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神怪】修仙帶著作弊器 作者:攬清月 (已完成)

 
li60830 2018-4-6 17:3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87365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4 18:39
240 無常

  沉重的壓力臨身,驚月劍瞬間失去了控制。

  慕煙華心下悚然一驚,乾脆暫時棄了驚月劍,右掌推出一顆銀色的星辰,朝著那中年男子迎去。

  這還是第一次,慕煙華在跟人對戰中感覺到無力。

  彷彿被蛛網緊緊束縛的小蟲,無論如何掙扎都逃不過既定的命運,越是拚命掙扎,那蛛網便收縮得越緊。

  慕煙華眼底閃過一道寒光,神色更凝重了幾分。

  哪怕是今日難逃一死,她也要眼前這些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小丫頭,我雖然很想掂量掂量你,瞧一瞧所謂的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極限在何處,卻提前答應了別人,只能先對不住你了。」

  中年男子面上極為平靜,卻根本不與慕煙華正面對上,身形一陣飄忽之後,竟是突兀消失在原地。一枚拳頭大的銀色晶體代替了中年男子所在,像是隱藏在虛空中一般,若隱若現散發著迷人的微光。

  慕煙華只覺得渾身一滯,好似撞到了一面堅固的牆,掌間的星辰推出去之後,平滑的空間泛起一層波紋,化作一張黝黑的巨口,將那銀色星辰整個吞沒,再不見一絲痕跡。

  中間男子的身形緩緩顯了出來,出現在慕煙華十步遠的地方,右掌對著虛空輕輕一抓。那枚拳頭大的銀色晶體閃了一閃,被他收回掌中。

  這瞬息的工夫,九名修士終是完成了包圍圈,將慕煙華牢牢鎖在中央。

  中年男子掌間的銀色晶體再度脫手,剩餘八名修士有樣學樣,不知何時已是祭起跟著中年男子一般無二的銀色晶體。九枚拳頭大的銀色晶體滴溜溜旋轉著,暴出一陣耀眼的銀色光芒,一道一道拇指粗細的光帶從晶體中延伸出來,互相勾連形成一個繁複玄奇的圖案。

  這個圖案的中間,正是慕煙華所在。

  璀璨的銀光愈發明亮燦爛,在白日裡都刺得人睜不開眼。慕煙華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覺得在那繁複圖案的作用下,身周的空間開始變得不穩定,傳出隱約的波動。

  分明是傳送陣產生的空間波動!

  慕煙華又驚又訝,越是到了這種時候居然越是冷靜,竟還有閒心猜測到底是誰花費了如此大手筆,要將她傳送過去親自動手。

  空間傳送的撕扯之力出現,慕煙華心念一動收回驚月劍,索性放鬆身體不再抗拒。

  傳送之力避無可避,既然根本沒有辦法逃脫,何不用最好的狀態去挑戰對面的未知?

  燦爛的銀光一閃一沒,那九枚拳頭大的銀色晶體立刻暗淡下去,化作一堆細碎的粉末落下。四周空蕩蕩的,哪裡還有慕煙華的身影?

  天旋地轉。

  眼前的銀光跳動著,瞬間變得斑駁迷離,隱約之間,慕煙華聽到了霍宗主惱怒的暴喝:「你不是燕秋客!你也不是楚君狂!你們……徐妙音!你怎會在此地?!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霍宗主氣急敗壞的語聲聽不見了,慕煙華發覺已是換了一個環境。

  荒涼的戈壁灘,風化的岩石高高矗立,都是奇怪的模樣。熾白的太陽高懸天際,明晃晃的日光映得人頭暈眼花,滾滾火浪撲面而來,沙地裡偶爾生長的灌木早不成綠色,枯黃的像是早被烤焦。

  陌生的地方。

  慕煙華不知這一傳送到了何處。

  三道陰冷的氣息由遠及近,眨眼便至慕煙華身前。

  當先兩人一黑一白,墨黑的長髮未冠未束,凌亂地披散在腦後,臉上帶著跟衣袍同色的鬼面。鬼面不知是何種材料製成,瞧著黯淡無光,其上刻畫著數道血紅的紋路,陰森森像是正流淌著新鮮的血液。

  鬼面將兩人整張臉全部遮住,連著眼睛都沒有露出。

  這兩人直挺挺立在慕煙華身前,瞧身形倒是兩名男子。黑衣男子背後插著一柄巨大的黑色旗幟,上面籠著一層濃郁的黑光,將旗幟上鐫刻的秘紋遮了個嚴嚴實實。白衣男子背上背著一具青銅色的巨大石棺,石棺上纏繞著兒臂粗細的鐵索,表面繪製著一張一張神情各異的人臉。這些人臉極為鮮活,或悲、或喜、或怒、或怨、或嗔、或恨,不一而足,彷彿剛從活人身上剝下來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閻羅殿,黑白無常?」

  黑白鬼面,招魂旛青銅棺,加上一身跟死人差不多的氣息,正是閻羅殿黑白無常的標誌。

  數年前王、李兩家挑起事端,慕煙華回歸黃沙城相助慕家禦敵,就曾經遭遇到閻羅殿修士襲殺。當日來的是閻羅殿中牛頭馬面,最終是仗著楚君狂分神取勝。

  一直覺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遲早要來尋回場子,不想倒是消停了這麼些年,拖到現在才找上門來。

  閻羅殿執行任務,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兩兩組隊,而今次來的卻有三人。

  總不會是僱主吧?

  慕煙華眸光微閃,轉向那神秘的第三人。

  那人原是跟在黑白無常身後,被他們背上的招魂旛、青銅棺擋住,大約是感受到慕煙華探究的視線,慢慢地走了出來。寬大的黑色斗篷,面上一張牛頭鬼面,露出兩隻猩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慕煙華,似乎要在她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這恨意實在太過強烈,慕煙華想不注意都難。

  到底是誰?

  陰沉的氣息中似乎帶著點熟悉,慕煙華左思右想,卻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由重新轉回黑白無常身上。

  「閻羅殿執行任務,什麼時候黑白無常跟著牛頭馬面一道出動了?」

  黑白無常兩人氣息鎖定慕煙華,卻也僅僅是氣息鎖定,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動作,好像是在等待什麼。心頭靈光一閃,她想到了一個可能。雖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應當是這種情況最好的解釋了。

  慕煙華移開視線,緊擰著眉望向牛頭:「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說我是何人?」

  原以為牛頭不會輕易回答,不想他很快接過話頭,語聲沙啞難聽,像是無數柄生鏽的鐵刃在互相碰撞。可能是很久沒有跟人交流了,初時他說話還有點磕磕絆絆,兩三句之後變得流暢起來。

  「數年不見,慕小姐倒是越發光彩照人。天魔宗隕星峰第七親傳,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哪裡還記得昔日故人?怕是也早忘記了當初留下的血債!」

  「哦?」慕煙華心念急轉,面上顯出來疑惑之色,口中似若無其事地道,「是不是搞錯了?我這手下人命不少,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楚,卻不記得有你這號人。藏頭露尾,畏畏縮縮,誰知道是不是在我身上潑髒水?」

  「慕煙華!」

  慕煙華所說的話,毫無疑問刺激到了牛頭。此人本是為了復仇而來,多年的仇恨壓在心頭,早已讓他的心緒不復清明。此時好不容易尋到仇人,又深信有黑白無常在旁,慕煙華絕對沒有倖免的道理,到底生出來要讓慕煙華死個明白的心思。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在幻想著這一日的到來,等這一日真個到來的時候,他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血海深仇澆灌出來的甘美果實。

  復仇的果實。

  牛頭從喉嚨裡發出「呵呵」的怪聲,忽而抬手掀起遮著臉的牛頭面具。

  常年不見陽光的臉皮蒼白無比,上面縱橫交錯有著數道紅褐色的傷疤,原來是鼻子的地方缺失了大半,配上猩紅色的眼眸,瞧著極為猙獰可怖。

  這張臉,除去那些醜陋的傷疤,將眼珠換成黑色,確實是慕煙華所熟悉的。

  「……李承景,是你?」

  王、李兩家覆滅之時,李承景並未從滄浪劍派回來,事後滄浪劍派以外出歷練不知下落為由保下了他。慕家雖有意搜尋,慕煙華更是留下了李華這一步暗棋,卻始終一無所獲。

  李承景就像是蒸發了一樣,開始慕煙華還以為他躲在滄浪劍派沒出來,原來是加入了閻羅殿。

  「是我。」李承景的眼神瘋狂起來,抬手覆上面頰,指腹摩挲著上面道道傷疤,嘴巴一張一合,幽幽地道,「知道這些傷疤哪裡來的麼?斷肢重生都有可能,我卻留著這些傷疤,時常都會看一看摸一摸,知道為何麼?」

  「李家覆滅,滄浪劍派是不能回去了,黃沙城更是成了禁地,相信只要我現身,終難逃一個死字。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竟讓我有了復仇的機會——這數年來,每一想到心中仇恨,忍無可忍之際,我便拿刀在臉上劃上一刀。這些傷疤,每多一道,我心中恨意便多一分,此刻我的激動興奮也多一分。」

  「慕煙華,我先殺了你,再去黃沙城找慕家。這一次,我定要慕家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等你活過今日再言其他,否則徒惹人笑罷了。」慕煙華細細打量李承景,淡淡道,「倘若我看得不錯,便是你僥倖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4 18:39
241 試探

  眼前的李承景,比起當初在黃沙城最後一次看到之時,其中的差別已是太大太大。

  單單感受他身上的氣息,修為境界至少在元嬰境後期,且似乎還隱藏著某種特別的東西。不過在慕煙華看來,李承景有這一身實力,實則是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

  李承景能夠拜師滄浪劍派,自身的天資不算太差,在黃沙城裡當是排在前列,卻絕對不可能跟著慕煙華這一類天才相比,甚至遠不如慕煙華的兄長慕落雪。距離王、李兩家被滅尚不足十年,李承景短短時日進階飛速,哪怕有著閻羅殿相助,也不可能用尋常的修煉之法。

  一身的遲暮之氣,雖是外表瞧著還年輕,內裡已是千瘡百孔,好似壽元將近的老朽一般。

  李承景以透支自身壽元與潛力為代價,換取了短時間內修為境界暴漲,才有了今日的實力。他的這一行為,完全堵死了日後再度提升的可能,同樣命不久矣。

  「我早已活得夠了。」李承景眸中閃著歇斯底里的凶光,扭曲的面容瞧著越發猙獰,「只要能親眼看著你死,看著整個慕家一人不留,縱是立時死了又如何?」

  「今次出來,我便沒有想過再活著!」

  李承景猩紅的眼珠微微凸出,死死盯著慕煙華看,似乎是想要在慕煙華臉上看到驚慌失措、恐懼害怕,奈何慕煙華自始至終淡定非常,連著面上表情都未改變分毫,不覺讓他極為不滿,心中的恨意像是要噴薄而出,燃燒了整一片天地。

  「兩位可以動手了。」向著黑白無常略略躬身,「留下一口氣,這最後一擊定要讓我親自完成,方消我心頭之恨。」

  李承景話音剛落,黑白無常忽然動了。

  黑無常背上的招魂旛陡然飛起,濃郁的黑霧遮天蔽日,瞬間包圍了這一方空間,將慕煙華困在裡面。白無常的青銅棺不知何時豎立在地上,兒臂粗細的鐵鏈「嘩啦啦」抖動著,像是靈蛇一般在石棺上遊走,棺面上一張張人臉更加生動鮮活起來,以極快的速度變換著表情,瞧著極為詭譎可怖。

  黑白無常,這兩名來自閻羅殿的修士,每一個都是識竅境大圓滿,且修煉了一種極為高明神妙的合擊之術。

  招魂旛主輔助,青銅棺主攻擊,兩件極品法器,兩名配合默契的修士,加在一起絕對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其戰力呈現幾何增長。

  招魂旛化作了一片漆黑天幕,粘稠的黑霧變換著,凝結成一個一個面目可怖的魔頭鬼面,繞著慕煙華旋轉,發出一陣一陣若有若無的魔音。這聲音不是聽在耳內,而是直接在人的神魂中響起,只要意志稍稍有些鬆懈,被魔音尋到了機會,必會馬上失去清明,渾渾噩噩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身在招魂旛籠罩的範圍之內,除非擊殺黑無常,否則想要擺脫魔音穿耳是不可能的,唯有分出心神抵抗,原本能夠發揮出十成的戰力自然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削減。

  神魂越是穩固,靈台越是清明的修士,受到的影響也就越小。

  而在所有的攻擊手段中,慕煙華最不怕的便是神魂攻擊,招魂旛對她的影響遠遠沒有想像中那麼大。不斷變換的黑霧縈繞著慕煙華,貼近她的皮膚,帶來一種陰冷滑膩的觸覺,越來越重、越來越尖銳的魔音傳入意識海,卻是一絲波瀾都未激起。

  神魂之花、白玉樓、紫色符籙,護著慕煙華的神魂巋然不動,一層蒼白色中帶著藍紫的火焰悄然浮起,瞬間在皮膚上包裹了薄薄一層。

  尖銳的魔音猛地一滯,黑霧組成的魔頭鬼面本是極為貼近慕煙華,沾上了火焰之後被灼燒得「嗞嗞」作響,靠得最近的一些甚至化作了一縷縷黑煙,哀嚎著消散無蹤。

  招魂旛屬於陰邪類的法器,那黑霧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慕煙華發出的丹火帶上了靈根的雷屬性,正是這東西的剋星。

  慕煙華的丹火雖是厲害,但那黑霧像是無窮無盡一般,又或者那漆黑的天幕本是魔頭鬼面的巢穴,源源不斷地從黑暗中催生出來,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得誰。

  識竅境大圓滿修士主持的極品法器,自然不是那麼容易破除的,而慕煙華此時的注意力也不是放在招魂旛上。白無常尚未完全祭起的青銅棺,才是她要小心謹慎的存在,更是接下來的時間內要對付的東西。

  兩大識竅境大圓滿圍攻,相比起之前被太元宗、正一派九名修士圍困,其危險性已是降低了不止一個檔次。至少早先她幾乎沒有半分取勝的把握,如今儘管機會渺茫,還有一拼之力。

  「嘩啦啦!」

  青銅棺上鐵索游動的聲響愈發大了,兒臂粗細的鐵索像是一條條黝黑的觸手,不止何時自青銅棺上脫落,張揚著朝著四面八方延伸,深深地紮根在虛空之中。青銅棺底部連接著數十條鐵索,從之前的豎立變成懸空平放在半空。

  白無常站在青銅棺邊上,皮包骨頭的細長手指從寬大的衣袖裡伸出,兩手飛快地掐動著怪異的指訣。

  原本靜止不動的青銅棺忽然搖晃起來,越來越劇烈,不停從棺內傳來沉重的撞擊之聲,彷彿裡面封印著什麼可怕的生物,下一刻就要衝破束縛破棺而出。

  青銅棺表面的人臉全部大張著嘴巴,或是哈哈大笑,或是嗚嗚哭泣,或是狠狠詛咒,更有苦苦哀求、循循誘惑,無數個聲音混合在一起,襯得那些人臉幾乎要從棺面飛出來。

  「哢噠!」

  一聲清晰的脆響,青銅棺的棺蓋一個震動,平平滑開。

  淡淡的黑氣從青銅棺內冒出,兩道雪白的影子從中一躍而起,眨眼到了慕煙華眼前。

  瑩白如玉的骨架,黑洞洞的眼窩裡是兩朵幽綠的冥火,一個掌中握著三尺青鋒,一個掌中執著雪亮長刀,一左一右夾擊而來。

  「噹!噹噹!」

  慕煙華雙拳附著一層金光,跟著那長刀長劍狠狠對拼數下,只覺得拳頭上傳來的力道極為沉重,幾乎不下於一個元嬰境大圓滿修士的全力一擊。用肉身直接對敵,竟讓她的拳面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印痕,有了疼痛的感覺。

  剛對了這麼幾招,那大開的青銅棺裡再次躍出兩個骨架子,參與到圍攻慕煙華的隊伍裡。

  這些骨架子,每一根骨頭都經過特殊祭煉,硬度柔韌度堪比上品法器,動作間極為靈活迅速,像是有自主的智能,懂得如何去戰鬥,手上握著的刀劍更是讓它們如虎添翼,慕煙華一時找不到弱點,竟是有了點疲於應付的感覺。

  「啾!」

  慕煙華食指一點,驚月劍突兀現身,化作一道雪亮流光,鋒銳的劍芒好似劈開了黑暗的空間,重重地斬向其中一具骨架子纖細的脖子。

  一聲細微的聲響之後,骨架子頭顱跟著身子相連的地方,那一截瑩白的骨頭從中斷開,留下一道平滑如鏡的切面。骨架子的頭顱瞬間掉了下來,「咕嚕嚕」滾出很遠,眼窩中的幽綠冥火閃了一閃,很快暗了下去。

  瑩白如玉的骨架變得光華暗淡,像是老舊的物件受到時間的侵蝕,再也不見亮麗的光澤。

  原來如此!

  被斬開的骨架子並未「死」去,暫時卻是不可能再起來為難她了,唯有等白無常將之完全修復,重新祭煉才能恢復如初。

  慕煙華掃了一眼分開的骨架,驚月劍斬向下一個骨架子的脖子。

  有弱點便好,就怕尋不到弱點束手無策。

  雪白的三十二瓣蓮花緩緩綻放,被慕煙華踩在足底,身形飄忽間速度再漲一倍不止。驚月劍嗡嗡長鳴,劍氣縱橫,不斬手不斬腳,專斬骨架子的脖子。

  縈繞的黑霧無法近身,尖銳的魔音效果有限,慕煙華整個人像是一柄出鞘的寶劍,散發著鋒利無比的強大氣勢。

  驚月劍每一斬必不落空,最先的四具骨架子早已被斬斷脖頸,身首分家。青銅棺中冒出的骨架子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全部向著慕煙華湧來。

  慕煙華一劍一個,片刻工夫便斬了數十上百個,瞥了一眼遠處的青銅棺,頂著越來越多的骨架子,緩緩地向著那邊靠近,一路留下一具具暗淡的骨架子。

  黑無常躲在暗處操縱招魂旛,白無常自打開青銅棺之後,不知藏身去了何處。那源源不斷的骨架子,讓慕煙華想起牧觀浪的黑白棋局,所不同的是,這青銅棺比黑白棋局強得多,白無常的修為境界也比牧觀浪高得多。

  現下這副局面,瞧著是雙方勢均力敵,甚至慕煙華還稍佔上風,實則真正的戰鬥尚未開啟。

  之前這些,僅僅是試探罷了,黑白無常拿出來的實力,甚至還不足一半。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4 18:39

242 白骨王者

  慕煙華遙遙地瞧了懸浮虛空的青銅棺一眼,心裡轉過一個隱約的念頭。

  驚月劍散發的氣息愈發凌厲,道道雪亮鋒銳的劍芒充斥了這一方空間,像是形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任何妄圖闖入其中的東西都會被攪得粉碎。

  從慕煙華所在之地到青銅棺一段距離,鋪就了一條白骨皚皚的前進之路。骨架子源源不斷自青銅棺中冒出,越是接近青銅棺的地方,骨架子就越是密集,慕煙華到底只有一人一劍,行進的速度自然越來越慢。

  一步、兩步、三步、十步、百步。

  慕煙華一步接著一步,堅定不移地向著青銅棺靠近。

  黑白無常雙雙隱藏在法器自成的空間內,無孔不入的魔音愈演愈烈,黑霧幻化的魔頭鬼面縈繞在身周,骨架子越殺越多,一時之間根本尋不到破綻,總不能僵持著拼消耗吧?

  以一敵二,慕煙華本是吃虧的一方,這般下去於她有害無利。

  唯有出奇制勝,置之死地而後生。

  「噹!噹!」

  慕煙華一劍劈開擋在身前的兩隻骨架子,身形猶如輕若無物的羽毛,化作一道影子飄然穿過十數隻骨架子的封鎖,縱身躍上了紮根在虛空中的其中一條鐵鏈,跟著大開的青銅棺僅有咫尺之遙,一眼便能看見棺內深不見底的黑暗。

  骨架子們好似瘋狂了一般,像是聞到了甜味的蒼蠅,死死糾纏著慕煙華不放。慕煙華卻早已下定了決心,不再理會跗骨之蛆般的骨架子,竟是身形一閃,躍進了被黑暗籠罩的青銅棺裡。

  無邊的黑暗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漣漪,便將慕煙華整個人無聲無息吞沒。

  尖銳的魔音戛然而止,原本固若金湯的法器空間微微一滯,似是出現了瞬間的停頓,青銅棺內黑氣瀰漫,忽而瘋狂地攪動扭曲起來,再也沒有骨架子冒出來。

  慕煙華跳進青銅棺裡,外面那上百隻骨架子失去了目標,全部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動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又虛變實,出現在連接著青銅棺的鐵鏈上,正是早先隱藏了蹤跡的黑白無常。

  「……進去了?」

  嘶啞難聽的語聲彷彿夜梟啼叫,兀自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黑無常動作僵硬地轉過頭:「進去了。」

  白無常保持著低頭的動作,半晌沒有說話:「找死?」

  看慕煙華那樣子,怎麼都不像是個找死的,饒是黑白無常手下人命無數,乍一見了慕煙華這出人意料的動作,也是覺得有些意外。

  招魂旛與青銅棺互相配合不是第一次,像慕煙華這般膽大包天的修士不是沒有,然這些主動跳進青銅棺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留在外面扛住魔音擋住骨架子,或許還有可能破了法器空間,留得一線生機,這進入法器本體之內,又是被白無常完全煉化的極品法器,可不就是自己找死的行為?

  白無常這麼想,黑無常同樣這麼想,或者換了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會覺得慕煙華在這種情況下還有生還希望。

  主動進入對手的法器本體之內,不是自投羅網是什麼?

  黑無常靜靜站立不動,白無常卻是心念一動,意識沉入青銅棺內。青銅棺是他的法器,慕煙華進入其中就跟進了蛛網的小蟲,可以任由他搓圓捏扁。

  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白無常眨眼便尋到了慕煙華所在。

  原本應該狼狽不堪的人,此時正飛快地穿行在青銅棺內部空間,似是在尋找著什麼,白無常以靈識之力查看,居然只能勉強跟得上她的速度。

  慕煙華孤注一擲,主動跳進青銅棺裡,自然不是在找死。按照常規的辦法,要破開招魂旛、青銅棺兩者聯合,以慕煙華目前的實力而言幾乎不可能。但如果是其中之一呢?如果僅僅只是青銅棺呢?

  進入青銅棺固然極為危險,稍有不慎就是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卻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利用的破綻。

  危險倍增,同樣暫時擺脫了招魂旛的影響。

  尖銳的魔音聽不見了,黑霧幻化的魔頭鬼面不知去了何處,四下里死寂一片,黑暗中飄蕩著一種滲人的陰冷——接下來,她只需要專心應對白無常與青銅棺。

  她賭對了。

  找出青銅棺弱點所在,一舉將之毀去,能不能將黑白無常各個擊破,就看這一遭了。

  身上薄薄一層藍紫色火焰,照亮了腳下小小一塊地方,慕煙華前進的身形猛地一停,立在了原地,神色凝重地看著前方。

  白無常的攻擊到了!

  青銅棺是一件極品法器,哪怕它距離靈器只一線之隔,仍然跟靈器有天壤之別,更不可能存在器靈,生成自主意識抵抗外來侵入,真正的攻擊來自它的主人白無常。

  也幸好青銅棺只是一件法器,否則慕煙華絕對不敢冒險進入。

  幽藍色的光線破開黑暗,逐漸延伸向遠方,一個一個骨架子自黑暗裡誕生出來,慢慢地成群結隊,排成整齊的方陣,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它們手中或執劍、或握刀、或執槍,黑洞洞的眼窩裡跳動著幽綠的冥火,單膝著地背脊挺直,骷髏臉齊刷刷朝著一個方向,顯出來無限的虔誠與崇敬。

  數丈高的白骨王座拔地而起,基座上燃著大片幽綠的冥火,一名高大的王者大馬金刀坐在王座上,俯瞰著下方數萬數十萬白骨大軍。

  相比起普通的骨架子,白骨王者的身形大了數倍不止,身上如玉的白骨帶著隱約的金光,眼窩裡兩朵冥火呈現暗紅色,渾身散發著讓人膽顫心驚的氣息。

  識竅境大圓滿!

  眼前的這一名白骨王者,修為境界跟著白無常一般無二,都是識竅境大圓滿。

  「王!王!王!」

  白骨王座下方數萬數十萬骨架子齊齊起身,揮舞著手中的兵刃,無聲吶喊,恭迎著主宰它們的王者。

  這些白骨大軍,修為境界有高有低,高的在元嬰境大圓滿,低的在結丹境初期,此時拱衛著白骨王者,也將慕煙華團團圍在中間,插翅難飛。

  此情此景,慕煙華面上平靜無波,竟是連著半分波瀾都不起。頂著四面八方而來的沉重壓力,將數萬數十萬白骨大軍視若無物,不閃不避地跟著白骨王者對視。

  慕煙華心知肚明,這白骨王者就是白無常的化身,數萬數十萬白骨大軍同樣是白無常接著青銅棺的力量凝聚,瞧著氣勢萬鈞無人可擋,實則並沒有表現得那麼無堅不摧。

  那些白骨大軍要真能發揮出十足十的力量,慕煙華根本不用掙紮了,一星半點的機會都沒有。

  白無常是識竅境大圓滿修為,加上青銅棺的力量,不可能弄出這麼一支大軍來。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卻偏偏出現在了眼前,不過是想著震懾、讓人未戰先怯罷了。

  慕煙華不動,身周的白骨大軍果然也沒有動作,當下心裡便有了底。

  白骨王者雙臂按著王座,緩緩地站了起來,暗紅色的冥火跳動著,居高臨下俯視著慕煙華,沉重的壓力如山嶽當頭壓下,將她牢牢鎖在原地。

  那不屑蔑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渺小的螻蟻。

  「王!王!王!王!」

  無聲的嘶喊直接傳入意識海,聲浪一重高過一重,數萬數十萬白骨大軍踏著整齊的步伐,兵器相撞間發出刺耳的金戈交擊之聲,凜冽的殺伐之氣席捲而起,在上空聚集成若有若無的氣旋,全部指向場中唯一的敵人,慕煙華!

  白骨王者一步跨前,巨大的腳掌從天而降,好似撕開了死寂的空間一般,朝著慕煙華當頭踩下。

  終於來了!

  慕煙華微微瞇著眼,看著越來越近的白骨腳掌,甚至可以清晰看到骨骼內部流轉的符紋。

  不能躲,也不需要躲,慕煙華輕抬起手掌,修長食指似慢實快點了出去。丹田內無數顆銀色光點閃亮,渾厚的真元流經四肢百骸,向著指尖一點聚攏,襯得那瑩潤如玉的手指似鍍了一層鎏金,異常得璀璨耀眼。

  一點金光在指尖越來越亮,直耀得人睜不開眼。一道金芒劃破長空,循著奇詭無比的軌跡,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森森的銳氣裹挾著奇異的氣息,無聲無息地撞上當頭壓來的白骨腳掌。

  白骨腳掌滯了一滯,金芒倏然鑽了進去,化作一絲一縷極細極細的絲線,將腳掌的表面緊緊捆縛,不住地往裡切割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這絲線極為鋒利,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好似能直接切碎空間一般,無數瑩白的骨頭碎末紛紛揚揚,從頭頂飄落下來。不大一會兒,整隻白骨腳掌竟是全部變成了碎末,剩下一根光禿禿的腿骨。

  裂天三指本是慕煙華最強的攻擊手段,這會兒不過施展了第一式破天,果然不曾叫她失望。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4 18:40
243 二去一

  破天一指鋒利無比,耀眼的金光劃破黑暗,直接將白骨王者一隻腳掌粉碎至渣。

  還未等慕煙華鬆一口氣,那紛紛揚揚飄落的粉末好似受到了什麼束縛,懸空浮在半空之中,忽而以極快的速度凝結起來,化作一隻巨大的白骨腳掌,重新接在了白骨王者光禿禿的小腿骨上,嚴絲合縫,像是從未受到損傷。

  遮天蔽日的腳掌來勢不減,朝著慕煙華頭頂一踏而下。

  慕煙華驚了一驚,暗道到底低估了白無常的手段,也對一方法器空間缺少一點信息。

  破天一指失利,慕煙華驚異過後,心裡不由地往下沉了沉。

  置身青銅棺之內,雖是將黑白無常成功分開,破了兩人合圍之局,卻也讓白無常的戰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最為糟糕的是,慕煙華甚至發現,無論她如何運轉混元經,方才施展破天指之後消耗的真元都無法得到補充。

  必須速戰速決,拖得越久對她越不利。

  慕煙華一念至此,當下決心全力出手,哪怕付出些許代價,亦要以雷霆之勢先行滅殺白無常。

  白骨腳掌越來越近,沉重的壓力如山如海,龐大的陰影覆蓋而下,將慕煙華的身形牢牢鎖定,容不得她有絲毫逃脫的可能。這一下要是踩實了,就算憑著涅槃九變不至於粉身碎骨,怕是也要受創不輕。

  丹田內無數銀色光點陡然一亮,渾厚的真元流轉全身,全數朝著右手食指的指尖聚集。一點金色閃爍如最璀璨的星辰,含而不發停在指尖,隨著聚集的真元越來越多,先是右手臂上的經脈漲得生疼,像是下一刻就要撕裂開來,慢慢地蔓延到全身。

  慕煙華全身微微顫抖著,雪白的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右手食指好似有萬鈞之重,光是抬起就花費了她十二分的努力。纖瘦的身形若隱若現,周圍的空間略略扭曲著,瞧著那從天而降的白骨腳掌,竟像是偏移了原來的方向。

  不夠,還不夠!

  慕煙華咬著牙,清亮雙目圓睜,晶瑩的汗珠終於順著面頰滑下。

  巨量的真元奔騰著湧向右手食指指尖,慕煙華彷彿聽到了全身經脈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烈的疼痛席捲而來,被涅槃九變改造而成的肉身竟有些承受不住,毛孔中滲出細小的血絲。尤其是承受了最多真元的右手臂,絲絲血箭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衣袖,鮮紅血水一滴一滴掉落。

  「啪!啪啪!」

  幾不可聞的輕響接二連三響起,卻是慕煙華右掌上的皮膚炸裂開來,血肉模糊。

  指尖那一點金光愈發璀璨,映著滿掌淋漓的鮮紅之色,居然顯出來些許妖冶的詭秘感。無聲無息間,金光自指尖緩緩滑落,像是沒有半點力量一般,微微顫顫地逆行而上,迎著白骨腳掌去。

  一點金光,後方拖著一道漆黑的軌跡,輕輕地碰上了白骨腳掌。

  好似積雪遇上了烈陽,白骨腳掌緩緩消融,像是直接蒸發不見,再尋不到半點存在過的痕跡。金光沿著小腿骨、大腿骨,之後到了白骨王者腰腹處,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所過之處白骨消融,只留下無盡的黑暗。

  身周無窮無盡的白骨大軍不知何時停止了動作,呆愣楞站在原地,彷彿一具具白玉雕琢而成的傀儡,再沒有半點殺傷力。

  衝天的氣勢戛然而止,黑暗的空間內寂靜一片。

  不大一會兒工夫,金光消融了白骨王者腰腹,一路暢通無阻,沿著脖頸抵達頭顱。

  龐大猶如山嶽的白骨王者,此時僅剩下一顆頭顱,幽深的眼窩內兩簇幽綠色冥火瘋狂閃爍著,似是極為害怕那一點脆弱的金光。

  慕煙華面白如紙,緊緊抿著唇,視線定定落在金光之上。

  這破天三指的最末一指破天,前後集中了她將近九成的真元,是她目前能夠發出的最強一擊,倘若仍是無法奈何白無常,慕煙華便只能在此認栽。

  發出這一擊之後,她體內真元幾乎耗盡,經脈大半受損,要不是以絕強的意志力堅持,這會兒多半已是昏厥倒地。

  原本耀眼的金光暗淡下去,彷彿剛剛一番拚殺,已是消耗了它極大的力量,瞧著有些搖搖欲墜。

  「啪!」

  一聲清脆的炸響,金光猛地炸裂開來,散成一蓬金色的光點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隨著金光炸裂,白骨王者的頭顱像是一顆巨大的炸彈,轟然炸了開來。幽深眼窩中的兩簇冥火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變成了最為細小的碎光,夾雜在金色光點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慕煙華只覺得眼前一亮一暗,金色的光點、幽綠色的碎光,全部都消失不見。

  數萬數十萬白骨大軍好似被風化的流沙,瑩白的骨灰一層層剝落,眨眼間隱沒在黑暗裡。

  亙古不變的空間內隱約有「隆隆」之聲響起,越來越重也越來越近,如同夏日午後的悶雷一聲接著一聲,遙遠的地方一道微光顯了出來,先是只有少少一線,緊接著愈發明顯,彷彿墨潑的夜空破開了一個口子。

  屬於極品法器的壓力消失不見,慕煙華等了片刻,仍是不見白骨王者現身,仔細感覺之後,發現身周乾淨得緊,再沒有其他氣息出現。

  慕煙華指尖一動,將一枚碧綠的丹藥納入口中,心下不敢有絲毫放鬆。

  去了一個白無常,外面尚有一個黑無常等著。

  丹藥入口即化,清涼的藥液順著喉嚨滑下,向著經脈丹田之處滲透蔓延,不過一眨眼的工夫,竟是將損傷的經脈修復大半,乾涸的丹田重新充實,雖是比不得全盛時期,一身戰力到底恢復了七、八成。

  沒有了白無常的控制,慕煙華揮手招出驚月劍,劃過一道雪亮的流光,游龍一般朝著遠處的縫隙去。

  「隆隆」之聲愈發響了,猶如夏雷直接在耳邊炸響,黑暗的空間搖晃著,終是分崩離析。

  熟悉的魔音再一次傳來,黑霧凝結而成的魔頭鬼面嘶吼著,附骨之疽一般纏了上來。除此之外,隨著體內真元流轉,天地靈氣紛紛聚攏過來,再不似之前在青銅棺內。

  慕煙華身得自由,從青銅棺內部空間脫身,一眼便瞧見倒在青銅棺旁邊的白無常。

  原本寶光流轉的青銅棺破開了好幾個口子,其上鐫刻的萬千人臉早早沒了靈性,變作一條條刻板粗陋的線條,不見了之前的詭譎可怖。兒臂粗的鐵索鏽跡斑斑,好幾處連接處斷裂開來,怕是扔在地上都沒人會撿。

  白無常癱軟在地,已是沒有了生命氣息。

  二去其一,白無常死。

  驚月劍嗡聲長鳴,不住在慕煙華身周遊走,防備著躲在暗處的黑無常。

  黑白無常兩人,分別執極品法器招魂旛、青銅棺,前者主輔助,後者主攻擊,因慕煙華本身的實力特點,她對白無常的忌憚要遠遜於黑無常。如今白無常已死,慕煙華自信黑無常再奈何不得她。

  碧苓丹的藥力還在發揮,慕煙華每一次呼吸之間,都有大量天地靈氣被她吸收,轉化為體內真元的一部分。涅槃九變功法運轉之下,肉身的損傷恢復得亦是極快,黑無常隱而不出,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多一點時間,之前強行施展破天指的傷勢便恢復一分,對上黑無常自然更多一分勝算。

  招魂旛的作用下,無數魔頭鬼面前仆後繼,鍥而不捨地撲向慕煙華。

  慕煙華似老增入定,微微合著雙目,甚至連著呼吸都變得悠長,竟是睡過去了一般。驚月劍靜靜懸停在身側,光華內斂,宛如秋水一泓。

  黑無常不會任由她安然療傷,定會選擇最佳時機出擊,否則待她實力恢復至巔峰,他更加不會有勝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慕煙華身上氣息逐漸增加,內中的浮躁逐漸抹平,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黑無常除了以招魂旛干擾之外,一直沒有動靜。

  「嗡!」

  驚月劍一聲輕鳴,慕煙華身上氣息一陣浮動,整個空間忽而一震,一道血紅的河流憑空出現,從空中奔流而下。河水奔流,無數屍骨在其中載沉載浮,一個又一個氣泡自河底翻騰上來,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

  河流所過之處,集結的魔頭鬼面紛紛被吸了進去,濃稠的黑色夾雜著血色,變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紅。殘缺的頭顱爭先恐後浮上來,沒有焦距的眼珠子死死盯著慕煙華,腐爛的嘴巴大張著,發出怪異的詭笑之聲。肥壯的蛆蟲在眼眶和嘴巴裡鑽來鑽去,不時有一塊一塊腐肉掉下來,落入暗紅的河水中。

  這些頭顱扭曲著,那五官模樣漸漸變得熟悉起來,可不就是曾經死在慕煙華手上的那些人麼?

  活著的時候她都不怕,死了之後就更不怕了!

  慕煙華冷哼一聲,目光落在暗紅河流的一處——終是將你引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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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橫生波折

  暗紅色的血河浩浩蕩蕩,彷彿連接了整個天地,糾纏在慕煙華身周的魔頭鬼面瞬間退得一乾二淨,奮不顧身地投入到血河之中,為其再添三分聲勢。

  凶戾的尖嘯詭笑不絕於耳,一股濃郁的腐臭味道夾雜著血腥味,異常難聞。

  河水無風起浪,捲起七八尺高,暗紅色的水珠飛濺,向著四面八方散落,居然發出「嗤嗤」的腐蝕之聲,憑空冒出陣陣青煙。

  慕煙華靜靜立在原地,任那血河如何變化,清冷眸光始終不離河中一處。

  黑白無常本是精通合擊之術,兩人一起出手可發揮出十二分的戰力,現下白無常已死,慕煙華的狀態卻是越來越好,黑無常顯然有些急躁起來。

  閻羅殿出任務,不成功便寧死,從來沒有逃跑這一說。

  翻騰的河水越發洶湧澎湃,招魂旛形成的法器空間內除了暗紅色的河水,河水中沉沉浮浮的殘肢斷臂、腐爛頭顱,再也不見其他東西。漸漸的,暗紅色血河氾濫擴散,化作一個方圓不知多少裡的屍山血海。

  置身其中的慕煙華,成了血海想要摧毀吞沒的異物。

  右手臂的傷勢幾乎完全恢復,要不是衣袖上還沾染著乾涸的血漬,恐怕已是看不出曾經受傷。

  修長的食指輕抬,一點金芒銳利無比,利箭一般劃破蒼穹,倏然沒入血海之內。因速度實在太快,只聽得「噗」一聲輕響,連浪花都不曾激起。

  「咕咚!咕咚!」

  巨大的血色氣泡翻騰往上,慕煙華彷彿聽到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下一刻迎來血海愈發瘋狂的衝擊。暗紅色的海浪裹挾著殘肢斷臂、腐爛頭顱,一波接著一波,朝著慕煙華席捲而來。慕煙華猶如屹立在風浪中的一塊礁石,巋然不動。

  藍紫色的微光流轉,化作一層薄薄的光幕,緊貼著慕煙華,將她整個護在裡面。

  相比起血海那驚天動地的聲勢,這層淺薄的光幕簡直不值一提。洶湧的海浪擊打在上面,竟是半點聲響都不曾發出,蒸發成一陣陣暗紅色的煙霧升騰,一張張扭曲的鬼臉在其中鬼哭狼嚎,消散在空氣中。

  「咄!」

  一隻漆黑的鐵鉤驀地從海浪中探了出來,鋒銳的尖端帶著隱約的藍,劃向慕煙華身周那一層藍紫光幕。面對暗紅色血浪堅如磐石,卻在這鐵鉤子輕輕一劃間,恍若一張脆弱無比的紙片,無聲無息地拉開一道狹長的口子。

  鐵鉤子長驅直入,眨眼便碰觸到慕煙華身上衣物,就要劃開她的腰腹。

  「叮!」

  清脆的金戈交擊之聲響起,鐵鉤子前進之路戛然而止。兩根瑩白如玉的手指用力,正輕巧地捏在鐵鉤子之上。

  「給我出來!」

  一絲殷紅順著指縫滑落,慕煙華輕叱一聲,身形後退手上用力猛地往後一甩。黏稠的水花四濺,一黑袍之人身不由己,被慕煙華強行拉了出來,不是黑無常又是誰?

  慕煙華眸中一亮,空著的那隻手已是一指點出,不容置疑地點向黑無常心口。

  耀眼的金芒一閃即逝,竟是比之方才還要快上兩分。黑無常猝不及防,連連放開掌中鐵鉤子,欲要飛身後退已是來不及,饒是避開心口致命之處,依舊無法全身而退,被金光打個正著,整條左臂炸成一蓬血末。

  黑無常做夢都想不到,世上還存著慕煙華這樣的怪胎,不止戰力無法以修為境界論,神魂本源之穩固更是令人瞠目結舌,綜合實力根本無法揣測。早在祭起血河之時,慕煙華準確地鎖定了他的藏身之地,黑無常的膽氣便有些弱了。

  之前還有些僥倖心理,這會兒被慕煙華抓個正著,又是一擊之下受創,黑無常思及先走一步的白無常,心中死志已生。

  浩淼的血海陡然往回縮,散發出的氣息愈發逼人,衝天而起的海浪像是鬼物的利爪,張揚著四下亂抓。黑無常腳踏血海,雙臂微微張開,身上真元彷彿沸騰的開水瘋狂鼓蕩,衝擊著脆弱的經脈,一條條好似扭曲醜陋的蚯蚓,盡數凸起在裸露的皮膚之上,像是下一刻就要繃得裂開。

  尋不到取勝之道,黑無常居然當機立斷,想要自爆丹田跟著慕煙華同歸於盡。

  可惜黑無常反應快,慕煙華卻比他更快,根本容不得他喘息,一擊不中之下,又是兩道金芒彈射而出,一前一後瞬間至黑無常身前。

  破天三指原是闖過外面十二宮的獎勵,數年來早早被紫色符籙解析完畢,加上修為境界提升飛速,再施展起來自然不似早先那般不易。尤其是這第一指破天,每一指消耗的真元已是跟著自然恢復的真元堪堪相抵,可以作為一個常規的攻擊手段來使用。

  這一連三指破天,一指逼得黑無常棄了鐵鉤失了一臂,再兩指逼得黑無常退無可退,一點金芒猛地沒入心口,帶起一絲血花。

  黑無常身形頓了一頓,鼓蕩的真元猛地一滯,凌厲的殺氣潮水般退去,終是再無法懸空而立,一頭朝著下方血海栽了下來。洶湧的海浪平復,黏稠的血海乾涸,不過轉瞬工夫,屍山血海消失得乾乾淨淨,黑無常當頭栽下,沒有落在血海當中,反是腦袋著地,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眼前的暗色緩緩散開,耳邊再聽不到擾人的鬼哭詭笑,天光漸亮。

  黑無常一死,招魂旛失了主人控制,法器空間自然破了開來。慕煙華輕輕吐出一口氣,忍下體內比之前更劇烈了一分的抽疼,抬手抹去唇邊不知何時滲出的血漬,心念一轉收斂起身上氣息,整個人竄了出去。

  她可沒有忘記,外面尚有一條漏網之魚在,今次萬不能再讓他逃脫。

  怎麼回事?

  身形方一動,慕煙華便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僵在了原地。

  招魂旛化作一面暗淡無光的黑色大旗,跌落在一邊,已是到了午後時分,灰濛蒙的天空有些陰沉,不見半點日光。不久前還信誓旦旦,要尋慕煙華復仇的李承景肢體不全,猶如一塊破布一般癱在不遠處,暗紅色的血跡早已乾涸,顯然是死了不短的時間了。

  七道若隱若現的銀色絲線縱橫交錯,圍成一方七邊形的牢籠,將慕煙華所在的一方空間鎖住,在破開陣法禁制之前,容不得任何人從裡面逃脫。

  首尾相連的七個角上,分別立著一名身著玄衫的男子。因陣法禁制的緣故,這些人面上似籠著一層輕紗,五官面目看不真切。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慕煙華心知肚明,這一回她是被人給陰了。

  眼前的這些人,跟著李承景雖不像是同一撥,但瞧著這來勢洶洶的模樣,亦是絕對不安好心。

  到底是誰?

  慕煙華思前想後,竟是毫無頭緒。

  「小丫頭力斬閻羅殿兩個老鬼,倒是不曾叫我失望。」

  輕柔的語聲突兀響起,淡淡的尾音彷彿打著捲兒,像是無時無刻不在勾引撩撥人。

  慕煙華心頭一悸,一陣徹骨的寒意自尾椎骨升起,往上攀升直達頭頂,透徹心骨得冷,一時整個人都有些愣怔。

  滔天的恨意狠狠捏住心臟,一鼓一縮之間痛得人麻木。

  是他!竟是他!

  這一個特別的聲音,雖然只聽過那麼一次,慕煙華卻是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帶走了慕清晨的年輕男子,指使慕清晨前來騙取赤炎虎妖核的那人,上輩子所有悲劇的源起,讓慕清晨擁有覆滅慕家力量的幕後黑手。

  慕清晨的那個主人!

  「是你?」慕煙華眸底似凝著寒冰,毫不畏懼地向著聲音來處看去,「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一見?」

  「呵呵呵……你們兩姐妹,果然是天差地別、相距遠矣。」

  暗紅色的身影恍若憑空出現,瞧著至多二十歲出頭年紀,狹長的鳳目微微上挑,薄唇勾著輕佻的笑意,目光落在慕煙華身上,隨後低頭看向懷中一襲粉裳的女子。

  「好孩子,還不快跟你妹妹打聲招呼?她多時未曾見你,定是想你得緊,你可不能叫她怪你失了禮數。」

  慕煙華眸光一凝,心底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那粉裳女子本埋頭在年輕男子懷中,瞧不清生得如何模樣,此刻聽了年輕男子之言,方慢慢抬起頭,朝著慕煙華看過來。

  秀美動人的面頰,眉眼間帶著一絲嬌媚,說不出的熟悉。

  慕清晨!

  怎麼可能?!

  慕煙華記得很清楚,當初點中她眉心的一指,絕對不可能讓人有僥倖生還的機會。

  不,不對!

  差點就被人騙了!

  慕煙華瞬間疑慮盡去。眼前這名女子,雖是生得慕清晨的臉,內裡卻不可能是慕清晨。甚至……看那雙目中單板呆滯,半點神采靈性都無,身上氣息晦澀難明,感覺不到絲毫生命,說不定都不是活物。

  「公子真是說笑了。」慕煙華移開視線,「這姑娘雖是生得極為面善,但我那堂姐命運多舛,早在幾年前便離開人世。人死哪能復生?」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4 18:40
245 虛與委蛇

  「人死不能復生麼?」

  年輕男子神色不變,抬手撫著懷中女子的面頰,反覆摩挲,用力不輕,「小丫頭生得一雙厲眼,這麼快便瞧著其中破綻,當真讓人刮目相看。本想著與你開個玩笑,嚇你一嚇,如今看來反倒是我自討沒趣了。」

  那粉裳女子保持著目視慕煙華的動作,一動都不曾動。年輕男子拇指滑過面上白皙的皮膚,每一次都要留下一道淺紅的印記,粉裳女子像是絲毫沒有察覺一般。

  「真乖。」年輕男子笑著讚了一聲,抬眼看向慕煙華,「小丫頭,你可知她為何生得與你姐姐這般相像?」

  慕煙華沉默片刻,冷聲道:「不知。」

  年輕男子輕笑出聲:「你若是真知道,那才是奇事一件。你那大方的姐姐啊,非要將她一部分神魂交予我,我推辭不過只得收了。哪知不過回了一趟家,她竟將自個兒弄丟了,忘記了回到我身邊,幸好我早有準備,你看這是不是很好?又乖巧又聽話,再不會私自做出些什麼來惹我生氣,讓人歡喜得緊。」

  慕煙華心頭一顫,倏然看向那粉裳女子。

  這不知是傀儡還是活死人的身軀裡,居然真的束縛著慕清晨的部分神魂?

  慕煙華百味陳雜,不知該作何感想。上輩子大敗虧輸,最終落得身死道消、神魂被拘鎖魂鏡的下場,遭受慕清晨十年折磨,這輩子早有防備,看在慕家蒸蒸日上,慕清晨尚未跟王、李兩家勾結,太元宗更是不曾參與的份上,慕煙華只取了慕清晨性命,卻同樣放她神魂入了輪迴。

  本以為一切恩怨到此終結,不想慕清晨還有部分神魂存世,被人拘在一具毫無生機的身體裡,倒不知是不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現下你都知曉啦。」年輕男子笑嘻嘻地望定慕煙華,語聲雀躍,「聽聞你們姐妹感情甚篤,清兒一人在我身邊不免冷清,不如你隨我回去,也好跟清兒做個伴?」

  慕煙華面色一冷:「多謝公子厚愛。然煙華出身此地,從不曾想過要離開,只能讓公子失望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年輕男子半真半假地嘆息了一聲,不死心地再次問道,「你當真不再考慮考慮?我對自己人一向大方,到時你能得到的定然更甚今日十倍百倍,莫非還不如窩在這貧瘠荒蕪的東南域?」

  慕煙華搖了搖頭,淡淡道:「故土難離。」頓了頓,眸光掃向籠罩了這一方空間的禁制,「公子特意前來尋我,不知有何指教?」

  別看眼前之人說得客氣,實則很是咄咄逼人,做出來這一副樣子,不過是為了玩一玩貓戲老鼠的遊戲,滿足一下他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定然不會有善了的可能。

  年輕男子鬆開手,將懷中的粉裳女子推到一邊,往前行了兩步:「今日前來尋你,確實有一事要你幫忙。我瞧中了你身上一物,你這般聰慧伶俐,想必早已知道是何物,不知可否忍痛割愛?我知那物於你意義非凡,倘若你不介意,我可拿其他東西補償你。」

  「你既是天魔宗親傳弟子,一般物件肯定是不缺的,我看你修為日深,將來晉陞生死境都大有可能,便予你化神丹、生死丹、渡劫丹各十枚,除此之外,我這裡還有三門不錯的秘技,你可隨意選擇其一,你看如何?」

  「你想要……那枚赤炎虎妖核?」慕煙華蹙了蹙眉,遲疑地道,「不過一枚低級妖核,值得你花費如此代價?」

  舌燦蓮花,鬼話連篇!

  化神丹、生死丹、渡劫丹,甚至那什麼精妙秘技,慕煙華確信眼前之人拿得出,卻不信他會輕易放過她。

  假使她不知赤炎虎妖核的秘密,又真因此生了貪慾,這年輕男子得到妖核的第一時間,便會下令外圍控制禁制的七人活捉她,或者擊殺她。

  年輕男子看了慕煙華一眼:「我會花費諸多代價,自然是那妖核隱藏著一個大秘密。此事你不必多問,知道太多與你並非好事。怎麼樣,我這樁買賣你應是不應?」

  緊緊盯著慕煙華,年輕男子微瞇得鳳眼略略睜開,眸光一瞬不瞬。

  慕煙華只覺得渾身一滯,身周的空氣似乎都重了許多,一時深吸了一口氣,丹田內真元緩緩流轉,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倘若我說,赤炎虎妖核,我並未帶在身上?」

  這年輕男子廢話至此,而不是直接下令動手,想來是不欲多生枝節,讓她主動將東西拿出來,是最快也是最不會出意外的辦法。要是她抵死不從,下一步自然是無數手段盡出,迫得她不得不從。

  「將你的乾坤鐲交予我,再讓我在你身上留下點小玩意兒,隨後領我去取妖核,我便暫且放你自由。」年輕男子面上笑意一斂,悠悠然道,「你可以放心,只要能讓我得償所願,方才答應你的東西一樣不少。如若你日後來中央域,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甚至能予你不少方便。」

  「一直忘了告訴你,我姓巫,巫箜玉,為中央域巫家嫡系一脈。便是在整個中央域,我巫家說話都有幾分重量,想要護著一二人實在輕而易舉。你留著那妖核無用,根本不能為你帶來半點好處,而將那妖核予我,不止可以得到數十枚珍貴的丹藥,還能得到我巫家的友誼,該怎麼選擇,莫非你竟要猶豫不成?」

  巫箜玉眸底微光閃爍,語聲帶著十足的誘惑:「一枚低級妖核,換修行之路一片坦途,還需想些什麼?」

  修行本是向天爭命,不管是價值連城的化神丹、生死丹、渡劫丹,還是中央域來自巫家的庇護,任何一樣拋出去,都會引來無數人的瘋狂爭奪。

  巫箜玉很自信,只要慕煙華不知道赤炎虎妖核的秘密,她便不可能拒絕得了如此優渥的條件。東南域一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能受得了那幾味丹藥的誘惑?

  至於知曉赤炎虎妖核的秘密?巫箜玉搖頭失笑,連他都不知前因後果,僅憑著家族內部指令行事,只隱約瞭解到此物極為重要,隱藏著能夠讓巫家崛起的好處。他運氣比較好,恰巧被派到東南域,剛剛踏足迷蹤嶺,識靈珠就有了微弱反應,又借此尋到慕清晨。

  可惜慕清晨是個蠢的,根本不堪大用,他本人又被衛紫夜追得緊,好不容易擺脫衛紫夜,慕煙華卻進了九龍台,被困其中三年之久,直到此刻才被他逮到機會。

  慕煙華交出妖核,他便能回去中央域,從家族獲得想像不到的好處,便是之前不敢想的家主之位,也未嘗沒有一搏之力。

  巫箜玉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火熱,面上笑容不覺真切了一絲。如若慕煙華不玩花樣乖乖聽話,他倒是可以將她帶了回去,好好地培養一番,必定是個不可多得的極品爐鼎。

  慕煙華目光不閃不避,跟著巫箜玉對視,眸底始終清澈無比,不見有絲毫波動。

  「巫公子所提一切委實動人,我差一點就要答應了呢。」慕煙華唇邊露出一絲笑意,「區區一枚赤炎虎妖核,要是早知道能夠換取這許多寶物,當日我便應該好生收藏,而不是隨意亂丟。真是可惜,這多年過去,我實在不記得扔去了哪裡,也許……已經遺失了呢,畢竟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巫公子,你說是麼?」

  不說赤炎虎妖核早早化作白玉樓,慕煙華根本拿不出巫箜玉想要的東西,便是赤炎虎妖核不曾發生變化,她也不可能將之交予上輩子的仇人。

  不交,巫箜玉投鼠忌器,或許尚有一線生機,真交了才是真的死路一條。

  話說回來,巫箜玉出手如此大方,上輩子某些說不通的地方,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釋。當初慕清晨要走的赤炎虎妖核,最終自然是落到了巫箜玉手上,慕清晨立此大功,巫箜玉沒有道理會虧待她。靈石礦脈無法入得太元宗的眼,其他東西卻不一樣。慕清晨真要拿出化神丹、生死丹、渡劫丹,莫說小小一個慕家,就是將整個黃沙城血洗,說不定都會捏著鼻子應下。

  慕煙華暗嘆一聲,遂將心頭雜念全部拋去。

  巫箜玉聞言卻是面色一變,狹長的眸子劃過蛇一般的陰冷:「小丫頭不答應?什麼已經遺失!你這是在明目張膽撒謊!我能夠找到你頭上,自然有本事知道些信息。你身上有那妖核的氣息——我好言相勸,你若不肯聽,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你見過你那姐姐的樣子,當心我送你予她做伴!」

  「我交出赤炎虎妖核,你真會放我平安離去?」

  慕煙華跟巫箜玉說上這許多,本是為了藉機恢復,更兼觀察那外圍禁制底細,這會兒話不投機,再難虛與委蛇下去,當下也不客氣,「真當我是傻子不成?巫公子未免太小瞧了我!」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4 18:40
246 九重鎖

  「敬酒不吃吃罰酒,便先讓你嘗嘗我的手段。」

  巫箜玉語聲陰冷下來,心知不給慕煙華吃點苦頭,想要她主動交出赤炎虎妖核不太可能,當下也沒了耐心,一把抓過邊上的粉裳女子,隱去了身形。

  「捉住這小丫頭,別傷了她性命——真以為予你兩分客氣,我便拿你沒法子麼?」

  外圍七道銀色的絲線陡然一亮,冉冉升起一層半透明的水色光幕,居然連成一個七邊形的封閉空間,每一個角落裡都有一人主持禁制,上下左右皆無疏漏。

  天色猛地一暗,空氣沉重了許多。慕煙華像一隻入網的魚,被牢牢鎖在其中,除非打破禁制,否則絕無脫身的機會。

  一道一道銀色的絲線在光幕中浮現,不斷地連接勾通著,漸漸地顯出來一幅幅繁複玄奧的圖案。絲線帶著玄奇的力量,形成的圖案是慕煙華前所未見,心底不由地沉了又沉。

  絕對不能落入巫箜玉之手!

  現下巫箜玉對她還不夠瞭解,一直以高高在上的心態來看待她的一切,哪怕這會兒鬧了開來,亦是吩咐眼前七人活捉她,而不是由他親自動手。

  骨子裡的驕橫,讓他小看了她。這就是她的機會,成功逃脫的機會。

  巫箜玉修為深不可測,便是比之燕宗主、楚君狂都毫不遜色,正面對上他毫無勝算。相較而言,慕煙華寧可面對眼前七人聯手,說不定能尋到一絲破綻。

  如今想來,那一回跟蹤慕清晨,最終得以保得一命,真正是險之又險,僥倖之極。

  銀色絲線勾連的圖案璀璨絢麗,七邊形的水色光幕快速縮小,朝著慕煙華逼了過來。慕煙華右掌一指輕點,一道耀眼金芒一閃而逝,瞬間撞在一面光幕之上。

  水色光幕猶如真的水面一般,漾起一圈細微的漣漪,金芒眨眼穿了過去,不知去向。

  漣漪止,水色光幕恢復如初。

  慕煙華心下一陣失望。

  果然不出所料,這方禁制除了強行突破,再沒有其他辦法,而強行突破的關鍵又繫在那主持禁制的七人身上。換句話說,慕煙華想從裡面脫身,唯一的辦法是擊殺那七人,最不濟至少擊殺其中一人,七人主持的禁制自然出現疏漏。

  驚月劍化作一道長虹,劍氣森森,切割著平靜的空間,朝著最近的一人而去。

  七人禁制,這七人定然是守望相助,精通合擊之術,慕煙華唯有趁他們立足未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殺其中一人,否則待他們反應過來,等待她的便是七人驚天動地的攻擊。

  「嗡!」

  驚月劍穿刺而過,沒有遇到絲毫阻礙。

  那玄色身影像一張脆弱的紙片,被驚月劍撕成數塊,消失不見。

  慕煙華猛地抬眼,面露驚色。

  「小丫頭失算了吧?」巫箜玉帶著戲謔的語聲遙遙傳來,似乎心情極好,「如若你一直以東南域的法子來解我這禁制,今日恐怕要飲恨於此了。我也想看看,被稱為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的你,到底有何不凡之處,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喲。」

  那一人不是實體,被驚月劍一擊打碎,剩餘六個同樣在下一刻化光而去。慕煙華再去看時,原本立在禁制七個連接點上的七人,不知何時已是脫離在禁制之外,雙手合攏置於腰腹之間,手指掐動著法訣,動作整齊劃一。

  底座七道銀色絲線慢慢扭曲,從直線成了曲線,之前的七個角再也看不見了,七邊形的空間變作一個圓形的牢籠,轉瞬縮小了數倍,佈滿銀色秘紋的水色光幕堪堪到了身前,眼看著就要將慕煙華徹底包裹住。

  異變來得太快,慕煙華竟是不曾反應過來。

  這便是中央域的手段?抑或是巫箜玉的手段?方才她故意拖延時間,研究這禁制底細的同時,那七人顯然也不曾閒著。

  驚月劍銀芒大漲,鋒銳的劍氣更強了兩分,切割在光幕之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卻看不出有絲毫效果。破天指所化的金芒一道接著一道,全部擊打在光幕上,彷彿石子落入湖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自重生以來,慕煙華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

  這禁制好似渾然一體,毫無破綻,支持禁制之人又在禁制之外,根本無法隔著禁制攻擊到。

  「這一門七重鎖,除了以強力突破之外別無他法。」蕭焰清冷的語聲徐徐響起,「那七人修為境界相差無幾,皆在識竅境大圓滿,憑你如今戰力,絕不可能是他們對手。」頓了頓,又道,「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布下七重鎖之人十倍之力,方能破開七重鎖安然離去。慕煙華只是憑藉混元經、涅槃九變這兩門絕強功法支撐,才有跟識竅境大圓滿修士一戰之力,本身修為境界並沒有這般高,哪裡來的十倍之力?

  「當真沒有其他法子?」慕煙華敏銳地聽出了蕭焰語中的遲疑,下意識地追問,忽而又是靈光一閃,「這世上何來真正的圓滿無缺——莫非要置之死地而後生?」

  應了蕭焰相助倒是容易,但此刻未到山窮水盡之際,慕煙華並不想就這般認了輸。最為重要的是,蕭焰本身就是殘魂狀態,每出手一次便消耗甚重,眼前七人修為不可小覷,加上還有一個巫箜玉虎視眈眈,如何肯讓蕭焰輕易出手?

  眼見慕煙華決心已定,蕭焰亦未再多言:「那你便試試吧。」

  慕煙華猜測得沒有錯,七重鎖尚未臨身之時,有那七人聯手控制,自是要那七人十倍之力才可突破。待得七重鎖臨身,就只剩下七重鎖本身之力,那七人再無法插手,破解難度自然要低上許多。然到了那時,七重鎖威力完全爆發出來,凶險之處更是成倍遞增。

  罷了罷了,總歸有他在,定護著她無恙便是。

  水色光幕轟然破碎,光幕上繁複玄奇的秘紋閃了一閃,好似華美精緻的鎖鏈一般,眨眼落在慕煙華身上,將她四肢身軀死死纏住,瞬間透過皮膚隱入體內。

  慕煙華早已做好的準備,那秘紋一入體,丹田內無數光點猛地亮起,全身的真元被盡數調動起來,同時涅槃九變功法全力施展,跟著無孔不入的秘紋一爭長短。

  轉瞬彷彿天塌地陷,一股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能量在體內擴散蔓延,渾厚的真元跟著秘紋一接觸,像是被陽光照到的陰影,居然半點抵抗都沒有,直接潰不成軍。所幸涅槃九變功法有些作用,阻住了秘紋蔓延的速度,才不曾讓慕煙華一擊即貴。

  早先被太元宗、正一派之人設計,傳送到了這一片荒涼之地,受到李承景與黑白無常的埋伏,慕煙華一人獨鬥兩大識竅境大圓滿,雖是最終取得了勝利,同樣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這會兒引動真元之際經脈還隱隱作痛呢。

  七重鎖秘紋一擊之下,不至於一下子束手就擒,卻是讓慕煙華傷上加傷,當時就是吐出一大口逆血,整個人的氣息萎靡了下去。

  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閃過,一片銀白色自眉心往下流轉,很快遍佈全身。

  勃勃生機散發出來,慕煙華傷勢瞬間緩和了一些。

  這是白玉樓中那株靈樹之功。隨著慕煙華修為日深,當初於她有大用的靈液效果越來越弱,如今除了緩慢地滋養肉身,已是沒有什麼用處。

  默默調整,涅槃九變功法運轉到極致,跟著越束越緊的秘紋相抗。

  真元的作用在此刻微乎其微,即便具備著混元經的諸多特性,仍是拿九重鎖的秘紋沒辦法。

  九重鎖秘紋,彷彿就是專門用來克制真元的。

  渾厚的真元全部被逼回丹田,強大的肉身也擋不住秘紋的入侵,全身的經脈顫抖著,血管裡的血液像是沸騰了一般。慕煙華感到一陣一陣刮骨剜心的劇痛,彷彿聽到了血液蒸發的「嗤嗤」聲,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其中隱約帶著一絲血色。

  身上的皮肉像是一片一片切了下來,美玉般的骨骼顯出來若有若無的細紋,愈演愈烈的劇痛讓慕煙華身體不住顫動。

  實在是太疼了!

  慕煙華並不是不會忍痛之人。為了修煉涅槃九變,她一次又一次經歷過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上輩子更是遭受過諸多苦難,按理這世間已是沒有疼痛能夠奈何她。然這一回實在太疼了。好似從神魂深處席捲而起的劇痛,比之上輩子在鎖魂鏡內時更甚許多,短短幾息工夫便讓她有些承受不住,清冷眸底出現迷茫之色。

  在這幾欲讓人活活疼瘋、生生疼死的痛苦中,慕煙華的神魂深處、血脈源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掙扎,在復甦,在覺醒,下一瞬就要破土而出,重見天日。

  但慕煙華已是不知道了。她的意識陷入混沌,處於無知無覺的狀態裡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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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血脈

  「哢嚓。」

  神魂深處彷彿傳來一聲清晰的聲響,聽著好似雛鳥出殼一般。

  慕煙華只覺得血脈源頭的地方有東西破碎了,一股無比玄奇無比神秘的東西掙脫了枷鎖,歡欣雀躍地蜂擁而出,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再不分彼此。

  意識飄飄蕩蕩間,像是到了一處美好的所在,前所未有得光明溫暖。

  耀眼的藍紫色光華衝天而起,那般絢麗燦爛,直閃得人睜不開眼。沒入皮肉尚未深入經脈骨骼的秘紋如遭重擊,瞬間被衝撞得支離破碎,化作點點星芒消失不見。

  慕煙華雙目緊閉,早已失去了知覺,卻是不知七重鎖在意外之下解去,整個人包裹在一團藍紫色光華中,電光「劈里啪啦」閃爍不定,叫人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血、血脈暴動?!這怎麼可能!」巫箜玉面露驚駭之色,早失了一直以來胸有成竹的模樣,瞠目結舌地喃喃道,「這丫頭不是出自黃沙城慕家麼?那樣一個偏僻之地的小小家族,如何會存在傳承血脈?」轉瞬間反應過來,指著慕煙華道,「快!予我捉住她!活捉!趁著她血脈暴動之際,身體最為虛弱之時……辦成了這件事,本公子重重有賞!」

  巫箜玉震驚過後便是歡喜如狂。

  傳承血脈啊,哪怕是最為淡薄的傳承血脈,其好處亦是不言而喻。原本只是對慕煙華起了幾分興致,想要帶回去逗弄一二,不想竟出了如此驚喜,便萬萬不能放過了。

  倘若能將她身上的血脈剝離……

  巫箜玉心思百轉,計畫著如何利用慕煙華身上的血脈力量,眼看著璀璨的藍紫色光華緩緩削弱下去,慕煙華的身影在光團中若隱若現,當下忙不迭地催促道:「血脈暴動已接近尾聲,你們還不動手?」

  那七人互相望了一眼,終是圍成一圈,緩步上前。

  巫箜玉目光牢牢鎖定在慕煙華身上,卻沒有親自上前的想法。

  血脈暴動之時極為排外,任何靠近的人都會被無差別攻擊,饒是巫箜玉修為境界深不可測,亦是不敢輕易涉嫌,反而命令先前設下七重鎖的那七人出手試探。

  傳承血脈非同小可,誰知覺醒了什麼神通秘法,難說貿然靠近會產生何種後果。傳承血脈固然珍貴異常,要是因此丟了小命可得不償失。

  慕煙華身上的藍紫色光華閃爍著,彷彿沒有再發生變化。

  那七人步子邁得極緩,懷著忐忑驚怕的心情,終於站在了慕煙華身前,觸手就能碰到眼前的藍紫之色。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探了出來,輕輕碰觸近在咫尺的藍紫色光華。

  電光輕響,手掌並未受到任何傷害,輕而易舉穿過光團。

  手掌的主人一愣,隨即面露狂喜,一把抓向光團中毫無知覺的慕煙華。

  什麼意外都不曾發生,手掌捉住了慕煙華的胳膊。

  「噗!」

  慕煙華吐出一大口鮮紅血水,猛地睜開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一片藍紫色,眼神冷漠死寂。

  那人一陣驚懼駭然,差一點就要扔下慕煙華轉身而逃,卻因多年養成的心志生生忍下。眼看著慕煙華睜眼之後再無其他動作,身上包裹的藍紫色光華轟然破綻,體內又傳來細密的骨骼碎裂聲,裸露在外的皮膚向外滲出血水,倒是顯得有些可怖,不覺嚥了一口唾沫。

  「原來只是外強中乾!」那人冷哼了一聲,不敢再跟著慕煙華雙目對視,轉頭看向巫箜玉,「公子,您看?」

  巫箜玉輕皺著眉,打量了仍是站得筆直的慕煙華一眼,又轉向她被牢牢禁錮的胳膊,感受著她身上極度不穩的氣息,心知這慕煙華雖是睜了眼,卻並未真正恢復意識,依然處在昏迷之中。

  會睜開眼,不過是感應到了危險,身體做出的條件反射罷了,要說殺傷力自是半點沒有的。

  「怎麼做還要本公子教你?」

  「不敢。」那人低下頭去,向著旁邊一人使了個眼色。

  旁邊一人不敢怠慢,翻手取出一個拇指大的小人偶。這人偶似是桃木製成,雕琢得極為精緻,連著手腳上的指甲與關節處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可惜身軀扁平,腦袋上光禿禿的,面上五官亦是虛無一片,倒是看不出是男是女、是醜是美。

  人偶的身上刻畫著諸多秘紋,暗金色的絲線幾不可見,組成一個又一個古怪玄奧的圖案。

  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符籙貼上人偶的額間,瞬間化作一道流光隱沒。人偶身上的秘紋紛紛點亮,那些古怪玄奧的圖案暴出一陣暗金色光芒,散發出陣陣奇妙的波動。

  眨眼的工夫,原本毫無生機的人偶像是活了過來,被那道符籙賜予了生命。

  「去!」

  人偶身上暗金色光華大盛,倏然向著慕煙華眉心之處射去。

  「啪!」

  一道白光自眉心處飛射而出,重重擊打在那人偶之上,將之炸得粉碎。

  「慕煙華,你要好好的。」

  極低的嘆息淡淡飄散,大片白光不知從何處來,比驕陽烈日還要耀眼燦爛幾分,先是護住了處境艱難的慕煙華,隨即向著圍困慕煙華的那七人擴散而去。

  這七人面上的驚異之色僵住,套著玄袍的身軀在白光中消融開來,蒸發得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留下。

  白光毫不停歇,轉道立在不遠處的巫箜玉。

  巫箜玉甚至尚未反應過來,驚呼道:「不可能!是哪位大能分神降臨?東南域、東南域怎有人能無視禁靈咒!」

  慕煙華號稱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又是天魔宗隕星峰親傳弟子,受到楚君狂、燕宗主重視,身上肯定帶著保命之物。巫箜玉雖是出自中央域,但大宗派、大世家保護年輕一輩外出行走最穩妥的辦法都相差無幾,不外乎是烙印下師尊長輩的部分神識,危急時刻召喚出他們的分神。

  巫箜玉早早防著這一招,布下七重鎖的同時,再外圍還施了禁靈咒,就是為了阻止慕煙華喚出天魔宗老一輩的分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饒是他自視甚高,仍是不覺得自己能在東南域跟著整個天魔宗相抗,自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可惜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慕煙華早早知曉赤炎虎妖核的秘密,身邊更是有一個蕭焰跟著。

  白光臨身,巫箜玉猛地回神,抓過身側的粉裳女子往下一推,返身化作一道流光遁去。

  粉裳女子消融無蹤,白光似乎暗淡了些許,朝著巫箜玉追去,比之巫箜玉所化遁光還要快上數倍,很快便追上了巫箜玉,將巫箜玉裹了進去。

  巫箜玉眸底閃過驚駭之色,飛速前行的身軀因著慣性仍在向前奔逃,血肉筋骨卻漸漸在白光中消融殆盡,直至一點兒碎布片都不曾剩下。

  巫箜玉身軀漸消,白光似乎也發出了極大代價,暗淡的模樣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一道五彩的光影從巫箜玉頭頂鑽了出來,倉惶地朝著遠處掠去。那白光又如何肯放,幾乎同時追了上去。幾番追逐,到底白光的速度快了兩分,將那道五彩的光影包裹吞噬。

  五彩的光影瘋狂掙扎,光華漸弱;白光兀自巋然不動,慢慢變得淡薄,數息之後居然同時消散無蹤。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陰沉的天空中,雲層似乎壓得更低了。

  夜風逐漸大了,穿過戈壁上佇立的怪石,掠過長在砂石地裡枯黃的乾草,發出鬼哭一般的嗚咽聲。

  遠方的天際,隱約有悶雷之音傳來,越來越響。

  猩紅的閃電陡然劃破長空,照亮了整個世界。驚天動地的炸雷響徹天地,閃電織成的巨網愈發密集,竟是佈滿了天空。

  幾乎終年不下雨的戈壁上空,不知為何電閃雷鳴,隨著一道蜿蜒扭曲的猩紅色閃電,巨大的雨點「劈里啪啦」落了下來,很快匯聚成條條水流,即便是最不易積水的砂石地,仍是來不及短時間讓雨水滲入地下。

  纖瘦的身影靜靜側躺在地上,閃電炸雷沒有對她產生絲毫影響,滂沱大雨沖刷著天地,也沖刷在她身上,將沾染的血漬洗得乾乾淨淨,露出蒼白如紙的面容。

  打濕的烏髮貼在臉上,雙目緊緊閉合,氣息極為微弱。

  驚雷暴雨許久不停,纖瘦的身影暴露在雨幕中,一直沒有轉醒的跡象。

  夜色漸濃,除了風聲雨聲與雷聲,再不聞其他聲響。

  一道猩紅閃電劃破天際,給墨潑的黑夜帶來一陣光亮,映出了不知何時前來的三道人影。驚鴻一瞥,這三人一人在前兩人在後,身上滴水不沾,正朝著這邊來。

  「公子,識靈珠沒有反應了,現下該怎麼辦?」

  「不急,在這附近找找,看能不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公子!那邊有爭鬥過的痕跡!咦?這人還活著……是個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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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器靈

  疾風暴雨之下,漸漸掩蓋了某些痕跡。

  黑暗無法對前來的三人造成絲毫影響,也無法阻止他們來到倒地的慕煙華身前。

  重紫長袍的青年男子靜靜立在原地,只一眼便認出了慕煙華,雖然當年不過短短一面,現如今慕煙華的模樣已是有了不小的變化。

  「公子,發現了閻羅殿黑白無常的屍身,另有一人……似是閻羅殿中的牛頭馬面——當真奇怪,閻羅殿內等級極為森嚴,出任務從來不會派出不同等級的人手,也不知這女修是何許人。」

  剩下的兩名中年男子很快搜尋了一圈,對著紫袍男子恭敬稟告,「此地破壞較為嚴重,想是有一場激烈的爭鬥,這女修傷得不輕,就剩下一口氣了。能夠在閻羅殿手下逃生,倒是極為幸運。公子,方才識靈珠大放光彩,忽然間又失了反應,附近就眼前這一個活口,是不是等她醒來探問一二?」

  紫袍男子似是並未聽見屬下之言,視線不離慕煙華身上,半晌才輕聲道:「原來是她。」

  「公子,您認得此女?」其中一人看了紫袍男子一眼,就要朝著慕煙華靠近。

  「別動她,她此刻容不得打擾。」紫袍男子隨口阻止了那人動作,慢悠悠地道,「你我所行之事極為重要,如何能隨意開口問人?我問你,你我離她這般近,識靈珠可有反應?」

  「不曾有反應。」那人低垂下頭,面上露出慚愧之色,「屬下病急亂投醫,差一點壞了公子大事。這數年來追查少尊行蹤,今日是識靈珠第二次有反應,屬下情急之下才失了分寸,望公子恕罪。」

  紫袍男子擺了擺手,出聲道:「上一回識靈珠有反應,顯然跟巫家那小子關係匪淺,我本以為只要掌握了他的動向,完成任務輕而易舉,不想那小子奸猾似鬼,竟是拖到了今日。據說那小子也到了這一帶,尋到他自然能得到線索,也不差這一兩日。」

  兩名中年男子面面相覷,當下什麼都不說了,默默地退到紫袍男子身後站好,陪著自家公子聽雷看雨。

  不,是給人護法。

  外面發生的一切慕煙華全不知情,此時她不知為何被捲進了意識海,站在了白玉樓之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白玉樓長出了第四層,比著第三層小了些許,八個尖尖的簷角,分別雕琢著一條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身上鱗片清晰可見,目中神采飛揚,凶厲而不凶惡,活靈活現。

  有了四層的白玉樓,已是有了塔的雛形,再也不像一座樓了。

  慕煙華站在白玉台階之上,仰頭靜靜地看著白玉塔,久久不曾抬步入內。

  她怕了,怕進去無法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慕煙華終是深吸了一口氣,一步邁了進去。

  玉塔第一層,比剛開始時,範圍大了數十倍有餘。紮根虛空的萬靈樹自從融合了五色土,生長的速度快了許多,這會兒瞧著竟是長大了好幾倍。原本兒臂粗的軀幹變得成人大腿粗,枝葉更加繁茂,鬱鬱蔥蔥猶如華蓋,底下玉池已是積攢了小半池靈液。

  塔內的靈氣極為濃郁,靠近萬靈樹與玉池的地方甚至化成了一團一團靈霧。玉塔生出了第四層,慕煙華能夠明顯感覺到,靈氣洩露的速度再一次減慢許多,想是塔身修復的緣故。

  沒有在第一層停留,徑直上了第二層。

  站在第二層的入口之處,慕煙華整個人如遭雷擊,腦子裡一片空白,愣愣地僵在原地忘記了動作。

  第二層她上來過數次,其佈局模樣就是閉著眼睛也能說出來。

  小小一間玉室,幾個素色蒲團,一張白玉小幾,一副白玉棋盤,僅開一扇小窗,窗外星辰閃耀。

  當初玉塔生出第三層來,慕煙華便沒有在玉室裡看到通往第三層的階梯。她沒有問過玉室裡的人,那人也不曾告訴過她。

  現如今眼前柔光一片,一畦一畦整齊的藥田排列,數千上萬種靈草靈藥生得極為喜人,有些年頭極為久遠,有些卻像是近些年才添加上去,全部是輕易不可買到的珍貴品種。偌大的藥田幾乎看不到邊際,隻眼前數百畝長著藥材,其他地方還裸露著泥土。

  左側一道跟著第一層相差無幾的玉階,蜿蜒著通向第三層。

  呼吸間儘是清淡的藥香味兒,出自第一層的靈氣滋養著藥田,每一株靈草靈藥都舒展著枝葉,瞧著便藥性十足。

  沒有什麼玉室,更沒有玉室裡的人,像是從未存在過。

  就彷彿一個美麗的夢境,夢醒後便了無痕跡。

  慕煙華呆呆站了半晌,忽而身形一閃,直接上了第三層。

  空蕩蕩的空間裡,角落裡擺放著十個一人高的木架子,架子從上到下分成十來層,每一層密密麻麻堆滿了丹藥瓶,瓶子上還刻著丹藥名。

  慕煙華一步跨前,隨意拿起一個丹藥瓶,瓶子腹肚處刻著「青木丹」三字。青木丹為高級丹藥,藥力柔和,是療傷化神境以下修士療傷聖品。

  輕輕掀開蓋子,十枚圓潤的丹藥置於期間,十道柔和的丹紋隱約可見。

  慕煙華一眼便看出,這丹藥煉製出來尚不足兩年。

  回想起當日蕭焰提出以靈草靈藥換取煉丹機會,慕煙華捏緊了手中的丹藥瓶,心中糾結成一團,隱隱作疼。

  第四層,第四層是剛剛才出現的!

  慕煙華扔下丹藥瓶,轉身衝上了第四層。

  寬闊的封閉式空間有些幽暗,什麼東西都沒有,能夠感覺到靈氣從腳下緩緩滲透上來,飄散在虛空中。

  背後一陣細微的波動傳來,慕煙華倏然轉身:「誰?!」

  「……是、是我。」

  細細的語聲響起,一個瞧著約摸七、八歲的女童雙足懸空,玉色的衣裙裹著纖瘦的身軀,頭上紮著兩個包包頭,水潤的大眼直直望著慕煙華看,蔥白的小手絞著衣角,「小、小主人。」

  慕煙華失望之餘,心底不好的預感籠罩全身,面上不覺更冷了兩分:「你是什麼……東西?」

  全身上下由能量聚合而成,根本不是血肉之軀,看著像是人形,實則又哪裡是人?

  「我、我是輪迴。」女童的大眼裡閃過一道亮光,「是這輪迴塔的器靈。」

  「器靈?」

  慕煙華打量了一眼,果然瞧著這女童樣貌跟她有三、四分相似。連蕭焰都諱莫如深的輪迴塔,有器靈顯然是理所當然的,然在輪迴塔尚未全部修復之際,這器靈便甦醒了過來,且具備了相當的靈智,還是讓她有些意外與驚異。

  但再多的意外驚異比起蕭焰來,那都是不值一提。

  「你可知二樓玉室裡那人……在何處?」

  「二樓玉室?」器靈輪迴歪著小腦袋,似是在靜心思考,忽而恍然大悟地道,「小主人說的是那位佔了我位子的壞蛋?他損傷了元神根基,只留下一點真靈了,再無法維持人形,也沒法子跟我搶位子啦。」

  「小主人要找他麼?」

  「這麼說,他確實還未死?」慕煙華僵硬的身軀一點一點恢復知覺,一股熱意湧上眼眶,被她強行逼了回去,「我要找他,他現今在何處?」

  輪迴撇了撇嘴,剛開始說話還有些晦澀,這會兒已是無比順溜:「在第一層的萬靈樹裡。要不是有小樹在,他連一點真靈都沒法留下——小主人,你尋他做什麼?我告訴你,他這人可壞了,要不是他佔了我的位子,壓制了我的力量,我早早便能見著小主人了。」

  萬靈樹?

  慕煙華一得了答案,哪裡還會聽輪迴絮叨,眨眼的工夫便從第四層回到第一層,視線落在好似最極品美玉雕琢的萬靈樹上。

  輪迴亦步亦趨跟著慕煙華,一路嘰哩咕嚕說個不停。

  「輪迴塔是我的家,他闖進來佔了我家還不夠,這般不客氣也就算了,竟將我趕去那黑乎乎的角落,簡直太過分了!他憑什麼不讓我見小主人?」

  「好了,輪迴。」慕煙華打斷輪迴的嘮叨,指著萬靈樹問道,「那人當真在萬靈樹裡?我怎麼感覺不到他的氣息?」頓了頓,又問道,「倘若我想讓他早些甦醒,可有什麼辦法?」

  「那氣息太微弱了,小主人確實感覺不到。」輪迴彆扭了好一會兒,這才不情願地答道,「萬靈樹只能保住他真靈不失,想要他甦醒卻是不能的——要是輪迴塔還是全盛狀態,倒是尚有七、八分把握。」

  「如何能讓輪迴塔盡數修復?」

  「輪迴塔總共十二層,越往上想要修復便越艱難,現下小主人修為接近識竅境,您說要到何種境界,輪迴塔才會恢復如初?」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慕煙華心中一緊,驀地想到蕭焰曾經之言,「如若能夠煉製出聚神丹,不知可會有用?」
li60830 發表於 2018-4-14 18:41
249 回程

  「聚神丹?」

  輪迴那雙漂亮的大眼滴溜溜轉著,緩緩點頭道,「倘若真是聚神丹,且是八成以上的聚神丹,那人還真有可能甦醒過來。然聚神丹必須用魂晶、引魂果這兩樣為引,以小主人目前所處之地可不是那麼好找。」輪迴的語聲低了下去,眸底閃過一絲黯然,「要是老主人還在就好了,不說一枚小小聚神丹,隨意出手便能讓那壞蛋元神凝聚。」

  慕煙華心中一喜,卻是暫時無暇理會輪迴口中的老主人,只再次確認道:「魂晶我已得了,引魂果也有了消息,現下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聚神丹為天級丹藥,不止那丹方無從尋起,以我這會兒的煉丹水準,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煉製天級丹藥。」

  默默地望定輪迴,慕煙華等著小器靈的回答。

  自從兩人交談到現在,輪迴所表現出的見識已是讓人有些心驚,細想來又覺十分正常。

  「聚神丹不同於一般的天級丹藥,丹成之際甚至會引來丹劫,實則可說不在凡丹的範疇,小主人要是真想煉製,定要小心行事。」輪迴抬眼瞧了慕煙華一眼,「小主人能夠尋到魂晶、得到引魂果的消息,看來確是那壞蛋命不該絕,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然聚神丹畢竟不是凡物,小主人切莫輕易與人說起。」

  「至於丹方,那壞蛋算無遺策,不是早早將丹經交予小主人了麼?」

  算無遺策麼?算到只剩下一點真靈?

  慕煙華原是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得知聚神丹有用,心下到底鬆了一些。其餘如何尋到另一味引魂果,如何提升煉丹之術,使得丹經解開封印,最終得到聚神丹的丹方,乃至最終成功煉製出聚神丹,這些事慕煙華從未擔心過。

  不論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會一一突破,不存在絲毫懸念。

  確定了相救蕭焰的辦法,慕煙華終於對輪迴本身起了興致:「小輪迴,咱們在一塊兒時間也不短了,你是不是應該說一說身份來歷?還有你那位神通廣大的老主人,我對他可是神交已久,心底亦佩服得緊,不如你……」

  「哎呀,那株紫心碧蓮開花了,我得上前瞧瞧。」

  輪迴面色一變,抬手一拍額頭,一溜煙兒衝上了玉塔第二層。

  慕煙華見狀也不強求,暗道總有一日能讓輪迴自願開口。此時它不說,自然跟蕭焰一般,認定她修為境界不夠,知道太多並非好事。

  此一番凶險異樣,幸得蕭焰捨身一助,否則定然凶多吉少。

  慕煙華惦唸著外頭情況,忽而感到一陣排斥之力,意識退出白玉塔回歸本體。

  全身上下像是被重物碾壓而過,每一塊皮肉每一條經脈每一寸骨骼,沒有一處不痛。彷彿體內的一切都已經破碎,碾成了最為細小的肉末,只餘下一層薄薄的表皮包裹,稍微碰觸便會整個崩潰。

  這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慕煙華恢復意識的同時,一股蓬勃的生機自神魂深處湧了出來,身體像是新生了一般,從內到外煥然一新,跟著之前大不一樣。

  早先被七重鎖秘紋入體,血脈暴動失去意識之時,慕煙華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她想清醒過來而不可得,好似神魂被禁錮住,唯有眼睜睜看著巫箜玉下了命令,看著那七人向她逼近,看著蕭焰耗盡了殘存的元神之力,才將巫箜玉一行擊殺殆盡。

  直到意識被捲進白玉塔內,慕煙華真正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

  鮮紅的血液在血管裡緩緩流淌,色澤比之從前深了些許,內中透出來隱約的藍紫之色,像是有細碎的電光縈繞。

  大成境的混元經第三層直接晉陞至圓滿境,第四層的功法已是從紫色符籙外圍剝落下來,化作一個個玄奧的字符印入神魂,隨時可以開始修煉。變化最大的是涅槃九變,原本第二變圓滿的功法居然跳過了第三變,穩穩地停留在第四變入門。

  這太不可思議了。

  慕煙華修煉涅槃九變,一直都是以涅槃丹輔助,現下因著一個血脈暴動,居然不用涅槃丹便將這門功法推送到第四變入門。且慕煙華感覺得到,這門功法變得跟她極為契合,像是專門為她量身打造一般,日後再修煉時也再用不到涅槃丹。

  到底是血脈暴動提升了涅槃九變,還是涅槃九變促成了她的血脈暴動?

  慕家只是黃沙城一個小小的修行家族,從未聽說過祖上有飛昇上界的仙人存在,又如何能讓她的血脈濃度達到覺醒時暴動的地步?

  實際上,誰也說不清血脈傳承的真正來歷,只知道祖上有飛昇成仙之人,其直系後代有一定機率覺醒血脈,得到那位先祖的部分神通秘法傳承。隨著一代接著一代年輕一輩的出生,血脈之力自然漸漸淡薄,越往後再想覺醒的可能性就越小。

  血脈暴動是血脈覺醒更直接的表現方式,往往是人在生死關頭激發出求生的本能,刺激到隱藏在神魂深處、血脈源頭的傳承之力,讓原本需數日甚至更久的血脈覺醒在短時間內完成,以期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保護自身。

  擁有傳承血脈的家族,幾乎都是赫赫有名,為世人所傳頌,這其中自然不包括黃沙城慕家。

  慕煙華好友趙瀚所在的趙家,就是一個有著傳承血脈的家族,祖上曾經出現過幾位極為驚才絕豔的大能修士,留下一段被人津津樂道的傳說之後飛昇上界。像趙瀚這般的趙家子弟,就算不曾覺醒傳承血脈,本身就會留存著先祖的某些特徵,天資強於絕大多數人,且多半會修煉流傳下的家族功法。

  此次回去之後,看來需尋慕雲鶴詢問一番。

  明亮的天光映入眼底,讓慕煙華微微閉起眼,狂風暴雨不知何時已是停了,露出水洗後的湛藍天空。金色的陽光鋪滿大地,灑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帶著些許熏人的暖意。

  有人!

  慕煙華一個激靈,從地上一躍而起。

  「是你?」

  領頭的那人存在感極強,見過一次便再難忘卻。

  「多謝公子守護之恩,倘若日後有機會,煙華定當報答公子此番情誼。」

  救了她的是蕭焰,眼前之人予她的是守護之恩,相比救命之恩,這恩情想要報償無疑要簡單得多。

  「慕小姐還記得在下?」紫袍男子眸光瀲灩,微微頷首,「此是小事,舉手之勞罷了,委實不必掛懷。慕小姐如今氣息沉穩,定然已是恢復如初,在下這便告辭了。」

  慕煙華也不多言,徑直點頭道:「公子慢走。」

  紫袍男子淡淡一笑,轉身即走。他身後兩名隨同的中年男子,不約而同掃了慕煙華一眼,這才跟了上去。

  慕煙華在原地站了片刻,完全沒有想起要問一問紫袍男子的性命。感受著體內增強了數十倍的真元,運轉著莫名其妙躍升至第四變入門的涅槃九變,千絲萬縷沒有半點頭緒,又是記起蕭焰將這門功法交予她之時。

  原還能找他問一問,現下卻是不能了。

  辨別了一下方向,慕煙華祭起驚月劍,化作一道流光朝著正東面掠去,眨眼便行出數百里。

  當務之急是盡快尋到最近的城市,通過傳送陣以最快的速度回歸天魔宗。

  這一場東南域仙魔兩道之爭,上輩子神水宮、藥宗獨善其身,太元宗、正一派聯手對付天魔宗獲得了勝利。慕煙華當時只是太元宗一名普通的內門弟子,所得消息並不是很全面,只知道鬼王宗內部出了些問題,不能及時救助天魔宗,使得天魔宗獨自面對太元宗、正一派兩宗合力,加上天魔宗內部某些人扯了後腿,引發了天魔宗一場歷經數十年的動亂,最終成了六大宗派吊車尾的存在。

  這輩子因徐妙音的緣故,慕煙華有蕭焰相助,以一味生生不息丹得到了神水宮的聯合。觀星台上跟牧觀浪生死一戰,擊殺牧觀浪之後有人不顧規矩動手施壓,同樣為燕宗主、楚君狂他們提供了一點參考。

  燕星河與燕宗主和好了,燕宗主、楚君狂以李代桃僵之計,並未前往藥宗參加品丹會,反而悄悄留在宗內主持大局。慕煙華被太元宗、正一派修士算計時,這兩派分明已是落入陷阱,就算鬼王宗那邊出點意外,想來怎麼也不可能有上輩子那般淒慘吧?

  遁光掠過大半個戈壁,慕煙華路上遇到幾名修士,詢問了附近城市的方向之後,幾經調整終於看到了一座城市的輪廓。

  伏獸城,屬於一流宗派馭獸宗的宗域。

  之前一番傳送,竟是將她送出了萬里之遙,好在尋到了方位所在,想要回去天魔宗也便成了輕而易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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