18:33
182 蝴蝶刀

  「蝴、蝴蝶刀……朱見通?」藍司禹顫抖著手指古怪黑影,不敢置信地失聲道,「不、不可能!蝴蝶刀不是……這絕不可能!」

  慕煙華、侯垣、左林等人齊齊看向藍司禹。

  「朱見通是誰?怎麼從未聽說過?」

  藍司禹嚥了一口唾沫,顯然是被驚得不輕,猶豫地解釋道:「朱見通是三百年前的人物。他天資絕頂,九歲淬體境大圓滿晉陞煉氣境第一重天,三年多、四年不到突破至先天境第一重天,十七歲先天境大圓滿,卻一直不曾加入六大宗派。」

  「傳言朱見通福緣極深,幼時誤入一處前輩大能的傳承之地,得了一個完整的傳承,就不想再另投師門,以散修身份闖蕩。十八歲晉陞築基境初期,覺醒金系單靈根,精修刀道,無堅不摧戰無不勝,一時得了極大的名頭,甚至跟著同時期六大宗派幾名絕頂天才齊名。」

  「因他左邊眼角胎記形似蝴蝶,也不知是誰最先叫出蝴蝶刀之名,之後竟成了朱見通的稱號。」

  慕煙華瞧著裹在光繭裡的人,瞭然地點了點頭:「三百年前的天才人物,怪不得咱們都不認識。藍師兄好記性。」

  藍司禹已是冷靜下來,面上竟是浮起淡淡的紅暈,垂下頭去不再看慕煙華。

  侯垣輕笑出聲,解釋道:「這人沒什麼愛好,就喜歡關注各個時間不同的天才人物。倘若煙華師妹想知道相關資訊,找藍師弟總沒錯的。」

  「煙華師妹,你也是藍師弟關注的人之一。」

  慕煙華古怪地瞥了藍司禹一眼,轉開了話題:「藍師兄,你說這人是蝴蝶刀朱見通,會不會弄錯了,那蝴蝶胎記只是個巧合?」

  藍司禹抬起頭來,毫不猶豫地搖頭道:「應當不會。我那裡……咳咳……有、有留影晶石,此人樣貌雖則有所變化,加上蝴蝶胎記,仍是不難看出他的身份。」

  慕煙華輕輕頷首,追問道:「那為何又說不可能?」

  藍司禹停頓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地道:「煙華師妹,諸位師兄,不知你們可聽說三百年前發生之事?那一場狀似天大仙緣、實則讓東南域損失慘重的浩劫?」

  慕煙華心頭一悸,猛地神色一變:「你是說,這朱見通當初進了仙宮?」

  侯垣、左林、喻茂、高興洪不約而同凝重起來。

  藍司禹面色也是很不好看,沉聲道:「那個時候,只要有這個機會的修士,哪一個不是進了仙宮?當初東南域一日之間天降七彩霞光,七霞仙宮破土出世,引得所有人歡欣鼓舞,先天境、築基境、結丹境、識竅境,每一日都有無數修士前仆後繼,蜂擁著闖入仙宮內。」

  「要不是識竅境以上的修士無法進入,說不定整個東南域會傾巢出動。仙宮的規模實在太大,六大宗派、一流宗派縱然有心獨佔,卻是力不從心。最後不得不口頭協議,任由出身東南域的修士進入,聯合阻止來自東域、南域,甚至西域、西南域、北域聽到消息趕來的修士。」

  「七霞仙宮確實機緣無數,天材地寶不計其數,很多人去裡面走上一圈,就會有不菲的收穫。丹藥、法器、靈草、礦石,整個東南域都瘋狂起來,覺得東南域比過東域、南域的機遇到了——不想僅僅一個月,仙宮毫無徵兆地自動封閉,來時無影去時同樣無蹤。」

  藍司禹嘆息了一聲:「不知有多少修士被困仙宮中,東南域一時陷入青黃不接的境地,明顯出現了人才的斷層。」

  慕煙華眸底烏沉沉的,流轉著微光,幽幽道:「築基境至少有壽元五百載,結丹境、識竅境更不用說,倘若七霞仙宮內沒有其他危險,當年進去的修士應當全部還活著。」

  「嘶!」

  侯垣、左林等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視線落在被藍司禹猜測為蝴蝶刀朱見通之人身上。

  「莫非……仙宮會在近期再次出世?!」

  慕煙華默然不語。

  自重生以來,眨眼已是過去四年多。

  倘若事情跟著上輩子一般發展,七霞仙宮倒是不會再次出世,而當年被困仙宮中的修士……

  原以為只是普通的三域大比名額之爭,不想卻是撞上了這種事。那一場幾乎席捲整個東南域的變故,竟是這麼早就顯出了端倪。

  「諸位師兄,此事關係重大,絕不是我等可隨意揣測。不管此人是不是蝴蝶刀朱見通,都將他帶回宗門,交由門中長輩定奪。」

  侯垣、左林等人自然沒有異議,左林取出一枚封印符籙,將重重捆縛的疑似朱見通之人封進符籙內,遞到慕煙華面前。

  慕煙華愣了一愣,伸手接了過來:「多謝左師兄。」

  左林搖頭笑道:「彫蟲小技,不足掛齒。」

  幾人將周圍搜尋了一遍,不曾發現任何異樣,便轉道回去蒼山城。

  一路暢行無阻,眾人回到蒼山城之時,天色已是濛濛亮。

  除了現身的三人之外,慕煙華不知還有沒有其他人參與襲擊,為了保險起見,特意沒有喚回玄羽,反是吩咐它繼續注意周圍動靜。

  此時此刻,裘同、楊問、丁昊三人正翹首以盼,見著慕煙華一行歸來,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將他們迎進屋內。

  「諸位師兄,慕師姐,不知此行結果如何?」不及落座,裘同已是迫不及待地問道,「可追上那強闖進來的東西?」

  慕煙華點頭回道:「那東西已是束手就擒,裘師兄只管放心。為免那人還有同夥沒有現身,我們打算在這裡住上幾日。」

  「捉住了?那就好、那就好啊!」裘同大大呼出一口氣,識趣地不曾出聲多問,連連道,「諸位師兄、師姐稍坐,我這便讓人去安排房間,失陪了。」

  慕煙華看著裘同離去的背影,笑道:「倒是個聰明人。」

  那古怪黑影將蒼山城攪得一團糟,裘同本人半點辦法都沒有,唯有向宗門求助。現下得知襲擊之人已被捉住,慕煙華等人卻是空手歸來,顯然不願跟著他多言,便尋個理由自行離開了。

  侯垣指尖輕叩著椅背,緊接著道:「聰明人才活得長久,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楊問、丁昊兩人面面相覷,只覺得侯垣話中有話。本還想著趁裘同避出去,問一問情況到底如何,這會兒到了喉嚨口的話不得不嚥了回去。

  他兩人不問,慕煙華、侯垣、左林幾人默契地沒有開口。

  裘同果然安排好了房間,臨近的八個寬敞院子。慕煙華一行便暫時住了下來,幾日裡自顧自靜心修煉,誰都沒有再提蝴蝶刀朱見通之事。

  很快七、八日過去,蒼山城恢復了平靜,亦不曾再有襲擊之事發生。

  裘同徵求了慕煙華等人的意見,重新開啟了精金礦的陣法禁制,著令倖存的天魔宗弟子帶領礦工回轉。

  一切恢復了正常。

  慕煙華一行別過裘同,回歸天魔宗。

  離著一月之期尚早,慕煙華、侯垣、左林幾人先後進了浮圖峰功德堂。

  實際上,考驗任務的交接皆在功德堂,楚君狂為一眾弟子行了便利,直接讓他們選取了任務玉簡。現在慕煙華一行任務完成,卻必須前往功德堂。

  功德堂內人來人往,比著平時熱鬧了許多。尤其是交接考驗任務的地方,更是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接下來的事情很順利。

  早在他們回來之前,裘同已是跟著宗門聯繫過,言道所求之事圓滿解決。慕煙華幾人交上任務玉簡,簡單說明了幾句,便從功德堂脫身。

  楊問、丁昊沒有參與追擊,能這般順利完成任務已是心滿意足,很快向著慕煙華幾人提出了告辭。

  剩下的幾人笑談了三兩句,各自離開。

  心知侯垣、左林、藍司禹、喻茂、高興洪五人回去之後,定然會立刻向紫雷峰峰主、橫陽峰峰主報告疑似朱見通之事,慕煙華足下不停,徑直往隕星峰啟辰殿去。

  啟辰殿內,楚君狂果然在,見慕煙華歸來,面上露出笑來。

  「小七兒,路上可還順利?」

  「托師尊洪福。」慕煙華神色平靜,取出了封印著疑似朱見通之人的符籙,「中間發生了些許意外,還需請師尊定奪。」

  楚君狂略略挑了挑眉,視線落在慕煙華掌中的符籙上:「何事竟讓小七兒為難?」

  慕煙華也不隱瞞,當下將蒼山城發生的事一一道來,重點放在藍司禹之言與她自己的猜測上,末了心念一動,直接解開了符籙的封印。

  楚君狂早已斂起笑容,幽深的眸光一掃地上被重重包裹之人。

  「藍司禹說得不錯,此人確是蝴蝶刀朱見通。」楚君狂少見地肅著臉,沉聲道,「朱見通出道還在你師伯之前,你師伯與我,都是見過他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1 18:34
183 禍福

  慕煙華視線落在朱見通身上,疑惑道:「既是號稱蝴蝶刀,想來正如藍師兄所言,當是靜修刀道。然弟子與他一番爭鬥,卻從未見他用刀,且如今瞧他修為境界,還不如弟子。」

  楚君狂探出神識,往朱見通身上細細查探,特別注意皮膚表面的黑色紋路。

  神識查探還不夠,楚君狂輕抬手掌,對著朱見通虛空一抓。朱見通裸露在外的手背上,那一條蜿蜒的黑色紋路一陣扭曲,忽而從皮膚表面鼓起。

  「啵!」

  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過後,一點黃豆大的黑霧脫離朱見通手背,淩空飛起至楚君狂近前,被他用無形氣勁裹著捏在了指間。

  黑霧瘋狂流轉著,像是受到了驚擾的刺蝟,拚命向外凸出尖銳的倒刺,又像是生著無數觸手的怪物,張牙舞爪想要攻擊楚君狂,卻被無形氣勁阻擋,半點動彈不得。

  楚君狂看了片刻,拇指與食指微微收緊。

  「啪!」

  黑霧形成的小球被生生捏碎,幾道嫋嫋的黑煙升起,縈繞過楚君狂的手指,漸漸地消散不見。

  「七霞仙宮內發生何事,除了朱見通自己無人知曉。這些黑色紋路——由一種特殊的陰氣凝結而成,壓制了他本身修煉出的真元。依我猜測,朱見通被困之地沒有天地靈氣,卻充滿了這種陰氣。」

  慕煙華略略皺了皺眉,面上有些凝重:「朱見通為了保住性命,以期日後尋機會脫身而出,不得不吸收那特殊陰氣修煉。時間過得長了,陰氣對人的損傷逐漸嚴重,朱見通便成了眼前這不人不鬼的模樣。」

  「師尊,你說朱見通神志還清醒麼?」

  照著藍司禹之前所言,朱見通雖則不曾拜師任何一個宗派,總歸得到了一個正統的完整傳承。這傳承屬於仙道也好、魔道也罷,到底都是正道。而慕煙華撞上他時,他日日捉了修士吞噬血肉精氣,所作所為已是完全偏向了邪道。

  當初爭鬥許久,朱見通並未跟她交流,更是不曾開口說話,像妖獸更甚於人類修士。

  「具體情況如何,還要等朱見通清醒過來再說。」楚君狂坐回原位,似是想到了什麼,慢慢地道:「這陰氣極為厲害,不僅傷人肉身,還傷人神魂。幸好朱見通不得其法,並未將吸收進體內的陰氣完全煉化,跟他本身的真元無法融合,反而壓制了他的修為境界。否則以你如今實力,對上他怕是凶多吉少。」

  「我已傳訊給你師伯,他很快就到。」

  楚君狂話音剛落,一名玄袍男子緩緩顯出身來,自顧自在楚君狂身側坐下,深深看了慕煙華一眼。

  「弟子見過師伯。」慕煙華忙忙行了一禮,恭敬道。

  「煙華丫頭也在啊。」燕宗主無所謂地擺擺手,視線在朱見通身上掃過,轉向楚君狂,「你們師徒兩個又有什麼事,說說吧。」

  楚君狂也不廢話,指著朱見通徑直道:「你好生瞧一瞧,地上此人是誰?」

  燕宗主不明所以,這才仔細望向朱見通,探出神識來查看。

  「……蝴蝶刀朱見通?!」燕宗主霍然站起身來,眸中閃過一縷精光,「不對!朱見通不是……怎可能出現在這裡?」轉頭看向楚君狂,「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眼前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七兒接到了考驗任務,前往蒼山城調查遇襲之事,罪魁禍首就是地上這人。」楚君狂面沉如水,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你我都是見過朱見通的,這世上怎可能有如此相似之人?朱見通進了七霞仙宮,後來仙宮自行封閉消失無蹤,不見得困在裡面的修士就此殞命。」

  「不過三百年啊,大部分人都該壽元未盡。現今的問題是,既然朱見通出現了,其他人會不會也成功脫身而出?」

  燕宗主沉默了,一時啟辰殿內一陣安靜。

  楚君狂攏了攏衣袖,再加了一句:「蒼山城地域,當年正是仙宮其中一個入口所在。」

  「僅憑著這些……」燕宗主仍是不願意相信,一指彈出一道淡金色光華,倏然鑽入朱見通眉心。

  楚君狂沒有阻止燕宗主的動作,只道:「其實你心中早有決斷,何必多此一舉?」

  燕宗主、楚君狂皆是修為高深之輩,對於關係自身的大事本就有種隱約的預感,一般稱之為心血來潮。這種預感有強有弱,往往不可能會出錯。

  慕煙華帶著朱見通出現在這裡,楚君狂一聽來龍去脈,便知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燕宗主為何一口道破被縛之人為朱見通?要知慕煙華跟楚君狂可半句都不曾提醒。

  原因很簡單。不止楚君狂有所感覺,燕宗主同樣是。

  「不弄個清楚明白,我這心裡到底難以平靜。」燕宗主眸底極為幽深,面上甚至帶上了一絲殺氣,「三百年了,不說東南域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整個格局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江山代有才人出,哪裡有多餘的位置給他們?」

  對於修行界而言,三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夠新的一代人成長起來,如燕宗主,如楚君狂。

  倘若三百年前那些人真的回歸,是福是禍無人可知。

  楚君狂忽而輕笑出聲,輕鬆笑道:「想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擔心個什麼?莫非你還怕有人搶你宗主之位?」

  慕煙華心頭一跳,緊抿著唇看了楚君狂一眼。

  燕宗主眉毛抖了抖,沒有接楚君狂的話。

  「吼——!」

  地上朱見通猛地睜開眼睛,眸底一片黑暗,死死瞪著慕煙華、楚君狂、燕宗主三人,扭曲著身子拚命掙紮著。

  奈何那藍紫色光鞭牢固異常,紅靈的金紅色光繭更是一層疊著一層,讓人連動動手腳都不可能,唯有扭動著脖子,喉嚨裡發出黯啞的嘶吼。

  燕宗主皺著眉:「神志不清?」

  慕煙華只覺得貼在手腕上的紅靈動了一動,裹著朱見通的金紅色光繭猛地一漲,抽絲剝繭一般伸出兩股金紅色絲線,向朱見通眉心處彙聚。

  朱見通渾身一顫,出口的嘶吼梗在喉嚨裡,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金紅色光繭越來越薄,片刻後全部化作絲線鑽入朱見通眉心,將他的雙目染得一片金紅。

  朱見通平靜下來,緩緩地轉向慕煙華。

  「……我是誰?」

  其聲嘶啞難聽,斷斷續續含糊不清,像是說話時候嘴巴裡含了一口水。

  這變化只在頃刻之間,燕宗主、楚君狂不約而同轉向慕煙華。

  「怎麼回事?」

  慕煙華訕訕一笑,心知是紅靈搞的鬼,卻又不好明說,只道:「師尊、師伯,弟子見著此人被蒙了心智,大約無法好生回答師伯的問題,便施展了一點小手段。讓師尊、師伯見笑了。」

  「一點小手段?」燕宗主意有所指地看了楚君狂一眼,轉向慕煙華,「煙華丫頭這一點手段,可半點都不小。」

  楚君狂老神在在,面上沒有絲毫異樣:「看我做什麼?誰沒點壓箱底的東西?莫非你那三個親傳弟子沒有,要來眼紅小七兒這點東西?」

  慕煙華心下一鬆:「師伯謬讚。」

  燕宗主揉了揉眉心,只當沒聽到楚君狂嗆聲。

  「煙華丫頭,你來問他。」

  慕煙華怔了一怔,看向楚君狂。

  楚君狂輕輕頷首:「既是你師伯要求,小七兒便問問他。」

  慕煙華應了一聲,轉向一臉茫然的朱見通,一字一頓出聲道:「朱見通,你是蝴蝶刀朱見通。」

  「我是……朱見通?」

  朱見通看著慕煙華,眸中一點一點清明起來,說話也漸漸變得流暢,目中金紅色光華流轉,竟是將縈繞的黑霧完全逼退。

  「對,我是朱見通!我記得我……」朱見通轉動著脖頸,環顧了一圈,喃喃道,「……我這是出來了?我終於出來了麼?」

  朱見通深深吸了一口氣,身上被藍紫色光鞭束縛著,暫時無法動用真元,黑色霧氣亦被老實壓制在體內。他視線一一掃過燕宗主、楚君狂兩人,最終激動地鎖定慕煙華,歡暢地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七霞仙宮?什麼仙宮!妖宮還差不多!」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燕宗主冷哼了一聲,打斷朱見通之言,「你殺我天魔宗眾多弟子,不將你大卸八塊碎屍萬段,如何對得起那些被你吸乾血肉精氣的弟子?」

  朱見通笑聲戛然而止,終於對上燕宗主:「天魔宗?東南域六大宗派之一的天魔宗?我怎會在此地?你、你們又是誰?」

  燕宗主向慕煙華使了個眼色,又不出聲了。

  慕煙華正怕朱見通說出什麼不該說的,燕宗主此舉可說正中她下懷,當下便上前一步,站在了朱見通身前。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1 18:34
184 上古幻蟲

  慕煙華平靜地跟著朱見通對視,抬手一指燕宗主與楚君狂:「你現今身處天魔宗隕星峰。天魔宗燕宗主,隕星峰楚峰主。」

  「燕宗主?楚峰主?」朱見通緊擰著眉,喃喃道:「不對!天魔宗之主分明姓寧,隕星峰之主也不姓楚……這兩人怎麼可能是——你又是誰?」

  「我?隕星峰門下弟子。」慕煙華根本不給朱見通思考的機會,徑直道:「倘若你是從七霞仙宮脫身,我必須得告訴你,仙宮自動封閉至今已是三百載。你神志不清,意識不明,肆意襲擊天魔宗範圍內蒼山城,是我將你擒來此地。」

  朱見通眼珠子微微轉動,似是在消化慕煙華語中的資訊,半晌才恍然道:「莫非真的過了三百載?仙宮中不知年月,日日為了生存掙扎,早忘記了今夕何夕。」

  慕煙華停頓了片刻,又問:「朱見通,你可還記得仙宮中情況?」

  朱見通渾身一僵,整個人瑟縮了一下,陷入了一種茫然的狀態,下意識地回道:「仙宮封閉,我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底下一個陰氣源,源源不斷地湧上來一種怪異的陰氣,將不多的天地靈氣吞噬得一乾二淨,猶如跗骨之蛆直往體內鑽。當初我剛剛晉陞結丹境初期,縱然真元再是渾厚也有限,又得不到外界補充,漸漸地無以為繼。」

  「我暗想著堵不如疏,置之死地而後生,便索性試著將陰氣吸收進體內。哪知這陰氣著實厲害,不止跟真元格格不入,還自行聚集起來與真元分庭抗禮。到了後來,這陰氣慢慢侵入意識海,讓我一時清醒一時渾噩,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渾渾噩噩的日子越來越多。」

  「那一日,我正處於再次失去意識的邊緣,忽而感到一陣搖晃,黑暗的空間閃過一道光……」

  慕煙華心中一動,回想起當日裘同所言,追問道:「之後你順利脫身而出?可有其他人與你一道?」

  朱見通神色不變,有問必答:「我不知道。既然我出現在此地,自然是成功脫身而出了——跟我一起被困住的,還有另外兩人。他們是生是死,是否同樣離開了仙宮,我便不得而知了。」

  慕煙華點了點頭,隔著衣服摸了摸貼在手腕上的紅靈,轉向燕宗主。

  「師伯,弟子問完了。」

  照朱見通的回答,這會兒已是十分清楚。

  朱見通三百年前確實被困七霞仙宮,不知為何仙宮又出意外,讓他脫困而出重見天日。

  慕煙華輕蹙著眉,沉聲道,「朱見通此人,不知師伯將如何處置?」

  朱見通此刻的狀態,跟之前的李華差不多,但又不像李華那般徹底。要是有可能的話,慕煙華希望能夠留他一命,用以研究紅靈這一項類似於製造傀儡的本領。

  燕宗主微微合著眼,半晌不曾答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楚君狂掃了朱見通一眼,淡淡道:「仙宮內是個什麼情況,現下已是無人知曉,暫時留著這人一命。」

  燕宗主撐開眼皮,抬手捏了捏眉心,丟下一句「就這樣吧」,起身出了啟辰殿。

  慕煙華怔了一怔,略帶疑慮地望向楚君狂:「師尊?」

  楚君狂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畢竟是三百年前的絕頂天才,要是你真能讓他恢復正常,可比那幫子殞命的弟子有價值得多。」

  天魔宗立宗超過萬載,弟子的數目實在太多了,而被發配到蒼山城那種偏僻之地,全部是天資耗盡,幾乎終生不再有寸進之人。就算殞命再多,對燕宗主、楚君狂來說不過面子受損,實則並不會真正在意。

  朱見通本是被慕煙華生擒活捉,該問的全部問了出來,剩下的價值已是極其有限,又是那般半死不活的狀態,到底沒法引得燕宗主專門出手擊殺。

  既然楚君狂開了口,燕宗主自然一走了之。

  「帶著朱見通,暫且退下吧。」

  慕煙華張了張口,最終向楚君狂道了一聲謝,將朱見通重新封進符籙內,離開了啟辰殿。

  回到偏殿自己的院落,玄羽飛離慕煙華肩膀,投入隕星峰四周的密林裡。霜白、墨夜在前,涅影在後,一大兩小三隻暗影豹迎了出來,慕煙華安撫了它們兩句,便徑直去了修煉室。

  再次將朱見通放出,慕煙華摸了摸紅靈,輕喚道:「紅靈。」

  「啾啾!」

  稚嫩的啼鳴從袖中傳來,一道金紅色流光飛射而出,懸停在慕煙華眼前。

  金紅色的光翼輕顫,半透明的體內金色光華流轉。

  「紅靈。」慕煙華指著朱見通,試探著問道:「他是怎麼回事?」

  跟著在啟辰殿中相較,這麼一會兒工夫,慕煙華驚訝的發現朱見通狀態再變。眼中的金紅色完全褪盡,原本溢滿的黑色霧氣同樣不見,像是恢復了正常人的模樣。

  乾淨見底的雙眼,澄明無染,宛如稚子,正無辜地看著她。

  這太奇怪了!

  「啾!啾啾!」

  紅靈歪了歪身子,鳴聲微微上揚,好似同樣不知道怎麼回事。

  慕煙華跟著紅靈對峙了半晌,終是放棄了從它那裡得到答案的想法,望著地上的朱見通犯了難。

  「小丫頭,你眼前這小東西,看來確實極有可能是上古幻蟲。」意識海內白玉樓閃過一道微光,蕭焰不足三寸的虛影憑空顯了出來,語聲一如既往清冷如秋日的霜華,「我原本以為,這東西早已不存於世,不想竟還能有幸見著,初時一直不敢輕易確認——到底是上古之物,這小東西跟著記載中有些不同,像是先天孕育不良,並非完全體。」

  「相傳幻蟲可吞噬萬物,向主人最為需要的方向進階,當得起一個『幻』字。」

  「上古幻蟲?」

  慕煙華視線落在紅靈身上,想起自紅靈孵化以來發生之事,確實如蕭焰所言,每一回出手都是在她為難的時候,提供的説明也正是她最需要的。

  得到紅靈的那一個湖底石洞,不知已是存在了多少年。除了紅靈之外,其他的一切全部腐朽再不能用。

  上古幻蟲的名字慕煙華是第一次聽到,要不是蕭焰刻意說起,大約她還依然對紅靈的來歷不得而知,哪裡又清楚它到底該如何孕育?

  「先天孕育不良,紅靈日後會如何?」

  「這小東西會變成何種模樣,沒有人能夠猜到。」蕭焰打量了紅靈一眼,徐徐道,「它進階的方向取決於你,這一段時間可能十天半月,可能十年半年,也可能百年千年都是現今模樣,再不會有其他變化。無人知道。」

  慕煙華沉默了片刻,索性暫且將紅靈之事撇下,指著朱見通問道:「此人變成這般樣子,又是怎麼回事?」

  「跟李華差不多。李華畢竟神志正常,此人原就靈識受損,剛剛在啟辰殿回答完你的問題,失去了小東西的控制,這會兒靈智記憶全無,猶如初生稚童。你是他所見第一人,也是他日後遵從的對象,可隨意決定他的生死。」

  「他的修為境界仍在,戰鬥本能不失,用來看家護院勉強還可一用。」

  看家護院?

  朱見通三百年前就是結丹境初期,若非七霞仙宮中被困多年,如今怕是早早晉陞識竅境,突破至化神境也說不定。

  用這樣一個天才來看家護院?

  慕煙華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晌才吶吶道:「他身上的陰氣……還有靈智的變化,該如何向旁人解釋?」

  「不過是九幽之地漏出來的黃泉之氣,並不難辦。」蕭焰的語聲淡淡,好似這世間什麼事到了他手裡都能輕鬆解決,「至於其他的,根本無需解釋,讓他們自行猜測就是。」

  九幽之地?黃泉之氣?

  又是兩個不曾聽過的名字。慕煙華望著蕭焰,心底疑慮更甚。

  中央域慕煙華沒有去過,不知道是何種情況。然天魔宗為東南域六大宗派之一,縱然因三百年前之事,相較東域、南域頂尖宗派有所不如,差距亦是相當有限。燕宗主一個是天魔宗之主,一個是隕星峰峰主,無論是修為還是見識,都比她本人強上太多,卻同樣不知朱見通身上黑霧的原委。

  到了蕭焰這裡,輕描淡寫一語道破就罷了,還道不難解決?

  慕煙華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蕭焰原有的境界比燕宗主、楚君狂都要高出很多。

  到底是怎樣的經歷,讓他肉身盡毀,只餘一道殘魂被困白玉樓?

  隨著修為日深,慕煙華愈發確信,有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她重生後的命運,彷彿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慕煙華心念急轉,蕭焰已是袍袖輕揮,銀白色的光華倏然投入朱見通體內。

  藍紫色的光鞭舒展開來,寸寸斷裂消散不見。

  銀白色光華撞上朱見通身上的黑色紋路,像是煮沸的開水一般翻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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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黃泉之水

  先是一絲、兩絲黑霧被抽離出來,扭曲著縈繞在朱見通身周。黑霧的尾部還跟著皮膚表面的黑是紋路相連,似是極其不願意離開。

  朱見通沒了藍紫色光鞭束縛,本是身得自由,下意識就要站起身來,忽然便是一聲痛哼,重重地跌了回去。

  外面的黑霧越來越多,朱見通面上表情愈發痛苦,終是忍不住慘叫出聲,全身抽搐著蜷縮成一團。十指死死扣著地面,指甲刮拉著瑩潤的白玉,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朱見通指甲生生折斷,指尖血肉模糊,在白玉鋪就的地面留下數道鮮紅的血痕。

  「啊啊——!」

  淒厲的慘叫被蕭焰隨手揮出的禁制擋下,朱見通整個人裹在愈發濃稠的黑霧裡,身形被遮得影影綽綽,漸漸地看不清了。

  蕭焰淩空虛虛一抓,那厚重的黑霧倏然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個拳頭大的黑色圓球,陡然暴出一陣黑光,猛地再往裡一縮。

  「吧嗒!」

  慕煙華確信自己聽到了清晰的滴水聲。

  一滴,兩滴,三滴。

  黑霧翻騰著聚氣成水,拳頭大的圓球凝成三滴漆黑如墨的液體,流轉著黑色的光華。

  蕭焰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個白玉瓶,將三滴如墨液體裝入其中,用無形氣勁裹著推送到慕煙華身前。

  「黃泉之水,你先留著,日後不定就用到了。」

  慕煙華頓了一下,到底道了一聲謝,伸出手來將白玉瓶握在了掌中。

  朱見通早已平靜下來,此時正茫然地自地上爬起,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慕煙華。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原本猙獰奇詭的黑色紋路全部消失不見,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身上真元不住鼓蕩著,大量天地靈氣聚攏過來,形成一個漏斗狀的漩渦,爭前恐後擠進朱見通體內。

  朱見通氣息節節攀升,片刻工夫便突破了好幾個小境界。

  很顯然,少去了黃泉之氣壓制真氣,朱見通的修為境界開始恢復了。

  初見朱見通時,慕煙華察覺他氣息混亂,修為大致在築基境大圓滿,這會兒卻是輕鬆晉陞結丹境初期、中期、後期,至結丹境巔峰後慢慢變得平穩,最後穩定在結丹境大圓滿。

  只差一步便可晉陞識竅境。

  果然不愧是三百年前絕頂天才,以散修之身闖下蝴蝶刀之名。

  慕煙華心下暗讚,若非被困七霞仙宮多年,受到黃泉之氣壓制,說不定成就還要更高。

  「朱見通。」

  「……主人。」朱見通眸中一亮,恭恭敬敬立在一邊,語聲清晰乾淨,再不復早先暗啞難聽,「主人有何吩咐?」

  慕煙華愣了一愣,面上露出些許古怪之色,轉頭看了蕭焰一眼,望向懸停在半空的紅靈。

  第二個李華麼?

  「朱見通,以前的事情你還記得麼?」

  「以前的事情?」朱見通眸底閃過一絲迷茫,緩緩搖頭道,「以前什麼事情?我不記得。」

  果然是記憶全無。

  「這就是你說的修為不降、戰鬥本能不失?」慕煙華轉向蕭焰,疑惑道,「除了全部記憶被抹去之外,其他一切好似都正常。」

  跟人交流無礙,神智瞧著並未受到影響。原本慕煙華以為,朱見通會變成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木訥機械的傀儡。

  蕭焰手托著下巴:「這你就要問那小東西了。」

  問紅靈?

  慕煙華試著靈識溝通紅靈。紅靈「啾啾」啼鳴著,沒有回饋任何有用的資訊。

  兩、三次後,慕煙華收回靈識,選擇了放棄。

  朱見通身上黑霧的隱患解除了,慕煙華決心暫且留他在隕星峰,就如蕭焰所說的那樣,安排他守著她的院子。待得三域大比之後,仙宮那事塵埃落定,再無人想起朱見通這一號人時,找個機會將他打發回黃沙城。

  以朱見通此刻修為境界,不日定可晉陞識竅境。有了他守著慕家,加上大角、二角,慕煙華就能更加放心。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司徒楓、寧守缺、沈澄璧、祁藍衣順利完成考驗任務,先後回歸隕星峰。天魔宗其他參與名額爭奪的弟子,陸陸續續回到宗門,有些得償所願喜笑顏開,有些面色不佳垂頭喪氣。

  一月之期滿,慕煙華毫不意外拿到了一枚玉符,第一輪考驗順利通過,進入第二輪自由挑戰。

  整個天魔宗上上下下,所有弟子加起來超過十萬之數,年紀在五十歲以下、有心爭奪三域大比名額的不知多少,而第一輪考驗發下的玉符卻只有一百枚。

  最後跟著燕宗主前往風雲山的弟子,有且只有一百名。

  除了慕煙華之外,司徒楓、寧守缺、沈澄璧、祁藍衣四人也得到了玉符。當初一道抵達蒼山城的七人,侯垣、左林兩人算是沾了慕煙華的光,其他人卻沒有那麼好運氣了。

  那些不曾通過第一輪考驗,未得玉符的弟子,宗門給了他們第二次機會。

  自由挑戰。

  得了玉符的一百名弟子,名字全部公佈在功德堂一座新立起的石碑上,所有弟子都能夠看到。倘若他們有把握擊敗石碑上那一百名弟子,便可向他們提出挑戰。

  每個人只有一次挑戰機會,選擇對手需極為謹慎。勝了得到玉符,敗了便再不可能翻盤。

  慕煙華加入天魔宗時日不長,卻是一直名聲在外。力壓淩絕塵奪得青雲榜第一之位;燕宗主、楚君狂爭相收她為親傳弟子;以先天境大圓滿修為強闖外門十二宮,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寒月秘境滿載而歸,上交化神果一枚。

  要不是名字還掛在百戰榜上,許多天魔宗弟子甚至懷疑,慕煙華已是不聲不響晉陞結丹境。

  於是事情有了比較戲劇性的發展。司徒楓、寧守缺兩人因晉陞結丹境時間稍長,挑戰他們的弟子寥寥。沈澄璧、祁藍衣兩人都是新近突破,前來挑戰之人絡繹不絕。

  慕煙華那邊反倒很是安靜,竟是連一個人都沒有。慕煙華樂得清閒,過了一段靜心修煉的時日。

  又一個月期限滿,功德堂內石碑上的名字不再變換,一百個弟子的名額全部定下。包括慕煙華在內,隕星峰五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這一日天朗氣清,朝陽從東方天際徐徐升起,微風和煦。

  慕煙華跟著司徒楓、寧守缺、沈澄璧、祁藍衣四人一道,結伴前往浮圖峰集合。

  幾人到的時候,三艘巨大的樓船已是升至半空,百名弟子中大部分都到了。燕宗主、楚君狂、唐恕,兩名瞧著眼熟的中年男子,五名從未見過的白髮老者陸續抵達。

  那兩名中年男子,慕煙華雖沒有正式照過面,見到了還是認識的。

  著一襲青色袍子、面容清俊的姓謝,是紫雷峰的峰主;另一名灰白色袍子,身高馬大的姓金,是寒劍鋒的峰主。加上楚君狂與唐恕,九大主峰之主出動了四名。

  那五名白髮老者氣息內斂,仔細感受只覺得如淵如海,似是完全沒有盡頭一般。大約是察覺到慕煙華的視線,其中三名老者依舊微合著雙眼不為所動,剩下兩名老者齊齊睜開眼,向慕煙華的方向看過來。

  眸光平靜如水,不帶半點壓迫。

  慕煙華便也不曾錯開目光,跟兩名老者對視了一眼,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兩名老者視線停留了片刻,隨即收了回去。

  「小師妹,那五位是宗門退居潛修的太上長老,這一回為了三域大比才刻意出關的。」

  祁藍衣細弱蚊吶的傳音在耳邊響起,慕煙華瞭然地點了點頭:「六師兄可知曉,這五位長老修為到了何種境界?」

  這五名老者的身份,慕煙華早有猜測,不外乎為了保駕護航。三域大比,作為東南域六大宗派之一,該有的派頭自然要拿出來,該展示的實力當然也不會藏著掖著。

  「小師妹問倒我了,這我還真不知道。」祁藍衣語聲頗有點鬱悶,「除非極為重大的場合,太上長老們鮮少會出現,不說他們的修為境界,就是名號來歷我亦說不上來。跟著小師妹一般,這五位長老我也是頭一次見。」

  「甚至連宗內有幾名太上長老,我都不得而知。」

  慕煙華不過隨口一問,得不到答案在她意料之中,也就不再多言。

  「三個合虛境巔峰,兩個合虛境大圓滿,離生死境一步之遙。」蕭焰淡淡的語聲驀地響起,不帶絲毫起伏,「這一步跨不跨得過去,就要看這兩人的造化了。」

  慕煙華略略一怔,趁機問道:「那燕宗主與我師尊,又是什麼修為?」

  蕭焰停頓了一會兒,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燕宗主修為境界稍高於師尊,倘若生死相搏,師尊勝率高於燕宗主。」慕煙華沒有多想,直接拋出平日裡觀察到的結果,「他兩人都超過了化神境,具體在什麼境界,我卻不清楚。」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1 18:34
186 風雲山

  「一個化神境中期,一個,化神境大圓滿。」蕭焰頓了一頓,「你的這一位師尊……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

  什麼意思?

  楚君狂修為境界比燕宗主高出許多麼?

  慕煙華還想再問,蕭焰已是沉寂下去,不出聲了。

  兩人說話間,此次前往風雲山參加三域大比之人全部到齊。燕宗主並未多言什麼,大掌一揮道了一聲「出發」,在眾多天魔宗弟子的注視下,率先登上了最前面的那艘樓船。

  慕煙華本是代表築基境參戰,照理應該上第三艘樓船。司徒楓、寧守缺在第一艘樓船,沈澄璧、祁藍衣在第二艘,跟他們告別了一聲,便分道而走。

  她剛想邁開腳步,忽而察覺到一道平和的視線落在身上,不由得抬眼回望過去。

  卻是那五名太上長老裡,之前跟著慕煙華對視了一眼的其中一人。

  瘦高個兒,面上無鬚,雙目熠熠生輝,一襲寬大的玄色袍子。

  兩人目光相觸,玄袍老者對著慕煙華招了招手。

  「小丫頭,到這邊來。」

  慕煙華愣了一愣,隨即抬步走上前去,至那玄袍老者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弟子慕煙華,見過長老。」

  「隨我走。」玄袍老者上下打量了慕煙華一眼,眸底閃過一絲滿意,「你是誰的弟子?」

  慕煙華無法,只得跟了上去:「回長老,弟子是隕星峰楚峰主座下第七位親傳。」

  玄袍老者目中一亮,面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笑。

  「竟是那小子座下,怪不得!你……就是慕煙華吧?」

  「正是弟子。」慕煙華心底疑惑漸起,神色不變,「弟子入門不足五載,讓長老見笑了。」

  「見笑?見什麼笑?」玄袍老者佯裝不悅,盯著慕煙華道,「這小小年紀的,做什麼老成樣子?跟個小老頭似的,你師尊那時候可不這樣。」

  慕煙華略略挑了挑眉,表情隨意了些,笑道:「長老知道我師尊?」

  玄袍老者展顏而笑:「哪個不知道他?自從他入了天魔宗,九大主峰、七十二次峰哪一處沒有被他禍害過?你去問問他,恐怕他現今都不好意思說。」

  此時慕煙華已是隨著玄袍老者進了艙門,走在兩人前方的一名灰袍老者轉過身來,掃了慕煙華一眼,目光落在玄袍老者身上。

  鶴髮童顏,身形勻稱,滿面笑容,瞧著極為和善,不是之前跟著慕煙華對視的另外一人又是哪個?

  「陶老頭,你怎麼回事?」灰袍老者笑咪咪的,「怎麼將人家小丫頭拐了上來?」

  玄袍老者斂起面上笑意,輕哼道:「要你管那麼多?這是我隕星峰的小娃兒,我喚她來說上兩句話,還要向你請示不成?」

  「跟吃了炮仗似的,有臉在背後編排楚小子?」灰袍老者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嘖嘖道:「慕小丫頭,別理這老小子,不如隨我回去,我教你兩手可好?」

  「袁老頭!我還沒死呢!」玄袍老者氣得雙目鼓起,身上真元蠢蠢欲動,「當著我的面挖牆腳,三日不打皮癢了麼?」

  灰袍老者面上一僵,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生硬地道:「這裡可是樓船內部,我就不信你敢動手。」

  「你看我敢不敢?」玄袍老者咧了咧嘴,露出一絲惡意的微笑,狠狠揮了揮拳頭,「大不了叫燕小子換上一艘,這點子東西我還出得起,你最好不要招惹我!」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灰袍老者連連擺手,低聲喃喃道:「不就是比我強上兩分,每一回都來這一套……」

  玄袍老者眼睛一瞪:「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灰袍老者轉向慕煙華,訕訕笑道:「我是說慕小丫頭——你該知道,慕小丫頭除了修煉天賦絕佳,這煉丹天賦有過之而不及。我本想尋個機會,將她找來教上兩手,不想被你搶了先。」

  玄袍老者臉拉得老長,不耐煩地道:「誰要跟你學那煙薰火燎的玩意兒!」轉向慕煙華,「煙華丫頭,你看清楚這不要臉的老兒,日後但凡見著他,有多遠躲多遠。」

  慕煙華低垂著頭,裝作沒有聽到兩名老者抬槓。原以為是嚴肅正經、德高望重的太上長老,不想私底下這般……平易近人。

  聽到現在,她算是明白了。這兩名老者,一個出自隕星峰,一個出自落霞峰,這才對她另眼相看。

  楚君狂跟著唐恕的相處模式,瞧來是很早就有先例在的。

  玄袍老者一指名道姓,慕煙華便再不能裝聾作啞,正思考怎麼回答才能雙方都不得罪,灰袍老者已是咋呼著叫了起來。

  「喂喂!你這太不厚道了!」灰袍老者面色憋得通紅,支吾了好一會兒,指著玄袍老者喝罵道:「陶老頭!你就指著我不敢動手!那一爐啟靈丹你還要不要了?」

  玄袍老者氣勢一弱,面色猛地一黑。

  灰袍老者像是抓到了玄袍老者痛腳,整個人飄飄然起來:「啟靈丹你不想要,往後還要不要尋我煉丹了?煙薰火燎的玩意兒麼?我瞧著你也不稀罕!」灰袍老者越說越是得意,「你再得到什麼靈果靈草,我看不用再煉製成丹藥,直接生吞豈不是更好?省時又省力。」

  玄袍老者雙掌漸漸收緊,面黑如鍋底,咬牙道:「袁老頭,我跟楚小子想法一般無二,無論你有再多理由,想要煙華丫頭改修丹道,門兒都沒有!」

  灰袍老者一噎,古怪地看了玄袍老者一眼,吶吶道:「我何時說過要讓慕小丫頭改修丹道?即便我有這想法,也要小丫頭自個兒答應不是?她連蕭前輩都能出言拒絕,如何瞧得上我這兩下子?」

  「想太多!」

  「我怎麼就忘了這一茬!」玄袍老者一拍大腿,大笑出聲,「煙華丫頭想要修習煉丹之術,哪裡用得著你教?」

  灰袍老者哼了一聲,不再理會玄袍老者,徑直轉向慕煙華。

  「慕小丫頭,我修習煉丹之術超過千載,總算有那麼一、兩分心得。天魔宗至風雲山路途遙遠,少說都要走上三、五個月,咱倆討論討論如何?」

  討論討論?

  慕煙華沉默了片刻,倒是不好拒絕了。

  倘若灰袍老者提出教她兩手,慕煙華一定不會答應,不只是不願欠下人情,最主要是,她私心裡並不希望跟蕭焰之外的人學習煉丹之術。然灰袍老者將她擺在了同樣的高度,直言討論一二,情況便稍稍有些兩樣了。

  「袁長老年長我許多,弟子怎敢跟著平起平坐?請長老指教。」慕煙華行了一禮,面露難色,「三域大比在即,弟子不願在此時分心,還請袁長老恕罪。待三域大比歸來,弟子定當前往拜見長老。」

  灰袍老者眸中閃過失望之色,點頭道:「正該如此。」

  「煙華丫頭,隨我來。」玄袍老者得意地瞥了灰袍老者一眼,施施然越了過去,「你那師尊憊懶得很,對你們幾個都不上心。趁著這一段時日,我指點指點你。」

  慕煙華一怔,暗道怎麼都這般好為人師,遂點頭應下。

  既是隕星峰的長輩,自然是她的直系長輩,跟灰袍老者大是不同。

  慕煙華忙忙別過灰袍老者,快走幾步緊跟上玄袍老者。

  這麼一耽擱,通道內除了他們三人,便再沒有其他人了。燕宗主、楚君狂等人,以及上了樓船的一部分天魔宗弟子,皆是前往了各自的艙室。

  慕煙華隨著玄袍老者穿過通道,到了深處兩間並排的艙室。

  玄袍老者對著其中一間一指:「煙華丫頭,你住這間。從明日開始,每一日辰時至午時,你來我艙室。」

  慕煙華道了謝之後,轉身進了玄袍老者指定的艙室。

  接下來的日子,慕煙華依玄袍老者吩咐,每日辰時去隔壁尋玄袍老者,聽玄袍老者講解修煉上一些問題。

  自從拜師楚君狂,因所修功法的緣故,大部分時候都是慕煙華自主修煉,偶爾有蕭焰指點兩句。同樣的一個問題,由不同的人講來卻是多有不同,一法通則萬法通,確實能夠舉一反三,收穫良多。

  每隔三五日,灰袍老者就會不請自來,往玄袍老者邊上一坐,有時候也插上幾句嘴。

  樓船行進的速度極快。這一路異常平靜,慕煙華身處其中,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四個多月之後,樓船漸漸地慢了下來,直至完全停止。

  「到了,出去吧。」玄袍老者站起身來,笑看向慕煙華,「煙華丫頭是頭一次來風雲山,等下可要好生瞧上一瞧。」

  慕煙華應了一聲,跟著玄袍老者出了艙門,正遇上同樣出門來的灰袍老者。

  玄袍老者、灰袍老者兩人在前,慕煙華在後,三人匯合了樓船中其他人,很快登上了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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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提醒

  正是朝陽初升時候,輕薄的淺金色陽光鋪灑而下,給整艘樓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慕煙華目不斜視跟在玄袍老者、灰袍老者身後,站在平整寬敞的甲板上向下望去。

  下方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海洋,連綿不絕延伸向天際。山峰高高低低,一座連著一座,根本看不到盡頭。淡白色的山嵐蒸騰起來,氤氳縈繞。

  太陽漸漸地升高,樓船越降越低,看得自然愈發清楚。

  「煙華丫頭,你看那邊。」玄袍老者指著東方,對著慕煙華輕聲道。

  慕煙華抬眼看過去,只見綿延不絕的山林之間,翻騰的山嵐在朝陽下顯出來淺淡的金色,慢慢地凝聚成九條巨大的龍形。

  龍角倒插,龍口怒張,四足踩著虛空,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慕煙華心中一震,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整個身子緊繃起來,面上表情更加專注。

  九條巨龍騰雲駕霧,好似龍吟陣陣,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

  「九龍齊聚,果然是三域龍脈所在之地。」

  「那就是風雲山中心地帶吧?真想過去瞧一瞧。」

  「只要你奪得三域大比前三之位,自然有機會前往一探究竟。」

  耳邊傳來身周天魔宗弟子的低語,慕煙華好似一句都不曾聽到,墨黑的瞳孔深不見底,九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嬉戲打鬧著,時而追逐,時而聚攏。

  龍吟之聲愈發清晰,九條巨龍不約而同轉過頭來,齊齊向著慕煙華這邊看過來。

  周圍的一切瞬間遠去。

  慕煙華渾身一僵,眸底金龍虛影變得更是明顯,身上氣息波動著,鼓蕩著,眼看著就要壓制不住全面爆發。

  「小丫頭醒來!」

  蕭焰清冷的語聲好似暮鼓晨鐘,重重地敲擊在慕煙華心神之上。

  慕煙華回過神來,忙忙移開視線,垂下頭。

  眸底九條金龍逐漸隱去,身上氣息轉為平靜,重新斂了起來。

  「……怎麼回事?」

  「沒什麼。」蕭焰語聲平靜如水,很快答道,「你身具混元經、涅槃九變兩門功法,對氣息的感應比旁人敏銳數百數千倍。不過受了這風雲山氣息牽引,屬於正常現象。」

  慕煙華安下心來,不由好奇問道:「風雲山真是三域龍脈所在?三域大比的結果,影響著三域未來二十年的氣運?」

  蕭焰沉默了片刻,才道:「氣運之說歷來虛無縹緲,沒有一個定論。此地確實異常奇特,到底如何卻是不能隨意言說。」

  慕煙華點了點頭,也不再詢問。

  對於氣運之說,即便是蕭焰,所言所行都極為謹慎。

  「煙華丫頭,感覺怎麼樣?」

  玄袍老者背負著雙手,轉過身來看向慕煙華。

  慕煙華抬起眼,面上露出一絲微笑:「跟別處極為不同,弟子感到了一股隱約的威壓。」

  玄袍老者眸中一亮,急聲道:「當真感到了威壓?」

  慕煙華肯定地頷首:「陶長老,這裡尚在風雲山週邊吧?咱們不進去麼?」

  玄袍老者一瞬不瞬地打量了慕煙華半晌,最終笑咪咪地轉開視線,和聲解釋道:「風雲山內部有天然的禁制,所有的飛行法器皆進不去。這會兒時間還早,等一等其他人,到時候一道進入風雲山。」

  其他人?

  是餘下的其他五大宗派之人麼?

  慕煙華略略露出一絲疑問,玄袍老者已是解釋道:「三域大比並未規定參戰人數,但凡想要參加之人,只需在限定時間內抵達特定地點,便能成為其中一員。不獨獨是六大宗派,其他一流、二流、三流宗派,甚至無門無派的散修,三域大比魚龍混雜,實力更是參差不齊。」

  「我輩修行之人向天爭命,又有幾人能真正看透?或為名、或為利,倘若三域大比得以一戰成名,何樂而不為?第一輪個人戰之後,參戰者至少要減員九成。」

  「既然參戰人數沒有限定,宗門為何要規定百人之數?」慕煙華不解道,「第二輪團體戰,不是人數越多越佔優勢?」

  像天魔宗這般頂級宗派,同一個境界的弟子,實際上實力差距不會太大。一百人確實有些少,就是再選個一百人,也能選得出來。

  玄袍老者微微搖了搖頭,緩緩地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選取一百名弟子參戰,這是我六大宗派經過多年研究得出的最佳人數,再多並不會增加勝率,反而讓弟子們白白犧牲。東域、南域之人遇上我東南域之人,可不會有半點留情。」

  「煙華丫頭,全力以赴、絕不容情,切記切記。」

  「多謝長老提醒,弟子謹記。」玄袍老者說得慎重,慕煙華肅著臉應下。

  玄袍老者神色放鬆了些,緊接著囑咐道:「一入風雲山,任何有別於自身氣息的禁法都會失效。以元神之力凝聚的大能分神,到了裡面便再不能用靈識牽引出來,不是自身真元所畫的符籙,旁人封印進法器中的秘法絕技,同樣會被全部壓制。」

  慕煙華靜靜聽著,默默地記下。

  要不是一直跟著玄袍老者說話,慕煙華絕對相信,這會兒她的幾個師兄會尋上門來,將該交代的交代了,該叮囑的叮囑了。就這麼片刻工夫,已是有好幾道熟悉的目光掃過來不下十次。

  「罷了罷了,想是有人等急了。」玄袍老者視線往人群中一瞥,隨意擺了擺手,「倒是我這老頭子多嘴,去吧。」

  慕煙華恭敬地行了一禮,感激道:「陶長老費心費力為弟子,弟子銘記在心,萬不敢忘。」

  向著玄袍老者再次道謝,慕煙華才行禮告退。

  剛轉身行出兩三步,果然見著沈澄璧、祁藍衣從人群中鑽出來,身後站著兩人正是司徒楓與寧守缺。

  「小師妹,這邊!」

  慕煙華快走幾步,跟著司徒楓、寧守缺幾人匯合。

  「三師兄、四師兄。」慕煙華面帶柔和笑意,「五師兄、六師兄也過來了。」

  沈澄璧、祁藍衣本在第二艘樓船,這會兒樓船停下,顯然是剛過來不久。

  「三師兄參加了上一回三域大比。」祁藍衣語聲輕快,笑咪咪地道,「我與五師兄過來取取經,就等小師妹你了。」

  「上一回三域大比?」慕煙華驚奇地看向司徒楓,「上一回三域大比是二十年前了吧?」

  司徒楓原是滿面笑容,頗有點得意的模樣,聽得慕煙華後半句話,不由得笑容凝固,急聲爭辯道:「二十年前怎麼了?大師兄、二師兄都超過五十歲,這個年紀在修行界仍是不折不扣的小輩。」

  慕煙華愣了一愣,跟著寧守缺、沈澄璧、祁藍衣三人面面相覷,忽而輕笑出聲。

  「三師兄,我可沒有其他意思,也不在意你的……年齡。」

  「還不是小師妹,你給人的壓力太大。」司徒楓臉上一紅,掩飾性地輕咳了兩聲,「二十年前那一次,我是代表築基境參戰,結果早早鎩羽而歸,並未能進入第二輪團體戰……」

  「等等!」寧守缺視線朝著人群某一處一掃,阻止了司徒楓,「尋個安靜之地,至少無人來偷聽。」

  「偷聽?!」

  司徒楓神色一厲,猛地轉身往寧守缺目光所及處看去,「何人敢偷聽?」

  慕煙華皺了皺眉,看到一個眼熟的背影。

  牧觀浪?

  「是他!」司徒楓轉了回來,咬牙道,「不要臉的東西!小師妹,倘若他再來尋你麻煩,只管來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寧守缺看著慕煙華:「有事說話。」

  沈澄璧、祁藍衣齊聲道:「算我們一份。」

  「不過是……一條狗,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威風耍到我隕星峰頭上,嫌活得太舒坦了不成!」

  司徒楓、寧守缺、沈澄璧、祁藍衣四人說話時,語聲並沒有刻意降低。照著這個距離,牧觀浪十有八九能聽得一清二楚,卻沒有絲毫反應。

  慕煙華緩緩點頭:「幾位師兄放心。」

  這個牧觀浪,看來也將她幾位師兄得罪得不淺。要是單單為了她的事,他們說話絕對不會這般刻薄。

  應是應下了,慕煙華心裡卻沒想過要麻煩司徒楓、寧守缺幾人。要換了未突破混元經第二層大成境之前,她或許還會顧慮一二,這會兒根本不會再忌憚什麼牧觀浪。

  她巴不得牧觀浪搞出點事來,正好讓她趁機處理了,免得夜長夢多橫生枝節。

  「也不用換什麼地方,就在這裡。」司徒楓隨手揮出一個禁制,續道,「我就不信他還敢硬闖。」

  慕煙華沒什麼異議,寧守缺、沈澄璧、祁藍衣三人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司徒楓頓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其實沒有什麼。每一回三域大比情況都不同,你們只需進了風雲山,便能知道下一步怎麼做。其中有幾點要注意。」

  雖則大多跟著玄袍老者所言一致,慕煙華仍是凝神細聽,偶爾出聲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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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九龍台

  樓船在原地停留三日,太元宗、神水宮、鬼王宗、藥宗、正一派陸續到來,原本冷清的群山大川多了數百上千人,人聲沸騰極為熱鬧。

  除了六大宗派之外,東南域一流、二流、三流宗派同樣到了不少,各路散修推舉了幾名頭領,熙熙攘攘來了不知多少。

  這些人當中,慕煙華很是發現了幾個熟面孔。

  滄浪劍派理所當然佔據一席,樓船停靠在靠近太元宗的地方。慕煙華沒有看到慕落雪,也沒有看到慕落雪的師尊,以及另外幾個曾經在黃沙城見過的滄浪劍派長老。

  趙瀚、韓烈、淩絕塵、澹台馥、柳玉池,上一回寒月秘境中大打一場的湯建元、魏淼、蔣秉和三人。值得一提的是,徐妙音也來了。

  散修的隊伍裡,慕煙華有一回隨意掃了一眼,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喬山坊市見了第一面,相贈那一方神秘的暗金色錦帛,為兄長尋藥途中巧遇第二次,不想這一次倒是第三回碰上了。

  這一日上午,燕宗主召集慕煙華等一眾弟子,跟著其他五大宗派之主招呼了一聲,結伴一道出發前往風雲山。

  風雲山範圍之內,飛行法器全部失效,眾人沒有選擇施展身法秘技,而是腳踏實地緩緩步行。

  進入密林,隱約的威壓愈發明顯,身周古木越生越密集,逐漸將陽光遮擋,瀰漫開淺淡的白霧。四下里一片寂靜,不聞鳥鳴,不見妖獸,甚至連著蟲聲都不見。

  六大宗派之人在前,接著是其他一流、二流、三流宗派之人,最後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跟著一眾散修。

  原還有人高談闊論,或者低聲議論,不知何時完全消了音。

  大夥兒默默地邁步前行,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緊繃著身子提起心來。

  一路氣氛凝重,好似上方壓著一座隨時會砸落的大山,讓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耳邊唯有極細微的呼吸聲,以及腳底踩著枯枝敗葉的聲響。

  暢行無阻,沒有遇上絲毫意外。

  約摸兩個時辰之後,眾人完全深入了風雲山範圍,隊伍被拉得很長。

  穿過了一座密林,眼前忽而豁然開朗。燦爛的陽光從頭頂落下,縈繞的白霧早已散了開來,入目的是一大片平整寬敞的空地。

  這空地極大,以慕煙華的目力,亦只能瞧見遠處樹林的隱約輪廓。中央一座圓形的祭台,高出地面一尺有餘,被風化得極為嚴重,顯出一種古舊腐朽的模樣來。表面斑斑駁駁,坑坑窪窪,背陰處許多石縫裡甚至還生著綠色的苔蘚。

  瞧著是普通的石塊堆砌而成,倒是打磨得較為平整光滑,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祭台的左右兩側,已是聚集了兩個隊伍,粗粗一看兩邊各有數千人。

  「東南域的諸位道友,你們可來得晚了。」

  「諸位道友好大的架子,東南域近年來倒是愈發囂張了。」

  「諸位道友,我等已是恭候多時。」

  左右兩邊站在隊伍前的幾名修士接二連三開口,或面帶笑意、或疾言厲色、或慢聲細語、或直言譏諷,不一而足。

  燕宗主、徐素顏、霍宗主、閔宗主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藍宗主眼睛一瞇,就要出聲反擊回去,被公孫宗主抬手攔住。

  公孫宗主和顏悅色,淡淡地笑道:「勞諸位道友掛心。只要九龍台未開,便不算晚。」

  左邊隊伍領頭的三名修士,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輕哼了一聲,淡薄的目光朝著燕宗主這邊掃視。

  一襲華麗藍袍,墨髮用玉冠高高束起,面容清俊,長身玉立。

  「天魔宗這些年來逐漸勢大,很是出了幾個無法無天的人物,燕宗主也不管上一管,早晚有一天一發不可收拾。」

  燕宗主毫不示弱地回望過去,輕攏了攏寬大的衣袖,慢條斯理地道:「這個就不用柳宗主操心了,自家人管自家事,柳宗主還是先管好自己。需知不是每一個地方,都是你五行宗的自留地,由得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柳家兄妹自行上門挑釁,吃了虧落了面子,不想著藏著掖著,倒要放到大庭廣眾之下來說。打了小的來了老的,眾目睽睽來興師問罪,也不怕樣子太難看。

  中年男子恍若未聞,視線在燕宗主身後一眾弟子身上一掃而過,最後停在了慕煙華身上。

  「這一位就是楚峰主高徒?」中年男子眸光似帶著無數根尖銳的細針,刺得慕煙華生疼,「女娃兒年紀小小,心思忒的不善,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你都不懂?來日方長,希望你運氣一直這般好。」

  「柳立亭!你要臉不要?」楚君狂一步跨至慕煙華身前,擋住了中年男子的目光,臉上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成名幾百年的人物,堂堂五行宗之主,威脅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娃,你那層臉皮不要,我可以幫你!」

  柳立亭怒極發笑,身上氣息鼓蕩不休:「天魔狂君楚君狂?我差點忘了那小丫頭是你教出來的弟子!果然有其師必有其徒,別本事沒有學到幾分,倒將你的囂張學了個十成十,小心未長成就夭折。」

  「父親!」

  柳立亭身後閃出一人,瞧著十七八歲年紀,容顏極為明豔動人,一襲粉裳愈襯得她膚白勝雪,不是柳飄飄又是哪個?

  「父親,女兒有話說。」柳飄飄挽住柳立亭的胳膊,冷聲道:「慕煙華是我的對手,我要自己擊敗她、殺死她。上一回輸給她,不過是我小瞧了她,有些大意了,這一回藉著三域大比,我定會斬下她的頭顱,用她的鮮血來洗刷當日所受的屈辱,用她的性命來打破心魔,晉陞結丹境初期。」

  柳立亭看著柳飄飄,眸底略略轉暖,沒有立刻應答。

  「慕煙華!你是縮頭烏龜麼?」柳飄飄轉過頭來,看向慕煙華的方向,「就會躲在長輩護佑之下,白瞎了你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之名!」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驕縱!自大!跋扈!我自問跟你從未交集,更是不曾惹到你,上門挑釁不成反嘗敗績,是你自己技不如人,竟要出手報復取我性命麼?」

  慕煙華緩緩朝側面行了兩步,從楚君狂身後走出來,波瀾不驚的眸光直視柳飄飄。

  「既然你不長記性,今日我便將話撂在這裡。下一回,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轉向楚君狂一揖到地,「師尊恕罪,弟子給師尊惹麻煩了。」

  「這才是我楚君狂的弟子!」楚君狂不但不怪罪,反是放聲大笑,「不是麻煩,這怎麼是麻煩呢?柳立亭這老小子,近年來光長年紀不長修為,為師半點不怕他!小七兒只管放心,他不是為師對手,你看看他敢不敢動手!」

  燕宗主眼角狠狠抽了抽,強忍住以手扶額的衝動,嘴角扯出一絲笑意,轉向慕煙華:「煙華丫頭,五行宗不是鐵板一塊,柳家豈能一手遮天?你想做什麼,只管去做便是,整個天魔宗將是你的後盾。」

  這話說得最清楚沒有了。倘若僅僅一個楚君狂,就算他代表了隕星峰,可以調動的人員資源畢竟有限,柳立亭未必會忌憚。但要加上燕宗主,情況便不好說了。

  燕宗主擺明車馬,定然會支持慕煙華到底。面對外敵的挑釁,且又是一次一次三域大比積累下來的仇怨,燕宗主不怕九大主峰、七十二次峰峰主不答應。東域、南域、東南域幾大頂級宗派,每一回三域大比都打生打死,本就不存在手下留情的說法。慕煙華此時的做法,嚴格來講不過是三域大比提前發酵。

  「好好好!天魔宗這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柳立亭氣得渾身顫抖,尤其是燕宗主五行宗不是鐵板一塊之言,正是直接擊中他的軟肋。

  「五行宗弟子聽令:但凡大比中遭遇天魔宗弟子,立斬無赦!」

  柳立亭身後百數名五行宗弟子齊齊應聲,氣沖雲霄,威勢逼人。

  相比柳立亭的氣急敗壞,燕宗主無疑要淡定許多。

  「大夥兒都聽到了?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稟宗主,知道!」司徒楓的語聲在人群中響了起來,「遇到五行宗弟子,先殺了再說!」

  沈澄璧、祁藍衣連聲附和:「五行宗欺人太甚!真當我天魔宗好欺負?!」

  餘下天魔宗弟子一片應和之聲。

  柳立亭眸光晦澀,忽然回過神來,發現自身情緒竟一直被燕宗主、楚君狂兩人牽著走,不由地心中一悸,額上冷汗涔涔。

  就在這時,東方天際傳來若有若無的龍吟之聲,由遠及近,由輕到重,一聲更比一聲高亢。

  一共九聲。

  眾人再顧不得天魔宗、五行宗之間的衝突,不約而同抬頭向著天空看去。

  九條半透明、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騰雲駕霧而來,每一條都是數丈長短,金色雙瞳靈性十足,至祭台上空,一頭紮了進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1 18:35
189 畫龍點睛

  九條五爪金龍全部沒入祭台中。

  祭台微微輕顫著,暴出一陣耀眼的金光。

  表面斑駁石化的石屑撲簌簌往下落,石縫裡的綠色青苔直接消融無蹤,一道接著一道手臂粗細的金色光帶穿流不息,互相勾連。

  龍角、龍首、龍身、龍尾、四足、金鱗,最後一筆點睛。

  雙目一經點亮,祭台上浮起的九條五爪金龍似乎都活了過來,翻騰著,吞吐著雲霧。

  一個巨大的半圓形金色光圈升了起來,將整個祭台裹在中間,向四周散發著迫人的威壓。光圈呈現透明之色,可以清晰看到裡面的景象,龍吟陣陣。

  祭台早已不復之前古舊的模樣,顯出來一種玄奇的古銅色,九條五爪金龍在裡面肆意遨遊。金龍的虛影投射出來,映在金色的透明光圈上。

  光圈漸漸變得模糊,裡面的祭台若隱若現,唯有龍吟之聲愈發明顯,威壓愈發沉重。

  「九龍台現,三域大比始。」

  公孫宗主低語了一句,像是打破了某種束縛,來自三域的修士紛紛回過神來。

  柳立亭當仁不讓,指著九龍台道:「東域的散修朋友,請入九龍台。」

  進入九龍台的時間無甚要緊,早進晚進一個樣。依照往年俗成的規矩,以上一屆三域大比位次決定先後,又以散修最先進,其次其他一流、二流、三流宗派之人,頂級宗派之人壓軸。

  東域為上一屆三域大比第一,柳立亭這一行徑倒是無人反對。

  跟隨在柳立亭一行後方,約摸千餘人陸陸續續上前來,繞著整個九龍台散開,站在了光圈之外,卻沒有人立刻投入其中。

  柳立亭不耐地催促了一聲,東域的散修終於有人上前,一步跨進光圈內。

  身形一閃即沒,消失不見。

  竟是不曾出現在九龍台上,不知去向了何處。

  東域散修一個一個沒入光圈,片刻工夫便少了數百人,依稀可見九龍台上依然空空如也。

  慕煙華面露驚異之色,只是不見燕宗主、楚君狂等人反應,當下便按捺下心思,心知這大約便是正常現象。

  東域散修越來越少,很快就剩寥寥幾人留在外面。

  其中一名瞧著二十出頭的高個修士,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向前邁出一步。

  「嗡!」

  金色光圈輕輕一顫,投映在上面的九條五爪金龍虛影翻騰起來,發出陣陣憤怒的龍吟。最靠近高個修士的那條金龍雙目怒張,口中噴出一道金色流光,直往高個修士去。

  高個修士不及反應,就被金色流光打了個正著,張口便是一聲慘叫,整個人炮彈般倒飛出去,半空中接連吐出幾口鮮紅的逆血,重重地後背著地砸在地上,渾身骨頭不知斷了幾根。

  「……不、不可能!」

  高個修士艱難地扭過頭,望著恢復平靜的九龍台,不甘地道:「我是今日的生辰,為何不讓我進!」

  柳立亭面黑如鍋底,死死盯著高個修士,要不是眾目睽睽不好下手,真是打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九龍台僅僅築基境之上、五十歲之下的修士可進,既來了就是代表東域參戰,連自己滿不滿五十歲都不知道,讓他也跟著出了醜。

  「你今日幾時的生辰?」

  柳立亭的語聲似是從九幽之地傳來,帶著刻骨的冷意。

  高個修士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遲疑地道:「……辰、辰時。」

  「辰時?!」柳立亭咬牙道,「我且問你,現今是什麼時辰?」

  「現今……過、過了午時了。」

  高個修士嚥了嚥唾沫,這會兒工夫已是緩過勁兒,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面上又驚又懼,對著柳立亭深深拜下。

  「柳、柳宗主,此事是晚輩一時鬼迷心竅,心存僥倖之念,請宗主恕我無知之罪。」

  柳立亭神色稍霽,還待再言,被身側一身著血紅衣袍的中年男子打斷。

  「行了,老柳。每一回總有那麼幾個蠢貨,你還能阻止他們來丟醜不成?還是速速讓後面之人進九龍台才是。」

  「曹兄開口,我怎有不應之理?」柳立亭擺了擺手,「罷了,這事到此為止,後來之人引以為戒。」

  血袍男子淡淡一笑,示意餘下之人繼續進入九龍台。

  大約是有了前車之鑑,接下來再沒有發生高個修士這般的事。不大一會兒,東域前來參加三域大比的修士全部進入九龍台,緊接著輪到南域,南域之後才是東南域。

  東南域一眾散修,一流、二流、三流宗派之人,最後才是六大宗派之人。

  慕煙華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跟著趙瀚、韓烈,以及幾位師兄對視了一眼,一步跨了進去。

  只覺得一層清涼撫過皮膚,眼前一暗已是到了一個陌生之處。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踩在一層虛浮的白霧裡,跟著腳踏實地沒有什麼區別,身周白茫茫的一片,什麼聲音都沒有,也不見任何活物。

  慕煙華靜靜立在原地,沒有輕舉妄動。

  三域大比第一輪為個人戰,她被傳送至此地,那麼她的對手呢?

  這想法剛剛轉過,前方一道金光閃過,顯出來一道壯實的身影。看上去二十四、五年紀,頭髮罕見地只留到寸長,濃眉大眼,兩隻胳膊抄在寬大的袖子裡,一時間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寸頭男子視線落在慕煙華身上,瞬間暴起一陣淩厲的氣勢,冷聲道:「是你?!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不想倒是讓我撞上了。只要擊殺了你,東域三大頂級宗派任我挑選,就是想得柳宗主另眼相看都不是難事……給我死來!」

  隨著修士境界日深,過目不忘實在是最簡單的事。之前東域、南域參戰之人先後進入九龍台,慕煙華刻意注意了一二,輕易便將眼前之人認了出來。

  東域散修之內領頭的一人,修為在築基境大圓滿。

  不過區區一散修,按理該十分忌憚大宗派出來的弟子,真不知東域哪裡來這般好的優越感。

  寸頭男子身形一閃,祭出一紅一藍兩柄飛劍,光華爍爍,鸞鳳和鳴,以兩儀之勢向著慕煙華直刺。

  確實有幾分氣勢。

  慕煙華輕輕探出雙掌,指間閃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藍紫色光華,一左一右朝著飛射而來的飛劍抓去。

  「叮!」

  肉掌跟著飛劍相撞,發出刺耳的金戈交擊之聲。

  一紅一藍兩柄飛劍被慕煙華抓在掌中,一吞吐著耀眼的火光,一暴出一陣森冷的藍光,瘋狂顫動著想要掙脫束縛。

  寸頭男子額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面上表情接連變換,眸底浮起濃濃的血色。

  火光、藍光猛地一漲,將慕煙華雙掌整個裹在裡面,鍥而不捨地往她皮膚血肉裡鑽,像是有無數隻蟲子在啃食,不住地發出令人牙酸地「咯吱」聲。

  慕煙華面沉如水,無聲無息間,兩道蒼白色的光焰憑空閃現,隱約透出藍紫之色。

  這蒼白色火焰一經出現,火光、藍光好似遇到了剋星一般,倏然往裡一縮搖搖欲墜。火光、藍光退去,蒼白色火焰卻是得勢不饒人,驀地將掌間的紅藍兩柄飛劍裹住。

  火焰靜靜地燃燒著,燒得紅藍兩柄飛劍「嗤嗤」作響。

  「住手!」寸頭男子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嘶聲叫道:「你使得什麼妖法,竟敢毀我法器!」

  寸頭男子張口吐出一蓬黑霧,化作數十隻漆黑如墨的巨峰。拳頭般大,口器縮在頜下,足足三寸之長,尖銳鋒利,兩隻翅膀飛速拍打著,嗡聲不絕,令人頭皮發麻。

  「去!」

  數十隻巨峰血紅複眼凶光暴閃,也不拍什麼陣勢,一股腦兒全往慕煙華處撲來。

  「啾啾!」

  原本安穩待在袖袋裡的紅靈興奮起來,歡快地輕鳴了幾聲,自顧自從袖中鑽了出來。彷彿光影幻化的翅膀搧動著,揮出數百上千道寸長的金紅色絲線,宛如細長的毫針,對準了飛撲過來的巨峰。

  像是下了一陣絢爛的金紅色光雨,漆黑巨峰被雨水沾濕了翅膀,打著旋兒怎麼都飛不起來了。似乎有一根根無形的絲線牽引著,被拉扯向紅靈的方向。

  巨峰的體型比紅靈大了兩倍有餘,卻被紅靈一口一個、一口一個,瞬間吞了個乾乾淨淨。紅靈身上金紅色光華流轉,發出一聲滿足的啼鳴,一頭鑽回慕煙華袖內。

  寸頭男子看得瞠目結舌,面上的狠厲與殺意終於完全崩潰,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顧不得成名法器尚在慕煙華掌間,轉過身就奮力奔逃。

  逃?

  逃得到哪裡去?

  慕煙華記著楚君狂、玄袍老者、幾位師兄的囑咐,對於一個一照面就要打殺她的東域修士,又怎麼可能會手下留情?

  蒼白色火焰猛地一漲,兩柄飛劍停止了顫動,其上紅藍光華逐漸內斂,狀如凡鐵,在火焰的灼燒下融化開來,變成鐵水滴落。

  寸頭男子渾身一震,心神相連的法器被毀,好似生生在心頭割掉了一塊肉,真是痛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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