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黎明之劍 作者:遠瞳 (連載中)

   
mk2258 2018-4-11 21:1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7 4516103
mk2258 發表於 2018-4-30 12:25
黎明之劍 第三十章 今天晚上……訪客真多啊

  高文站在窗前等了一會,直到確認那個My little pony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他才呼了口氣,然後飛快地開始關窗。

  而就在窗扇即將合上的瞬間,一個黑影唰一下子從下方躥了上來,同時伴隨著琥珀的大呼小叫:「哎大叔我剛才看到一個小賊……啪嘰。」

  高文:「……」

  片刻之後,身心皆受到重創的琥珀小姐終於安安穩穩地站在了地上,這位倒黴的半精靈捂著腦門,臉上還敷著冰塊,對高文怒目而視:「不帶你這樣的!」

  「我哪知道你會突然從窗戶外面竄進來,」高文看了她一眼,「今天一個個都是怎麼了,就沒人好好走個正門麼?」

  「我是盜賊哎!你讓我走正門是看不起我的職業修養麼?」琥珀氣急敗壞,「而且剛才我被人打飛了哎!你到現在還不提工傷怎麼算,你好意思麼?你們貴族都這麼摳門的?」

  高文看了仍然活蹦亂跳的琥珀一眼,確定這家夥除了剛才臉撞窗框那一下比較慘之外其實壓根沒什麼傷,便搖搖頭:「現在我沒錢,不過等回頭我有錢了都補給你。」

  不等對方開口,高文就繼續說道:「我是長輩,我不騙你行了吧?」

  琥珀瞪著眼睛:「這可是你說的,我記性好著呢!」

  高文擺擺手,讓這個咋咋呼呼的半精靈在一旁老實待著,隨後來到書桌前,看著那些攤放在桌上的水晶。

  水晶有五塊,其中一個是剛才那位梅麗塔小姐交給自己的、源自七百年前的保管物,理論上應該是高文·塞西爾當年委托秘銀寶庫代為保管的重要物品,但不知為何腦海中卻完全沒有對應的記憶,而另外四個水晶則是從書房的秘銀保險箱裡找到的。

  但高文也不知道後幾塊水晶的來歷。

  他腦海中有秘銀保管箱的記憶,但關於保管箱中的物品,他只知道那個白金圓盤——那其實是一把鑰匙,可以打開一處如今應該已經無人知曉的倉庫,但剩下的水晶……他只記得當年高文·塞西爾將其放進保險箱裡的畫面,卻記不起它們是從哪來的。

  似乎所有與這些水晶相關的記憶都被抹除了似的。

  高文擺弄著那些水晶,它們材質相同,但從形狀上看,來自秘銀寶庫的那枚水晶明顯完整,它呈完美的對稱狀態,大致上形如一個巴掌大的紡錘,但卻沒有尖端,紡錘中心還可看到一點隱隱約約的藍色光輝;而另外四塊從保險箱裡拿出來的水晶則顯然是碎片,它們是另外一個紡錘體的殘餘部分,高文試著拚了拚,發現它們最多只能拚出三分之二個紡錘體來。

  「這是什麼啊?」琥珀在旁邊站了沒幾分鍾,便無聊到想要飛起,按捺不住地湊到了高文身旁,「水晶哦?不過都這麼暗淡了……看上去完全不值錢的樣子。」

  高文頭也不抬:「幸虧看著不值錢,否則我現在就把你滅了口,省著你打它們的主意。」

  琥珀誇張地拍著胸口:「哇!你們貴族好殘忍!」

  高文有點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整天貴族貴族的,你跟貴族有仇麼?」

  「沒仇啊,但窮人罵貴族不是天經地義麼?」琥珀翻著眼睛,「反正也沒別的可罵,那就不管生老病死還是天災人禍肯定都是貴族的錯就對了。」

  高文似笑非笑地看了琥珀一眼:「你這可一點都不像窮人的作風,真正的貧民是壓根沒有這個膽子的。」

  琥珀洋洋得意:「那是,一般的貧民也不會暗影行走啊~~~」

  高文不搭理這個滿嘴跑火車而且沒一句老實話的家夥,而是擺擺手打發她去把瑞貝卡叫上來。

  「叫那個小領主?」琥珀眨眨眼,然後看了高文面前的水晶一眼,「等下……難道這些真的是很值錢的東西?」

  高文不知道對方怎麼聯想的;「為什麼這麼想?」

  琥珀分析的頭頭是道:「這種時候這種氣氛,再聯想到剛才你提到的那個秘銀寶庫的代理人,你這明顯就是要交待遺產的節奏啊——難不成塞西爾家族千秋萬代的基業其實就在這些水晶上?」

  高文一腦門子冷汗:「你再不去我就一劍把你拍牆上!」

  琥珀刺溜一下化作暗影,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高文則緩緩呼了口氣,那聒噪的半精靈終於離開了,他得以真正安靜下來,思考那個讓自己隱隱不安的問題——自己的「復活」或者說「附身」,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原本他還以為一切只是巧合,自己只是在天上飄到了某個設備的壽命極限,然後被逃逸系統扔下來之後砸巧了才從別人家祖墳裡爬出來的,但現在看來……或許自己的到來確實是個意外,可高文·塞西爾的復活卻不是。

  一個注定壽命有限,而且事實上真的死很早的人,是不會在秘銀寶庫中購買一個永久托管的。

  除非他早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取回自己的東西。

  當然也有可能就是錢燒的……不過這個可能性太低就不予考慮了。

  高文的手指在桌子上下意識地劃動,寫出三個中文:我是誰?

  高文,來自地球,前世死於空難,穿越至此,雖然其中原理還沒鬧明白,但首先在天上掛了很多萬年,眼睜睜看著這個世界的滄海桑田,隨後附身為人,變成高文·塞西爾至今也不過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

  記憶嚴絲合縫,人格毫無問題,思維邏輯清晰無誤。

  所以並不是自己最擔心的情況。

  那麼出問題的應該就是高文·塞西爾了——他的復活……難不成是被自己這個天降來客給搞砸了?

  仔細想想的話,一個死了之後七百年肉身不腐的人,本身也著實是個疑點。或許那位傳奇猛人在七百年前就安排好了自己要在將來的某一天(比如不肖子孫快要禍禍完家裡的基業,也比如那幫滅國怪物卷土重來莽穿了防線,又或者兩件糟心事兒同時發生)復活過來,本著鞠躬盡瘁死都不已的精神繼續保家衛國,但是千算萬算漏算一項,有一個衛星成精的靈魂正好掉了下來……

  這麼一想,很有可能啊!

  高文皺著眉,在腦海中推演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但其中絕大部分都無法證實。

  能夠證實的,只有自己仍然是自己這一點。

  他沒有去思考諸如「潛意識的變化無法察覺,就如大腦感知不到自己在思考,思維受到影響的人也意識不到自己思維受過影響」這樣過於複雜又毫無意義的問題,因為他覺得現在就把自己憋死在哲學領域純屬浪費時間。

  只要確認自己的思想仍然是自由的就可以,因為只有保證自己的思維清晰,他才能繼續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從書房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高文的思考,他聽到琥珀嘚吧嘚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我跟你講,你老祖宗神神叨叨的,三更半夜見了個秘銀寶庫的代理人,然後突然就點名要見你——我覺得他十有八九是要交待遺產……另外跟你講,那個秘銀寶庫代理人還打了我一拳嘞,你得給我按工傷……」

  火球成型的劈啪聲傳來。

  琥珀的聲音:「……當然我也沒要求你現在付錢……」

  房門推開,瑞貝卡出現在門口,旁邊站著探頭探腦的琥珀。

  「祖先大人,您找我?」

  瑞貝卡一邊詢問,一邊打量了一下高文——雖然那個信口開河的半精靈盜賊說話基本上都不值得相信,但心眼實在的領主小姐還是下意識地觀察了一下老祖宗的氣色,以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要交待遺產……

  高文看向琥珀:「守著外面,防止有人靠近。這次如果再有人摸進來,別說工傷,工資都不給你。」

  琥珀撇撇嘴,一邊走向窗戶一邊嘀咕:「說的就好像你給過我工資似的……」

  高文:「哎你非得走窗戶麼?!」

  很有職業素養的琥珀小姐再次通過窗戶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高文歎了口氣,感覺自己沒辦法跟這麼個萬物之恥講道理,於是轉身來到書桌前,首先收好了那幾塊暫時搞不明白有什麼用的水晶,然後將此前從保險箱裡拿到的白金圓盤從懷裡掏出來。

  「琥珀說的其實也不算全錯——我確實是有東西要交待給你,」高文說道,並趕緊強調,「但肯定不是要分遺產。」

  瑞貝卡好奇地看著高文手中的白金圓盤:「這是什麼?」

  「一把鑰匙,可以用來打開……」

  高文話剛說到一半,突然聽到房頂上傳來了琥珀的一聲喊叫:「小賊!我又抓到你啦!!」

  緊接著就是一陣在屋頂上的跑動聲響,期間竟然沒有琥珀被人打飛的「啊呀」聲,這讓高文大吃一驚。

  難道有一隻精通暗影潛行的鵝爬到了房頂上?(大霧)

  隨後他立刻伸手摸向桌旁的武器,準備和瑞貝卡一同上去查看情況,但他還沒來得及動身,就見到書房中突然湧起一團暗影,緊接著琥珀從暗影迷霧中跳了出來,手裡還拎著一個看上去已經失去了知覺的、身穿黑色皮甲的黑髮年輕人。

  高文看了對方一眼,忍不住感歎:今天晚上……訪客真多啊。 本帖最後由 TheFoolTW 於 2019-6-15 01:02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4-30 12:26
黎明之劍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影衛

  說實話,看到琥珀竟然生擒一個人回來,高文還是挺驚訝的——如果是一個小時前看到這一幕他大概還不至於這麼驚訝,但自從這位暗影大師被一個叫My little pony的銀行推銷員一巴掌打飛之後他就對她的戰鬥力徹底不報指望了,與其說是讓這家夥出去站崗,倒不如說相當於放出去一個警報器……

  畢竟琥珀的暗影技巧確實高強,讓她發現個刺客探子之類的然後報警應該還是沒問題的……但誰想到她竟然直接生擒一個回來?

  在琥珀把人抓回來的同時,另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也在書房外響起,緊接著拜倫騎士推門衝了進來:「大人,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他原本負責在下面守著大門,但這次樓頂的動靜實在不小,於是便被驚動了。

  至於之前梅麗塔拜訪的時候……當時琥珀一個照面就被打飛,實在沒鬧出太大動靜來。

  「沒事,一個小賊而已,已經被抓住了,」高文對拜倫擺擺手,「你回去守著就好,今晚上可不太平。」

  拜倫有點困惑地看了書房裡一眼,看到了洋洋得意的琥珀和倒在地上的潛行者,但在命令面前,這位中年騎士還是點點頭:「是。」

  「你怎麼把人抓到的?」等拜倫騎士離開之後,高文很意外地看著琥珀,「打贏了?」

  「你那表情什麼意思?!」琥珀對高文的反應頗為不滿,「我正面戰鬥的能力是稍微差了那麼一點點,但也沒差到誰也打不過的程度好麼?我之前還幹掉一個被你稱作『畸變體』的怪物呢……」

  高文繼續盯著她看。

  「當然,主要是這家夥蠢,」琥珀果然還有後話,「明明正面打說不定就贏了,非要跟我炫暗影步——結果被我一腳從暗影狀態踹了出來。精神在暗影界和物質界之間震蕩一下,就暈了。」

  高文愕然地看著對方,心說這種野蠻粗暴的操作也就只有你這個妖孽才能做到了。

  暗影步是潛行者的招牌技能,基本上靠這行吃飯的都有那麼一兩手「暗影行走」的能力,但一般人的暗影行走跟琥珀那種毫無道理可言的能力根本不是一碼事,甚至可以說完全是兩種技能樹。正常的潛行者最多只能做到暫時在物質世界隱身,並在物質界與暗影界的夾縫間(魔法師們將其稱作「暗影臨界」)穿梭而已,這是一種極為危險的技巧,就如在刀尖上跳舞般講究精準謹慎,因為一旦一腳踏錯,就有可能跌入到暗影的那一側,然後被暗影界的不可名狀之物們撕個粉碎。而琥珀……天知道她那是啥能力。

  通常情況下,潛行者們只需要專注於自己的腳步即可,只要自己不邁錯,就不用擔心跌入暗影的情況發生,因為「暗影行走」又被稱作孤獨之路,每個潛行者都知道,再高明的暗影大師也無法踏入別人的暗影步伐裡面,所以只要是技藝精湛的潛行者,對這種「刀尖上的舞蹈」都能做到駕輕就熟,但那是一般情況……

  你在刀尖上跳舞的時候旁邊突然竄出來一個戰鬥力高達1.5鵝的妖孽踹你一腳那就不一樣了。

  這時候琥珀還在一臉得意地嘚吧著:「當時可有意思啦,這家夥擺了個特別傻缺的姿勢,然後唰一下子就進了暗影形態——可是我看他可是真真切切的,我就看到他貓著腰溜到我旁邊,還拿個小刀比比劃劃,我就假裝沒看見他,等他站在邊沿上的時候我就一腳踹過去……」

  瑞貝卡沒有搭理琥珀的意思,而是蹲在高文旁邊一起檢查那位不速之客:「該不會醒不過來了吧?」

  高文搖著頭:「難說,正常人在暗影臨界被衝擊一下,不死也變成白癡了。」

  說話間,那名倒在地上的潛行者突然身體抽搐了一下,然後悠然醒轉。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一個受過訓練的潛行者在這時候會不動聲色地繼續裝死,而且還會無縫銜接地控制自己的心跳與呼吸,讓旁觀者絲毫無法察覺,但剛剛在暗影臨界狀態受到的衝擊讓這位專業人士沒能控制住自己,等他意識到情況不對的時候,他已經和高文面面相覷了。

  無名年輕人的神色有點呆滯,似乎眼前發生的事情有點太出乎其預料,緊接著他便準備咬破嘴裡藏好的毒藥自殺,卻發現嘴裡的毒藥不知何時已經被人取走了。

  他只能選擇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你叫什麼名字?」「目的是什麼?」「誰派你來的?」

  高文一連問了對方好幾個問題,然而絲毫沒有得到回應,對方就好像聾了一樣。

  琥珀掏出自己的小匕首,在手上飛快地轉著圈:「要不要刑訊逼供一下?雖然我不是很專業,但當年鑽到地牢裡偷東西的時候好歹還是看過一些實際操作的……」

  瑞貝卡一臉懵:「你鑽到地牢裡偷什麼東西?」

  「這你就不懂了吧,」琥珀洋洋得意地做著科普,「很多獄卒從犯人身上弄到財物之後都要先藏在地牢的犄角旮旯裡,他們得等換班的時候才能把東西運走,否則就會被巡邏的長官或者領主發現——我就專門趁那時候下手的……」

  「別想了,刑訊逼供沒用,」高文打斷了琥珀的嘚瑟,「皇家影衛,專門訓練出來給國王辦事的,算是精銳中的精銳,除了各種特戰技巧之外,意志力也強的嚇人,也真虧你能誤打誤撞地抓到這麼一個高手,回去夠你在酒館裡吹半年以上的。」

  說著,他低頭看了正露出一臉驚訝表情的年輕人一眼:「不過我活著的時候皇家影衛還只是貼身侍衛而已,頂多負責去極端環境裡偵查情報,怎麼七百年過去,皇家影衛已經墮落到偷雞摸狗的程度了?」

  被俘的影衛驚愕地看著高文,但不等他開口,高文就繼續說道:「你想問我是怎麼看出你身份的?」

  影衛微微點了點頭。

  「廢話,當年我親自給你們製定的名號,還有你們第一版的訓練制度,」高文拍著影衛的臉,「我是第一代皇家影衛的教官!!」

  琥珀目瞪口呆地看著高文那將近兩米的個塊頭:「你一個騎士……去給潛行者當教官?你教他們潛行?」

  高文微微一笑:「不,我教他們體能訓練和雙手劍術。」

  琥珀一臉懵逼:「為什麼潛行者要學雙手劍術?!」

  「當然是在執行任務被發現的時候幹掉所有目擊者啊。」

  「作為潛行者,執行任務的時候被發現了不就相當於任務已經結束了麼!?」

  「不,對於安蘇的潛行者而言,潛行被發現才是任務的開始……不過眼前這個看來並沒有很好地完成那些訓練課程。也有可能是七百年過去,我當年留下的課程已經因為過時被淘汰掉了?」

  倒在地上的影衛頓時臉色痛苦不堪——原來那些地獄般的訓練課程是眼前這個人留下的……

  雖然七百年過去,所有課程都更新換代了不知道多少輪,但惟有被視作基礎的課程哪怕再修改也沒有根本性的撤換,體能訓練和雙手劍術就是其中之二。

  而看到影衛臉上的表情變化,高文就知道自己記憶中的那些課程看來都還在……

  「是弗朗西斯二世派你來的吧?」他看著地上的年輕人,露出和善的笑容,「但我想那位國王陛下應該還沒糊塗到在小半個王國的人都知道我在王都的情況下還派個刺客來刺殺我,所以他給你的命令應該是監視?」

  影衛仍然不發一言。

  「但他應該提醒你離遠一點才對,畢竟這件事風險巨大,哪怕塞西爾家族沒落了,高文·塞西爾可沒有跟著一起沒落,所以你這算是過於自信呢……還是沒有服從命令?」

  影衛終於說了第一句話:「有辱使命,自會領死,你就不用費心了。」

  「領個屁!」高文一巴掌拍在對方臉上,「真是安逸時光太久,都墮落成這樣了?!」

  影衛一臉困惑地看著高文,似乎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皇家影衛是幹什麼的?是保護國王,保護這個國家,保護這片土地的!你的職責是對付那些妄圖顛覆這個王國的惡徒,而不是幫一個糊塗國王去監視你們的開國大公!如果你是在和敵國的戰場上被俘,說這麼一句話我還算你有點骨氣,但你是在這兒,在我的家裡!你在我面前說什麼有辱使命的屁話——你的意思是我打算顛覆這個國家,還是說高文·塞西爾抓住你,就是有辱安蘇的尊嚴?!難不成在這個年代的安蘇人心裡,開國大公和他所開創的這個王國,已經站在對立面了?!」

  面對高文義正詞嚴的斥責,年輕影衛終於有些無措:「不……我不是這個……」

  「沒關係,你的看法並不重要,」高文直接打斷了他,隨後站起身,「我還沒小心眼到和自己的後輩置氣的程度,所以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年輕影衛完全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個展開(估計今天晚上的展開全都是他意料之外的),他愣愣地看著高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就連旁邊的琥珀和瑞貝卡臉上的表情都沒淡定到哪去。

  高文於是再重複了一遍:「我說,你可以走了——還要我送你不成?」

  影衛慢慢爬起來:「您確定?」

  「當然,我不能在這裡殺掉弗朗西斯二世的人,而且我也沒打算明天在大庭廣眾之下帶著你去白銀堡——雖然我確實挺想這麼做的,但可惜我已經過了意氣行事的年紀,那麼就只能放你走了。」

  瑞貝卡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在高文嚴肅的眼神下,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影衛慢慢挪到窗口,高文在他離開前突然開口:「我沒興趣把今天的事說給別人聽,所以回去之後該怎麼跟你的國王陛下彙報……就看你自己的了。」

  「……感謝您的仁慈。」

  留下這麼句話,影衛的身影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高文撇撇嘴:「……又一個走窗戶的。」

  直到這時候,瑞貝卡才找到說話的機會:「祖先大人,您真的就這麼放他走了啊?」

  「當然,」高文笑了起來,「我當然要放他走。」

  「可是他不用受到懲罰的麼?而且國王陛下派人監視這裡,這件事本身也可以……」

  「瑞貝卡,你記著,如果你想得到更大的利益,那就必須把眼光放長遠一點,」高文拍了拍瑞貝卡的腦袋,「放走一個小兵算不得什麼損失,但潛在的利益卻是必然會有的。」

  「潛在的利益?」瑞貝卡眨巴著眼睛,「比如?」

  「取決於那位年輕的影衛回去之後要怎麼彙報,而結果無非是兩個,」高文攤開手,「要嘛,弗朗西斯二世今天後半夜就別想睡覺了,要嘛,從此以後他身邊就多了一個……不是那麼忠誠的影衛。」

  說著,他轉過身,看著異世界無月的夜色。

  「相對忠誠,就是絕對不忠誠——這句話可是很有道理的。」 本帖最後由 TheFoolTW 於 2019-6-15 01:19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5-2 22:53
第三十二章 遺產,真的是遺產

  說實話,瑞貝卡對這方面的事情真的很不擅長,哪怕高文已經給她解釋了一遍,她也只是聽個半懂不懂而已——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那便是自己的祖先大人似乎對如今的國王弗朗西斯二世並不是那麼有好感。

  「敵視倒還談不上,但戒備卻是絕對需要的,」聽到瑞貝卡的疑問,高文隨口回答,他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琥珀,但還是大大方方地說道,「第二王朝,你可別忘了如今是『第二王朝』,對於一個本身就不怎麼名正言順的王室而言,塞西爾家族即可以說是開國英雄之後,卻也可以說是……前朝之人。哪怕咱們沒有這個心,弗朗西斯二世作為國王卻不得不產生這方面的顧慮,而他的顧慮,就決定了我的戒備。」

  「所以你要找國王陛下的麻煩?」瑞貝卡眨巴著眼睛問道。

  「不,我其實並不想找他麻煩,」高文聳聳肩,「我只是在搞事而已。」

  瑞貝卡:「哎?!」

  高文實在不好跟瑞貝卡解釋這個問題,於是直接轉移了話題:「算了,這些不重要,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吧。琥珀……」

  琥珀不等吩咐便主動舉著雙手表示明白:「我知道我知道,去外面守著是吧——哎,勞碌命啊……」

  「不,」高文挑了挑眉毛,「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旁邊待著——當然你要是覺得無聊的話也可以先回房間休息,今天晚上一番折騰你應該也累了吧?」

  琥珀不可思議地看著高文:「哎,你這是突然善心大發了?」

  緊接著她就搖搖頭,蹭蹭蹭挪到書桌旁邊:「我才不回去嘞,我倒要看看你倆究竟要幹嘛……話說不會真的是分遺產吧?」

  高文搖搖頭,沒有搭理這個半精靈,而是將之前那個白金圓盤再次擺在桌上。

  「您剛才說這是一把鑰匙,」瑞貝卡還記著剛才高文沒說完的話,「難道是咱們家族的秘密寶藏?」

  琥珀立刻支楞起了耳朵,卻還故意做出四下張望的樣子,要多假有多假。

  高文笑了笑:「確實是個寶藏,那是位於南部邊境一處隱藏的寶庫,但它最初卻是給安蘇王國準備的。當然,對如今的王國而言,那應該已經算不上是什麼巨大財富了——但對於當年剛剛逃亡到這片土地的開拓隊伍而言,那可是遠征軍一半的財產。」

  瑞貝卡瞪大了眼睛。

  「它原本是安蘇王國的一重保險,畢竟在那個年代,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高文笑著,說出了這趟王都之旅真正的目的,「當年的開拓隊伍從剛鐸廢土一路逃亡向北,我們一邊轉移,一邊收編、聚攏廢土上倖存的遺民,同時收集各種資源,於是隊伍也越來越龐大、臃腫、醒目,結果導致在越過黑暗山脈的時候,一支從廢土中游盪出來的怪物大軍發現了我們的踪跡。大軍掩護著平民在山地移動,速度當然趕不上那些不眠不休的怪物,於是便發生了一場惡戰。那次戰鬥損失很大,在戰後清點損失時,查理和我意識到一件事:那些怪物不會善罷甘休,如果繼續攜帶著全部輜重翻越山林,整個隊伍恐怕都會死在路上,所以我們兩人做了一個決定… …

  「我們將一部分會嚴重拖累隊伍速度的輜重留了下來,藏在一個廢棄的邊陲要塞深處,同時為藏寶庫施加了強力的封印,隨後隊伍輕車簡行,繼續向北進發。

  「再然後的歷史你們也知道——開拓隊伍在北方站穩了腳跟,並在聖靈平原和北境群山之間建立起了新的王國中心,查理一世在蘇尼爾地區壘土築城,但南方的那批物資……卻還靜靜地躺在那裡。」

  瑞貝卡好奇地問:「你們為什麼沒把它們取回來?」

  「最初是因為局勢不穩,成本過高,」高文解釋道,「那時候污染還在不斷擴散,怪物後來甚至一度把腐化區蔓延到了黑暗山脈的北側,於是我們留下輜重的地方就變成了污染地帶,派一支隊伍去那種地方取貨是不明智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在王國北方的群山之間找到了豐富的資源,聖靈平原也開始產出源源不斷的財富,這些新增的財富用不了多久就會超過留在南方的那點物資,兩大因素之下,南方群山中的寶庫就慢慢被人淡忘了。」

  瑞貝卡看著高文手中的白金圓盤:「但好像也不是被徹底遺忘……」

  「沒錯,開拓者當然記得自己把寶物藏在什麼地方,雖然那筆財富在可以預期的未來中將顯得越來越無足輕重,但它終究是那次史詩般開拓的『紀念』,而且我們當時就想到魔潮終究會有自然消退的時候,子孫後代總有一天可以安全地取回那些東西,以當年我和查理做了個約定:由我們兩個家族分別保管這個秘密,我們會把南方那些寶藏的故事一代代傳下去,塞西爾家族和摩恩家族的繼承人都會知道這一切,如果有一天魔潮消退了,而王國又需要這筆財產,我們就把它們取出來。想想看吧,傳承數百年的古老秘密,王室家族與開國貴族代代相傳的寶庫,藏在群山中的遺產,還需要一個信物才能打開——反正查理那個老中二覺得這樣會很酷。」

  琥珀上下打量著高文:「又是你倆喝高了之後做的這個決定吧?」

  高文:「… …差不多可以這麼認為。」

  瑞貝卡愣愣地看著自己的祖先大人,良久才說道:「但我這個塞西爾繼承人卻從沒聽過這個故事……」

  「這種方式的傳承總是容易出問題,」高文嘆了口氣,「當年去世比較突然,沒來得及跟後代交待……」

  瑞貝卡:「……」

  「不過查理那邊看來是很好地把秘密傳給自己的子孫後代了,」高文乾咳兩聲打破尷尬,同時揚了揚手裡的白金圓盤,「我來此就是為了確認這把鑰匙還在不在——既然還在,那就說明在過去的七百年裡,安蘇王室並沒有取用那筆財產。這個秘密,查理知道,他那些正常傳承下來的子孫後代也知道,但是——私生子不知道。」

  安蘇635至636年,一場內亂摧毀了王室的傳承秩序,國王沒來得及留下子嗣,國王的兄弟姐妹則皆數死在內戰之中,最後只有北境大公扶持一個從民間找到的、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私生子登上了王位……

  即便那個私生子是真的,他也不可能知道南方寶庫的秘密。

  「那些東西……」瑞貝卡眼睛發亮地看著「鑰匙」,但緊接著皺了皺眉,「可是我們真的可以隨便用麼?那可是……」

  高文瞥了這個N+1層曾孫女一眼:「當然可以,你可是塞西爾家族的子嗣,拿出點自信來。那些東西可是我和查理一塊埋的,除了查理本人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更適合繼承那筆財產的麼?我就不信查理也能跟我一樣從棺材裡蹦出來……」

  瑞貝卡想了想,突然扭頭用力抓住琥珀的胳膊:「你千萬不要去挖皇陵!」

  琥珀:「……啥?」

  緊接著這位半精靈小姐突然激靈一下子,滿臉緊張地盯著高文:「等下!我……我聽了這麼機密的事情……你該不會真的打算趁這個機會殺我滅口吧?」

  高文這時候是真想一劍把她給拍牆上:「我要想滅你口還用等到現在?」

  琥珀臉上的緊張可一點沒下去:「那你倆講的這些事情讓我一個外人聽去了豈不是……」

  「第一,我現在還算比較信任你,第二,我知道你其實是個聰明人,」高文揚了揚手裡的圓盤,「你唯一可能蹦出來的大膽想法就是偷走這個圓盤,但這個圓盤卻必須由摩恩家族或者塞西爾家族的血才能激活,而摩恩家族的血脈是不是真的存留於世如今都很難說,所以很顯然,你如果想撈點好處那就只有……」

  琥珀上前一步,挺胸抬頭義正詞嚴:「為開國英雄效力乃是莫大的榮耀,我琥珀必將盡心竭力盡忠職守——這麼史詩感的事情還談什麼錢不錢的是吧?」

  「那我真不跟你談錢了啊……」

  「當然你非要跟我談錢那我也沒辦法。」

  高文是頭一次見到一個人可以在不要臉的同時還義正詞嚴到這種程度的……

  在這一夜的後半夜,終於再無訪客打擾。

  高文在書房窗台上擺的一排老鼠夾和釘子都沒能派上用場。

  雖然這些東西對那些不講科學的暗影潛行者而言也沒太大用處就是了……

  第二日,養精蓄銳之後的高文一行人抵達了白銀堡。

  仍然是昨日那位內廷官員負責接待,而且弗朗西斯二世還把昨日那番盛大的迎接場面原樣複製了一次——面子上的工作可以說是做的很足。

  並且這一次,白銀堡中還專門策馬跑出了兩隊傳令兵,分別沿著皇家區外圍的兩條主要道路巡迴清道,並用擴音魔法高聲傳達著「安蘇開國大公,高文·塞西爾即將步入白銀堡」的消息。

  看來那位埃德蒙王子已經很好地把高文的意願傳達給自己的父親,弗朗西斯二世在外人面前做足了場面。

  就是不知道那位影衛回去之後是怎麼回報的——這一點,在見到弗朗西斯二世的臉色之後應該就很好判斷了。

  整理好自己的儀容裝束,確認腰間的開拓者之劍就在最醒目的位置,高文昂首闊步地踏入白銀堡中。
本帖最後由 TheFoolTW 於 2019-6-15 01:3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5-2 22:53
第三十三章會面





    在一系列的努力之後,高文終於以最高調的方式,在萬眾矚目中步入了白銀堡。

    貧民無暇關注這裡,平民無心關注這裡,小商人小市民們僅僅會在茶餘飯後關注這裡,但那些貴族們——幾乎每一個得知消息的貴族,都從一開始就在關注著這件事的進展。

    但那巍峨的、貼著銀箔的城堡高牆聳立著,隔絕了絕大多數的視線,中低層的貴族們沒有得到進入白銀堡的允許,他們那來自更上層的消息渠道則從凌晨開始便被國王下令阻斷,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盛大的隊伍進入了城堡,隨後討論著那些早已公開的、不算是秘密的消息。

    北境女大公維多利亞·維爾德在三天前便抵達了白銀堡。

    西境大公柏德文·法蘭克林與東境大公塞拉斯·羅倫在一小時前共同抵達白銀堡。

    數位顧問與國王的御前首相也進入了城堡。

    大門已經緊閉,沒有人知道裡面正在發生什麼。

    是一場宴會?一次密談?一場爭執?甚至是一場謀殺?

    無數雙盯著城堡的眼睛在轉動著,眼睛下面的鼻子緊張抽動,尋覓著陰謀或機會的味道,而鼻子下面的嘴巴則一張一合,製造出各種嶄新的觀點與謠言來——而聽者亦很明智,絕不會把那些聽來的消息當成真的,因為在城堡大門重新敞開之前,沒有人知道一個來自七百年前的複蘇者會與當代的國王談些什麼。

    弗朗西斯二世沒有舉辦什麼惱人的宴席,也沒有在朝堂上以“召見”的方式和高文見面,他選擇了在議事廳旁邊的“橡木大廳”中進行這次會面,而這也是高文的要求。

    橡木大廳是一個古老的地方,它的存在可以追溯到七百年前白銀堡剛剛奠基的時候——那時候這座城堡還不是如今這幅貼著銀箔的模樣,所謂白銀二字僅僅是因為查理一世實在想不出更好聽的名字而已。

    作為這座歷經無數次翻新重建的城堡中最有資歷的一處房間,橡木大廳在大約四百年前由一位強大的宮廷德魯伊施加了魔法,以保證它的主體木料可以永葆生機(事實上每隔一百年這個魔法都要重新充能一次)。

    儘管橡木大廳的面積只有主議事廳的三分之一大小,但又小又舊的它卻是城堡中最非凡的地方,只有伯爵以上的貴族才有可能出現在這間大廳裡,而只有那些能夠影響王國命運的事務才會在這裡被秘密討論。

    一張圓形的橡木桌被放置在大廳中央,國王坐在星像圖中代表“冠冕”的位置,他的右手邊坐著他的御前首相艾登,一個頭髮稀疏、眼神深沉的中年男人,左手邊則坐著當代的北境公爵,維多利亞·維爾德,再往左右兩邊延伸,則分別是西境公爵柏德文·法蘭克林和東境公爵塞拉斯·羅倫,另有幾名高文都懶得去記名字的貴族代表坐在桌旁,而那些皇家顧問則坐在國王身後的另一排椅子上。

    高文身邊則只有瑞貝卡一人。

    琥珀和拜倫騎士肯定是沒有資格參與到這裡的,所以高文乾脆把他們留在皇冠街四號的宅邸裡了——他壓根沒想過把琥珀帶到白銀堡來,以那位盜賊小姐的敬業精神,她非得把這座城堡外面貼的銀箔都刮走不可。

    現場除了那位御前首相以及充數一般的顧問團之外,每一個人都是安蘇立國之時那些開拓者的後裔(還包括高文這個開拓者本人),這次會面從一開始就被賦予了非凡的意義。

    以一個開國老祖的身份,高文無需對現場的任何一人行禮致敬,因此他直接大大咧咧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而旁邊的瑞貝卡則顯然有點緊張,小姑娘使勁捏著拳頭,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安穩落座——結果就忘了其實她是有必要對國王行禮的。

    但這種情況下也沒人會追究她就是了——這就是帶著家長來開會的霸氣。

    自打穿著一身公爵服飾、腰挎開拓者之劍的高文走進房間的瞬間,每一個人就都把視線投了過來,直到這個活化石在椅子上坐下,那些視線也沒有收斂多少,這著實有點不符合貴族的禮數,但卻難以控制:一個七百年前的人物就這麼從棺材裡蹦出來,走到自己面前了,這換誰不得多看兩眼?

    而在多看兩眼的同時,不少人心中則仍然在思考高文本身的真實性——或者說,弗朗西斯二世的態度。

    這時,桌子對面那位老國王站了起來,他頭髮花白,看起來垂垂老矣,但一身華服襯託之下仍然有著不俗的氣勢與精神,他帶領著三位公爵起身,也帶動了其它的與會者們。

    高文看著他,並聽他肅穆地開口:“眾神庇護安蘇,七百年後的今天,我們竟然有榮幸能夠親眼見到開拓之年的英雄,感謝您和您那一代人為人類之延續做出的犧牲與奉獻,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忘記偉大的開拓者們。在此,我謹以摩恩家族子嗣的身份,並與各開拓者之子嗣們,向我們古老的英雄致敬。”

    國王彎下了腰,每一個開拓者後裔(包括三位公爵)都做出同樣的動作。

    現在,國王表態了——高文·塞西爾復活一事,可以是真的。

    至於一個國王對著一個公爵鞠躬有沒有問題,其實一點問題都沒有,畢竟死了七百年的高文此刻在這兒已經不只是個公爵了,他更是一個符號。在場眾人每年掃墓的時候都要對著高文·塞西爾和一大幫開拓者先祖的遺像鞠好幾個躬,現在有個一比一還原的真人站在這兒,鞠個躬有問題麼?

    但高文總覺得有哪不對,一秒鐘後他反應過來,臉色古怪:“上一次這麼多人一塊給我鞠躬的時候,我正躺在棺材裡……”

    所有人:“……”

    現場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但幸好在這兒的每一個人也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雖然眼前這種型號的風浪確實是第一次見),他們很快便反應過來,鎮定地直起身子,國王則微笑著:“尋常晚輩拜見長輩也是要行禮的。”

    高文跟著笑了起來,雖然從外表上他比那位弗朗西斯二世要年輕好幾輪,但他的口氣卻十足像一個長輩:“雖然年齡差的有點多,但你這找藉口時的表情真跟當年的查理一模一樣。”

    高文·塞西爾也表態了——弗朗西斯二世身上的摩恩血脈,也可以是真的。

    說完,高文與老國王相視一笑,看得出來,後者尤為鬆了口氣,甚至有點飄飄然的意思。

    現場每一個人都很聰明(或許某個頭很鐵的不肖子孫可以除外?),極其擅長從別人的一個屁里分析出對方祖宗十八代的性格曲線來,所以高文和弗朗西斯二世簡簡單單的一次交談就足以讓他們明白這次會談的基調,而且還能順便推理出——國王與那位古代大公應該是已經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共識。

    坐在國王左手邊的那位女士似乎略微皺了皺眉,再一看去卻又好像沒什麼表情變化,但作為三位公爵中僅有的一位女大公,她的存在本身就讓高文多看了幾眼。

    那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女子,與赫蒂一樣成熟而美麗,但卻比赫蒂多了許多的冷冽與漠然氣質,她身穿白色的長裙,肩上則披著一襲銀狐披肩,在加上同樣白色的絲質長手套和一頭銀白捲髮,這些讓她整個人都彷彿裹挾在冰雪之中一般,這位冰雪女王般的美人在橡木大廳中是如此醒目,充分說明了一件事——白色反光率確實高。

    弗朗西斯二世的整個左半邊身子都比右半邊亮……

    那便是當代的北境大公,維多利亞·維爾德,高文在腦海中將臨時惡補的資料與眼前的真人相對應,同時回憶著第二王朝的建立:當初扶植一個私生子上台的,就是北方的維爾德家族。

    但現在看來,當初那位私生子的後代如今已經不怎麼受維爾德家族的控制了。

    注意到來自對面的視線,那位“冰雪女士”木著臉點了點頭,大概是在打招呼,高文見狀擺擺手:“跟你老祖宗一樣是個面癱,當年我就跟維爾德說過,讓他娶個活潑點的南方姑娘,多少中和一下他那張臉,偏不聽,現在禍及子孫了吧……”

    北境女大公的臉皮微微抖了一下,隨後高文又看向西境大公和東境大公,按著自己記憶裡的對應資料聊了幾句跟他們當年先祖有關的事情,最後視線放到了御前首相和北境女大公之間的空位——那裡並沒有椅子。

    那原本是塞西爾家族的位置,但從一百年前開始,那個椅子便被撤掉了,從那之後,四境公爵剩下三個,安蘇南境再無大公,王室直屬的各級貴族成為了南方的統治集團,而塞西爾家族則被擠到最偏遠的角落。

    注意到高文的視線落在什麼位置,包括弗朗西斯二世在內的每個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氣氛似乎一瞬間緊張起來,並從親切友好的拉家常階段進入會議的主體部分— —也就是扯皮罵街拍桌子的階段。

    但高文卻只是掃了那裡一眼,隨後臉上露出輕鬆自然,甚至有點不屑的笑容,他看向桌子對面的國王:“我們進入正題——接下來由我的後裔,瑞貝卡·塞西爾來向你們說明發生在王國南部的那場災難。諸位,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mk2258 發表於 2018-5-2 22:53
第三十四章交涉





    瑞貝卡被突然叫到名字,第一反應就是激靈一下:對於這位沒落家族的小小繼承人而言,眼前的局面和周圍的一圈大人物基本上都是她做夢都沒想過的景象,甚至童年跑到林子里和狼搏鬥被一爪子拍暈時她都沒產生過這種等級的幻覺,看著老祖先與大人物們談笑風生,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其實也是這場會面的重要參與者之一。

    但瑞貝卡這姑娘好就好在頭鐵,哪怕有點蒙圈,她也憑藉強大——甚至接近末梢壞死的神經韌性冷靜下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語言之後,這位來自南部鄉下的小領主開始向國王講述發生在塞西爾領的那一場噩夢。

    每一個人都聽的聚精會神,哪怕他們此前並沒想到會是由這麼個小姑娘來發言,那場災難本身也讓每一個人都嚴肅地閉上了嘴巴。

    關於發生在南部邊境的事件,在場的人基本上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那件事正在整個南方地區發酵,各種版本的流言滿天飛,當然這並不全是高文的功勞,高文派人傳播的主要是關於自己“復活”的事情,關於災難本身他是沒有著重渲染的——但災難這種東西本質上就是最好的流言催化劑,在兩個月的醞釀與傳播之後,它在南方地區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平民或許缺乏調查真相的渠道,但貴族可不缺,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在場的人都或多或少地了解了事件的經過,弗朗西斯二世手上甚至還有來自南方許多貴族的密報,但不管再怎麼詳盡的報告,都不可能有當事人的親身經歷更加準確可靠。

    在瑞貝卡越來越流利的敘述中,那場災難被慢慢拼湊完整,並與七百年前的黑暗魔潮建立了聯繫,而一頭龍的出現則讓整件事在最後更披上了一層撲朔迷離的面紗。

    看著緊皺眉頭的國王與貴族們,高文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人在剛才還都關注著開國大公死而復生,塞西爾家族是否要從王室討要利益這種事,恐怕壓根就忘了塞西爾家族來王都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匯報那些怪物——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誰讓高文的存在感更高呢?

    而且這個存在感還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

    “……現在整個塞西爾領大部分地區已經化為焦土,龍炎蘊含魔力,它燒灼過的地方數年都無法生長糧食,我的子民不得不在格魯曼子爵的庇護下度日,”瑞貝卡已經站了起來,她緊握著拳頭,之前的膽怯和緊張都消失不見,“國王陛下,還有諸位閣下,塞西爾領雖小,但這場災難卻是一個信號,龍的來意或許不明,但怪物卻切切實實是一場災難,那些怪物七百年前也出現過,他們導致了剛鐸帝國的毀滅——我的先祖就親身經歷過那一切。”

    弗朗西斯二世開始與自己的御前首相和北境大公低聲交談,另外幾人也低頭討論起來,看得出來,他們沒有把瑞貝卡帶來的消息當成空氣,這應該感謝那些不斷傳揚的消息、來自南方的密函以及高文·塞西爾本人的存在,如果沒有這些,一個南方鄉下的沒落貴族跑到國 面前說自己家族領地被怪物和龍毀滅,所能得到的惟有嘲笑,別說引起討論了,換來罪責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們能重視到什麼程度,又能做出多少應對,這就很難說了。

    畢竟,這個世界已經太平了七百年。

    “塞西爾公爵閣下,”坐在高文左側數個位子之外的高瘦男人開口了,他是西境大公柏德文·法蘭克林,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儒雅紳士,“我相信您的後裔在這件事上的誠實,但這件事委實匪夷所思——容我多嘴,那些怪物真的就是七百年前黑暗魔潮中的……那些怪物麼?”

    “我跟它們打了二十年交道,一直打到死,化成灰我都認得它們,”高文嚴肅地說道,“而且我還再次與它們交手,可以確定那些怪物就是當初從黑暗魔潮裡湧現的那種東西。只可惜它們在被殺死之後就會迅速瓦解,根本無法留下屍體標本,而且後來的那頭龍還焚毀了整個領地,現在也沒辦法派人去塞西爾領查看情況了。”

    柏德文·法蘭克林和他身旁的東境大公塞拉斯·羅倫對視了一下,高文見狀說道:“如果你們認為塞西爾家族是故意誇大真相來換取同情,並想要藉此機會回歸權力中心,那大可以直接說出來。”

    “不不不,我們不會有這種想法,”柏德文大公趕緊說道,“我們只是需要……證實一下這些事情。畢竟它涉及到了七百年前的那次魔潮,這件事的重大程度……甚至超過了任何一個人類王國單獨能夠面對的範疇……”

    “但它們已經打上 了!”瑞貝卡有些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我親眼看到它們!”

    “別急,冷靜點,”高文按著瑞貝卡的肩膀,把她按回到座位上,並轉頭看向弗朗西斯二世,“我知道你們的謹慎是有道理的,畢竟進入戰爭狀態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我還帶來一些證據,是我們的戰士在南境使用過的武器裝備——雖然那些怪物的屍體無法保存,但與它們作戰時裝備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元素污染,那些裝備上殘留的腐蝕氣息應該能給你們提供一些參考。我相信哪怕是最高明的皇家學者,也不可能從那些腐蝕氣息裡找到與現實世界對應的樣本。”

    兩名身強力壯的侍從將一個大箱子抬了上來,打開箱子之後,幾把破破爛爛的刀劍以及一些扭曲變形的鎧甲殘骸被擺到所有人面前。

    那些東西就彷佛被強酸泡過,原本光潔的金屬表面遍布坑洼,而且帶著污濁的色澤,被元素力量侵蝕最嚴重的金屬甚至變成了類似朽木的質地,用手輕輕一搓,就能搓出大片大片的碎屑來。

    “現在它們已經無害了,可以用手直接觸碰,但直到半個月前,這些鋼鐵都還在不斷地自我瓦解,”高文一邊看著國王與貴族們檢視那些樣本,一邊在旁解釋,“如果這七百年裡的歷史學家們還沒懈怠到家的話,史書上肯定還有這方面的記載。”

    “是有的,是有的……”弗朗西斯二世點著頭說道。

    “除此之外,我們還在巧合之下找到了一個野法師的筆記,他的筆記中提到太陽赤斑爆發以及魔力上湧的跡象……”

    高文把自己能提供的情報一一道來,但很顯然,來自野法師筆記裡的那些情報並未能引起太大的重視。

    對在場的大多數人而言,那些東西甚至還不如桌上那些刀劍鎧甲碎片上掉落的碎屑有說服力。

    “您知道那頭龍去了什麼地方麼?”最後,北境的女公爵維多利亞·維爾德打破了沉默,比起那些怪物,她似乎更關心龍的去向,“或者您能猜到ta的目的麼?”

    高文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雖然他輩分大,但卻不意味著他就比在場的人見多識廣,七百年前的高文·塞西爾可沒跟龍打過交道。

    嗯,最起碼記憶裡沒有。

    在見過昨晚的那些水晶之後,高文對自己繼承來的記憶已經不是那麼相信了。

    “事實上……在三個月前,我的領地上曾傳出過關於龍的流言,”女公爵一字一句地說道,“有人聲稱見到龍從更北方的寒冷群山中飛來——但最後沒有找到任何別的目擊證人,傳播流言的人也被證明是喝多了酒產生的錯覺:他誤把群山中的風雪當成是龍了。”

    高文立刻追問:“那個人有描述過龍的具體樣子麼?”

    “沒有,”女公爵搖搖頭,“但我回去之後可以繼續調查。”

    “必須調查,不光是調查那頭龍,還有調查那些怪物,”弗朗西斯二世說道,“看看全國別的地方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東西出現,或者有沒有異常的魔力上湧現象。”

    瑞貝卡再次忍不住開口:“可是光調查是不夠的,還必須做好戰鬥準備——那些怪物會突然出現,事前根本不會有徵兆,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的話根本來不及防禦,等調查人員發現它們踪蹟的時候肯定就已經遲了……”

    駐守東部邊境的塞拉斯·羅倫公爵有些不滿地看了瑞貝卡一眼:“難道要讓全國各地的士兵都做好戰鬥準備,來等著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冒出來——甚至不一定會冒出來的怪物麼?”

    瑞貝卡下意識地回答:“如果那樣當然最好……”

    “這是不可能的,我們不能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就把全國的士兵都動員起來,地方貴族會造反的,而且王室的信譽也會降低,”塞拉斯 爵板著臉說道,他強壯而高大,有著典型的武人氣質,“更何況,我們還要應對東邊提豐帝國的威脅——那個國家就是一頭豺狼,等著從安蘇身上啃一口血肉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昔日剛鐸帝國的遺民在故土毀滅之後向著四個方向突圍,最終在大陸的東南西北四方建立了新的國度,提豐帝國便是位於大陸東部的國家,而且發展至今也是四國中最為強大的一個。

    北方、南方、西方的人類國度都是與當地原本就有的王國或者種族共存著,惟有提豐,如今已經是大陸東部唯一的國家,其實力和行事風格可想而知。

    安蘇與提豐毗鄰,兩者的疆界線上還有著大片沃土與富礦,簡直是天生的矛盾衝突點。

    在最初幾百年,係出同門的人類國度還可以記得手足之情,保持和平,但長久的和平本就不現實——一百年前安蘇內亂,提豐帝國趁機在邊境線上稍微“動了一下手腳”,兩個國家的關係便開始急轉直下,到了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幾無寧日了。

    大的正面戰爭沒有,但小的摩擦從未停過。

    就安蘇王國目前的情況,南方貧瘠而且承平日久,北方諸國與安蘇素無矛盾,西側的奧古雷部族國則一向是安甦的盟友,四境之中,惟有東境在這百年間一直承受著戰爭的壓力,因此武力派的塞拉斯·羅倫公爵是絕不會同意把軍事力量轉向防備那些虛無縹緲的怪物的,對他而言,那些近乎傳說的東西遠不如每天就在他鼻子底下晃悠的提豐軍隊有威脅。
mk2258 發表於 2018-5-2 22:54
第三十五章達成





    一切就如高文預料的那樣。

    來自南方的消息會讓國王和貴族們感到緊張,再加上一個複活的古人所提出的警告,這種緊張或許會上升到些許恐慌的級別——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些沒有經歷過魔潮,也想像不出魔潮的人,是不會因為這些僅限於言語的消息而做出太大反應的,即便高文帶來了一些被元素力量腐蝕過的刀劍鎧甲來佐證,也不可能讓他們做出更高一級的應對。

    畢竟,能導致刀劍鎧甲被魔力腐化的“異常自然現象”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它們並不能作為魔潮即將捲土重來的鐵證——事實上就連高文自己,也只是根據記憶裡的資料做了一些大膽推測而已,他自己都不敢拍著胸脯說世界末日就要來了。

    弗朗西斯二世的應對並無錯誤,他不可能因為這些突如其來的消息就讓整個王國進入戰備狀態,即便他願意,那臃腫落後的貴族分封制度也不允許他這麼做。而且即便魔潮真的會來,現在就進行全國戰備也是不明智的——南方的怪物和魔力上湧都只是個徵兆罷了,連魔潮的先鋒軍都算不上,真正的魔潮可能要幾個月之後,甚至幾年之後才會出現(假如它真要出現的話),而在這之前,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

    在風平浪靜,找不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要求全國戰備,如果是當年鼎盛時期的摩恩家族或許可以做到,但如今的第二王朝……已經沒有這種號召力了。

    弗朗西斯二世甚至命令不動東境公爵。

    一個複活的開國大公,從威望上或許是充滿分量的,但要是想藉著這些威望來干涉王國今日的秩序,那就有點想太多了,在這一點上高文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在這裡的話語權其實就是一支鮮花權杖——燦爛華麗但毫無力量,塞西爾家族的根基已經沒了,無地無人無兵無將,甚至連前往王都的路費都是跟別人借來的,對於一向務實的貴族圈子而言,這是一個很尷尬的局面。

    所以高文按住了還想要說話的瑞貝卡,並看向對面的國王:“我們已經送來消息並提出了警告,至於後續具體的應對,就是你們的事了。”

    “我們一定會認真對待您提出的警告,”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聲音清冷地說道,“所有調查都會在這次會議結束之後立刻展開,您也會得到第一時間的消息。”

    “調查麼……也只能這樣了,”高文點了點頭,話鋒一轉,“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現在來談談塞西爾家族的私事。”

    這一次,氣氛是真的瞬間緊張起來了。

    “放鬆點,別一副'老祖宗從棺材裡蹦出來要求把歷年燒的紙錢兌現'的樣子,”高文見狀笑著擺了擺手,然後發現沒人能聽懂自己的冷笑話……

    好Tm尷尬。

    “我知道一百年前發生的事,坦白來講,我也挺想弄死那個不肖子孫的,”高文臉皮抽了抽,直接切入正題,“所以我無意在這件事上翻案,我來只是想拿回一些應屬於我個人的東西。”

    弗朗西斯二世和幾位大公互相看了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或多或少的放鬆——高文主動談到了一百年前那次翻天覆地的大事,這讓他們由衷的鬆了口氣。畢竟在這個敏感話題上,誰主動開口都是個能讓血壓飆到兩百的心理壓力,眼前這個活祖宗能如此體恤後輩實在讓人鬆了口氣。

    但鬆一口氣之後他們卻又把心提起來:那些屬於高文·塞西爾個人的東西,又會是什麼?

    所有東西都屬於領主——這就是貴族的規矩,昔日塞西爾家族的一切,包括封地、封臣、爵位等等一切都是高文·塞西爾的個人財產,他指的是哪一樣?

    每個人都在別人不注意地方繃緊了肌肉,只有弗朗西斯二世臉色沉靜地看了高文一眼,並不動聲色地微微點頭。

    “別緊張,我生前的大多數東西都已經傳給我的子嗣,不肖子孫把那些東西敗光了,我也不能強行把它們再要回來,”高文笑了起來,“我所指的是無法被繼承的部分,比如……我的開拓權。”

    大貴族們和顧問們面面相覷,然後這些學識淵博家教良好的紳士淑女們立刻便想到了那個古老而帶有神聖意味的開拓法令。

    它是第二次開拓的輝煌紀念,是人類在絕境中奮勇求生的證明,是凡人在大自然面前鐵骨錚錚的宣誓,時至今日,它甚至仍然是四大國度基礎法典的一部分——一條已經不會再有生效機會,但絕無人敢出言廢止的法令。

    原始版本的開拓法令甚至被單獨刻寫在白金板上,供奉在每一個人類國度的殿堂裡。

    但大家留著它是當個紀念的啊!是拿來給子孫後代裝逼的啊!是表示自己傳承正統的啊!

    這咋突然就又要生效了呢?!

    可是在驚愕之餘,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卻隱藏著一絲由衷的放鬆,這一點點表情變化沒有逃過高文的眼睛。

    於是他便也跟著放鬆下來,開始跟在場的人們討論關於那個永久開拓權的事情。

    高文相信,這件事不會太難。

    比起一個重返人間的活祖宗來要求兌現當年燒過的紙錢,順便討要他七百年前那廣袤到近乎國中之國的大片封地,區區一個永久開拓權根本算不了什麼——後者雖然聽著唬人,但卻不會影響到現場任何一個人的切身利益,而在不會影響到自己利益的情況下,每個貴族(包括國王本人)都會是相當好說話的。

    而這也是高文刻意推動的結果。

    他一路上都在高調,都在傳揚各種各樣的消息,甚至在進入王都的時候還專門把七百年前的旗幟都拿了出來,一副來者不善氣勢洶洶的模樣,這其實就是在誘導每個人的思想——讓他們以為這位活祖宗是衝著給塞西爾家族翻案,討回所有家族封地來的,所以每個人都會在這個前提下做出應對方案,並做好了如何唇槍舌劍來保住自己現有利益的準備。

    然而高文的目標卻只是永久開拓權。

    這落差基本上就相當於出門買塊表,原價八十六萬,打完折二十五——感覺撿了天大的便宜。

    甚至都忍不住懷疑表是假的了。

    但哪怕那二十五塊錢的表是假的,老祖宗也是真的,如果他真的只是想要個永久開拓權……那還說啥?

    好好好,給給給,趕緊拿著您老人家的開拓權去開荒吧,千萬別回來.jpg。

    如果高文之前沒有任何鋪墊,而且一開始就提出永久開拓權,或許事情還不會這麼順利,貴族貪婪的本性會讓他們哪怕在這種事情上都想要剋扣一筆,但有了那麼多的準備,再談開拓權就顯得容易多了。

    在場的國王和公爵們沒怎麼討論便一致認為開拓權本身是應當得到承認的——不承認也得承認,因為當初簽訂開拓權的可不止安蘇一個國家,事實上當時的人類四大國度以及與四大國度接壤的各族各國也都承認了這條法令,並承諾法令永久生效,而這些“共同見證人”中包括來自大陸極南境白銀帝國的精靈……

    那幫神神叨叨,而且特別能活的精靈。

    那幫平均壽命三千年往上,而且極端講究嚴謹和誠信的傢伙是出了名的固執,當年簽訂永久開拓法令的時候讓精靈當見證人之一也正是因為這點:四國君主們為了讓這條法令顯得更加莊重,更加可信,甚至還專門寫了一份精靈語的副本交給白銀帝國保管。

    雖然人人都知道第一代開拓騎士不可能活個地老天荒,但人類偏要寫這麼一份帶著“永久”標註的法令,而且還讓一個長壽種族當見證人,這大概就是人類的怪癖吧……

    反正當時的精靈代表就一邊唸叨著“人類真的怪”一邊把那份副本帶回了國內,然後精靈女王就高高興興地在副本上蓋了個戳——一轉眼七百年過去,當年還是個剛登基的毛丫頭的精靈女王如今……還是精靈女王……

    她可清清楚楚記著自己當年蓋的戳呢,你不承認一個試試?

    反正高文提了一句,如果安蘇不承認開拓權,他就帶著全家繞過半個大陸去投奔白銀帝國去,反正精靈的森林周邊還有的是沒開發的地方,那幫精靈裡也有不少是熟人,跟塞西爾家族肯定能相處融洽……

    自家開國老祖在家裡受到擠兌住不下去,拖家帶口跑到異族的領地住在樹上,這事兒傳出去大家還要不要面子了?

    所以在場所有人一致認為,開拓權這種東西還是要保留滴,但具體開拓哪裡……這就要商榷一番了。

    “王國境內可以住人的地方已無一處荒地,每一寸土地皆有其主人,”國王的御前首相,艾登·阿爾弗萊德站了起來,這個沉穩的男人是弗朗西斯二世的左膀右臂,他對整個王國的現狀了若指掌,“王國之外,與各國的接壤地帶也甚少荒地,有也是生機斷絕的死地——比如剛鐸廢土的緩衝區。公爵閣下,您打算向哪裡開拓?”

    高文揮揮手:“把地圖拿來。”

    地圖呈上,高文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略略皺眉。

    即便這個世界有著便利的魔法,鷹眼術、森林感知、測量術之類的輔助能力都可以幫助人們繪製地圖,但眼前的地圖仍然粗糙不堪,甚至在比例尺上都有著不小的問題。

    和腦海中的“衛星視角”比起來簡直是塗鴉一般。

    大概正是因為魔法過於便利,才反而影響了很多東西的發展?

    高文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在腦海中完成了和準確地圖的比對,隨後他將手指向那副粗糙地圖上的一處區域:“我就從這裡開始。”

    那是一條毗鄰剛鐸廢土與提豐邊境的山脈。

    黑暗山脈。
cchjames 發表於 2018-5-4 08:45
第36章 宴會


黑暗山脈。

在看到高文指出的地方之後,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第一個忍不住打破沉默的是西境大公柏德文•法蘭克林,他瞪大了眼睛:“您……確定?”

“有何不可麼?”高文笑了笑,“難道這地方還是有主的不成?”

“那倒不是……”弗朗西斯二世搖搖頭,“整個黑暗山脈地區以及更南邊的地方都是無主的,確實符合開拓法令的要求,但那地方不但和提豐帝國很近,南邊更是直接連接著剛鐸廢土,實在……”

黑暗山脈是安蘇南部邊境的一部分,它的東段一直延伸到提豐帝國境內,西段則沿著安蘇的國境線蔓延數百公裏,隨後向南彎折出一個小小的角度,融入剛鐸廢土的腐化大地中。理論上就連黑暗山脈的南側帶狀平原也是安蘇的領土,但實際上王國能控製到的地方僅僅能抵達山脈北側而已——並且控製力度也相當有限。

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剛鐸廢土的存在。

那片土地時至今日仍然被混亂的元素力量和魔能籠罩著,不斷翻湧的腐化力量讓大地幾乎寸草不生,而且充滿對人類而言致命的毒素。

雖然它的範圍已經不再蔓延,但在廢土邊緣地區那些時不時會隨著風吹來的毒性塵暴以及偶爾遊蕩出來的怪物都是要命的威脅。

在曆史上,安蘇王國局勢穩定之後曾經嚐試對南境進行過數次反衝式開拓——他們甚至有過奪回剛鐸故土的計劃,但最終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敗。對廢土的淨化異常艱難並且充滿反複,收入與付出完全不成正比,早期勉強建立的開拓據點往往堅持不到有所產出的時候就會被毒性塵暴和怪物摧毀,所以最終,安蘇王室撤回了所有的開拓隊伍,並止步在黑暗山脈的北側。

再然後,由於王國北方地區愈發繁榮以及和紫羅蘭王國的建交,王國的重心進一步向著北方偏移,再加上一百年前的“霧月內戰”,南境塞西爾家族一夜間土崩瓦解,南方的局勢便進一步惡化、倒退,時至今日,整個黑暗山脈以及週邊的大部分地區都已經和廢土無異了。

越過山脈吹來的廢土氣息甚至腐化了山脈北部的平原。

但高文對此只是微微一笑:“當年我面對過比那更糟糕的情況。說起政治鬥爭和勾心鬥角,我或許不如你們這些後輩,但說起對抗險惡的大自然,你們卻絕對比不上我。”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先照著真的吹一波再說.jpg。

既然高文自己都如此信心十足,現場的其他人當然不會繼續替他操心——對於國王與其它貴族而言,高文•塞西爾在南方到底能不能站穩腳跟根本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他們最關心的只不過是這個燙手的山芋什麼時候能離開王都而已。既然高文主動選擇了一個鳥不拉屎誰都不捱的地方,那還說啥?

趕緊恭送老祖宗離都啊!

要不是還得商定一些細節上的問題,這時候弗朗西斯二世差不多已經把馬車都給高文一家子準備好了……

在敲定了最重要的開拓權問題之後,高文又順勢讓弗朗西斯二世承認了另外幾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首先,高文•塞西爾的公爵身份必須存續,但暫時僅作為他的個人名譽,而不可繼承給任何子嗣,除非在高文再次去世(無誤)時塞西爾家族確已在南方開拓出了廣大的土地,或者又有別的什麼功績,到時候再根據其土地與功績判定其子嗣應得的爵位。

這其實是一個不倫不類的方案,

是高文•塞西爾的公爵身份與一百年前那樁破事相互矛盾的產物,沒人敢把開國大公的爵位剝奪,卻也沒辦法讓一個子爵家族直接躍升成公爵,所以只好如此折衷。坦白來講,這完全不符合安蘇立國以來的任何一條法律——但你跟一個從棺材裏蹦出來的人講什麼邏輯?
老祖宗連物理都不跟你講了,還跟你講道理!?

所謂“暫時不可繼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只是拖一拖時間,給現有的貴族體係一個交代而已。

除此之外,安蘇王室還將完全承認塞西爾家族在新開拓土地上的完全自治權——就如開國先君承認任何一個開拓領的自治權一般。

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約定,最終,高文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一個不受人打擾的國中之國。

其實這些內容早已定下,在那位埃德蒙王子提前拜訪的時候,高文就已經和國王搭上了線,如今在橡木大廳裏只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現場沒有人對這些內容提出反對意見——反正塞西爾家族是要去一片不毛之地拓荒,他們開出多少領土來也不會影響到現在任何一個家族的既得利益,利益上既然沒有衝突,那麼名義上的衝突就很好解決了。

弗朗西斯二世當場簽署了新的開拓文書,宣布依照古老律法,塞西爾家族將擁有以黑暗山脈為中心,至週邊任何王國封地之間所有土地的開拓權,並宣布會為這次開拓活動提供必要的支持——包括一支由各類工匠和法師學徒組成的一百人的隊伍,以及開拓領第一年所需的糧食與布匹。

其中,工匠與學徒們會在開拓領幹滿三年,三年之後,他們可自願選擇去留,但若有人留下,塞西爾家族需按照一人三十金盾幣的價格向王室“購買”他們。

這些支持算不上多,但高文已經很滿意了,對於目前一窮二白的塞西爾家族而言,這可以解燃眉之急。

山中寶庫裏的金銀與礦錠沒法直接變成食物,也變不成技藝嫻熟的匠人,在這個承平日久,“開拓”二字已經變成遙遠曆史的年代,沒有人願意離開安穩的故土,跑到一個緊挨著剛鐸廢土的地方去開荒,那一百個工匠與學徒,將是最寶貴的財富。

這也可以說是弗朗西斯二世代表安蘇王室對高文表達出的善意——以感謝這位開國大公對其血脈的承認。

交易結束了,每個人都很滿意,而在一次令雙方都很滿意的交易結束之後,一場宴會是必不可少的。

橡木大廳被重新封閉起來,城堡二層的宴會廳則舉辦了一場盛宴,美酒佳餚被擺上餐桌,國王與他最信賴的貴族們要在這裏慶祝一位傳奇英雄的回歸,許多叫不上名字的貴族也不知道之前都藏在哪裏,一下子就都冒了出來,宴會廳裏熱鬧非凡。

那些新冒出來的,是沒有資格進入橡木大廳,但卻有資格第一時間知道會議結果的貴族們,他們已經在白銀堡各處的休息室裏等了整整半天,直到侍從跑進宴會廳,搖響準備慶典的銅鈴鐺,他們才面帶微笑地出現。

瑞貝卡是第一次參與到這種場合裏——這位落魄的領主小姐從小到大都沒進過這麼富麗堂皇的地方,而且由於整個貴族圈子對塞西爾家族的排斥,她從小到大也沒參加過幾次像樣的宴會。她印像中最盛大的宴席就是自己十六歲成年的時候,父親在城堡裏給自己舉辦了一場很熱鬧的慶祝會,但也只不過是有一張擺滿了食物的長桌而已。

與白銀堡中的宴席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整個大廳一圈都擺滿了長桌,上面全是任人取用的美食佳釀,大廳中央是先生小姐們跳舞的地方,還有衣著華麗的樂隊在大廳一側的台上演奏樂章,法師們在大廳的四個角釋放魔法,不斷在半空中製造出各種美妙的炫光和飄落的雪花——讓珍貴的法師來製造這種炒熱氣氛的幻象,這在瑞貝卡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國王陛下……好有錢啊。

一開始,瑞貝卡還努力板著臉想要做出成熟穩重的模樣,但很快,少女天性便壓過了她強裝出來的那一點穩重,她抓著高文的手問這問那,而高文則面帶微笑根據自己的記憶和穿越者的想像力對她一通胡吹。

瑞貝卡土包子一樣的表現躲不過那些早就擦亮眼睛的大貴族,但他們對這位來自鄉下的小領主沒有表現出任何鄙夷——或許心裏有點,但高文•塞西爾就一直站在瑞貝卡身旁,這個寸步不離的“家長”讓每個人都不得不收斂起輕視的心態,至少也要在表面上對瑞貝卡保持微笑。

再然後,便有幾個年輕人跑來邀請瑞貝卡一同跳舞——大概是他們覺得塞西爾家族如今多了個鎮族老祖,便有了一些拉近關係的潛在價值,然而這些人全被高文擋了回去。

開玩笑,就以瑞貝卡這被門夾過一般的腦子以及頭鐵的性格,在南境都混不開,跟王都這幫猴精猴精的家夥打交道還不瞬間就把全家都賣了?

“過度的保護可不會讓子女成長,”一個溫和的男性聲音從旁邊傳來,“瑞貝卡子爵已經成年,您應該讓她多接觸接觸上流社會的社交圈子。”

高文回過頭,看到西境大公柏德文•法蘭克林正站在自己身後,而和柏德文站在一起的則是北境大公維多利亞•維爾德。

“當年死得早,沒多少管教孩子的經驗。”高文聳聳肩,渾不在意地說道。

柏德文:“……”

維多利亞:“……”

“而且我覺得即便我不攔著,瑞貝卡也沒空搭理別人。”

高文一邊說著,一邊指向自己那位N+1層曾孫女——這位子爵小姐這時候正趴在附近的長桌旁一通胡吃海塞呢……

“真是……率性而為。”柏德文公爵幹巴巴地說道。

高文笑了笑,看向站在旁邊臉色漠然不發一言的維多利亞•維爾德:“比起教育後代,我倒有些問題想問問這位維爾德家的姑娘。”
cchjames 發表於 2018-5-5 08:58
第37章 龍的消息


聽到高文的話,維多利亞微微點了點頭,而旁邊的柏德文大公則一挑眉毛:“我需要迴避麼?”

“無所謂,”高文隨手從旁邊經過的侍從托盤上取過一杯紅酒,轉回頭看向維多利亞,“是關於龍的。”

“那確實只是個謠言,”維多利亞淡淡地說道,如北地的風一般清冷,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恐怕甚至會覺得她難以接近,“我已經派人調查過,那一日除了一個醉鬼之外,沒有任何人看到所謂巨龍的身影。”

“我不是說那一次,而是北方這數百年裏,”高文看著這位女公爵的眼睛,“從我死後至今,北地有多少關於巨龍的流言?”

維多利亞的眉毛微微上揚了一下,而旁邊的柏德文大公則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這麼一說的話……所謂'巨龍出沒'的故事好像確實是你們北方的'特產'?”

“北方地區確實偶爾會有關於巨龍的故事流傳,甚至還有一些崇拜巨龍的小團體在活動,但那基本上都是山地之民的迷信而已,”維多利亞搖了搖頭,“北方多山,山嶺間常有風雪,山地人把那些風雪視作龍的吼叫,而且北方與聖龍公國接壤,那個國家的人自詡為巨龍後裔,並將龍作為官方的公開信仰,山地人受他們影響很多,自然也就難免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流傳出來——但實際上維爾德家族在北方住了七百年,到現在也沒真正見過一頭龍出現在天上,那些故事子虛烏有罷了。”

“但現在卻有一頭真正的龍出現了,就在我眼前飛過去的。”高文淡淡地說道。

“如果真的有龍,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維多利亞淡淡地說道,而且似乎微笑了一下,“剛才我還以為您要邀請我跳一支舞。”

“我還是算了——不擅長這個,而且這都七百年過去,我也不知道現代的舞是什麼模樣,”高文笑著搖頭,並擺擺手,“你們忙自己的吧,在這兒陪著我這個七百年曆史的活化石聊天可不舒服,我自己看看就好。”

兩位公爵的表情同時有點發僵(維多利亞是一直很僵),一般這句話都是他們在聚會中說給別的小輩或者小貴族聽的,這算是多年來第一次有人說給自己聽,簡直有種恍若回到童年的感覺……

偏偏還無法反駁……

看著兩位當代公爵離開,高文心中則微微歎了口氣。

果然沒這麼容易——剛才會議中聽到北境公爵提起巨龍出沒的流言,他還以為這是一條重要線索來著。

龍離開這片大陸已經太久了,久遠到近千年都沒有切實的巨龍目擊事件被記錄下來,久遠到那些強大的生物對大陸上的絕大部分智慧種族而言已經近乎神話,但對於在天上掛過很多萬年的高文而言,巨龍並不陌生。

在目擊到巨龍之後,他整理過自己腦海中的記憶,並統計了所有有巨龍出現的畫面,而在將其瀏覽過一遍之後,他發現基本上所有的龍都是從北方而來。

不管中間的時間跨度是千年還是萬年,不管來到大陸上的龍是一頭還是一群,他們都是先越過北方的群山,然後進入大陸腹地的,而且每次巨龍出沒,他們都似乎有著明確的目的——他們會筆直地奔向大陸深處,在搞了一些事情之後便迅速離開,全然沒有遊山玩水的意思。

只可惜高文在天上時的視角有限,只能看到部分大陸和南部地區的少量海岸線,他甚至不確定這片大陸最北方究竟可以蔓延到什麼地方,因此也無從猜測那些巨龍到底是來自北方群山屏障的背後,還是來自更遙遠的大海對面的另一塊大陸。

只不過他有一種感覺——巨龍是一定還會再次出現的。

高文一行沒有在王都停留太久,第三日便啟程離開。

國王所承諾的那些援助還需要些時日才能籌措到位:糧食物資不能走陸路,否則路上人吃馬嚼便會消耗一半,通過河運的話則要等到半月後聖靈平原上的多爾貢河水位上漲才行;一百人的工匠和學徒隊伍也需要時間來組建,主要是得等各個協會把他們內部那些不合群的沒勢力的受擠兌的得罪了人的倒黴蛋們都推舉出來,然後選其中最倒黴的前百名登記造冊,這也是個比較消耗時間的過程,能保證這些人在糧食裝船之前啟程就已經是神速了。

高文可等不起這些,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開拓權,腦海中又有一大堆的計劃等著實施,於是在拿到國王提供的一大堆文件之後,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王都。

來的時候慢慢悠悠,一路轉悠,回去的時候卻快馬加鞭,恨不能直接飛回去,這時候高文就由衷地羨慕起曾經看過的很多奇幻小說裏的“傳送法術”來,如果有傳送術該多好,直接開個門就到家了,哪用得著這麼折騰?

只可惜在這片洛倫大陸上,法術雖然存在,卻沒有便利到故事裏那種地步,各個種族對魔法的利用基本上還停留在搓個大火球砸人或者壓縮一塊奧術能量糊臉的程度。像是傳送術、空間儲存術之類的魔法並不是沒有記錄,但基本上都近乎於傳說——比如傳說中那些早已消失在曆史長河裏的原初精靈就掌握著空間傳送的技術,也有人說龍語魔法——世間諸多法術之源——便有空間係的描述……

可惜誰都沒見過真的。

而在另一邊,北境公爵維多利亞•維爾德此刻已經回到了她位於北方領地的城堡——凜冬堡內。

鎮守王國四境的公爵不可長時間離開自己的領地,北方雖然局勢比東方穩定,卻也不能沒有人主持大局,所以維多利亞•維爾德在結束了與高文•塞西爾的第一次會面之後便立刻啟程離開了白銀堡,並乘坐速度最快的獅鷲先行返回了自己的領地。

將厚實又保暖的銀狐披風隨手扔給僕人,維多利亞快步走向城堡深處。

她在自己的辦公室中坐下,一個黑發黑瞳,容貌普通的女人走上前,將一杯熱茶放在她的桌上,隨後來到她身後技巧嫻熟地捏著女公爵的肩膀。

“您看上去很疲憊。”那個女人開口了,嗓音低沉,令人安心。

“開國大公真的複活了,那個傳說中的高文•塞西爾,”維多利亞低聲說道,“容貌一模一樣,開拓者之劍也一模一樣,我大著膽子用了偵測謊言的魔法,他所說的事情竟也都是真的。”

看似女僕的女人卻開口反駁著維多利亞:“高明的騙術師可以躲過偵測謊言,而且即便魔法生效,它也不一定總那麼可靠——奇術總有個幾率問題,你不能太依賴它。 ”

維多利亞搖了搖頭:“瑪姬,我還有我的直覺。”

“直覺麼……”被稱作瑪姬的女人沉吟了一下,“那你打算怎麼做?”

“那位複活過來的大英雄似乎無意於介入王國如今的權力體係,他只是要走了他的永久開拓權,”維多利亞表情淡然地說著自己的王都經曆,“令我在意的是他對國王的態度——我原以為那位開國公爵會極端重視摩恩家族的正統血脈,甚至會在這個問題上與如今的王室針鋒相對,但他竟公開承認了弗朗西斯二世作為開國先君子嗣的身份……這讓我始料未及。”

“他們應當是私下進行了接觸,”瑪姬按摩的動作停了一下,“你大意了。”

“大意了,”維多利亞皺著眉,“而如今,那位國王陛下恐怕更不容易控製……”

“難道你要……”

“不,”維多利亞搖了搖頭,“維爾德家族要的是安蘇永盛,不是權力。”

“所以你不打算採取什麼行動,”瑪姬繼續著按摩,“你太過柔和。”

“我不喜歡父輩的行事方式,已經不適合如今這個時代了。”維多利亞一邊說著,視線一邊不由自主地抬起,看向房間對面的那面牆。

在那面牆上,懸掛著維爾德家的家族徽記,以及五幅肖像——分別是開國先君查理一世以及四位開拓騎士的畫像——這些肖像可以說是安蘇各個貴族家中的標配。

維爾德家族的先祖肖像旁邊就是高文•塞西爾的畫像,那位身穿鎧甲,手持開拓者之劍的威武男人以滄桑的眼神看著遠方,彷彿那視線能穿透時空,看到久遠的未來一般——這個聯想讓維多利亞忍不住想到了對方那時隔七百年的複活,於是忍不住微微一顫。

“維姬?”瑪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把塞西爾大公的畫像收起來吧,”維多利亞•維爾德淡淡地說道,“再掛這不合適。”

“收起來?可以麼?”

“……他親口跟我說的,說是不習慣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被人掛在牆上,”維多利亞的聲音中更多了一絲疲憊,“他是長輩,還是先祖的好友,他的話我總不能不聽。”

“好吧。”瑪姬無奈地點點頭,走向對面準備收起那畫像。

這時候維多利亞又開口道:“對了,瑪姬,你是山地人吧?”

“是的。”

“那你知道……龍的故事麼?你對他們怎麼看?”

黑發黑瞳的女人背對著維多利亞,她略微沉默了一下,搖著頭:“只是些無聊的傳說罷了。”

“但真的有一頭龍出現在南方的塞西爾領。”

“是麼?”瑪姬伸手摘下高文•塞西爾的畫像,“那多半不是什麼好事。”
本帖最後由 cchjames 於 2018-5-18 08:55 編輯

cchjames 發表於 2018-5-5 08:59
第38章 真頭大


高文•塞西爾平安回來了,還帶來了國王簽署的文件,以及王室提供支持的消息。

在坦桑鎮等了將近三個月的安德魯子爵覺得自己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那位七百年前的開國英雄沒有讓自己失望,他並不像自己一開始所擔心的那樣只是個武夫,而是個兼具狡詐與謀略的人物。

只是他沒想到那位開國英雄竟然選擇將黑暗山脈作為他重振家族的起點。

作為一個坐鎮南部邊陲地區的小貴族,安德魯子爵對黑暗山脈自然不會陌生——事實上原塞西爾領、萊斯利領都在黑暗山脈北側,而且在天氣晴朗的日子裏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那道宏偉的天然屏障。山脈阻擋了來自剛鐸廢土的、不利於健康的空氣,同時也因其自身魔物眾多、怪談頻出的屬性而令不少人談之色變,即便最不要命的獵戶也很少會去黑暗山脈裏討生活——哪怕南方的領主們開放了山裏的捕獵權也是一樣。

原塞西爾領位於黑暗山脈北部偏西一點的位置,往東北方向便是坦桑鎮,而高文選定的“新塞西爾領”則位於坦桑鎮的東南方向,三者大致形成一個三角形,只不過“新塞西爾領”和黑暗山脈的距離是三者中最近的,它的南部甚至就直接深入群山之中。

從坦桑鎮前流過的白水河有一條支流會注入“新塞西爾領”內,從交通上,那片新家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可以很容易得到來自坦桑鎮的物資支援,同時如果將來領地發展起來了,貿易成本也會降低很多。

但前提是高文領著他的人真的能在那片不毛之地站穩腳跟的話。

在安德魯子爵的城堡中,這位消瘦而嚴謹的貴族顯得憂心忡忡:“恕我直言,公爵閣下,您所選的第一個落腳點並不是……那麼合適,那裏的土地雖然很多,但離黑暗山脈太近,缺乏來自文明社會的保護,山裏的猛獸是個很大的威脅,而且每年的霧月,都會有不潔之風越過山脈,從剛鐸廢土吹來,身強體壯的士兵或許沒事,但那些貧弱的平民和農奴可扛不住……”

“你應該看過地圖,該知道我能選擇的地方雖然廣闊,情況卻都差不多,”高文顯得不以為然,“在緊挨著黑暗山脈的一圈地方裏,我所挑選的那片土地已經是最好的了——不潔之風可以靠藥物和魔法來抵禦,防備問題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只要能撐過第一年,我們就可以從黑暗山脈裏開采出礦石來,領地也就能站住腳跟了。”

他總不能直接說自己之所以選那麼個地方,是因為山裏面埋了七百年前的國運寶庫吧?

至少得等自己去打開了寶庫,把所有東西都拿到手之後,這件事才能讓外人知道,而且還得是有限的知道——完全藏住是不可能的,那些物資總要使用,一旦拿出來搞建設了,傻子都能猜到真相。

只能保證在那些東西被全部派上用場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看到高文的態度堅決,安德魯子爵當然也沒辦法多說什麼,他只是提醒了一句:“這都是您的決定,我自然會盡量支持,但也請您記住我們最初的交易。”

高文微微一笑:“放心,塞西爾家從不欠賬——你要真不放心我把自己身上這點古董壓給你一兩件?”

正坐在桌子對面跟赫蒂姑媽報告自己王都見聞的瑞貝卡頓時抬起頭來,看著高文的方向眼睛放光:老祖宗跟自己想法一樣哎!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繼承了家風?

赫蒂不輕不重地敲了瑞貝卡腦門一下:“別東張西望——繼續說,

你當時在國王舉辦的宴會上,竟然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忙著吃東西?!”
“我還喝酒來著——我已經成年了,可以喝一點……”

看著這個腦子不好使的姑娘,赫蒂一臉絕望:“我的天……”

而至於安德魯子爵,他當然不能接受高文的“好意”,只好趕緊擺著手:“不必了不必了,我相信塞西爾家族的信譽和開國英雄的保證……那您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越早越好,”高文點點頭,“等籌備好物資我們就走。國王承諾的那些支援至少也要等一個月,我得先讓自己的領民在新家站住腳才行。”

對於從舊塞西爾領那場災難中逃出生天的人們而言,長達三個月的修養時間結束了,領主從王都歸來,意味著他們必須立刻為迎接新生活做好準備。

即便其中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新生活是個什麼樣子。

菲利普騎士和拜倫騎士被派了出去,帶著人在坦桑鎮裏採買必要的物資和建設新領地必須的資材——糧食,工具,帳篷,藥品,還有許許多多他們壓根想不到的必需品。

需要籌備的物品堆積如山,哪怕是一直輔助管理領地事務的赫蒂和作為塞西爾家族老臣的拜倫都不知道該如何著手,沒人知道從頭建設一個領地都需要些什麼東西,在這方面,也就高文能幫上些忙——七百年前的大開拓時期,安蘇的先民們就是從零開始建設家園的,關於開拓期所要準備的事項,高文腦海中的記憶是寶貴的經驗。

當然,由於有著七百年的時間差,高文那些經驗知識不一定完全管用,但基本理論卻都差不太多。

不管工具如何發展變化,開拓者在曠野中所要解決的問題也還是一樣,不外乎衣食住行,醫療護衛而已。

至於資金問題,安德魯子爵此前退還了塞西爾家族的那些金銀財物,再加上菲利普騎士保全下來的那些錢財,雖然不充裕,但要籌備最初的物資還是勉強夠用的。

那些來自塞西爾領的難民在城鎮裏到處走動,採買物資、僱傭車輛,這自然引起了當地人的注意,他們都已經聽說了那位開國英雄複活的消息,最近又聽說了塞西爾的領主小姐從王都返回的事情,於是自然便知道這些在鎮子裏住了三個月的“外來者”終於是要離開了。

對於這些“外來者”的去留,坦桑鎮的大部分下層民眾並不在意,但“外來者”臨走的時候要採買很多東西,這倒是讓鎮子上的商業行會大大的賺了一筆,於是他們對自家領主的抱怨也立刻減少了很多——在這之前,領主徵用了不少的窩棚給外來者居住,而且那些窮酸的難民身上還連幾個銅板都搜刮不出來,著實讓不少做生意的人對他們大感不滿。

在兩位家族騎士奔走著籌備物資的同時,高文則讓赫蒂和瑞貝卡去統計所有的塞西爾領民,讓她們把那八百多個倖存者列成詳細的花名冊。

“要精確到每一個人的姓名、年齡、性別、健康狀況、擅長的手藝,並按家庭分組,同時另列一個單子,把木匠、石匠、鐵匠單獨列出來。對了,如果可以的話,給每個人編號,以方便查閱。”

這是高文給兩位曾曾曾曾……曾孫女分配下去的任務,他以為這會很容易,卻沒想到讓兩位N層曾孫女一頭霧水。

她們壓根沒聽說過什麼叫基本資料登記,也不知道這種所謂的“表格”是怎麼弄的。

“連基本的人口登記都沒進行過?”看到赫蒂與瑞貝卡茫然的表情,高文覺得自己比對方還要懵逼,“那你們是怎麼統計領地上的人口的?”

瑞貝卡回答的時候一臉單純:“城堡周圍的領地是赫蒂姑媽在管,幾個騎士封地則是幾位騎士自己管,大概掌握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人,多少小孩就可以,至於其中誰是鐵匠,誰是木匠,住在周圍的人差不多互相都認識,打聽一下就好。”

高文:“……”

臥槽?打聽一下就好?傳說中的眼神治國,臉色安邦,一口吆喝平天下?

注意到高文臉上風雲變幻的臉色, 赫蒂頓時緊張起來:“先祖大人……難道當年您和先君建國的時候都是用您說的那種表格來統計人口的?”

高文趕緊倒騰自己腦海中的資料,片刻之後,一臉菜色。

媽個雞……當年更亂。

剛鐸帝國一夕崩潰,繁榮而且發達的中部地區徹底灰飛煙滅,僥幸在第一波衝擊中倖存下來的全都是邊遠地區的人口——而那個古老的帝國是一個典型的不平衡社會,其發展形態在高文看來甚至近乎畸形:由於這個世界的魔法技術必須依賴魔力焦點,而天然的魔力焦點是有限的,所以剛鐸帝國所有先進技術都堆積在大陸中央最強大的魔力焦點“深藍”周圍,至於魔力焦點稀薄的邊遠地區……

落後到不可思議。

所以在魔潮以“深藍”為中心爆發開之後,剛鐸帝國所有的先進技術與高級知識人口都被祭了天,活下來的人又在此後持續性的能量輻射中被篩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等開拓者們領著大家逃出生天的時候,人類文明可以說已經徹底坍塌了……

用一句不客氣的說法:四大國度,就是被一群小學生領著一幫文盲建立起來的。

只不過在這個有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處於頂端的個體力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文明落後所帶來的整體頹勢,所以當初的四大國度才能在一群戰鬥力爆表的開拓者們硬撐之下建立起來,並頂住了立國之初各方面的壓力。

但是,但是,但是!

七百年了啊!七百年,這幫不肖子孫怎麼就沒個長進呢?
cchjames 發表於 2018-5-5 13:54
第39章 黑暗群山


當然,雖然心裏使勁抱怨,高文也知道這個世界發展成這樣是沒有辦法的。

文明的發展有其規律可循,但也充滿了不確定性,有時候一個爆炸性的技術革新便足以讓整個文明躍升一個等級,但更多的情況下——尤其是在封建蒙昧佔據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文明的發展會在數百年間都呈現出僵化遲緩的狀態。

在這個存在超自然力量、階級固化異常嚴重、經曆過一次大毀滅的世界,情況只會更加嚴重。

超凡力量的存在讓這個世界存在著很多超出時代的便利之處,但同時,超凡力量也為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套上了枷鎖。它讓那些位居上層的人可以很輕易地過上極其舒適安逸的生活,並對沒有力量的絕大多數“凡人”形成絕對的統治地位,而由於“魔力天賦”本身的稀少性和不確定性,又導致這種力量很難成為促進社會發展的推動力——因為它無法對這個世界的大眾群體產生增益,那些偶爾覺醒了魔力天賦的少數幸運兒只會成為新的貴族階級,他們不會,也無力去改變大多數人的命運。

超凡力量不屬於“凡人”——這是一條被視為理所當然的規矩。

正是因此,社會的進步變得極為緩慢,一方面是作為人口主體的普通人根本無力改變任何現狀,另一方面則是享受著超凡力量便利性的上層階級根本不認為社會有進步的必要— —事實上就連那些平民也不認為社會有進步的必要,他們只要祈禱自己有一天能覺醒魔力天賦就好。

在有寒冰箭存在的世界上,誰會想到去發明冰箱和空調?

然而寒冰箭永遠都只是寒冰箭,它沒辦法讓每一個人都能在夏天吃上冰糕,也沒辦法讓醫學家們隨時隨地保存血清和疫苗。

至少在如今這個時代,情況就是如此。

這肯定不對,高文相當清楚這一點,超凡力量不應該成為文明的阻力,這裏也不應該永遠被困在中世紀,所謂魔力歸根結底也只不過是一種能量利用方式而已,它那靈活便利的特性本應該成為快速發展的推動力,而不是枷鎖——只不過這一切都不是現在就能解決的。

他更加詳細地對赫蒂和瑞貝卡解釋了自己統計這些資料的必要性,以及在製作表格時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項。當然,鑒於她們從未統計過這些東西,那些缺乏教育的平民也很可能壓根就說不清自己的姓氏和年齡,他便放寬了對表格的要求,只讓她們統計出工匠的資料即可,而其它平民就先只登記姓名。

一切,都等新領地建起之後再完善。

從未有人對平民進行過這種統計,因為對這個世界的貴族階級而言,平民是幾乎沒有價值的——甚至上戰場當炮灰都略略不夠。平民唯一的作用就是產出糧食以及作為免費的勞動力,沒有人認識到“人”的重要,自然也不會有人認識到登記人口資料的必要。

讓人欣慰的是,在別的事情上稀裏糊塗的瑞貝卡唯獨在這方面一點就通,她很快便理解了高文的意思,並高高興興地帶著人跑去整理資料了。

聯想到她之前還頒布過允許農奴通過服役來轉變成自由民的法令,看來這位“不稱職”的領主小姐也並非真的是一無是處。

這孩子,好好教育的話說不定能騙去管人事(並不)。

所幸需要統計的人數也只有不到九百,而且在坦桑鎮安頓下來之後菲利普騎士已經對倖存者進行了一次簡單的記錄,瑞貝卡在赫蒂的幫助下很快就整理好了高文要求的資料。

在拿到資料之後,高文決定把隊伍分成兩撥,前往“新家”。

一撥是先遣隊,由他和瑞貝卡、赫蒂親自帶領,隊伍裏包括拜倫騎士率領的一半士兵與民兵,以及必要的工匠和一百名勞動力,先遣隊將在目的地建立臨時營地,查明水源等情況,並對周圍的猛獸襲擊做好預防工作。

隨後大部分平民將在菲利普騎士的護送下跟進。

直接帶著八百多人莽進一片不毛之地是不明智的,雖然這八百人裏基本上沒有老弱病殘(他們沒能逃出來),但缺乏戰鬥力的平民還是跟在先遣隊身後比較穩妥。

要開拓一片不毛之地,再多的準備也總嫌不夠,但凡事總要踏出第一步才行,在做了盡可能周密的計劃與部署之後,高文和他的先遣隊終於離開坦桑鎮,向著東南方向的黑暗群山進發。

他們沿著白水河的支流,在較為平坦的河灘上前進,騎士和領主在隊伍前方帶路,士兵們則在隊伍兩旁護衛,那些有手藝的工匠和各種物資、工具在一起,被保護在隊伍的中央。

赫蒂騎在馬上,回頭看了一眼這並不算太大規模的隊伍,突然心生感慨:“我們好像也成了開拓者……”

“我們就是開拓者。”高文看著她,微笑著說道。

赫蒂眨眨眼:“我想說的是七百年前的那次大開拓……”

高文聳聳肩:“那不還是我麼。”

赫蒂:“……也對。”

“拿出點自信來,”高文看著這位似乎有點為未來憂慮的女士,“每一次踏入未知之地,都是一次偉大的征程,不管是七百年前的第二次開拓,還是上古傳說中的第一次開拓,亦或者如今我們要做的事情,本質上都同樣偉大。我們不僅僅會建立起一個新家園——說不定我們還會建立起一個新的時代。”

赫蒂有些愣愣地看著高文,接著點了點頭。她不是太明白對方口中“新的時代”是什麼意思,但既然身為傳奇英雄的先祖都如此說了,那想必是既偉大又光榮的事情。

而旁邊隨行的琥珀則啪啪地拍起巴掌來,盜賊小姐倒是想的簡單,反正現在高文是老闆,那老闆說什麼都是對的,不管聽懂聽不懂先拍拍巴掌總沒錯… …

越靠近黑暗山脈,景色便越是荒涼,人類文明的力量在這片南境之地呈現出逐步衰退的跡象。

在當年的開拓熱潮還未衰退的時候,第一代開拓騎士的後裔們曾經用刀劍與火焰在這片蠻荒之地上紮下了一個個小型的聚居點,並謀劃著向剛鐸廢土的方向重新拓展領土,但隨著魔潮餘波一次次躁動,文明邊界那些黑暗原始的力量一次次侵蝕,不斷滋生的魔物與愈發惡化的自然環境都讓這些聚居點難以維係,後來霧月內亂爆發,南境勢力迎來洗牌,這片土地上勉強維係的最後幾個開拓村莊也就隨之覆滅。

時至今日,反撲的荒蠻力量已經把當年所有的文明痕跡吞噬,在那些凋敝破敗的聚落與原始山林之間,只剩下野獸和魔物。

盡管如今魔力已經重新平靜,黑暗魔潮也被束縛在剛鐸廢土上,但人類似乎已經滿足於現在的文明疆域,再加上南境塞西爾家族的衰退,時至今日,安蘇王國都沒有重新將這片土地開發起來的打算。

車馬隊伍在崎嶇坑窪的道路上沉默前行,雖然高文對赫蒂的鼓舞很有效果,但隊伍裏的其他人仍然難免心緒不安,沒有人知道這場向著荒蠻地帶的進軍會有什麼結果,哪怕帶領他們的是七百年前那位偉大的開拓者也是一樣——尤其是對於那些從平民與農奴中找到的工匠而言,與其說是榮耀感在驅動他們,倒不如說是對領主的習慣性服從以及對生活的麻木在驅使他們邁開腳步。

就這樣,他們一路沿著河灘前行,並在三天後於一片開闊地旁停下了隊伍。

這片開闊地已經緊挨著黑暗山脈,事實上它就夾在河流與山體之間,是一條狹長的小平原地帶,白水河的支流在這裏略略放寬,河水流速減緩,並平緩地流過黑暗山脈北側,一直向東注入到提豐帝國境內。

面向南方,仰頭看去,便是那宏偉又令人望而生畏的黑暗山脈。

高文登上河灘旁一座大石,眺望著四周的景物,並和自己腦海中的衛星俯視視圖進行比對,他看到在平原西側有森林生長,那裏大多是木質堅硬的黑杉與巨人木,可以作為領地初期寶貴的木材來源,東側的山體則突出一些,如果來自高文•塞西爾的記憶沒錯的話,那裏應該存在鐵礦。

除了鐵礦之外,這附近還有幾處別的礦藏——黑暗山脈可是個寶地。

當年高文•塞西爾和查理一世帶領的開拓隊伍雖然沒有在黑暗山脈停留,但還是在沿途做了基本的調查與勘探,對開拓之路上發現而未能利用起來的那些礦脈資源,高文瞭如指掌。

既然安蘇王室已經放棄了這些,那他就欣然笑納好了。

在觀察了地形之後,高文跳下石頭,看向赫蒂:“你們就在這邊紮營,把帶來的營帳都支起來,讓士兵護衛著伐木工去林子裏取木料——但不要太深入森林,以防止被猛獸襲擊。不用擔心魔物,黑暗山脈沒你們想像的那麼可怕,黑暗魔潮的影響早已經消退了,想遇上魔物除非你們鑽到魔力焦點附近。除採伐木頭的人手之外,其他勞動力都留在這裏先幫忙建設營地。瑞貝卡,拜倫,琥珀,你們三個跟我來。”

赫蒂愣了一下:“先祖,您這是要……”

“去拿回我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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