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聊齋求道 作者:煮水餃(連載中)

 
Babcorn 2018-4-17 20:50: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74315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7 23:30
第一百章 桃符

  煙花雖逝,明月依舊。一輪浩大的白玉盤懸掛在夜空之中,使得群星隱沒,萬里銀白。

  兩人站在一起,沒有言語,靜靜的望著夜空中的明月。

  四周有許多人如他們一般,雖然沒有了煙花盛景,但天空中的明月,以及身邊的伊人,依舊是天底下最美的景色。

  燈會有諸多的盛景,煙花不過是其中之一,在煙花落幕後,歡慶的感覺被徹底點燃。猜燈謎、點花燈、摺紙鳶……許多趣事都一一展開,讓遊人盡情的感受到元宵佳節的歡樂。

  江瓊琚將余道拉到一處小攤前面,精心地挑選起來。

  “不二,這方可以麼?”她拿過一張鬼臉面具,戴在臉上,嚇唬的看著余道。

  余道看見她戴面具、伸爪的樣子,莞爾,從右手邊拾過一張佛像面具,遞過去,“這方可以?”

  江瓊琚摘下鬼臉面具,待看清,她的臉忽的就紅了起來。咬著嘴唇,江瓊琚瞪余道一眼,還是怯生生的接過了佛像面具。

  “那這方給你。”

  鬼臉面具被塞進余道的手中。余道接過,正準備拿在手上,但是江瓊琚忽然靠近一步,貼在他的胸前,扶著他手中的鬼臉面具,慢慢地替他戴在臉上,動作細緻而小心。

  “這樣就好。”戴完後,江瓊琚小聲說。

  一抬頭,她發現余道正凝眸看著她,於是她想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可是眼神不由的躲開,暴露了心中的怯意。

  江瓊琚沒有走開,她站在余道的身前,拿著余道遞給她的佛像面具,強自說:“我既幫你戴了,你也應幫我戴上。”聲音有些發顫。

  緊接著,她又小聲補充:“這樣、合乎情理。”

  “好。”

  聽見余道的聲音,江瓊琚睫毛顫抖,微昂首,輕輕合上自己的眼簾。她臉頰邊的羞紅霎時間如同玫瑰般豔麗而動人,只是這顏色只能被一人看見,然後便被對方親手覆在面具之下。

  戴上面具後,江瓊琚好半天才睜開眼,一睜眼,她的眼中只是倒映著一人。兩人對視著,發現對方的眼睛中都只倒映著自己,桃花庵中的一幕,與如今奇妙般的相似。

  就在二人沉浸於旖旎中時,身邊突然有奔走呼號聲響起。

  “快、快!加派人手。”

  執掌夜間章程的捕快和繡衣使在大道上面奔著,引起旁人一陣躲避。其中一繡衣使持著令牌大呼:“上令,案牘庫走水,調令半數公人前往撲滅!”

  “快快,耽擱不起!”

  江瓊琚聽見,動作一滯,“案牘庫!”瞬間,江瓊琚站在原地,好似在糾結什麼事情。

  余道發現她的不對,主動詢問:“案牘庫中有何事物,能令瓊琚如此擔憂。”

  江瓊琚低頭回答:“近三月時間,瓊琚奉命行走江州全境,以製成江州堪輿圖。那堪輿圖因還有兩日才能完工,故還未拓印,只是存放在案牘庫中。”

  “如今案牘庫失火,瓊琚擔心堪輿圖會被損毀。”

  余道點頭:“既然如此,你當前往案牘庫所在地督促,以防圖紙被火焚燬。我也一併去,有何幫忙之處大可吩咐。”

  “可是今夜元宵……”江瓊琚聽見余道的話,自己卻難為起來。

  余道輕搖頭,他看得出來,江瓊琚對堪輿圖極為上心。

  “罷了,瓊琚前往。”江瓊琚一跺腳。

  “如此甚好。”余道拉著她的手,準備跟上那些捕頭和繡衣使的腳步。

  但是江瓊琚將他拖住,道:“有我一人前去即可,不必勞煩余道。”

  見余道回頭望著她,她笑說:“今夜元宵,大廟中會有新製成的桃符賜下,桃符不多,僅一百零八枚,還望余道能替我討到一枚,掛在府中。”

  余道皺眉:“起火事大,一旦瓊琚身陷其中……”

  江瓊琚失笑:“我已是指揮使職位,哪裡輪得到我上前救火,只是站在場外製定計畫、調令人員而已。”

  “桃符乃新年伊始的好綵頭,無論凡貴都希望能討到一枚,余道可不要令我失望。”

  余道見她不似在說笑,便小心交代:“那也要小心。”

  “瓊琚可放心,我必定拿回一枚桃符。”

  江瓊琚摘下面具,對著余道一笑,然後將鬢間結成的發髻放下,復帶好面具,又著好銀冠,退後一步對余道一禮。

  “勞煩余兄。”她的音色又恢復到清朗。

  “速去。”

  “諾。”笑應。

  ……

  望著江瓊琚被人擁簇而去,余道收回目光,看向百米遠的大廟,。既然承諾要拿回一枚桃符,自然要信守承諾。

  當余道走到大廟前的時候,發現此地已經是人擠人,無數人聚攏在大廟的四周,翹首望著大廟。

  “聽說今年廟中換了神明,桃符會比往日靈驗!”

  “那可不,判官可是世子殿下親自從山中迎回。”……顯然這些人的目的和余道一樣,都想拿到廟中的桃符。

  余道沒有理會現場人擠人的情況,他踩在河岸邊上,一點也不怕掉下冰河,直接走到了最前面。

  到了跟前,發現大廟的階梯前站了數個持著浮塵的神官,這些人都戴著高帽,身著玄衣,看起來很是唬人。同時每兩人拉著一根紅線,擋在階梯處,防止有人登上階梯。

  這根小小的紅線,雖然看起來纖細無比,還被風吹得蕩來蕩去,但是成功的將千百人擋在階梯下面,讓他們一步也不敢跨上去。

  有神官開始唱喏:“還有一刻鐘,凡猜中燈謎者,可率先登上階梯,前往廟中尋覓桃符。”

  “猜不中者,只能再等一刻鐘,方可上殿。”

  原來這大廟是用燈謎在限制登殿的人數,桃符被神官們藏在判官廟的個個角落,率先登上者,找到桃符的幾率自然是大。

  只見階梯下有小廝在將一張張青色的紙條掛上紅繩,其下又有無數讀書人等候,皆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值此元宵佳節,能破開燈謎、率先登殿者,自然能引得眾人注意、博得一時好名。還有人不在意桃符,只是解燈謎幫助他人登殿,以博得喝彩。

  余道看著現場熱烈的氣氛,失笑一聲。他一甩袖子,慢騰騰的往階梯走過去。他可沒什麼閒工夫來猜燈謎,趁早拿了一枚桃符,方便去尋找兔兒臉。

  當余道走到階梯前,準備抬腳踏上去時,發現竟然有人和他做一樣的打算,而且還早早踏了上去,把守的神官都沒有察覺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3
第一百零一章 大廟

  余道失笑,一陣黑氣突然從他的身上騰起來,將他掩映在黑霧中。然後他輕輕一躍,踩在了階梯兩旁的高壇上。

  他雖然不打算守規矩,卻也不想攪了眾人的興致。這黑氣蒙在他的身上,能避免他被凡人發現。

  把守的神官也只是裝模做樣,體內半點法力都沒有。就這樣,余道踩在高壇上面,直接走進堂皇大廟。

  大廟有四扇大門,每一扇都有半個江州城門大,上面釘了銅釘,漆上紅漆,有一股厚重感。登上殿堂,從階梯處步至廟中,足足要走三十步。

  當余道走進廟中時,內裡還有許多神官,這些神官身上穿的玄衣繡有金絲銀線,織成九宮八卦,明顯比外面的要高一層次。

  “你……”有人看見余道,頓時錯愕,他伸手指著余道,就要呼出來,但是身子陡然一僵。

  余道掃眼過去,感應到此人體內有點法力,應是剛修出的。血能雖然能隱藏他的形體,但畢竟不是專門的術法,有法力者自生靈眼,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行跡。

  廟中其他有修為的人望見余道,紛紛身子一僵,半根手指都動不了。好在余道很快便收了法訣,使這些人恢復自由。

  四個神官看著身著黑色道袍、頭戴鬼臉面具的余道,紛紛身子發顫,背後滲出冷汗。今夜廟中卻是來了一個大法力者,讓他們心驚。

  在當世,煉氣一層者只要手持法器,便可遊行天下,被凡間權貴奉為座上賓。煉氣二層者,可橫行一城、護衛一城,妥妥當個土皇帝。

  那桃花庵的庵主就是煉氣二層,故而可以引動整個江州城,明目張膽的召開無遮大會。即便江州世子想對其下手,也是派出四個手持法器的供奉,連帶一方秘寶和四百大戟士,才敢動手。打的主意便是要屠掉桃花庵,對各地作亂的邪魔起到一個敲山震虎的作用。

  如今余道就要突破,同時其法力雄厚、神秘莫測,直接被四個神官看作是煉氣二層以上的人物。實際說來,余道如此也算是個人物。當然,他在修士之中依舊是只小蝦米。

  四人猶豫起來,琢磨著要不要上前見禮。可餘道只是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便不理會他們,明顯是不想讓他們打擾。

  四人紛紛鬆了口氣,“看來這位前輩不是前來踢門,且隨他去。”幾人都假裝看不見余道,任由余道走在廟中。

  “這是、、”余道站在金漆神像五丈開外的地方,突然停住腳步。神像落在他的眼中,竟然泛出一陣靈光。細細看過去,靈光是由繪製在神像身上的紋路發出,這些紋路構造奇特,如同陣法一般。

  余道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神像上面繪製靈文,他站在原地思忖起來:“這神像莫不是法器,有人在祭煉?”

  不過他又皺眉:“既然是法器,為何要放在這廟中,不怕被人奪去?”

  所知甚少,余道一時猜不出來,“罷了,這神像雖然有靈光,但是靈光微弱,若是想要成為法器,還需要費一番苦工。我且不要管這閒事,取了桃符就走。”

  打定主意,余道甩著袖子往神像接近。一百零八枚桃符雖然是藏在大廟的個個地方,但是必定會有數枚直接擺在供桌之上,醒目而精緻。

  正當余道靠近時,走在他身前的人竟然已經走到供桌前,直接伸手抓向一物。

  突然,大廟中的氣機一陣波動,一股靈光感應自神像處升騰起來,四周有法力的人全都一驚。

  只見那人在供桌前,伸手抓取的東西並不是擺在供桌上的桃符,而是立在香爐中的一枚東西,約莫錢幣模樣。

  “賊子爾敢!”一聲怒吼。

  腳步聲猛響,一人從大廟上方踩著階梯奔下來,瞬間就奔至神像前,然後他望著取出錢幣的人一愣。

  “凡人?”

  站在供桌前,手中抓著錢幣的人是一女子,對方身著布衣,臉上蒙了一塊白紗,體態豐滿,看起來應是貧寒人家之婦。

  其他神官立刻奔過來,將女子圍住。

  大吼之人是一枯瘦老者,他的著裝比四周所有神官都要華麗,應是此廟的廟祝。而且此人體內法力雄渾,已是胎動中期境界。

  廟祝臉上露出煩悶,“我還以為是賊人前來竊取寶物,沒曾想是個凡人。”

  “你們這些傢伙怎麼看管的!”廟祝大怒。

  四周神官聽見他的吼聲,紛紛膽顫,“這人不知怎地就溜了進來,階梯那的人也不好好看管。”

  “定是階梯處的傢伙收了銀錢,將這人私自放進來。”……大廟內一時嘈雜。

  四個有法力的神官偷偷抹了把冷汗,他們當中有兩人因為余道的出現,沒能注意到女子,還有兩個則是誤以為女子和余道有關,壓根就不想插手。

  “晦氣!”廟祝狠狠甩袖,暗罵:“若不是此處油水多,我才懶得理會這些雜事。”

  “將這人給我拉下去,交給衙門,竟然敢偷廟裡的錢,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是。”四周神官立刻應諾,有神官偷瞥余道,發現余道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頓時鬆口氣。

  “看來此人和那高人沒有關係。”

  “等等!”廟祝突然伸手制止住眾人的動作,緊盯著女子,遲疑說:“陰氣如此濃郁、、”他沉思起來,細細感應,“果真濃郁,勝過二八處子!”

  “若是採補一番,定能大有裨益。”廟祝一時心喜,他所修功法乃是一門歡喜功,能通過雙修之道增進法力。修煉至今,廟祝玩死的女子近百,故而對女子身上的陰氣格外敏感。

  “慢著,我瞧這女子定是被邪魔附體,才敢偷進廟中竊取東西。”廟祝背著手,“我帶她上樓,替她驅魔一番。”

  四周準備動手的神官一愣,瞅見廟祝臉上的淫邪之色後,頓時反應過來。

  “不愧是前輩,如此熱心腸。”有神官立刻拍馬屁。

  “對對,驅魔乃是我等職責,勞煩前輩了。”……還有神官木著臉,雖然不拍馬屁,但也不想管。

  被眾人談論的女子貌似真的精神不正常,她站在供桌前,呆呆的看著手中的錢幣,對四周不聞不問。

  余道站在外面,見到這一幕微皺眉,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個廟祝對女子起了覬覦,而且廟祝身上的靈光污穢繁雜,女子若是落到他手中,肯定沒個好下場。

  只是這女子和他無關,而且余道隱隱感覺她有些不對勁,故而出手之意並不多。

  “叮!”女子把玩著取自香爐中的東西,似乎是失手,東西突然掉落,滾動起來。

  余道看見這物,瞳孔一縮……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3
第一百零二章 廟祝

  東西滾落在地上,聲音清脆,頓時引得其他人的注意。廟祝看見,連忙將東西拾起來,藏在袖子之中。可這個時候,東西已經被余道看見。

  余道瞳孔微縮,那掉在地上的東西赫然是一枚符錢。若僅僅如此,還不會令他有如此大的反應。

  這枚符錢給余道的感覺,竟然和他從魔修手中得到的兩枚符錢一模一樣,內裡蘊含的並不是法力,而是一種奇特的“真氣”。

  諸多的念頭在余道的心中閃爍,他本以為這種奇特的符錢必然是稀世珍寶、難得一見,熟料竟然在一座凡人大廟中窺見,且掌管這符錢的修士只是胎動期的修士,還不是後期,僅僅是胎動中期。

  廟祝將符錢塞在袖子裡面,面色一鬆。他大笑起來,“老朽今日大發慈悲,值此元宵佳節,給這位香客驅魔一番。”

  “快快,將這人帶上樓,我來忙碌。”他搓著手,顯得有些猴急。

  話說近幾日因元宵佳節的緣故,廟中祭拜的人眾多,廟祝是一刻也不得閒,唯恐會有賊人前來窺視,故而已經好幾日沒有嘗過肉味。甚至隱隱感覺自己的修為都下降一些,沒曾想今日竟然有一女子跑進了廟中,而且質量還不錯。頓時,廟祝心癢難耐。

  況且看這女子的衣著打扮,應是小家小戶的婦人,即便不是,廟祝也絲毫不在乎。在這江州城中,除了寥寥數人之外,誰家的妻女他不敢玩?只是麻煩大小不一而已。

  “遵命,大師!”

  “我來搭把手!”……四周的神官立刻興奮起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廟祝讓他們上去推一推屁股,也是得行。

  廟祝見到四周人的諂媚阿諛之態,臉上笑的像是一坨菊花。他一甩袖子,哼著小曲兒,背著手便準備溜躂到樓上。

  這時廟中突然響起沙啞的聲音:“且慢。”

  一身穿黑色道袍、頭戴鬼臉面具,渾身冒著黑氣兒的道人突然走出來,出現在眾人眼中。

  廟祝聽見聲兒一愣,他剛才因為憂心寶貝和精蟲上腦,卻是忽略了神像以外的地方,沒有料到廟中還有一個外來修士。且這修士應是沒有惡意,否則他早該察覺到。

  廟祝瞅見余道的模樣,眼珠子一轉,試探問:“道友何事、可是要保下這女子?”

  余道走出數步便停下來,微微搖頭,“非也。”

  廟祝鬆了口氣,他好似凡間潑皮,抓了抓胸口,擺手說:“那便好,道友有事就說,老朽十分古道熱腸。”

  余道沉吟一下,聲音沙啞:“本座不僅要保下這女子,還要向廟祝請教一件事情。”

  聽見余道的話,四周人都一愣。

  有兩個神官心中一慌;“禍事,這傢伙真是來砸場子的。”他們兩個心肝兒一顫,也不確認,直接腳步挪動往外面退去。還有機靈之人瞅見他們倆的動作,也忙不迭的跟上。

  廟祝臉上的表情一僵,隨即便是大怒,想他這些時日以來作威作福,江州城的達官顯貴,那一個不是眼巴巴的把妻女小妾送進來伺候,這人竟然敢落他的面子。

  廟祝血氣上湧,忍不住要打殺這人。可是他瞅見余道身上的黑氣,忽的想到余道是個修士,並不是凡人,頭腦中的理智暫且回歸。

  旁邊有狗腿子大罵起來:“你這潑才說甚、可知道大師的厲害。”

  “無臉鬼也敢在此撒野!”

  “這廝定然是賊人!”……

  道貌岸然的神官們頓時原形畢露,除了悄悄溜走的人之外,皆和青皮流氓一般無二。

  余道搖搖頭,若是讓外界祈福的凡人知曉這一幕,定會大失所望。

  廟祝看著被眾人唾罵的余道,心中竊笑。這些狗腿子都是他從凡間收羅而來,極擅逢迎,且膽大妄為,平日裡將他伺候的極為舒服。若是事情不對勁,他還可將狗腿們交給對方處置,也能化解一下嫌隙。

  廟祝眯著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周圍的狗腿神官瞅見他的模樣,狗仗人勢,心中膽氣更大。一個個叉著腰,幾乎要指著余道的鼻子大罵。

  “藏頭露尾,莫不是逛個窯子都不敢脫褲子。”

  “定是個縮卵縮蛋之輩。”……更加污穢惡毒的話噴出來,令余道眉頭一皺。

  “砰砰!”

  兩聲悶響,離余道最近的兩個神官忽地倒在地上,口吐血沫,慘叫聲都沒有發出。

  四週一時寂靜,其他人長著口,說不出半個字。

  “咳咳咳……”兩個神官趴在地上,還在咳血,想要爬起來。爬了半天,他們竟然真個爬了起來,然後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去。卻是余道留了手,沒直接要他們的性命。

  余道也不說話,冷眼掃向其他神官,眾人一時膽寒。

  狗腿神官們意識到不對勁,呼的跑散大半,彷彿狗夾著尾巴逃竄,連低吠聲都不敢發出。還有幾個膽氣有點大,但也是縮在廟祝身後,不敢看余道。

  他們膽顫心驚的說:“大、大師、這人好生厲害……”

  “大師,莫不是撞上鐵板了、、”

  廟祝聽見自己僅剩幾根狗腿的話,心中一時氣憤:“鐵板、鐵板你個卵蛋,爺爺我還沒出手!”

  他狠狠一瞪幾個狗腿神官,然後伸出雙手,左右開弓,啪啪將兩人打得臉皮發腫。

  “廢物、道友也是你們敢惹的!”廟祝跳腳大罵。

  打完,廟祝將手收回袖子中,面色略微凝重的看著余道:“道友若是要這女子,拿去便可。”

  余道聽見微點頭,“可,本座便給你一個面子。”

  廟祝聽見,心中膩歪。不過他瞅見余道不好惹,也拿捏不住余道的跟腳,只得將憤懣壓下。

  余道望著金漆神像,忽然問:“這神像是何物?還有,你手中拿著的符錢又有何名堂?”

  這才是余道真正的目的,之前的事情不過是在藉機打壓對方而已。

  廟祝聽見余道說的話,竟然眼皮子閃動,臉色陡然變換了數下。廟祝突然問:“道友非我供奉司之人,且散修耶?”

  余道聽見他的話,眼睛微眯。他見對方對符錢極為上心,便知絕不可能通過交易手段獲知消息,故而作蠻橫模樣,沒想到還是不行。

  廟祝瞅見余道反應,頓時知道答案,他勃然大怒:“放肆!安敢在判官廟作亂,不懼判官耶?”

  其聲若洪鐘,響徹整個大廟,完全一改之前的瑟縮。

  半息後回答遲來:“然也。”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3
第一百零三章 得知

  滋滋!廟祝是個果決之人,他聽見聲音,立刻放出自己的法器,將一柄拂塵握於手中,警惕著余道。同時左手於背後掐訣,將一張符紙點燃,一股波動在廟中隱隱蕩起來。

  余道感應到波動,略微抬首。

  厲喝響起:“賊子,此地乃是江州城之判官廟,外有重兵把守,內有供奉護衛,豈是爾放肆之地。”

  聽見此話,余道嗤笑一聲。若是以前,他還真的可能因為對方這話而心生怯意,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的境界已經是煉氣一層的巔峰,武力更是堪比煉氣二層,便是煉氣二層後期的修士也不懼怕。

  此境界,在這修士隱沒、大宗封山之際,已可橫行凡間。昔日桃花庵的庵主就是如此,而他比桃花庵庵主更甚。

  同時余道也留了個心眼,他因恰好帶著面具,故偽裝成魔道修士,萬一真有強敵來臨也能有個掩飾。

  余道冷眼掃視廟祝,沙啞說:“聒噪。”

  嘭!一股黑氣從他身上騰起,漆黑的道袍彷彿魔怪在舞爪。

  廟祝見此一幕,頓時心驚。他立刻鼓動體內的法力,打起拂塵,狠狠攻向余道。滋滋!拂塵瞬間變長,要將余道纏住。

  余道瞅見他的攻擊,眼神閃爍一下,竟然也不躲避,而是伸手抓向拂塵。

  噔!絲線繃緊的聲音響起。廟祝頓時驚駭,他的法器竟然被余道捏在手中,動彈不了。

  余道眼睛微眯,“北宗第一秘法,果非浪得虛名。”他僅僅依靠肉身就能擋下對方的一擊。

  “如此了得!”

  廟祝大駭,他一咬牙,加大法力的灌注,拂塵上泛起陣陣毫光。滋滋!馬尾部自發扭動起來,一股巨力從其上傳來,余道手臂顫抖,幾乎要捏不住。

  廟祝見此,再度掐訣,增大法器的威力。呼呼!拂塵陡然掙脫余道的控制,猛地收回。拂塵收回時一不小心垂到地上,立刻將地面石板打碎。

  “此人頗有武力,好似魔道修士,我應拖延時間。”廟祝眼神閃爍,心中定下一計。

  “這、這就是仙人鬥法!!”廟中其他人看見兩人鬥法,皆是目瞪口呆,膽顫心驚。他們雖然是神官,也知曉廟祝就是修士,但修士間鬥法依舊只是聽聞。

  “大師威武!威武!”

  瞅見廟祝的拂塵掙脫出來,兩根狗腿立刻就歡呼,只希望自家上司能大發神威,迅速將賊人擒下。

  “桀桀!”廟中突然響起厲笑聲,一道黑影在廟中迅速閃動。余道已經檢驗完肉身的實力,可不想再浪費時間。

  廟祝瞧見這一幕,嚇得六魂出竅。他掐訣,拂塵馬尾立刻噴出,將他緊緊纏繞住,以擋住敵人一擊。

  “大師威武!”

  周圍人見到這一幕,頓時感覺廟祝法器神異、手段頗多。他們搖旗吶喊,好似自己就是廟祝。

  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廟祝身前,“桀桀!本座可沒閒工夫和人鬧。”黑影伸出雙手,右手中噴出白光,直接撕向拂塵。

  “不好!”

  廟祝見到白光,心中升起莫大的危機感,頭皮發麻。他一喝,立刻想掏出自己的符錢,先將余道轟開再說。

  可是一股波動降臨,直接將他籠罩住。

  “咯咯!”廟祝頓時舌頭髮僵,眼睛鼓起,身子不能動彈。

  “桀桀!不識抬舉。”

  余道手上動作不停,他掌中含著斬仙刀,握住拂塵就是一撕。滋啦!布帛碎裂的聲音響起,拂塵直接被他撕開了。

  余道握著馬尾,往地面狠狠一摔。轟!大廟都一震,拂塵抽在地上,打出一條三丈長的裂痕,好似發生地震一般。

  嗡!法器的馬尾被劈掉一半,頓時靈光黯淡,倒在地上好似已經破碎掉。

  “這、這、、”廟祝驚駭,他的法器竟然被這人直接撕開!廟祝望著余道,心肝兒不停發顫。突然,他心臟一緊,一雙冰冷的眸子看向他。

  沒等廟祝想出脫困的法子,黑影閃動,余道就已經站在他的身前。

  頓時,廟祝脖子被人掐住,然後提起來。

  四周寂靜,鬥法已經結束。

  “啊!啊啊!”廟祝僅剩的兩根狗腿癱軟在地上,然後屁滾尿流的爬向外面。這兩人好歹沒蠢到家,知道在鬥法時遠遠躲開,故留了一條命。

  余道也不理會他們,只是冷冷地俯視廟祝。

  廟祝望著余道,冷汗從他的頭上不斷刷下,“邪修!邪修!”

  一聽對方的厲笑聲,廟祝就知道對方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他心中殘餘的點小九九,頓時煙消雲散,只是希望對方能放自己一條生路。

  廟祝張著口,想要說出求饒的話,可是他口齒發麻,舌頭完全不聽使喚。

  這是因為度厄葫進階後,僵攝之能變得強大,不僅白光褪色,攻擊隱蔽,更能將人的口舌都僵住,令其說不出話。

  廟祝眼中充滿哀求之意,可憐到極點。可是余道依舊冷漠看著他,手掌不斷的用力。

  “咯咯……”隨著余道手指用力,廟祝臉色發脹發紫,眼白不停向上翻。很快,窒息感充斥廟祝的腦子。

  “吾命休矣!”他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嘭!”重物落地。

  “咳咳咳!”廟祝蜷縮在地面上,不停地咳嗽、不停的喘氣。余道冷哼一聲,走上前一步,直接將他踩在腳底下。

  “此番,可願回答本座?”

  冷漠的話聲響起,廟祝身子一僵,然後猛地點頭,大叫:“願意、願意,晚輩願意。”

  不等余道發問,廟祝立刻將自己知道的要事全都抖出來。就連他修煉的功法是何名,虐殺過多少女子,為何為在此地當差,也吐的一乾二淨。

  余道不僅知道了特殊符錢是何物,也將江州城的情況一併瞭解清楚。

  “香火符錢。”聽見這詞,他眼皮一跳,胸中似有驚雷炸起。

  余道低頭看趴在地上,膽氣徹底喪掉的廟祝,“若是果真如這人所說,此事大矣!”一時間,諸多念頭在他心中閃過,讓他偽裝出來的魔修本色都退掉幾分。

  “判官乃是一大修士,受世子尊敬,此廟就是為判官所改,同時聚集香火,生出符錢……”廟祝還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吐著東西。

  余道聽見他在講述判官之事,便抬頭看那金漆神像。這一抬頭,余道的眉頭一挑,眼中浮現出錯愕。

  “這廝……”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4
第一百零四章 魔修再現

  金漆神像只有一人高,算不得宏偉高大,但是它做工精緻、惟妙惟肖,立在高台之上,彷彿真有一方神祇在俯視眾生。

  余道望著神像,一時怔住。

  此神像不同於一般神像,或築造的悲天憫人、或修葺的寶相森嚴,而是狼顧鴟張,一股陰狠之意勃然發出。

  這氣度讓余道想起了一人,魔修!

  而且神像的面容經過模糊化處理,頭上戴著冠冕,面前懸掛著珠鏈,讓人看不清此神具體長什麼樣。

  “此神原型就是那廝!”余道心中一定,他看著供桌香爐**奉的符錢,眼神閃爍,某個念頭在他心中忽地升起。

  廟祝還趴在地上,不住的講著自己知道的東西,身子瑟縮發抖,明顯恐懼到了極點。

  見到廟祝這個模樣,余道突然開口:“將城中大小勢力細細道來。”

  廟祝一哆嗦,頭如搗蒜,“遵命、遵命。”

  聽到廟祝說出城中大小勢力的分佈、供奉實力的大小,余道心中的想法愈發清晰。

  一時間,判官廟中只有兩人存在,一人負手背立,似在靜靜的思索,一人趴在地上,身子不停發顫。

  ……

  轟轟轟!地面輕顫,好似地震,大廟中的氣氛頓時被打碎。余道察覺到,將目光對準一扇大門。

  廟祝趴在地上,也偷偷的抬起頭向外瞄去。他的身子立刻一驚,狂喜之色在眼睛升起。

  廟祝緊咬牙齒,身子緊繃著,好似依舊在恐懼余道,但他內心狂叫到:“來了、援兵來了!老子有活路了!”

  “轟隆隆!”沉沉的腳步聲響起,地面震顫,大廟中的銅鈴都被震得發響。一個個兵卒突然冒出,將大門堵住,不留一點縫隙。

  這些兵卒都身著黑鐵鱗甲,手上持著長戟、彎刀,腳上踏著弩機、長弓,分工明確,面容冷峻,一股股寒意從他們身上散開,令大廟中的溫度都降低幾分。

  這些人赫然都是如大戟士一般的戰兵,甚至隱隱超過。

  大殿中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四個身影慢慢踏進大門,站立在門口,顧視廟中心。

  余道將四人收入眼中,發現這四人都是奇裝打扮,手中皆持著一物。無須感應,余道就知曉這四人應是江州城的供奉。其中還有一熟人,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道。

  尖叫聲響起:“就是此人!就是此人!”有神官從兵卒身後擠進來,指著余道大喊:“供奉大人,此人就是賊子!”

  “喝!”空氣轟然一震,圍住余道的兵卒齊齊一喝,殺意勃發,令地上的廟祝發顫。

  一人穿儒衣、戴儒冠,一副儒生打扮,他左手中捧著一方硯台,色澤如墨。此人望著余道,眼神溫潤,好似謙謙君子,可是他的聲音尖利、如同長舌婦。

  “還不快放開廟祝,跪地求饒!”

  此話一落下,四股靈光在周圍升起,氣氛立刻緊張起來。長弓緊繃,弓弦震顫著。

  “爾說本座?”

  儒生修士眼神狂傲,道:“然也!”

  余道沉默數息,突地大笑,“桀桀桀!不錯、不錯!!”

  黑煙從他身上升騰起,將他渲染的和桃花庵中的魔修一般無二。

  余道狼顧狷狂,突然將廟祝的脖子捏住。廟祝一愣,想要掙脫掉,可是禁錮之力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本座這就放開他。”

  “不要、不要!”廟祝似乎想到了什麼,“瘋子、瘋子!”他臉色蒼白如紙,內心惶恐至極,目中頓時充滿絕望。

  眾目睽睽之下,余道左手輕輕一捏。

  啪咔一聲脆響!廟祝身子一顫,立刻癱軟掉,彷彿死魚垂下。滋滋!絲絲血氣從他身上竄起,融進余道周身的黑氣中。

  “放開了。”余道看向儒生。

  “放肆、放肆!”儒生大吼,臉上的儒雅之色頓時消失,他額頭青筋暴起,面色猙獰大吼:“爾敢妄為!”

  一股黑光從儒生手中的硯台升起,陡然竄到大廟頂部,頓時擊出一個大洞。他怒視余道,似乎就要打殺掉余道。

  可是四周人依舊是戒備模樣,沒有要動手的樣子。

  余道冷眼看著四周的情形,好似並不將他們放在眼中。

  轟!東大門的兵卒突然如潮水一般排開,露出一條道。緊接著有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的還有鱗甲碰擊聲。

  一身著貔貅鎧,面戴饕餮甲,身材魁梧之人突然走出,他左手握著劍柄,虎步熊行,儼然大將風度。

  “且慢。”一聲低喝。

  儒生聽見這兩字,臉上的猙獰頓時消失,然後小步挪到一邊,躬身行禮,“見過飛將。”

  余道看見此人,眼皮微抬,似乎來了點興趣。

  在他眼中,此人周身繚繞著厚重的血氣,一身煞氣驚人,彷彿剛從血池中走出。而且對方釋放著威壓,同樣是修士,且是煉體的修士,修為逼近煉皮後期。

  飛將步至大廟中,冷眼掃視,目光沒有在廟祝的屍體上停留,然後望著余道,靜默不語。

  見飛將和余道對峙,旁邊的儒生立刻說:“大人,此獠即是闖廟窺寶之徒,適才襲殺廟祝。”

  “望飛將下令,誅殺此獠!”

  飛將站立在東大門中線上,握劍不語。他突然抬起腳步,向余道接近。

  儒生見此,立刻伸手,獰笑:“抽刀!”

  四週一陣聲響,所有兵卒都準備好,下一刻就要絞殺余道。同時連同儒生在內的四個供奉也打起法器,要鎮壓余道。

  余道靜靜望著飛將,一動不動,好似傻了一般。飛將步至他身前三丈,左手握著劍柄,站定後將劍拿起。

  所有人都注視著兩人,只等飛將拔劍的那一刻,便要轟殺余道。

  “啪!”一聲脆響。

  飛將推金山、倒玉柱,竟然直接跪倒在余道面前。長劍被扔在一邊,此人抱拳行禮。

  “末將參見上師!”

  四週一時寂靜,即便是久經戰爭、殺戮多年的兵卒們見到這一幕,也是臉上的冷峻消失,只存驚愕。

  四個供奉同樣發怔,半天回不過神來。尤其以儒生為突出,他眼珠子瞪著,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桀桀!”夜梟般的笑聲響起,鬼面道人站在大廟中心,顧視將自己團團圍住的敵人。

  “未料還有人識得本座。”

  他突然一動,腳踩在供桌之上,直接登上神台,然後一腳將金漆神像踹下去,負手站立在神台上。

  “本座陸判,爾等還不行參。”冷冷聲音響起。

  聽見余道聲音,飛將第一個喝到:“參見陸判上師!”

  無數兵卒單膝下跪,那些神官更是五體投地。

  “參見陸判上師!”

  “參見陸判上師!!”……呼聲如海波湧起,響徹雲霄。

  供奉們聽見陸判之名,皆是臉色一變,然後稍一猶豫,立刻躬身行禮,低呼:“參見陸判上師!”

  唯有儒生怔在原地,好似依舊沉浸在震驚中。忽然,他感覺身子一涼,冰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儒生立刻就想行禮,可是想到剛才的事情,他稍微猶豫。

  “桀桀!”

  就在他猶豫這剎那,一股黑氣從神台上竄出,在空中凝結成虎掌,猛的撲向儒生。

  儒生瞳孔一縮,立刻打起自己的法器護衛。

  可是虎掌中彈出一道白芒,好似利爪,狠狠對準儒生一切割。硯台黑光頓時被切成兩半,儒生神色一僵,目中難以置信。

  啪!他的身子斷成兩半,上身直接摔下。

  滿堂寂靜,冷汗在其他三個供奉背後泛起,他們的面色倉皇至極、也慶幸至極。

  腳步聲響起,余道走下神台,渾身繚繞著黑氣,好似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飛將依舊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余道。當余道經過他身邊時,飛將才低聲道:

  “上師,世子今日於湖心亭中行宴。著我等尋覓上師,邀上師前去赴宴。”

  余道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著他明日擺酒,湖心亭見我。”

  飛將聽見,不敢造次,只是低頭回應:“諾。”

  當余道走出大廟時,外圍的兵卒呼啦排開,留出四人寬的行道,唯恐觸怒余道。

  一路走出大廟,余道便發現外面烏壓壓一片,全是人頭,是兵卒的人頭,足有上千人。

  此時的街道冷清,門扉緊閉,再不見一名行人。

  余道走在眾人的跪拜中,緩緩步進黑暗。

  當徹底離開判官廟的範圍後,余道的腳步突然停下,呼吸聲變得沉重。

  他的眼中閃著精光:“沒想到此計真有成功之可能!”

  見到廟中的香火符錢之後,余道心中便生出觸動,想要儘可能多的得到符錢。可是在瞭解香火符錢為何物時,他便知道這種符錢不是他一人能祭煉出。

  沒曾想,他又突然發現所謂的判官就是被他擊殺的魔修,一個大膽的想法立刻在他心中升起。

  “借魔修之名,掠江州香火!”

  余道眼神一定,只等明日和那世子一見,看此計到底可行不可行,“且江州城中尚無煉氣二層的修士,此計雖險,但尚可一搏!”

  不過他現在還有一事要做,余道摘下面具,望著空中的明月尋了一個方向,迅速便飛奔過去。

  ……

  案牘庫外,燃起的大火已經被撲滅,可是四周依舊嘈雜,呼喝聲不斷。這是因為庫中的文書檔案還要進行搶救。

  “大人,夜已深,您可回府休息了。”有人恭敬地說。

  江瓊琚聽見,微微點頭。她的眸子中充滿了疲憊,雖然因為事先防範的緣故,堪輿圖並未被燒燬,但今夜指揮滅火之事,她的精力消耗許多。

  再檢查一番事物,江瓊琚才放下心向外走。剛走出大門,江瓊琚的腳步就一滯。

  只見街道上正站著一個年輕的道人,對方背著手,眯著眼睛,好似在假寐。

  江瓊琚剛一出現在門外,道人便睜開眼睛和她對視。微低頭,江瓊琚連忙走過去。

  還未走到道人身邊,就有一物拋過來,江瓊琚伸手,輕易接住。

  “借住一宿,此乃房資。”懶散的聲音響起。

  江瓊琚張手一看,掌中是一枚雕刻精美的桃符。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4
第一百零五章 江州世子

  是日,天朗氣清,空中無雪,但寒冬襲人,雪層遍佈山河,天地皆是銀白。

  余道獨自走到江州城南湖,湖邊空曠,無一人存在,遠處有小亭一點,依稀似湖中礁石。

  此時湖中無舟子,但岸邊有一損毀竹筏,勉強飄在水上,沉浮於冰層之中。余道走至岸邊,拾步踩在冰面上,如履平地。待踏至竹筏,竹筏頓時破冰,搖曳於南湖水面上,好似龍行。

  行至南湖水深處,余道一抬頭,發現湖中霧淞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竹筏一芥,筏上人止他一人而已。

  一時水波如許,碎冰沉浮。

  “叮!”鐘磬的聲音響起。

  “世子,客人至矣。”有吳儂軟語之聲。

  聽見聲,余道抬起頭,見到一水亭寬廣,足有二三十竹蓆之大。他任由竹筏飄在水面上,慢慢近了水亭。

  水亭邊有僕人候著,兩個青衣小廝手持著竹篙,準備當竹筏飄過來時用竹篙勾住,拖至岸邊。但是他們還沒有動作,余道便從竹筏上走下,直接踩在冰面上,緩緩踏著岸邊。

  余道今日打扮和昨晚一樣,頭戴著鬼臉面具、身著黑色道袍,他負手行走,發現水亭接有長廊,長廊上每隔五步便有一侍衛侯立。

  這些侍衛都身著鐵鱗甲,鐵鱗表面發青,若是人手觸摸上去,立刻就會粘住。可這些侍衛都好似竹筍插地,不懼嚴寒,一個個按刀闔眼,如同石雕。

  細細看去,便會發現這些侍衛的太陽穴都鼓起,一口白氣兒吐出,悠長如同水壺噴氣。

  “都是練出勁道的武士。”

  “咔咔!”當余道走上長廊時,兩旁的侍衛突然一動,紛紛躬身行禮,肅殺莊嚴之意勃發。

  “陸師閉關多日,傷勢可有恢復?”

  未見其人,便聞其聲。水亭中傳出溫和之聲,潺潺似流水。

  余道眼睛閃爍一下,想起桃花庵中魔修的作態,他充耳不聞,冷著臉,踩在長廊上視所有人為無物。

  水亭四周下了竹簾,擋住風雪,當余道踏進去時,溫熱感頓時撲面而來。

  一抬頭,便見一人言笑晏晏,他身量修長,跪坐在一張按幾前,腰間佩著玉玦,指上戴著扳指。此人身著月白色長衫,頭上並未著冠,只是結了一個髮髻。

  聽其聲,見其形,便知此人多半性格醇厚,飽讀詩書,應是傳聞中的江州世子。

  余道眼神下移,發現按幾上點著三盞紅泥暖爐,爐中都托著沸水,燙著東西。其中一盞噴出酒香,顯然是酒水;另一盞是清水,旁邊放了茶葉;還有一盞則是燙著乳白色的飲品,興許是牛羊之乳

  “陸師請就坐。”此人立刻直起身,拱手邀請余道就坐。

  余道深知言多必失,略微一點頭,便坐在此人對面。他不跪坐,而是盤膝在蒲團之上。對面人見他如此作態,也視若不見,依舊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對面人笑說:“學生許久不見陸師,今日難得逢見,可是要恭喜陸師。”他捏起酒杯倒了一口,然後拱手喝下。

  余道坐在他對面,眯著眼睛,好似神遊天外。

  “學生與陸師接觸不多,不知陸師喜好,故擺酒置乳烹茶,還望能合陸師的心意。”

  聽見此話,余道微微睜眼,打量向對方,心中一鬆:“此人竟和那魔修接觸不多,甚好!”

  江州世子見余道對他的話有了反應,臉上笑容更善,他用竹鑷燙了三個酒杯,各自倒上一杯飲品。

  “陸師,此酒名曰‘竹露’,乃是從蜀地名酒竹葉青中得出,一滴竹露即需耗費一壇竹葉青,貴為酒水精華,以火佐之,能成火酒,一口飲下,如燒刀入腹,非武士、修士不能飲。”

  “此茶采至蒙頂,可稱一葉千金。”

  “此乳乃是初乳,取自二八新婦,滋味醇香,貴為珍品。”待聽到最後一詞,余道眼簾微抬,打量向爐中熱著的白乳。

  世子正介紹著自己精心準備的東西,他看見余道的眼色,當即細細介紹第三種飲品。

  “初乳取法甚繁,須得新婦誕子後十五日內取乳,取乳時間越早,質地越優良。一旦時限超過十五日,則乳品質雜,非為良品。”

  “因此物最能滋陰養顏,頗受王侯貴公之流喜愛,還望陸師能滿意。”

  江州世子雖是在介紹飲品,可是聲音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讓人感覺像是在讀詩書。

  未幾,其又說:“還請陸師品鑑一二,滿意與否?”

  余道聽見他的話,臉色不變,卻闔上眼簾,說:“修行可有進展?”

  江州世子微怔,放下手中的竹鑷,端正坐起,他微撫胸膛,說:“頗有進展。”

  進入水亭之後,最讓余道在意的一件事就是這點,此人竟然不是凡人,而是修士。而且根據余道的感應,此人也是修行《神魔煉竅訣》,和他的一般無二。

  這讓余道頓時明悟,那魔修為何敢違背宗門的律令,將法訣私刻在脛骨之上,多半就是為了將法訣傳授給這人。不過他心中又升起一疑惑,故出言試探一番。

  “昔日得授陸師法訣,苦修三十日而無寸功。”

  “在陸師援手之後,學生終於入門,且修行速度一日勝過一日,恍如夢中,今不死心小成矣,快至中成。”

  江州世子臉上升起唏噓之感,感嘆功法之晦澀,便是諮詢府**奉,也都是一問三不知。

  聽見這裡,余道心神一顫,他強壓住激動,略微打量著此人。

  “三十日不入門庭!今不死心已小成!!甚至要達到中成!!!”

  “此人絕對不能放過,不僅要用他來收集香火符錢,還要拿到他手中的秘訣或寶物。”

  余道一時心血澎湃,直想打殺這人,逼問他不死心的關竅。可是余道想起自己的第一個目的,勉強將慾望壓下。

  “這魔修的身份,我當定了!”

  就在余道神遊時,江州世子突然拱手,然後站起身。

  “陸師來時可見長廊上的侍衛?”

  他見到余道點頭,嘴角立刻含笑,神情變得十分愉悅。

  “陸師之大恩,學生實在無以為報。借陸師傳下的法門,學生擇選忠心之輩,賜下法門,一月內竟得一百二十名武士。且隨著時日的增加,武士數目愈多。”

  “待數目達到半千,學生將之組建成一方大軍,必可依之為手臂,覆滅江州界內所有興起的邪魔之流。”

  說到這裡,江州世子的臉色微紅,他不停踱著步子,言語變得激昂,叫到:“陸師!”

  “今太極宮撤去護法,獨留我江州城軍民抵擋邪魔,學生方知這江州乃是我百姓之江州,非是太極宮之江州。”

  “平定邪魔,唯靠自力更生!”

  說到這裡,他激動難耐,“我薛灞雖性子頑劣,但貴為江州世子,定好護衛好我江州百姓,安定千里。”

  此人一拱手,長禮到底,“還請陸師助我!”

  “還請陸師助我!”

  亭中一時寂然,唯有泥爐煮沸水的聲音窸窣著。

  余道未答,半晌後突然推案而起,要走出水亭。

  “盡快布設香火脈絡,積聚符錢。”

  聽見余道這話,江州世子微喜,低聲應:“學生知道。”

  “甚好。”余道點頭,他站在水亭口,伸手指南方一樓,說:“此樓歸我,每日遣人送符錢過來。”

  “是。”

  余道擺擺手,大步便要出水亭。

  這時江州世子突然直起身,望著余道說:“陸師應薛灞之事,可曾忘記?”

  余道眼睛微眯,停住不回答,做出等待對方解釋的樣子。

  “陸師是否忘帶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4
第一百零六章 畫皮

  未等余道回答,身後響起聲音:“帶世子妃出來。”

  余道略微側過頭,便見一女子被侍女攙扶著,從竹簾隔間中走出來。這女子動作優雅從容,極具仕女姿態,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書香氣。她頭上戴著紗巾,將面部遮住,令人看不清晰。

  “妾身參見上師。”女子走到江州世子身旁,對著余道淺淺一禮。

  余道頷首,並未說話。

  江州世子此時說:“將紗巾摘下,此地無外人。”

  “是。”

  世子妃低頭,伸手將面上戴著的白紗取下,頓時露出一張白皙的臉,其五官之精緻,眉目之風流,好似畫中人。

  見到此人模樣,余道一怔,他可是聽聞世子妃面容醜陋,在賢在德而不在色。可如今見到的這人,其容顏俏麗,已經稱得上是難得的佳人。

  還未等余道思索,江州世子捏著世子妃的頷下,仔細端詳了一下,說:“內人戴著這張臉已一月有餘,學生也厭了,是時候該換一張新的。”

  他臉上戴著笑容,彷彿只是在和余道談論書畫。

  “陸師上次說會給學生帶一尊新的美人首,替內人換上一張新臉,可曾忘記?”

  余道聽見,眼簾微抬。

  他再度仔細瞧那世子妃的模樣,突然發現其五官雖然精緻,但是表情極為僵硬,彷彿是木偶人一般。同時在她的脖頸、臉頰上,各有一道細細的紅痕,紅痕連成一圈,將她整張臉都包括在內。

  余道錯愕,心中頓時浮出一個答案。

  此人的臉竟然不是自己的,而是摘下另一人的人頭之後,細心地剝下其臉皮,小心替換上去的。

  此術名為“畫皮”,可給人換上一張新的臉。

  瞧見余道的樣子,江州世子鬆開手指,讓世子妃在一旁候著,皺眉問:“陸師忘了?”

  余道壓下異樣的情緒,淡漠掃他一眼。

  直截了當說:“忘了。”

  江州世子聽見,神色微怔。見余道盯著他,他勉強一笑,說:“陸師既然忘了,那便忘了。”

  “是學生所求過多,叨擾陸師了。”他說完一拱手,做出賠禮狀。

  “將南面那樓收拾出來,本座要閉關。”余道冷哼一聲,甩下一句話便走。

  江州世子站在水亭中,恭敬地望著余道走了出去。

  余道保持著魔修冷漠的樣子,心中卻是咋舌:“難怪那魔修要留下桃花庵庵主的頭顱,原來是為了這一出。”

  “這江州世子的口味著實非人!”

  “不過魔修為何又要桃花庵庵主的心臟……”余道一時皺眉。

  離開南湖水亭,余道踩著竹筏原路返回,不消片刻便滑至岸邊。他此番是要回去告知江瓊琚,自己要離開幾日。

  到了江府,老僕說江瓊琚已經出門辦公,興許晚上才會回府。於是余道一直等到中午,見江瓊琚仍未回府,便留下一封書信後離開。

  ……

  站在一尊高樓上,余道負手望著樓外風景。只一眼,便將半個江州城收入眼中。

  余道所在這樓足有七層,且建在高地之上,算是江州城中最高的建築物,其凌空絕頂,宛如一把利劍插天,樓名“摘星”。

  “自今日起,任何人不許登上頂層。”余道突然說。

  他身邊候著小廝,小廝聽見一怔,想要發問,可是看見余道的眼神,立馬將話噎了回去,恭敬答:“是。”

  “非有要事,不得打擾。”

  “遵命。”

  “留下符錢,退下。”余道扔下一句話,便要打發其他人走。可是小廝剛剛挪動步子,他又說:“等等!”小廝趕緊挪回來。

  余道看著一旁盛著的符錢,皺眉說:“為何只這點?”

  香爐中盛著符錢,但僅有三十枚,而且還是氣息較弱,最低級的胎錢。

  “上師息怒,這些符錢都是昨日遺留下的,其他的都已經消耗完。”小廝強笑著解釋。

  余道聽見回答並不說話,只是冷眼看著對方,同時其周身冒著黑氣。

  小廝雖然是江州世子的身邊人,但他僅僅是個凡人,余道身上的威壓讓他頭腦發懵,生怕對方將他打殺掉。

  小廝背後冒冷汗,趕緊噼裡啪啦解釋起來。

  “上師放心,今日的符錢還未送至府中,明日立刻就會將新的符錢奉上。”

  “神廟已經在江州城內鋪設開,每日可產符錢六十至七十枚。遵世子令,小的每日都會給上師奉上一半的符錢……”

  聽見小廝的解釋,余道眼簾一抬,“江州城可日產符錢六七十枚!”

  余道心神發怔,他本以為江州城一個月最多也就能產出百多枚符錢,誰知道其一天就可以產六七十枚。

  也就是說,他今後每天都會得到三十枚以上的符錢,這個發現讓余道有些驚愕。

  小廝見余道的冷著臉,以為他不信,又細細解釋:“稟告上師。”

  “每百人祈禱一個時辰的香火,可凝結出一枚符錢。”

  “而江州城內凡人數量將將達十萬口,且如今神廟初立、凡人尚需要安居樂業,故每千人才能產符錢一枚。”

  “如今這產量實在是迫不得已,不過請上師放心……”

  小廝還在余道耳邊細細說著,卻沒發現余道的呼吸已經稍微紊亂。

  “行了,爾等退下。”余道冷聲一喝。

  小廝身子一抖,立刻閉上嘴巴,和其他人趕緊退了下去,生怕被余道打殺掉。

  余道頭腦中颳起了風暴。

  “如今的江州城,只是新建幾座神廟用以收集香火,一千凡人就能日產一枚胎錢。”

  “而江州城凡人足有十萬口,也就是說此城能達到日產符錢一百枚的地步。”

  余道的呼吸徹底紊亂了。

  “若是再壓迫狠一些,根據‘一百凡人一時辰的香火凝結一枚符錢’的情況。”

  “十萬人,最高日產量可達五千枚。若是視若豬狗,可達萬枚!”

  “這不是月產……而是,日產!!”

  余道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眼神閃爍不已。

  從廟祝處得知香火符錢乃是由香火凝結出,他心中就隱隱有一個念頭,這其中或許大有端倪。

  如今得知一座江州城能達到日產符錢五千枚、萬枚的地步,余道腦中的迷障轟然破碎。

  香火符錢,可是有益於修行的符錢……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4
第一百零七章 人間有香火

  “香火符錢有如此大用,一座凡人城池就能日產符錢萬枚,那為何大宗沒有將其壟斷?”

  余道心思一沉,“是否說,香火符錢有大弊端?”

  余道心中微慌,但是他沉住心神,仔細回想當日使用符錢突破的情況。

  “香火符錢的使用,非是由修士吸收其中的‘香火’,且煉氣一、二層,根本就不能吸收天地靈氣,唯有感應天地後才能撬動天地偉力。”

  余道眼睛微眯,“香火符錢乃是凝結出一尊身外化身似的虛影,相當於修士多出一個身體在修行,如此才使得修行的速度倍增。這一種方式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最重要的一點,我自踏入道途以來,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香火符錢’一物,甚至連‘香火’一詞,也只是在凡人口中流傳。”

  “若是世間果真早就存在‘香火符錢’一物,因其能提升修行速度,無論其有何弊端,必定會流傳天下,震驚世人。”

  “如此一來,只有另一個解釋。”余道微閉眼睛。

  修行是一門實證的課業,它並不是憑空蹦出,也不是亙古遺留。修士所追求的東西曰“道”,為何曰“道”,原因之一便是此物乃是由前人今人一步步踩出。

  世上本沒有道,走的修士多了,便有了道。

  觀天之道,始有道法;執天之行,始有術法。

  臨摹萬物,始結靈文;勾勒眾生,方成符籙。

  萬年前,法寶出,仙道始昌。

  千年前,符錢體系建立,修士姑且不再以物易物,仙道始盛。

  “而今之時,香火出……”望著天空之中的流雲,余道目光一時幽幽。

  話說當今之世,存在仙、存在魔、存在妖、存在鬼,為何凡人依舊能安居樂業,世間竟有國度、王朝存在。

  其實這種現象並不普遍,而是稀有。天下膏腴之地甚多,然僅僅寥寥數州如此,蜀地恰是其一而已。

  以蜀地為例。

  蜀地為各大宗門佔據,方圓萬里皆被鎮壓,以涵養凡人,小妖小魔或許能苟延殘喘,但大妖大魔絕不被容納。

  余道一路行來,所遇敵人不過大貓小貓兩三隻的原因就在這裡。

  因此蜀地凡人能安居樂業。

  同時因為凡人所謂的財富,皆對修士毫無用處。即便能用其血肉、魂魄煉器,所需要的量也太大,容易觸怒大宗。

  故除最底層的修士之外,沒多少修士願意廝混凡間。而那些別有用心的大修士,又往往都死得很慘,比如某崩化一朝的狐妖。

  因此凡間能存在國度、王朝,一如余道的前世,仙魔之流似乎只是傳說。

  簡言之,修士自凡人出,故大宗修士庇佑凡人;修士又對凡人無所求,故大宗修士任爾由之。

  若是凡人因此得志,過於猖狂,也不過就是大宗修士一巴掌的事。比如某道人曾經出山,一巴掌拍滅一個王朝。

  只是如今香火符錢出,此種境況或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余道眼中閃爍諸多的念頭。

  普通散修見到香火符錢,大多只會驚喜,但余道因為腦中有宿慧的緣故,記憶一下子得到印證,達到了見葉知秋的地步。

  他伸手取過一枚香火符錢,突地哂笑。

  “此物莫不就是前世之石脂水。”

  他深呼吸一口氣,“或稱,‘石油’……而且還是可持續的那種。”

  “香火符錢”的出現,代表著修士和凡人“無所求”關係的破滅。自此,凡人在修士的眼中將不再是“螻蟻”,而是“豬狗”。

  螻蟻不可食,食之無味;

  然豬狗可食,食之有滋有味。

  捏著香火符錢,余道突地想起一句話:“香火符錢自它誕生的那一日起,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

  余道感覺心有點冷,他前世在人間生活一世,今生又在人間生活十數年,本以為此世之人間,已經過於黑暗,誰曾想這只是開始。

  可以想像,當凡人變成修道的資糧後,世間將再無一片凡人之樂土。群魔亂舞、魑魅橫行、妖鬼肆虐,都只是開始……

  余道此是物傷己類,萬千凡人如此,他一個小修士又能如何,怕不是在某些人眼中和凡人一般無二。

  但余道又是慶幸,幸好他在大變之前就已是修士,否則下場可想而知。而且和今後的散修相比,他又是極幸運的,畢竟他在安穩的凡間廝混了一陣子,獲利頗多。

  “想要長生,先要活命。”余道站在欄杆前踱步。

  如今大變來臨,他雖然有幸窺見一二,但世間並不止他一個聰明人,且他修為過低。

  所以爭奪成道之機、搶占人間地盤……全都和他沒有關係。余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變革中想方設法的活下來,活著才能圖謀其他。

  “若是我生在玄門道宗內……”

  “罷了。”余道一擺袖子,“抓住眼前的機會才是正道。”他立刻就回到樓中,要開始修行。

  如今恰好改換形體、扮作魔修,坐擁江州城的半數符錢,算是他難得的先機。自然要借此修行,儘可能多的攫取符錢,好在其他人反應之前獲利。

  余道如今已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小修士,而是頗有經驗的小修士,他雖然思緒不寧,胸中有驚雷炸響,但在盤膝就坐之後,一刻鐘內,雜念皆數消失,彷彿之前的憂慮只是幻覺。

  嗡嗡嗡!余道抓出三枚符錢,往周身一灑,三座流光小人頓時出現。流光小人端坐在他的身邊,為他加持起修行速度。

  沉浸在修行之中,時間疏忽而至。一個時辰後,三枚胎錢便皆數崩解,流光小人消失,余道的修煉速度也降下來。他微睜眼,立刻察覺到自己這一個時辰的成果,能抵得過平常四個時辰。

  “一天十二時辰,連續不斷修行四個時辰,基本上是我一天所能修行的最大時間,這還是我縮短睡眠時間的結果。”

  “若是想要一日修行四個時辰以上,就需要閉關,免去雜事,雜事包括飲食、交涉,甚至是溫養法器、參悟法訣……”

  “也就是說,三枚符錢就能令人在一個時辰之內完成一天的修行。”

  “香火符錢的妙處,實在是大!”

  一個早有的疑問又出現在余道心中:“太極宮為何要封山?”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4
第一百零八章 朝會

  短短一夜的功夫,余道就將手中三十枚符錢消耗完畢。按一枚符錢抵一個修煉時辰來算,他一夜間憑空多了三十個修煉時辰。

  也就是如今的一夜,曾經的七八天。

  清晨的陽光照射進閣樓,余道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眸中閃過道道精光。

  不死心修出之後,即便只是小成,對修士肉身的提升也是極為恐怖。現在他的肉身強度,已經相當於煉皮中期的神魔修士。

  如此一來,余道的肉身也就能承受更加精純、更加渾厚的法力。在昨夜的修煉中,他已經將體內的法力進行純化,使得自己實力增加。

  “只要再來幾日,太陰法力就會精純到極致,達到肉身的上限。除非再提升肉身強度,否則無法再對法力進行提純。”

  對此,余道感到既歡喜又失望,歡喜的是法力提純竟然如此之快,耗時不過十天,失望的是他即將達到極限。

  “胎動階段乃是今後所有修行的基礎,創立出《太陰正法》的前輩就是因為前期的基礎不牢,導致最後只能丹成二品,留下無可挽回的遺憾。”

  “我若是想要丹成一品,起碼也要將不死心修煉至中成,使法力得到二次精純。”

  “如此一來,還是需要在不死心上面下功夫。”余道沉思,“不死心可以通過大量吸收他人的血氣進行加速,也能按照平常方法進行修煉。”

  “後一種太慢,浪費符錢;前一種雖然不懼,但若非不得已,還是不要為之比較好。好在如今也不需要糾結這一點。”余道微閉眼,回想起和江州世子見面的情況,“薛灞身上必有大秘,可加速我不死心的修煉。”

  就在余道沉思時,掛在階梯邊的鈴鐺搖響,吸引了余道的注意力。

  “應是符錢來了。”他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於是立刻起身往樓下走去。走到樓下,余道看見來人時,眼中閃過詫異。

  只見一帶白紗的女子站在階梯下,她雙手捧著銀盤,盤中盛了三十幾枚香火符錢。

  這女子是前日判官廟中的女子。或許是城主府的人見他隨手救下,以為他要享用,便將這女子派過來服侍。

  余道微眯眼,仔細打量向女子,依舊沒能察覺到什麼。四周無人,他便開口:“勞煩。”

  對方聽見,沒有說話,只是躬身將銀盤捧到他的身前。接過符錢,余道立刻甩袖往樓上走去。

  雖然這女子有些怪異,但也大不過他的修煉,略微提防就好。

  一日復一日。

  當余道第三次下樓取符錢時,樓中突然多出一人。

  “見過陸師。”一人見余道走下來,立刻拱手行禮,此人正是江州世子——薛灞。

  沒有理會對方,余道走上前,先將女子捧著的符錢收入袖中,然後慢條斯理地說:“何事?”

  江州世子保持著恭敬之色,略沉吟:“陸師,今日是元宵節後第三日,乃是江州群官朝議的時間。”

  “還望陸師能隨學生出樓,見過群官,以便讓群官識得陸師,防止上次事件出現。”

  江州世子做出羞愧之色,似乎對判官廟中的事情極為自責。

  余道微皺眉,他可不想被這些雜事干擾,當即便想拒絕。但剛一揮袖,余道想到一人。

  “可。”

  江州世子露出喜色,恭敬說:“陸師請。”

  下樓過程中,江州世子閒談到:“陸師,不知符錢的供應是否足夠?”

  余道抬眼看他,淡淡道:“不夠。”

  江州世子微怔,然後苦笑說:“不愧是陸師,法力甚是高深。”

  “學生如今每日才能使用六枚符錢,再多一枚都不可能。”

  聽見此言,余道心中一動,未等他思索,江州世子又開口說:“香火符錢雖然奧秘,但歸根結底是由人之心念聚集而成,太過駁雜。若是直接吸收其中的‘香火’,有百害而無一利。”

  “幸有制符之法,使得香火結符,用其神而不用其氣,變廢為寶,因此能為我輩修士利用。”

  “但即便如此,每日能使用的符錢依舊有數量限制,一旦超過,符錢就會自動崩毀,無法結成法身……”

  余道聽見江州世子的話,心中詫異:“怎的、符錢還有這限制?”

  “為何我沒有?是我之修為高過此人,每日能使用的符錢在三十枚以外,還是……”一時間,諸多念頭在余道心中翻滾。但他思索一陣,沒能得出結論,只得之後再試驗一番。

  兩人一出樓,外面候著的人員立刻湧上前,將兩人奉上輦座。半個時辰後,一座宏大的建築群出現在余道眼中。不過余道只是略微抬眼,然後便閉目養神。

  “上師,到了!”

  有小廝叫到,其聲音有些尖利,引得余道注意。一抬眼,余道發現這小廝二十許,但是面白無鬚,模樣極其陰柔。

  “莫不是閹人。”他心中閃過念頭。

  “陸師請。”江州世子也下了輦座,邀余道往前走。

  兩人沿著甬道,進入一座大殿中。

  大殿成四方形,模樣雄偉,立柱有一人之寬,同時階下雕刻事物,有雲有山,有魚有蛇,皆是用漢白玉為原料製成。

  一進殿中,發現殿中已經佈滿人員,抬眼望去,足有百多人。

  “陸師,新年伊始,故有品級的官員基本上都在。”江州世子在余道身邊小聲介紹到。

  殿中只有一座,高居於階梯之上,可俯視階下百人。江州世子邀請余道登階,然後讓出高座的左側東邊位置,自己站在右側西邊。兩人便站在高座兩邊,俯視階下百官。

  此時大殿中寂靜,無一人敢喧嘩。

  突然,有陰柔聲叫起:“太守至!”

  兩小廝攙扶一人走出,此人模樣蒼老,身上穿的並不是官服,而是錦繡白衣,白衣上用赤金的黃線繡著種種圖案,有火、有粉米、有山、有星辰、有月、有華蟲,但是沒有日、龍……

  此人應是江州太守,不過余道發現此人眼神昏暗,沒有半點諸侯應有的果決英明,好似尋常老頭。

  江州世子走出一步,朗聲道:“新春至,朝議始,百官上言!”

  一個個流程走過,一聲聲唱喏響起,官員輪流在殿中轉,現場的氣氛森嚴而肅穆,讓人凜然。但余道感覺無趣,一直閉著眼養神。

  忽然,有清聲響起:“繡衣使副指揮江琚覲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54
第一百零九章 弒君

  此時朝會時間過半,大殿中的肅穆減少很多。

  頓時,殿中響起喧嘩聲。

  余道站在階梯上,抬眼看下方,發現江琚並未著面甲。這也是正理,若是參加朝議時還著面甲,那才奇怪。

  階上傳來小聲:“陸師,這江指揮使聲威冷厲,責督查百官,從不以真實面容示人,故諸多官員驚愕。”

  兩人都是修士,能聽見下方的議論。

  “沒想到、沒想到,繡衣使的頭頭竟然如此麗質……宛若好女!”

  “麗質如許,真是浪、、咳咳,江大人怎稱得上是繡衣使頭頭?”

  “趙兄不知,一月前劉總使已經陣亡。”

  ……

  江瓊琚單膝跪在階下,以武官身份出席。她低著頭,對群臣的議論視若罔聞。

  “咳。”

  江州世子見議論聲越來越大,不得不走出一步,輕咳一聲。這咳聲雖小,但是大殿中的聲音好似被人掐掉一般,立刻消失掉。

  有小廝唱喏:“繡衣使副指揮江琚,出身江氏。其祖父為太守牽馬,以為臂膀,後建繡衣使,掌直駕侍衛、責巡查緝捕……後家中病故。”

  “其父蒙蔭受繡衣使總指揮,精明果斷,兢兢業業……歿於位上。”

  “蒙父恩,授其繡衣使副指揮之職,責督查百官。今……”

  小廝沒有唸完,江州世子一伸手,小廝頓時停住,他見世子對他勾手,立刻心領神會,連忙小步上前,將布帛遞給世子。

  江州世子接過布帛,看一眼,道:“江大人於任上不負先祖、乃父之名,勤勤懇懇,未曾有一日懈怠,今繡衣使總指揮空缺,可添為總使。”

  說完後,他見群官都沉默著不敢說話,頓了頓道:“可乎?”

  群官立刻拱手,大呼:“世子英明!”

  “善!”江州世子一笑,將布帛一收,隨手扔給身後的小廝。

  “今後勞煩江大人了。”

  江瓊琚半跪在階下,朗聲:“世子大恩,江琚必粉身碎骨以報,啣草結環不足也。”

  江州世子站在階上笑笑,整個過程中太守一直坐在高座上,一言不發,好似泥雕木塑。

  就在小廝要宣佈江瓊琚退下時,江瓊琚突然拱手道:“稟世子,江琚從世子令,三月內行走江州,已製成堪輿圖,圖中含江州風情地貌、郡縣人口,望獻上為新春賀!”

  江州世子聽見,極為詫異的再走出一步,道:“果真如此?”

  “無敢欺主君!”

  “哈哈哈!好極好極,快快呈上!”江州世子大喜,連忙招手。

  立刻,大殿一側轉出來三人,其中兩個是小廝模樣,低眉順眼,還有一個則是身著繡衣使之服。小廝將繡衣使帶到大殿邊緣,然後便隱沒到殿的側面。

  繡衣使出現,大殿中所有人都望過去,余道也不例外。他眼中來了趣味,這新來的繡衣使顯然是在大殿中等了許久,這才能在薛灞下令後就走出來。

  “看來她的性子也不算太直,粗通人情世故。”余道心想。

  江州世子見到新走出的繡衣使,笑道:“又一位肱股之臣也。”

  他顧看階下群臣,說:“吾聞今有斬首三級者,應是此人。”

  群臣聽見他的話,紛紛祝賀。

  繡衣使小步走著,一直走到階梯前。走的過程中,他的臉色驟變,竟然蒼白如紙,同時身子也開始發戰,手臂顫抖著,都快捧不住堪輿圖。

  一時群臣詫異,江州世子也微皺眉。

  江瓊琚抬頭,顧笑繡衣使,說:“常習獄卒之鄙事,未嘗見主君,今日入大殿中,為世子、群臣震怖,故瑟縮。”

  “望世子少假借之,使畢使於前。”

  群臣聽見,一時發笑,江州世子一愣,也輕笑起來,道:“起,取忠臣所持圖。”

  江瓊琚起身取圖,堪輿圖頗長,有半人之寬,但江瓊琚提在手中,輕若無物。她躬身低頭,往大殿中階梯走,慢慢登上階梯,接近江州世子。

  “展圖。”

  “諾。”江瓊琚緩緩拉開捲軸。

  一時,群臣的目光都注視著江瓊琚,盯著她手中的堪輿圖。

  噗通,怪聲突然響起。站在階梯下的繡衣使竟然一屁股坐在階梯下面,臉色煞白無比,同時目中茫然,面流冷汗。

  群臣更加怪之,江州世子掃視一眼,眉頭皺起。但江瓊琚視若罔聞,低著頭,手上不停,慢慢打開堪輿圖。

  “嗡!”器物清鳴的聲音驟響,群臣一驚。

  江州世子一愣,他盯著江瓊琚手中的堪輿圖,半天回不過神。

  圖發,一線血光突然蹦出堪輿圖,圖中赫然裹著一把劍器。

  劍器清鳴,血光撲地,寶座上閃爍著鮮血和黃金的顏色,驚心動魄。

  “啪!”堪輿圖落地,江瓊琚獰笑抬頭。

  她一手扯江州世子衣袖,一手攥著劍器,大喝:“賊子!去死!”說話中直接捅向江州世子,要砍死對方。

  “噗呲!”

  衣袖撕裂的聲音響起,江州世子竟然及時反映過來,硬生生將衣袖掙裂。他駭然後退。

  江瓊琚一劍落空,又是第二劍,橫掃向對方。

  回過神,江州世子勃然大怒,目中燃起火焰,他怒視江瓊琚,恨不得將對方生撕。可是劍器襲來,他不得不扭身躲避。

  第二擊,他又是躲過。

  江瓊琚眼中出現驚訝,她沒有想到如此近的距離,對方也能躲過兩次襲擊。不過她目中冷厲,毫不氣餒,雙手握住劍柄斜劈,要將對方腰斬掉。

  此時大殿中寂然,群臣發怔。

  江州世子眼中閃過嘲諷,正準備往後一退,讓對方劈個空,可是大殿中詭異地颳起一陣風,將群臣的衣袖被掀起。他的身子一時僵住,竟然退不了。

  “逆臣!爾敢!”一聲大喝。

  可是江瓊琚目中滿是殺意,渾然不顧。

  余道正在另一邊,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只是興起上朝,就能見識到如此一幕,而且還是近距離的。

  滋!一股黑紅的霧氣從江州世子身上升騰起,他繃著身子,在長劍劈下時硬生生後退半步。

  “噗呲!”長劍落下,劍尖在江州世子胸前劃出一條老長的口子,自左肩起,過胸口,落於右腰。

  “啊!”他頓時慘叫。

  血液很快便浸滿江州世子的衣裳,從胸口流下。傷口很大,特別是在他的心口處,劍器在此處驟然突擊一寸,將他的肋骨都切裂,破出大口子,隱隱露出心臟。

  余道圍觀著,眼簾一抬,緊緊盯著江州世子的心口。

  殿中寂然,群臣顫慄,竟無一人敢說話。

  江瓊琚復抬起頭,面目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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