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風水師不務正業日常 作者:和歌 (已完成)

 
li60830 2018-5-4 15:32: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3 124539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1

030 迷障-1

    蒯老果然言而有信,為了表示慎重,甚至提前了半個小時就到了陶道士家裡。讓只提前了十分鐘抵達的阿秀有點不好意思。

    陶道士如今手裡有了寬裕的錢,也認識了不少省城有能力的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整套金絲楠木的茶座,放到了二樓的室內陽台。兩米多長水波金絲紋的大茶台,看得人眼睛都要瞎掉了,不過氣派倒是真氣派。

    蒯老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坐在那茶台旁邊,就像看到普通木頭一樣,倒是阿秀進來時,起身表示歡迎。

    阿秀忙請他坐下,讓陶道士把其他人都請到樓下堂屋喝茶。她自己主動給蒯老泡了茶。

    「蒯老先生,不知道您想見我有什麼事?」阿秀開門見山。

    蒯老一笑,「都說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阿秀揣著明白裝糊塗,「您說那天晚上的事,那是我冒失了。」

    蒯老擺擺手,「小先生,您也不用跟我打馬虎眼。年前省體育館,您一戰成名,我是誠心而來,結交您這位朋友,也是有事相求。」

    既然能把省體育館的事兒都挖出來,還繞道陶道士這裡再轉而找她,阿秀明白蒯老肯定在她身上沒少下功夫。「既然如此,蒯老不妨直言。」

    蒯老取了一張茶几旁備好的白紙,寫下了三個人的生辰和性別,卻沒有名字。遞給了阿秀。

    阿秀接過一看,前兩個生辰的年份跟蒯老年紀相當,只是不知道是否有他本人。而第三個卻是一個年輕的女性。

    阿秀取來了幾張白紙,給第一個生辰排了八字,她認真地看了一會,道,「此人命中甲木,喜有庚金雕琢成器,必是棟樑之才。然而命好運卻不好,含著金湯匙出世,少年離鄉背井,到老不得歸,一生拚搏,行走在風尖浪口之上。說得形象點,他這一輩子猶如開著勞斯萊斯行走在顛簸崎嶇的山道上,別人眼中他風光無限,有多少艱辛勞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此人去年有一個大劫。如果沒有特殊的造化,他恐怕已經過世了。」

    她遞迴給他第一張生辰紙,卻不問蒯老是否正確。

    蒯老聽到那句「猶如勞斯萊斯行走在山道」就已經歎服,「這位是我的本家堂兄,當年隨他父母去了台灣,在那裡打拚了一輩子,也算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他一直說想回來看看,結果一直到去年急病過世,都沒能回來看一眼。」這也算是承認阿秀說得全對。

    阿秀低頭開始批第二個八字,蒯老默不作聲喝著茶。

    半晌,阿秀道,「這一位也算是含著金湯匙出世,只是個人的運氣抵不住社會的大氣運,在那些特殊年代怕是沒少吃苦。大運從三十二歲起,功成名就。」說到這裡她就停住了。

    蒯老呵呵一笑,「小先生,我今天來見你,就是想聽幾句真話,您不妨直言。」

    阿秀心想,這個恐怕就是你的生辰八字,你既然要聽真話,那我就直言相告,「只是身邊人多複雜,做事操心勞力,幫忙的多,拖後腿的也多;雖然兒女雙全,卻享不了多少兒女的福。其中次女走在他前面,剩餘的兒女不太貼心,唯恐應了那句老話,兒女多是債。若是有些天倫之樂,也從是隔代兒孫裡面來的。」說到這裡,連阿秀都要搖頭了,她已經說得很委婉了,只怕蒯老平日的日子就是豪門的勾心鬥角,年輕的時候跟別人鬥,年老的時候看著兒女鬥,有金山銀山又有什麼用?吃著龍心鳳肝,這日子過得也不舒心啊。

    蒯老心下唏噓,這位小先生當真不容小覷,這個八字就是他自己的,把他的困境說得絲毫不差。「不知道小先生對我可有什麼建議?」

    阿秀直截了當,「散財,反正千金散去還復來。與其過世之後留著遺產徒生事端,還不如行善趁早,報在當世。」

    蒯老對她的直白有點無語,他見過不少命理先生和風水師,像阿秀這麼直接的,倒是極少見,不過很投他的脾氣。「那您看看,我還能活多久?」

    阿秀聽了就笑,「挺久的,不把兒孫的事料理完,估計您閉不上眼睛。」

    蒯老啊了一聲,下巴微微揚起,又低下,聽不出是失望還是放心。他苦笑一下,用手指輕輕點點最後一個生辰,「還請您看看這個。」

    阿秀重新排了命格,居然咦了一聲,又另起了紫微斗數的盤,兩邊一看,「這位小姐,風華正茂,容顏出色,命中多金又多土,銳氣太盛,只怕脾氣不怎麼好。母親早亡,跟父親關係冷淡,祖輩的蔭蔽多來自爺爺或者外祖一輩。運氣從去年開始不好,今年會跌至低谷,要是不小心,要出大事的,怕是一輩子都不能翻身。」

    蒯老認真地望著阿秀,「小先生,能否給她改一下?」

    阿秀搖搖頭,「蒯老先生,恕我直言。天道均衡,命運不可違。人的一生就像這天地一樣,有光就有影,有白天就有黑夜,有日長夜短的時候,就有日短夜長的時候。硬著把後面的福祉擠到前面用,是能夠做到,但是後面怎麼辦?所以我不替人改命的。」

    蒯老聽到她給自己批八字倒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是這個特別的上心,「那麼是否可以化解一下?」

    「這個倒是可以。」阿秀看了看她的流年,「這位流年不好,最好這一年深居簡出,不要與人多接觸,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修身養性,陶冶性情,多讀書。反正她這一年多做多錯,還不如順勢而為,沉寂一下,蓄勢待發的好。這位若是能過了今年這個坎,來日倒是大好時光。」

    蒯老若有所思。

    阿秀不冷不熱地提點了一下,「只怕這位的性子沒這麼好說話。您要是用上強硬的手段,很可能要出事的。」

    蒯老不由得苦笑,這可真是應了阿秀那句不操完心都不能閉眼。「這個就是我那早早就走了的次女的小女兒。她父親再婚多年,跟她關係的確不好。她性格倔強,非要在娛樂圈打拚,唉。」

    「蒯老,她今年如果不小心謹慎收斂脾氣,是要出大事的。你還要多上心。」阿秀覺得蒯老這人不錯,便多關照了一句。

    聽阿秀這麼囑咐,蒯老不免多說了兩句,「小先生,我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就像您說的,她母親去的早,她父親將外室扶正後,她就搬去跟她爺爺一起住。成年後,不聽人勸,非一頭紮進娛樂圈那個大染缸。她從小脾氣就暴躁,從去年開始,竟然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幸虧還有她爺爺和我兩個人勸著,不然真的就自己作死了。」

    蒯老一直雲淡風輕的臉上頭一次出現如此疲憊的神態,阿秀還是有點動容的,「要不這樣吧,下個週末,您把她帶來這裡,我當面看看。能幫就幫,但是她要是真的不聽勸,那我也無可奈何。」

    蒯老大喜,「那就麻煩您了。對了,今天還有另一件事情,就是市中心的那個購物中心,那裡的風水到底怎麼樣?」

    這個阿秀踟躕了一下,「老先生,這世上沒有完美的風水,只有合適和不合適的風水。做商場的,主要是招財、平安,就這兩點來說,購物中心這幾年是沒有問題的。我的建議是不要動。若是真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到時可以出手調整一下。」

    這就是委婉地說雲瑕子的建議是有問題的。蒯老心中明瞭,雲瑕子的事情,他這幾日思來想去背後肯定還有一幕大戲。既然他知道了,那麼事情就好辦了。「多謝指點。以後小先生有空,還請到我那裡喝茶。那麼下個星期,我再帶著我那個不成器的外孫女來打擾您。」

    蒯老說完之後,告辭離去。阿秀親自送他到了門口。蒯老離開之後,陶道士當著阿秀的面打開了禮金包,裡面是十萬現金,和九十萬的善款憑證。陶道士咂舌不已,「先生出手果然不一般,只是說了一會話,蒯老就砸了一百萬。」

    阿秀搖搖頭,「這種豪門之爭,哪裡會這麼容易擺平,蒯老今日親自登門,日後我們少不得就被牽扯到蒯家的內部事務之中。你們要小心謹慎為好。」

    李同垣不太明白,「他只是來找您聊聊天,能有什麼事?」

    阿秀耐心跟他說,「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雲瑕子既然能在小傑身上動手腳還不被你倆發現,就代表他的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怎麼會冒然地將購物中心的風水破壞,這後面也不知道是誰花了多少錢才打動了他。你那天一句話喝破了購物中心的風水不能改,今天蒯老又特地來再次確認。以蒯老的本事,這個局就已經破了。狗急了跳牆,你們要小心。」

    陶道士一時還沒有這個心理準備,他現在接觸了不少商場人士,幫人調□□水是常做,但更進一步的還沒碰上。聽阿秀這麼一說,心裡不免忐忑不安,「先生,那我們要怎麼做?」

    阿秀端起茶杯,小抿一口,「低調就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要是真的欺上門來,那就試試誰的手段高明好了。」說完了這些,阿秀檢查了他倆的功課,指點了各自的不足,讓他們兩人自己看書,自己就回家了。

    蒯老在回家的路上,微瞇著雙眼,似乎在假寐,又似乎在深思,跟了他二十多年的一個管家,不由得輕聲問道,「老爺,這位小師傅怎麼樣?」

    蒯老輕嘆一聲,「沉穩,老練,有分寸,連陶道士看見我腿都發軟,她卻穩穩當當連個顫音都沒有,這哪裡是個沒滿十八的孩子,便是八十的也少見,居然還有一身的玄門手段。這麼小小的年紀,也不知道是誰調教出來的徒弟。」

    管家原本看到那些調查資料還不敢相信,親耳聽到蒯老印證,還是有點驚訝,「真的這麼厲害?」

    蒯老感慨地點點頭,「可惜蒯家小字輩裡面沒有一個男丁能降得住她,要是哪個孫子能把她娶回家,最起碼能保蒯家再興旺平安百年。便是讓我立刻閉眼蹬腿也心甘情願了。」

    管家啼笑皆非,「老爺,您這話說的。」

    蒯老沉默了一會,「你去把省體育館的事徹底抹乾淨了。不要再讓人查到她。好好地跟她保持聯繫,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不計代價地出手,她就是我手中的一張底牌。有她在,只要我不死,他們就誰也別想翻起風浪來。」老人眼中精光一閃,終於露出了慈祥之下的狠戾。

    「老爺,恐怕蓋不住,有不少人在查省體育館的事。」

    「不管誰在查,已經查到的,我們不管,反正從現在開始,誰也別想再查出來。」

    「可這位小師傅這麼厲害,遲早要出頭的。」

    蒯老搖搖頭,「我看她身上倒是有幾分玄門高人避世的意思,等閒不會出手的。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好。另外,給那個死丫頭打電話,就說我病了,讓她下週六下午來看我,到時把她帶到陶道士家。」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1
031 迷障-2

    阿秀不知道這後面的平靜還得多謝蒯老,她此刻的心思沒有放在蒯家,開學了,她正絞盡腦汁跟各科課代表纏鬥,說因為某種某種不可描述的原因,她的寒假作業全沒了。

    估計課代表們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沒聽過這麼離譜的理由,直接把她的原話如實轉給了各科老師。

    本來老師們還準備一個星期後再給學生們收收心,誰知今年居然碰上了這麼個滾刀肉,一不做二不休,考卷直接壓下來,一點緩衝都沒有。考得學生們在冽冽寒風之中也來了個外焦裡嫩,而阿秀居然還是恬不知恥以總分0.5的優勢壓著顧宥真又成了年級第一。

    老師們看著這結果也是醉了,好在多少年了也就出了這麼一個奇葩,只好繼續放羊吃草,隨她去了。

    阿秀鬆了一口氣,倒不是怕帶家長,小時候她就老不做作業,老師把阿旁懷找去,結果阿旁懷完全站在女兒那邊,理由比阿秀還多,差點兒把老師氣了個心肌梗塞,她也怕要是阿旁懷把老師們氣出個三長兩短來,她對全班不好交代。

    顧宥真也是醉了,別人不清楚寒假作業是怎麼回事,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就算她爸爸是警察,難道還有小偷專偷寒假作業不成,這麼瞎的理由她也能掰得這麼義正嚴辭,顧宥真內心是顫抖的。

    阿秀很鎮定的對他的凝視視若無睹,切,她又不是第一次不做假期作業,少見多怪。

    考了一個星期,大家都覺得日子過得特別快,卷子一發一收,一天就過了。看著全班同學生不如死的眼神,阿秀默默地從後門撤了,人貴在自覺,要是再招搖,她要被全班群毆了。

    週末,她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陶道士的家,一進門,就感覺到很濃的火藥味。哎吆,真是無巧不成書,蒯老的這位外孫女不就是李同垣跟她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位紅衣女郎。

    阿秀覺得自己真沒給她娶錯外號,紅衣女郎今天又是一身紅色衣服,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腰背筆直,雙手交叉抱胸,兩眼冒火瞪著坐在她對面一臉無辜的李同垣。

    李同垣還是第一次遭遇美女「火辣辣」的眼神的洗禮,真是如坐針氈,看到阿秀進來,立馬從椅子上跳起來,很委屈地喊「先生」。

    紅衣女郎的視線就落到了阿秀身上,冷笑了兩聲,低低的說了一句,「裝神弄鬼」。

    阿秀挑挑眉。

    蒯老從椅子裡站了起來,向阿秀拱拱手,「小先生,這位是我的孫女,周曉君。」

    阿秀看著周曉君的臉,覺得有點熟悉,應該是在廣告或者電視上見過,不過似乎不是這個名字啊。

    蒯老看她一臉疑惑,補充了一句,「她還有個藝名,周鸞。」

    哦,這麼一說,阿秀就對上號了。這位貌似老招黑啊,口碑並不好。

    周鸞哼哼了兩聲,臉色及其難看,這幾個騙子還真有一套,居然把外公也給騙了。

    阿秀朝著蒯老拱手行禮,看都不看周鸞,就來了一句,「這位有病,得治。」

    周鸞氣得發顫,強忍著不發作,「我說,你第一次見我就說我有病,現在還說我有病,你就不能換個詞嗎?有病我去看醫生就好了,還有你這個江湖騙子什麼事?」

    蒯老呵斥道,「曉君,住口。」

    阿秀也不介意,指了指樓上,便率先上了樓,還是坐在了室內陽台的金絲楠木大茶台旁邊。阿秀在自己的老位置坐了下來,向蒯老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在自己對面的位置坐下,又低聲吩咐了陶道士幾句,陶道士忙點頭去了。

    周鸞恨得銀牙緊咬,恨不得能把阿秀撕下幾塊來才解恨,氣呼呼地就要在蒯老的旁邊坐下。

    阿秀把手一搖,「這兒沒有你的座位,你坐一邊兒去。」說完用手一指旁邊的一把搖搖椅,那是陶道士平日自娛自樂或者偶爾午休時躺的地方,用了十來年了,老籐做的,色不好,好多地方也磨損了,只是陶道士用慣了,沒捨得丟。

    周鸞哪裡肯坐,阿秀就朝著蒯老看了一眼,蒯老就朝周鸞看了一眼,周鸞沒辦法,只好走過去,狠狠地一屁股坐了下去。老籐椅咯吱一聲,差點兒沒散架。

    阿秀眼都沒抬,從茶台一頭取了開水,優哉游哉地開始泡茶,挑點兒茶葉,初泡洗杯,再泡聞香,跟蒯老一人一杯,也不說話,也不著急,彷彿今天見面就是為了大家一起發呆來的。

    周鸞一肚子的無名火也被她這麼一折騰也折騰地差不多了,可是若大的房間裡,誰都不說話,她冒然開口顯得特別傻,所以她也只好按耐著性子,準備看看這個江湖騙子到底搞什麼鬼。

    一會之後,陶道士蹬蹬瞪,帶著李同垣走了上來,李同垣捧著一個實木方盤,往茶台邊上一放。

    周鸞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小碟子鮮紅的硃砂,一支泡好了的毛筆,和幾張黃裱紙。這些東西她見過,有時跟港台那邊的娛樂公司合作時,開機儀式上,經常看見有人貼這個。不過他們拿這些上來幹什麼?

    阿秀這才斟了兩杯茶,放在一邊。拿起毛筆沾了硃砂開始在黃裱紙上畫符。

    周鸞瞇著眼睛看她,那黃裱紙上也不知道畫了什麼,看起來跟三歲小孩隨手亂畫的東西一樣。阿秀畫完了,把毛筆一擱,左手捏著那張符,右手在空中亂畫,口中突然喝了一聲,那張符突然就燒了起來。阿秀把那張燃燒的符湊近了一個茶杯的上方,不一會兒,那符的灰燼就全落在了茶杯裡。阿秀拿起一支茶匙,在裡面輕輕攪了一攪。

    周鸞噁心地快吐了。

    阿秀指著那兩杯茶,「你自己挑一杯喝吧。」

    周鸞兩眼瞪得快掉出來了,「神經病才喝這個。」

    阿秀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句,「你說的沒錯。」

    「我不喝。」周鸞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阿秀又望了蒯老一眼,蒯老默默地轉頭看著周鸞。

    周鸞仰頭瞪著天花板,幾乎快抓狂了,怎麼聰明一世的姥爺也糊塗了,就這麼聽一個江湖騙子的話。好,不是讓她挑一杯喝嗎,這一杯是符灰水,另一杯卻是乾淨的茶水,她就喝茶水好了,要是逼著她去喝符灰水,她立刻翻臉走人。

    周鸞抓起那杯乾淨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然後把杯子砰的一聲重重的放在了茶台上,兩眼像看仇敵一眼瞪著阿秀。

    阿秀不理她,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問蒯老,「這下我們得等上一段時間了,要不我們找點兒事情,打發一下時間?」

    蒯老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說,但是很平靜地回了一句,「好的。」

    阿秀就問陶道士,「家裡有什麼?撲克牌?牌九?麻將?」

    陶道士撓撓頭,「都沒有,我去鄰居家看看,看能借到什麼。」

    不一會,李同垣便扛了摺疊式的麻將桌回來,還有一盒嶄新的麻將,「隔壁大媽家的,桌子是舊的,麻將是新年前剛買的,還沒用過呢。」

    阿秀來了精神,「來來來,過年不打麻將,叫什麼過年。」

    饒是蒯老他人老成精,被她這想著一出是一出弄得也有點發暈,有點招架不住。

    乘著李同垣他們搬椅子,架桌子,他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周曉君一眼。周曉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倒在了那張躺椅上,兩眼瞪得大大的,看著前方,表情很迷茫,「她這是?」

    阿秀已經上了麻將桌,正在拆那盒新的麻將,聞言頭也不回,「蒯老,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也自有兒孫的難。您幫的了一時,幫不了一世的。您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對得起她了。我也只能幫到這裡。今天她要是能過了這一關,也就過了,過不了,你我都沒有辦法。您啊,還是等著看看吧。誰呀,最後都得靠自己的。」

    李同垣不會打麻將,於是陶道士和蒯管家被拉著湊成了牌搭子。李同垣在旁邊端茶倒水的伺候著,還得動不動下樓去看看小傑的動靜。

    四個人便在一陣刺鼻的廉價塑料麻將的味道中開始了偉大的砌長城工作。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1
032 迷障-3

    周鸞覺得自己在慢慢地倒下去,又好像慢慢地在站起來。

    這種混沌迷糊的體驗讓她一片茫然,她在哪裡,她在幹什麼?

    「快點去吧!」有個清脆的聲音傳入耳朵,她向那邊望去,是姥爺,管家,那三個騙子,他們在打麻將。

    為什麼在打麻將?

    那個傻大個子聽到那個女孩子說的話,忙轉身走了,所以那句「快點去吧」是對傻大個說的嗎?周鸞迷惑著,感覺自己也跟著走了出去。

    那個傻大個走得很快啊,怎麼一轉眼就沒影了呢?

    她茫然地向前走著,咦,這片風景怎麼這麼眼熟,好像小時候她們一家三口住的別墅啊。那個獨自坐在二樓陽台的小女孩是誰?為什麼跟她小時候那麼像?

    樓下客廳裡正在吵架的年青夫妻是誰?很像家中那些舊照片中年輕時候的父母。

    周鸞有些迷糊,就那麼傻傻地站在院子裡。

    日昇日落,春去秋來,那些光影變幻得如同電影裡的過度。

    有個看起來讓她很討厭的女人,在男人不在的時候,過來找了那個妻子幾次。每次她來過之後,那對夫妻總是會大吵,那個小女孩縮在二樓的陽台,獨自一人,不哭不鬧,看著院子裡的她。

    周鸞回望著那個小女孩,覺得有點熟悉。

    後來,那個年青的夫人病了,不久家裡辦了白事。

    然後,很快,家裡又辦了喜事。那個曾經出現過幾次的女人挺著大肚子穿著紅色的喜服住進了這個家裡。

    小女孩被人帶走了。

    周鸞沒有任何的感觸,只是跟著那個小女孩一起走了。

    這次小女孩住進了一個大宅子,裡面有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對她很好。但是那個小女孩還是孤零零的。

    有時小女孩的爸爸和那個討厭的女人會來看她,還帶著一個小男孩,可是小女孩從來不朝著他們笑,那個女人總會說些讓那個男人更加討厭小女孩的話。

    後來,小姑娘越長越漂亮,明艷得像朵紅寶石雕刻成的玫瑰,光芒四射。她不再沉默,會回嘴,經常頂的那個討厭的女人當眾哭泣。可是那個女人躲進房間之後,臉上的淚水立刻就沒有了。

    小姑娘越來越漂亮,終於長成了一個大姑娘,而那個女人的兒子也開始經常出現在這座大宅子裡。有一天,女孩終於跟那個男孩子大吵了一架,搬了出去。

    周鸞就像一尊雕塑一樣,站在那個老宅子裡,看著那個討厭的女人和那個男孩子越來越頻繁地出現,最終搬進了老宅。

    那個曾經強幹的中年男人終於老了,頭髮花白,有時候會整夜腿疼得睡不著。可白天坐在庭院裡看報紙,他的容顏越來越熟悉。很像誰呢?

    周鸞使勁想,對啊,很像她的爺爺啊。

    那個女孩終於再次出現在老宅子裡,周鸞跟著她進了房間,她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臉,原來這就是自己啊。

    「她」的到來,打破了老宅的寧靜,爭吵頻繁地爆發在「她」跟那個已經長大成人的男孩身上。

    有一天,那個討厭的女人從皮包裡掏出了一罐東西交給了那個男孩。

    然後周鸞看到了那個男孩在後花園裡將什麼東西交給了家中年輕的幫傭,幫傭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年青還帶著青澀的臉龐泛著朵朵紅暈,雙手儘管顫抖著,還是在打掃房間的時候,換了「她」梳妝台上的維他命。

    「她」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有時候爺爺都忍不住皺眉,但是「她」仍然一無所知。

    周鸞聽著「她」有時幾乎是失去理智的言辭自己都忍不住皺眉,「她」是怎麼了,真的是病了嗎?為什麼一直鑽在「她」自己的死胡同裡,看都不肯看外面一眼。

    周鸞忍不住眉頭緊皺,跟在「她」的身邊。「她」的脾氣越來越壞,對誰都不客氣,在片場時,因為助理買來的咖啡冷掉了,「她」直接把咖啡潑了助理一頭;「她」看不上對手演員的矯揉造作,直接在片場開罵;「她」跟投資方吃飯,因為投資方的代表開了一句玩笑,就直接掀了酒桌;在發佈會上,因為記者的挑釁提問,直接上演了全武行……

    那個討厭的女人還是一直在拿藥給那個男孩,那個男孩也一直讓那個幫傭替換掉她的藥品,從維他命到安眠藥到止痛藥。

    終於,有一天藥停了,他們不再換了,而「她」在片場發了狂,拿著道具刀,傷了好幾個人,被送進了神經病院。

    醫生說「她」是因為亂服用精神類藥物而倒是精神錯亂,但是「她」除了嘶吼,已經沒有辦法幫自己辯護。

    周鸞到此才有一絲情緒的波動,她就站在「她」病床前,看到很多人來看她,看到有人笑,看到有人哭,看到爺爺和姥爺黯然神傷,給她請名醫給她轉院,但終於,「她」還是在一個深夜裡瞪著眼睛去了,到最後,都沒能掙脫那特質的捆綁病服。

    周鸞不明白,她站在那張床前怎麼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會這樣?怎麼就這樣了?

    「和了!」一聲清脆的聲音像巨大的鐘聲在她耳邊響起。

    周鸞猛地睜大了雙眼,深深地倒吸了一口空氣,像溺水的人終於浮出了水面,逃脫了無望的深淵。

    她這番動靜驚動了拍桌上的蒯老和管家。他倆猛地回頭看著周鸞,只見她臉色煞白的跟見了鬼一樣,滿頭滿臉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正茫然地回望著蒯老。

    阿秀嘩啦一聲將面前的牌全部推到,「清一色,門清,莊家自摸,外帶三個花,呵呵,算錢。」

    蒯老見外孫女已經醒來,心中終於稍安,他們已經打了一個下午的麻將了,饒是他再深的城府也急躁難耐。

    阿秀已經開始嘩啦嘩啦的伸手洗牌,不帶蒯老開口詢問,脆生生的說了,「唐朝的時期,有一位叫做呂翁的道士因事要到邯鄲,途中巧遇了一名盧姓的書生。盧生被榮華富貴所迷,呂翁一番勸解不見成效,便讓盧生在他的枕頭上睡了一覺。盧生在夢裡歷經大起大跌,最後在榮華富貴中度過餘年。而盧生做完夢後醒來,發現店主人蒸的黃米飯還沒有熟。」

    阿秀洗牌洗到了一半,看眾人都盯著她,完全沒有繼續的的意思,於是挑挑眉,「黃粱一夢的故事,你們沒聽過?」

    聽過,不過這個跟現在發生的事有什麼關係嗎?

    阿秀嘆了一聲,沒有了打牌的興致,「黃粱一夢也好,南柯一夢也罷,周曉君,你的夢醒了嗎?」

    周鸞愣愣地看著她,淚如雨下,原來浮生若夢,到了最後,那張死亡通知書上,寫得還是周曉君三個字。

    蒯老大驚,忙起身走了過去,搬了凳子坐到她的身邊,「曉君啊,怎麼啦?」

    「姥爺……」周鸞猛地撲到他的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阿秀站起了身,「蒯老,我能做的都做了,我還有晚自習,現在就得走了。」

    蒯老被外孫女哭的手忙腳亂,只好胡亂點點頭。

    倒是在阿秀轉身準備離去時,周鸞哽咽卻清晰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阿秀沒轉身,直接下了樓,同時她的聲音從樓梯道清晰地傳了上來,「桌上還有一杯茶呢,雖然冷了,你別忘記喝。」

    蒯老一時也是暈頭轉向,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杯混了符灰的冰冷的茶水上。

    李同垣是個實誠人,居然還好心地問了一句,「要不,我再給你加點熱的?」

    周鸞瞪了他一眼,「不用。」

    李同垣忙摸著鼻子往後閃了閃,不過,這個母老虎怎麼睡了一覺之後,眼神的殺傷力沒有那麼強了?看起來嬌滴滴的,還挺好看的。

    周鸞居然一聲不吭端起了那杯符灰水,一飲而盡。

    蒯老擔心地看著她,「曉君。」

    周鸞原本煞白的臉上突然又青又紫然後一片潮紅,張口哇地一聲吐在了旁邊接茶滓的木桶裡。

    她中午明明沒吃什麼東西,下午又是眼淚又是冷汗淌了個滿頭滿臉,可這一開始吐,居然吐了半桶的黑水才停下來。

    陶道士早有準備,讓李同垣將那木桶蓋好收走,然後給周鸞斟了杯滾燙的熱茶,「先生交代過了,吐出來就沒事了。」

    蒯老慢慢地摸著外孫女的背,心疼地看著她慢慢的喝茶。

    周鸞大哭一場,又大吐一場之後,居然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眉宇間少了一份癲狂和任性,多了一份沉靜,她喝了好一會的茶,突然開口問,「她還說了什麼?」

    陶道士給她續了茶,「先生說,你今年流年不好,凡事多做多錯,不如修身養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凡事且待日後。」

    周鸞靜靜地聽著,捧著那杯熱茶又緩緩的喝了幾口。

    李同垣蹬蹬蹬又跑了上來,用茶盤託了塊熱騰騰的乾淨毛巾,「給你,擦擦臉。」

    周鸞看看他,伸手接過,居然還說了聲謝謝。

    蒯老驚訝地和管家對視了一樣,怎麼她睡了一覺,他們打了一下午麻將,她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周鸞擦完臉,把毛巾折好放回了茶盤,對陶道士說,「你幫我約個時間,我還想再見她一次。」

    陶道士有點為難,「我得問問先生。」

    「好,我等著您的信息。」周鸞站起身離去。

    陶道士跟李同垣對望一樣,被嚇得不輕,居然會用您了,這個世界太神奇了,哦,不,是先生太神奇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1

033 原來你也一樣

    回程的路上,蒯老眉頭微皺地望著周鸞,終於忍不住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鸞看著窗外,久久沒有說話,而當蒯家的轎車駛入了山道之後,她突然喊了一聲「停車」。

    司機一愣,還是把車停在了路邊。

    周鸞道,「姥爺,我們下車說說話。」

    蒯老應了一聲,和她兩個人單獨走到了山道邊上的一個觀景亭裡。

    「姥爺,她讓我做了一個夢……」

    周鸞很久沒有這麼平靜地說話了,她輕聲地複述今天下午平淡而離奇的夢境。

    蒯老看著孫女,眼中陰霾漸漸凝重,等她終於像背劇本一樣複述完了整個夢境。蒯老也是一時無語。

    天已經全黑了,祖孫倆站在黑暗的觀景亭中,沉默了很久很久。

    蒯老終於開口,「你相信這個夢嗎?」

    周鸞的視線看著遠處的燈火,「我不知道。但是今天下午吐過之後,我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平靜的感覺了。姥爺,你幫我查查看。」

    蒯老自然知道她說指的查的是什麼,他點頭,「好,慢慢來。我們不著急。」

    「嗯。」

    阿秀當然不知道她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但不用算也不用卜,她也知道後面肯定會發生些什麼。

    一個月之後,她在校門口的一個八卦週刊的封面上看到了周鸞的臉。

    她回去在網上搜了一下,居然搜到了周鸞當日召開記者會的視頻剪輯。

    周鸞沒有穿紅衣,破天荒地穿了一身黑色的改良式的西服,她在視頻裡很冷靜地宣佈,她感覺到自己的演技到了瓶頸,尋找不到突破的路徑,脾氣越來越暴躁。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很不好,所以暫停工作一年,回去深造並參加一些公益活動,希望能將自己的狀態恢復過來,並潛心磨練演技,為大家展現更好的作品。

    作為一個當紅的女演員,而且是不是就鬧點新聞上頭條的女演員,突然宣佈停工一年的消息,這麼敏感的一個時間長度,不有不讓人多想。

    當場就有記者問她是不是懷孕了。

    周鸞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反駁或者開罵。她稍稍想了一下,「我想肯定會有不少這樣的猜測,但是口頭的否認是最沒有說服力的。這一年我還是會參加一些公益性的活動,實際的照片應該才是實證。」

    有一個記者就問,「周鸞小姐,您覺得自己的狀態需要調整,應該是有一段時間了,是什麼契機讓你決定放下一切,去實現這樣的改變的呢?」

    周鸞想了一下回答,「今年過年前,我碰到了一個人,她對我說,我有病,有病就要治。我原本還以為她在罵我,但是後來,我想了很久,我覺得她說得對,心態不正常了,也是一種病。現在的我,拿到一個劇本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挑刺,挑這個角色的刺,覺得她跟我如何的不適合,而不是去想著怎麼去塑造這個角色。走到片場之後,挑工作人員的刺;平日的時候,挑助理的刺;結束完工作,去挑家人的刺。總覺得什麼都是別人的錯,我自己沒有錯。我已經變得不像以前的我了。」

    「那麼為什麼會變得這樣?是不是明星的光環籠罩在我的頭上,就讓我迷失了自己。那麼這樣的話,我就褪去這一身光環,去做一個學生,去做一個普通人,去做最普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讓我找回原來的那個自己。」

    「我不知道沉寂一年,回來後會面對什麼樣的局面,我是否能變成更好的我。但是,我不能讓自己再這樣下去。所以我想試試。」

    「這世界這麼大,我也想去看看。」

    「在離開之前,我想對那些被我傷害過的人說聲對不起。誠心誠意……」

    剪輯到這裡就結束了,阿秀看著視頻,得意地笑了。畢竟,看到一個人自己挽救了自己,還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情。

    於是她給陶道士發了一條短信,讓他轉告周鸞,這個週末可以一起去爬山。

    於是在週六早晨冷冽的寒風中,周鸞一看見她就免費送了她兩個大白眼,「現在我沒病了,輪到你有病了。這凍死人的天,不在家裡睡覺,居然喊我來爬山。再不然,找個地方喝早茶也是好的?」

    阿秀哈哈大笑,「誰說你沒病?這不還是一身的懶病嗎?」

    周鸞剛被她說得一緊張,聽到後面才放鬆下來,跟後面的保鏢說,「你們離我們保持點距離,我們有話說。」

    她身後跟著的三個保鏢都是上次在山道上見過阿秀的,見這兩人居然能「和平」相處,感覺很不可思議,不過相比這位大小姐今近日的轉變,也沒什麼能讓他們更驚訝的了。於是他們很自覺地遠遠地跟在後面。

    周鸞一開始還有點不自在,可是兩個人毫不客氣的帶著點嘲諷的對話反而讓她放鬆了下來,反正自己最狼狽的一面她都見過,也不需要對她有什麼心防了。

    兩個人一邊拌著嘴一邊爬山,爬得全身是汗氣喘吁吁,才在一處避風的地方坐下休息。

    周鸞看著遠處的風景,努力平息著呼吸,「你是怎麼做到的?」

    「做到什麼?」

    「那場夢!」

    「哦~」阿秀懂了,「這個嘛,術業有專攻,我跟你解釋你也不明白的。」

    周鸞又白了她一眼,「壞丫頭,一句話不嗆人就不能過嗎?」

    「最起碼得把你嗆我的都嗆回去才行,不然我豈不是吃虧。被人嗆的感覺怎麼樣?」

    周鸞傲嬌地哼了一聲,「雖然我現在脾氣好了很多,也不是誰都能嗆我的。」

    「艾瑪,說得對我多特別似的。我還未成年,別把我往蕾絲的路上引啊!」

    「你!」周鸞瞪著她,都氣笑了。

    阿秀哈哈笑,迎著朝霞的臉上滿是朝氣蓬勃,周鸞愣了一下,即便是在那樣的夢裡,她也從未見過「自己」有過這麼生動的一刻,「你知道我在那天下午夢到了什麼嗎?」

    「不知道,但是猜得到。」

    「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不知道你夢到的細節,但是能按照你的命運推斷出大概的劇情。再說細了,又是專業的問題了,說了……」

    「說了我也不懂。」周鸞直接把話給截了過去。

    阿秀拋了個孺子可教的眼神給她。

    毫不意外的,周鸞回贈了一雙嫵媚的大白眼。

    阿秀呵呵地笑。

    周鸞問,「是不是我逃過了這一劫,就會好人有好報,壞人有壞報?」

    「不知道。」阿秀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只是個風水師,不負責天道輪迴因果報應。但是我只知道,好人只要能把日子過好了,這就是壞人最大的報應。懲罰壞人的工作交給警察叔叔。」

    周鸞像聽到了世紀最大的笑話,冷笑了兩聲。

    阿秀就輕輕地哼起了一段曲調。

    曲調很熟悉,周鸞聽了兩句不由得就唱了起來。

    「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會有彩虹……不是所有感情都會有始有終,孤獨盡頭不一定惶恐……」

    她唱著唱著,就不唱了,「我不甘心,夢裡的那些事情,我讓姥爺幫忙查了,都是真的。他們為了害我,把我的維他命換成了傷害神經的刺激性藥物,要不是遇上了你,只怕我真的會失控發狂,最後像一堆爛泥死在了精神病院。」

    「所以呢,你要化身為復仇女神,每天較勁腦汁跟他們鬥智鬥勇,下藥設圈套,牽扯點有的沒的人進這潭渾水?最後讓他們身敗名裂,身無分文,萬人唾棄,而你大仇得報,再遇上個對你千依百順的男人,甘願做你的墊腳石,甘願為你衝鋒陷陣,死而無憾。最後壞人死了瘋了被關起來了,你和那個男人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happy ending,全劇終?」

    「有什麼問題?」周鸞挑眉?

    「沒問題。」阿秀笑著說,「完全沒問題,可以拍電視劇了。要是想要再有看頭一點,再戲劇性一點,壞人光害你,還不足以判死刑,你還可以把他們的視線引到你爺爺身上,說不定他們利慾熏心,就在你爺爺身上下藥了,然後一朝惡行被曝光,完全可以鞭屍了。」

    周鸞沉默了很久,「你在嘲諷我?」

    「我只覺得你拍戲拍多了。這世界上,有光明就有黑暗,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善良就有邪惡。只要太陽每天照常升起,這所有的一切就會繼續存在。哪裡來的happy ending?」

    周鸞看著阿秀的臉,方纔還覺得很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臉,可她突然就看到那裡隱藏的對這個世界深深的嘲弄。

    周鸞突然就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原來你也一樣!」

    「我們不一樣。」阿秀不再看向前方,轉而認真地看著周鸞,「你對這個世界還報有希望。」

    周鸞笑聲頓止,不寒而慄。

    阿秀笑著,像一朵在晨風中微微盛開的花,「但是我對自己抱著希望。」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2
034 春遊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在這春寒料峭的山崖上,周鸞居然開始考慮人生的哲學問題。想了半天,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是抽了。

    「所以你建議我放棄報復?」周鸞挑眉,不平之氣立顯。

    阿秀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我可沒這麼說。你愛做什麼,那是你的自由。沒有人可以代替其他人做決定。只是人生就這麼幾十年,時間沒法重來一遍,做了這個,就做不了那個。總得挑著更值得的事情去做吧。風物長宜放眼量嘛。」

    周鸞已經無語了,「囉嗦,說重點!」

    「重點嘛,」阿秀說,「說得好聽點,做你想做的事。」

    「要是不好聽呢?」

    阿秀學著她的樣子,柳眉一挑,紅唇一曬,一股冷冽的勁兒像冰箭一樣夾在早寒的風中撲面而來,「幹我屁事!」

    真冷!周鸞被噴地毫無防備。

    這姑娘有毒,鑑定完畢。

    而她不小心中毒較深,居然覺得這姑娘是當閨蜜的最佳首選。

    周鸞不說話,心想,難不成自己有被虐的潛質?

    阿秀才懶得去扮演知心姐姐或者貼心妹妹的角色,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再多的,呵呵,她還沒成年呢,沒興趣去操那份老媽子的心。

    周鸞畢竟已經冷靜下來了,不再像以前那樣逮誰懟誰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轉話題,「我準備去進修,去做點公益活動,然後準備開一個我自己的工作室,明年開張。這次欠你的酬謝,到時我把工作室的股份給你一半。」

    阿秀有點驚訝,但是很直率地說,「不用,你姥爺給過錢了,而且還以你的名義建了好幾所希望小學。足夠了。」

    「那是他給的。算我欠他的,我會好好孝敬他,把這個都還給他。但是欠你的,我得自己還。」周鸞很堅持。

    阿秀看了她一會兒,覺得這姑娘當年數學肯定不及格,「難不成你這個工作室注定要虧錢,所以才拉我下水?」

    周鸞柳眉倒豎,「雖然我脾氣不好,可這些年從來沒叫投資商虧過錢。而且一分也不用你出,你怕什麼?再說,你不是能掐會算嗎,賺不賺錢你算不出來?」

    「我怕麻煩,而且很懶。如果能少點麻煩,我情願不要錢。」阿秀一臉嫌棄。

    周鸞簡直想掐死她,「管你要不要,反正股東寫你名字了。但是,回頭簽的藝人,你給把關。」

    「我就知道沒好事!」阿秀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那天還跟父親開玩笑呢,結果還真的能成,「行啊,你好好幹吧。」

    我好好幹,感情沒你啥事是吧?周鸞狠狠瞪了她兩眼,然後轉頭對著面前空曠的林海放聲尖叫,將這宛如一場噩夢後所有的鬱悶都發洩了出來。

    後面跟著的保鏢聞聲特別緊張,生怕這位大小姐又不安排理出牌,別再跳下去,他們離這麼遠,只能幹收屍的活了。正準備往上跑呢,就聽見那位繼續大吼,「我周曉君一定要活出個模樣來。」

    艾瑪,保鏢們聽到這句話,頓時心情一鬆,大小姐,只要你不抽風,隨便你活成什麼樣,我們都不介意啊。

    今日爬山一趟,周鸞自己覺得收穫良多,說是煥然一新也不為過。

    不管阿秀同不同意,中午周鸞把她給拉去了一傢俬房菜館,反正周鸞最近也不需要考慮拍攝和上鏡的問題,敞開了肚皮吃得兩個人快走不動道。下午又拉著阿秀去了一家自己經常光顧的美容美體俱樂部,從頭到腳做了一遍美容加按摩,一直廝混到晚上才把阿秀送回家。

    阿秀看著她遠去的轎車的燈光,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雖然她不喜歡多管閒事,但是看到一個人努力去改變自己的命運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她哼著歌往院子裡走,卻被院子大門後面的一個黑影給嚇了一跳,「誰?」

    「是我。」那人從暗影裡往外走了幾步。

    阿秀這才看清他的臉,「靳隊啊,嚇我一跳。」

    靳南沒想到會嚇到她,「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啊,有個姐姐非要拉我去吃飯,吃完了才送我回來的。」阿秀忙解釋清楚,怕給阿旁懷帶來麻煩。

    靳南沒看清車裡坐的是誰,但是隱約聽到告別的聲音,的確是個女人,這才放心一點,「早點回去吧,以後一個人,別太晚回來。要是太晚,讓你爸接一下,再不然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你也行。」

    阿秀覺得好奇怪,要是阿旁懷沒空,那肯定是隊裡有案子,如果隊裡有案子,靳南怎麼會比阿旁懷更空閒,應該是客氣話吧,「哦,好的,謝謝靳隊,那我回去了。」

    「你等一下。」靳南又喊住她,「你手機號碼多少?」

    阿秀不解,還是報了手機號碼。

    靳南低頭就開始按自己的手機。

    沒兩秒,口袋裡的手機就響起來了。

    靳南說,「是我打給你的,你把我號碼存起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阿秀有點摸不著頭腦,只好說「謝謝。」

    雖然正月裡靳南經常出現在阿家的飯桌上,當自從阿秀開學了,阿家已經不怎麼正式開火了,靳南自然不能再去阿家。

    可此刻阿秀在前面走著,靳南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跟著她的腳步一起往前。

    都走到兩家的分叉口了,靳南還是沒有停下來。阿秀暗自嘆了一口氣,停下來腳步,「靳隊,你還有事?」

    靳南很想說自己沒事,但是自己此刻的行為實在是有點……他抬頭張望了一下,「我就送你到這兒,以後要注意安全啊。」

    阿秀看著他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輪廓特別立體的臉,心想,原來這張俊臉還能動不動yy一下,但是他這麼囉嗦非往父親的角色上靠,實在很幻滅啊。

    想到這裡,阿秀就隨口開了一句玩笑,「知道啦,靳大叔。」

    聽到她前面那拉長的軟綿綿的像撒嬌的三個字,靳南忍不住嘴角就彎了起來,但是,靳大叔?靳大叔是怎麼怎麼回事?

    看著阿秀一跳一跳消失在樓道的背影,靳南嘴角抽搐著,強忍著把她拽回來問清楚的衝動,他倆也沒差多少啊?怎麼一下子就跨了輩分了。

    淒風冷月的,靳南突然有點想仰天長嘯的衝動。

    周鸞跑去美國了,據說申請了一所很有名的藝術學院,進修了幾門課程。

    阿秀對於這個保持沉默,她向來覺得娛樂圈演技什麼不是太重要,演員要麼臉得好看,要麼身材得好看,如果兩者都好看那就更好了,至於演技什麼的,啊呀,那不是她關注的重點啊。

    就比如所在學校,顧宥真坐在她旁邊,她就覺得很賞心悅目,學習效率翻倍,要是換個滿臉青春痘的,她真的未必能學得下去啊。即使是滿腹經綸,她也提不起勁頭啊。

    女人,什麼時候都是看臉的生物啊,所以就別嘲笑男人只關注外在了,大家半斤八兩,其實都差不多。

    高中的日子很平淡也很枯燥,每天來來去去就那麼幾件事兒,上課,考試,做作業,吃飯,睡覺,上學校。唯一的娛樂,也就是課間的時候大家一起八卦一下。

    對於阿秀來說,她還挺喜歡這種平靜的日子的,尤其是天氣漸漸暖了起來,春風柔和了起來,不再那麼冰冷刺骨,班級的窗子終於可以打開通風,阿秀再也不用忍受男生們的臭鞋子味道,她的心情像春光一樣明媚起來。

    一天課間操之後,班長一臉被五百萬砸中的表情走進了班級,「最新消息,學校決定,這週五,我們高二年級組織春遊。」

    段然跟王浩他們根本不感興趣,「又春遊,說吧,今年的主題是愛國主義教育,還是養老院綵衣娛樂?德教處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能不能把那些德教活動單獨組織啊,而不是把難得一次的春遊也給佔了。過了暑假,我們就高三了,高三可沒有春遊了,這可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

    班長咳了一聲,「你不要著急啊。這次春遊,不跟其他活動合併,完全單純的、純粹的、只是春遊。地點是洛湖東山,各班自己組織玩遊戲,在燒烤區可以自帶炊具燒烤做飯,學校只提供交通,其他的全部同學們自己負責。」

    全班完全不能置信,沉默了幾秒之後,整個班級都跳了起來。

    即便是群學霸,聽到玩的,還是很高興。

    班長抬手壓了壓,「我還沒說完呢,學校這次特地安排在了星期五,沒有佔用週末時間,所以大家要是願意,可以回去跟家長協商一下,我們週五晚上可以留在東山的農家樂過夜。但是,必須得有家長簽字的同意書才可以參加。」

    雖然說有了這個背書,但是即便家長不同意,只能玩一天也行啊。大不了週六早上再搭公交車進洛湖東山跟大家會合唄。

    有了這麼個萬眾期盼的星期五,很明顯課堂上的注意力都渙散了,每到下課,班長就被一群人包圍著,七嘴八舌的全是各種主意。同年級其他班的班長也開始互相交流,互通有無,大有要將這個春遊辦成盛世大典的架勢。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2

035 少年們的理想-上

    班級裡面算上阿秀,一共才七個女生,智商高情商也高,即便有點什麼小心思,也不會放到檯面上,所以大家平日裡相處的都不錯。這春遊鬧得大家都心癢癢的,七個女生商量了一下,決定抱團行動,星期五晚上都在農家樂留宿。畢竟真的等到進了高三,像這樣的活動也不可能再有了。

    因為女孩子,家長肯定更謹慎一點,但既然七個人都去,家長點頭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大家彼此打氣,磨刀霍霍地回去面對家長了。

    阿秀猜中了結尾,卻沒猜到過程。她原本以為自己一開口,阿旁懷肯定點頭,誰知道她爹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看著她,「姑娘,你忘記這個星期六是什麼日子了嗎?居然拋下你爹一個人?」

    阿秀莫名其妙地去翻日曆,星期六,四月二十四號,農曆三月初六,這天是什麼日子?貌似什麼都不是啊?

    阿旁懷瞪大眼睛,「這是你身份證上的陽曆生日對應的農曆生日!」

    饒是阿秀腦子轉地快,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頓時哭笑不得,「爸,我那個生日哪裡做得了准?」

    阿秀小時候被扔在孤兒院門口的時候,身上什麼身份證明都沒有,大概是親生父母怕留下什麼線索,孤兒院再把孩子給退回去,所以只有一身衣服,其他什麼都沒有。

    後來孤兒院給她登記戶口的時候,索性就用登記的那天做了她的生日。所以阿家父女都不知道阿秀的準確生日是什麼時候,而阿秀也從來沒當一回事。

    這會聽阿旁懷居然能扯出這麼一段,阿秀頓時哭笑不得。少不得撒嬌扮傻,好不容易哄的阿旁懷開心了,才點頭給她寫了同意書。

    阿秀捧著那張同意書,跟捧著聖旨一樣,感慨了老半天,瞅著她爹好像隨時可能反悔的樣子,連忙收了起來。

    春遊的事情就這麼定了,別看只是高二的孩子,只要涉及到玩的方面,行動力那都不是一般的強。星期五早上,學校的大巴車把整個高二年級送了地方,而農家樂的老闆已經把他們提前預定的食材都送到了。

    老師們私下裡感概,以前春遊什麼的,學生還背點麵包飲料什麼的。現在的這些孩子完全知道如何利用金錢去服務自己了。這樣不就少了動手的樂趣嗎?

    才不會呢。

    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居然跟島上的一家農戶定了一塊蠶豆田,組織大家比賽摘蠶豆。一幫韭菜和小麥都分不清的少爺小姐們,把人家蠶豆田簡直禍禍地都不像樣子了。

    田主也不生氣,站在田埂上呵呵直笑,看著他們鬧笑話。反正這幫孩子們給的錢足夠這田裡蠶豆的雙倍了,還不用他親自下田去摘,多划算。

    中午的時候,各班手忙腳亂地自己動手準備午餐。

    各種想法很豐滿,但是現實太骨感。做出來的午餐,居然還有人捧著先去孝敬自家班主任了,把自家班主任嚇得花容失色,差點沒拔腿就跑,連忙說自己準備了午餐,千萬別客氣。

    不過,幸虧每班裡面也有幾個會點廚藝的,指揮著大家一起開工,才沒讓大家餓肚子。

    而強化班的一群學霸們,雖然成績出眾,但廚藝這方面實在是很和諧地跟大家保持在一個水平線上,甚至還低一點。

    顧宥真不會做飯,也從來沒有做過飯,顧家那麼大的家族,因為練武的關係,小輩們幾乎都住在一起,家裡一直安排人照顧他們,最多也就是飯後收一下碗碟,他連方便麵也只會泡,不會煮。

    原本他也在蠶豆田裡撒歡,起鬨,但肚子開始咕咕叫的時候,顧宥真就發現情形實在是不對了。段然他們商量了很久,居然準備把整棵的蠶豆放到火上做燒烤。顧宥真原本也很贊同這個方案,但是看到旁邊站著的阿秀眼珠都快掉出來。他立馬察覺到這個方案是有問題的。

    「等會等會。」顧宥真大喊,「這樣吧,我們分成小組,每組負責一樣菜,不然這樣一窩蜂只做一個菜,什麼時候才能吃到嘴啊。」

    班長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行啊,怎麼分?」

    阿秀立刻明白他要幹什麼,大聲喊,「我們女生一個組,你們男生一個組。」

    「不行。」段然發現那整棵的蠶豆不但烤不熟,而且還冒煙嗆人,立刻察覺了會做飯的人的重要性,「我們分成七組,女生當組長,各領一隊。現在開始站隊。」

    顧宥真立刻跑到阿秀身後站好。段然眼睛一轉,立刻也跟著過去站到了顧宥真的身後了。

    這個就比較好玩了,平日裡大家都比較拘謹,不好意思過三八線,可是青春愛慕,誰還沒有個看得比較順眼的人。男生們紛紛往自己比較有好感的女生後面站去。

    女生們漲紅著臉,故作大方地指揮著男孩子們幹活,不時自己露一手。

    只有阿秀,完全只動嘴皮子,所有的任務全部下放,只干監工的活。

    段然一邊打著雞蛋,一邊叫苦,「顧宥真,真是被你害慘了,我看你第一個就奔著阿秀來了,還以為你知道點內情呢,誰知道你完全是奔著美色來的。兄弟,今天我們要是餓肚子,全是你的錯。」

    顧宥真才不管他呢,接過打好的雞蛋和切好的西紅柿站到了鍋灶旁邊,一副廚藝擔當的樣子,架勢十足,可惜帥不過三秒,他就回頭很誠懇地問阿秀,「先放雞蛋還是先放西紅柿?」

    「先放油!笨蛋!」阿秀望著那快要冒煙的鍋,實在是忍不住了。

    周圍的同學捧腹大笑,連那些一直關注著顧宥真的其他班級的女生都忍不住笑著向其他同學轉述。

    阿秀沒辦法,只能自己上場,一場午飯這才安安穩穩的吃到嘴。

    炒完菜後,阿秀讓男生們把摘下來的蠶豆剝了殼,直接用大鍋給燜上,最後放了點鹽調味。可能是因為新鮮,也可能因為是自己下地親自摘的,同學們都覺得那鹽水煮蠶豆特別的香,連老師們都格外的捧場。

    愉快的一天過得特別的快,感覺吃完午飯後,還沒玩幾個遊戲,就到傍晚了。

    畢竟只有少部分的同學得到了家長的許可,強化班只留下了不到二十個人,而其他班的學生則更少,但加起來也超過了六十個人。

    東山小鎮上唯一的那條小街上面全部的農家樂,幾乎都被學生住滿了。各班各自為營,但這些農家樂畢竟都是農民自家房子改建的,規模有限,所以阿秀他們班就住進了兩家靠在一起的農家樂。

    有了中午的教訓,大家都不敢輕易動手了,就直接在農家樂的院子裡請老闆做了兩桌晚飯,大家聚在一起用餐。

    誰知開飯之前,就聽段然在樓上驚嗷了一聲,「為什麼我的粑粑是綠色的?」

    艾瑪,這孩子缺心眼都缺到什麼程度了?

    女生們頓時對著滿桌的菜都失去了胃口。

    男生們也怒了,上樓抓住他就是一頓胖揍,「下午那鍋蠶豆你一個人就吃了四分之一,不是綠色的才怪!」

    鬧完了之後,該幹嘛還幹嘛,女生們沒胃口,男生們可一點影響都沒有,在班長點頭之後,男生們居然還一人乾了一瓶啤酒,然後就跑到人家樓房頂上的露天陽台借酒裝瘋,鬼哭狼嚎的,惹得小街上是雞也叫狗也叫,農家樂的老闆們還是頭一次遇上這種舉街同歡的,但反正整條街住的都是這些學生,也不好說什麼,只好隨他們去了。

    發洩完了多餘的精力後,大家終於開始輪流梳洗。

    阿秀因為中午做了飯,又瘋了一天,索性也洗了頭髮,等她頭髮擦乾,發現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出去一張望,大家都跑在陽台上坐著聊天呢。

    阿秀走過去一聽,原來大家在輪流說著自己的理想。

    班長的理想是從醫,做一個出色的外科醫生;

    段然的理想是當一個記者,而且是一個戰地記者;

    輪到王皓時,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將來想當官,做個村官也好,做個小處長也好,做個地方官,照顧好一方的老百姓。」

    阿秀很驚訝,王皓的文科成績很好,尤其是政治,「那麼你為什麼不選擇文科呢?」

    王皓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因為我覺得一個不是專業出身的官去亂指揮那些專職部門,這才是很多社會問題的關鍵,要做一個好官,最少得懂一門專業知識或者技術,而不是把那些政治要條背熟了就行。」

    阿秀對他刮目相看,在這個年紀就能有這麼明確的想法,而且是少年們都不感興趣的政治,不管他的想法是否成熟,都足夠讓人讚許了,「加油!」阿秀真摯地祝福。

    「我會加油的!」王皓捏著拳頭在空中揮舞,「首先,我就要幹掉你和顧宥真兩個人,這第一跟第二的位置,絕對不能讓你們兩個傢伙霸佔到畢業!」

    真是正經不過三秒,眾人大笑。

    有了王皓的真情告白,大家倒是敞開了胸懷,開始袒露自己的夢想。

    有人希望以後能去做同聲傳譯;有人希望以後能去國防大學搞武器研究;有人希望能從商;有人覺得自己性格不夠外向,想在研究室裡搞研究……

    阿秀頗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在如今的這個社會中,很多大學畢業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麼,但是這些高二的孩子們,卻對未來已經有了很具體的設想與規劃,這個實在是讓她有點汗顏。

    「宥真,你以後想做什麼?」班長問。

    顧宥真認真地想了想,「我想去做電子科技,那是一個有著無限未來的世界,是一個會完全顛覆我們現有一切的世界。我覺得她很迷人。」雖然他的家族有著悠久的武術傳承,別人眼中或許覺得很神秘,但是他身在其中卻能體會到更多的無奈與失落,拳打得再好有什麼,除了比賽就是參軍,用武之地在哪裡?顧家得目光早已經落在了更遠的地方,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最新穎最有活力的事物上。

    段然卻嘴賤地插了一句,「我還以為你的眼中只有阿秀最迷人呢?」

    這話一說,陽台上突然一靜,顧宥真俊臉爆紅,跳起來就要去掐他,大家都起鬨笑了起來。阿秀反而無所謂地聳聳肩。

    班長怕她尷尬,忙打岔問,「阿秀,你將來想做什麼?」

    阿秀認真的想了想,「我很懶的,不想做什麼大事,也不喜歡出去應酬,所以可能會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開個茶館;如果要開個自己喜歡的茶館,應該需要有一個自己喜歡的房子;如果要蓋個自己喜歡的房子,我可能會去學建築。嗯,就是這樣。應該可能會去學建築。」

    大家震驚了,「所以你真正的理想是什麼都不做?」

    「嗯。」阿秀很老實的點頭,「學而優則商,商而優則仕的設想很好。可惜我的性格不適合,我比較適合建一所桃花庵。」

    「桃花庵?尼姑廟?」有人不解。

    「切,你有沒有看過唐伯虎點秋香?」王皓離開翻白眼。

    顧宥真稍稍沉吟,將那首著名的《桃花庵歌》背了出來。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須花下眠。花前花後日復日,酒醉酒醒年復年。

    不願鞠躬車馬前,但願老死花酒間。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

    世人笑我忒風顛,我嘆世人看不穿。記得五陵豪傑墓,無酒無花鋤作田。

    顧宥真的聲音很好聽,尤其在這安靜空曠的夜晚,有一種莫名的靜寂悠遠的意味。

    阿秀笑著朝他點點頭。

    王皓覺得好可惜,「你這麼聰明的腦子白瞎了。」

    阿秀哈哈大笑。

    這時,陽台下面卻有人哼了一聲,「書讀多了,無病呻-吟。」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2
036 少年們的理想-下

    誰呀,這麼討人嫌。不會說話,還不會閉嘴嗎?

    眾人不由得紛紛站起身,走到天台邊上往下張望。

    只見有七個人,站在院門外,正抬頭往上看著他們。衣著倒是不錯,尤其是其中一男一女打扮得格外有型。只是不知道剛才那句話是誰說的。

    顧宥真他們站在屋頂天台不開口,就這麼俯視著下面。

    天台有燈,加之雙方的距離不太遠,下面的那幾個人倒是把顧宥真的臉看了個一清二楚,其中一個絡腮鬍子的人倒是小小驚訝了一下,這個男孩子長得好出色。

    絡腮鬍子主動打了招呼,「你們好,能幫我們問一下老闆,這裡是否還有空房間?」

    班長剛要答應,卻被段然拉了一把,「不要,剛才是誰酸我們呢?」

    這個……

    下面幾個人不由得都朝一個中年人撇了一眼。想說又不好意思,你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跟些孩子計較。

    誰知那個人卻冷哼一聲,似乎根本沒把樓上的少年們放在眼中。

    哎,你這是要搞事情啊,段然他們幾個對望了一眼,心想今晚不折騰你一下,簡直浪費小爺們未成年的優勢。

    那個絡腮鬍子一看男孩子們交換眼神,就覺得不好,忙打招呼安撫,「是我們不好,我們也是開了很遠的車過來的,誰知道車壞在小鎮外面了,所以想找一家農家樂,先住下,明早再叫人來拖車。同學們幫個忙吧。」

    班長是個老好人,看這個絡腮鬍子說話客氣,態度就軟了下來,剛準備說話,就聽阿秀在後面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哎,算了,就幫他們喊一下老闆吧,我們小孩子大氣量,別跟更年期綜合症的人計較。」

    她聲音柔和悅耳,在晚間格外的清晰。可是,樓上樓下都靜了一下。

    更年期綜合症,那不是中年婦女才得的毛病嗎?這是諷刺那位尖酸刻薄地像個更年期婦女嗎?

    天台的少年們悶笑出聲,完全不顧忌下面那個咬牙切齒的中年人。誰讓你酸我們,有本事你單挑我們一群啊,為了備戰高考,我們哪個肚子裡沒塞滿了上下五千年,保證沒有一個髒字,光是引經據典,就能侃得你吐血。看誰能佔到口頭上的便宜。

    下面那個中年人的確有點尖酸刻薄的文人習性,但是直接面對著一群半大不小的高中生,他也實在扯不下臉來,只好哼哼了兩聲。

    阿秀他們繼續在天台坐著聊天,沒一會就聽見老闆在下面跟他們說話。他們七個人想要五間房,可是這兩家農家樂只剩兩間了,老闆跟他們把情況說了,這個小街基本上都被孩子們包了,每家農家樂也只剩下一兩間就不錯了,他們只能分開住。

    絡腮鬍子倒是比較通情達理,安排那個一男一女留在這裡,自己則推著那個滿身酸氣的中年人,帶著其他人跟著老闆去了其他的農家樂。

    男生們輪流去洗澡了,可是難得跟同學們住在外面,誰捨得睡覺啊,大家拿著撲克牌開始在天台上扎堆。

    阿秀完全不會玩撲克牌。

    不是裝天真或者裝小清新,她是真的不會玩撲克。她原本不肯玩,被王皓他們硬拖著下場,被教了半天的規則之後,她還是一臉蒙圈,完全不在狀態,最後班長都看不下去了,坐在她背後,手把手的教。

    一圈打完,阿秀唯一的事情就是放炮,連班長都救不了她。眾人難得一見阿秀犯挫的樣子,哈哈大笑。

    阿秀不幹了,「來,我們來打麻將。」

    以己之短搏人之長,誰也不幹,而且堅決不讓她撤退。顧宥真洗完澡出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顧宥真這下可逮住了阿秀的第三個短板,於是他也在阿秀身後坐下了。

    顧宥真的牌技那是跟幾個哥哥練出來的,相當地了得,很快班長就發現自己變得多餘,索性換了位置給其他人做參謀去了。

    最後三家聯起手來,截殺阿秀和顧宥真。阿秀完全不懂牌的玩法,只好不停的側著頭問顧宥真。顧宥真就半靠在她身後,一手支著凳子,一手指點著她手中的牌。

    剛才入住的一男一女,都已經入住梳洗完了,但是外面的少年們此起彼伏的笑聲實在太大,他們也睡不著,便從房間裡走出來看看。

    那個女人大概二十多歲,卸掉了妝容,生得有點楚楚可憐,還是挺漂亮的。她一看阿秀和顧宥真的坐姿,笑了一聲,「你倆一對?」

    顧宥真被她說得臉一紅,屁股卻沒動一下。

    阿秀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坐得這麼近的?」

    顧宥真臉更紅,強硬地回話,「這不是幫你打牌嗎?笨蛋。」

    段然他們起鬨笑,「對,這是我們班班對。」

    阿秀就衝著他們翻白眼,大家鬧哄哄地笑。

    阿秀把牌一丟,「瞧你們一個個小樣,有本事我們來打麻將,看我不把你們都收拾俐落了!」

    眾人看她裝潑辣的樣子,都覺得挺新鮮的,嘻嘻哈哈地鬧成一團。

    而那個隨後上來的男人也換了件休閒的衣服,聽阿秀這麼說,笑著插話,「要不算上我們兩個,我們湊一桌麻將?」

    阿秀立刻神氣起來,「好,你們還有誰來?」一副要大殺四方的樣子。

    少年們會打牌的多,會打麻將的少,誰也不肯上去找虐,最後顧宥真點頭,「算了,我來湊一個。」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反正阿秀跟顧宥真從來不承認、不否認、不解釋、不著惱,大家也就樂於動不動就拿他倆開涮了。

    麻將桌子都是現成的,顧宥真從旁邊櫃子裡直接翻出了一包用毯子包住的麻將。

    四個人就坐了下來,阿秀跟顧宥真對面,還在洗牌呢,就聽那個女人說,「我還是第一次這樣打麻將呢。」

    這話有點意思,你想擺現什麼呢?

    桌上那其他三個人誰也不吭聲,只是伸手洗牌。

    四個人四雙手。

    那個女人的手纖細雪白,塗著暗色的指甲油,可能白天看會時尚一點,但是晚上燈光暗淡,看起來就有點怪怪的。

    阿秀的手在手套裡藏了一個冬天了,雪白更甚那個女人,而且指甲乾乾淨淨的,伸出來像兩朵白玉蘭花盛開在青白兩色的麻將裡。連那個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顧宥真的手因為練拳的緣故,骨節分明,修長有力,讓人一看就覺得特別有力量。

    而那個男人的手,修長白皙,雖然不像顧宥真那麼有力道,倒也厚實柔棉、骨肉飽滿。

    一雙有錢人的手,阿秀看了看,沒吭聲,心裡暗自揣測起來,這幾個人是個什麼來頭。

    那個年輕的女人輕聲說,「你們倆怎麼稱呼啊?我先自我介紹一下,這位是陸總,我姓關,你們叫我關姐就好。」

    關姐?我跟你很熟嗎?要不要後面再加個炎字,大家更熟悉。

    阿秀不太喜歡跟人套近乎,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叫阿秀,他叫顧宥真。」

    「姓阿,這個姓很少見啊,陸總遇到過嗎?」關姐沒話找話說,不過她聲音軟綿綿的,有點嗲,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兒童不宜地味道。

    阿秀眉頭微微一皺,抬頭看了顧宥真一眼,心裡已經後悔跟這個女人打麻將了。

    顧宥真眉頭一挑,回了她一個眼色,阿秀秒懂,微微一笑,開始摸牌。

    顧宥真跟阿秀的心算都很厲害,兩人都是做數學題喜歡跳過過程直接寫答案的那種人,再加上兩人不需要言語的默契。關小姐剛開始還有心思挑逗陸總說話,一圈還沒打下來,已經被阿秀跟顧宥真逼得手忙腳亂,完全亂了章法。

    那位陸總倒是鎮定,看著阿秀跟顧宥真不時交換眼神的舉動,不由得失笑,反正也沒玩錢,輸贏也不重要。但是在這荒郊野外的,居然碰上這麼兩個古靈精怪的少男少女,也挺有意思的。剛才沒怎麼仔細打量,這摸牌的空檔,他瞄了這兩人幾眼,不由得暗暗驚嘆,這個男孩長相很精緻,漂亮成這樣卻一點也不娘氣地,便是放到娛樂圈,也少見,而且寬肩窄腰、身高腿長,妥妥的衣服架子。

    女孩一張臉清秀婉約,給人一種很乾淨的感覺,偶爾跟男孩對視一眼,才洩漏出點古靈精怪來,有意思的很。這麼聰明又漂亮的小姑娘真是不多見。

    關小姐努力了兩把,很快就明白自己根本跟不上這三人的節奏,索性放棄思考,抓了牌就胡亂打,努力地跟陸總搭話。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了,陸總的目光不時會停留在阿秀的臉上。

    關小姐眼睛一轉,「阿秀,你現在高中?」

    「嗯。」

    「高中很辛苦吧?」她輕聲問。

    「還好啊。」阿秀摸牌打牌。

    「還好啊~那你有沒有興趣拍電影呢?」

    「嗯?」阿秀被她嚇了一跳。

    關小姐有點小得意,「對,拍電影,我是一個演員,陸總是投資方,剛才那幾位都是同行。我看你長得這麼漂亮,有沒有興趣走演藝這條路,你瞧貴人就在眼前,只要……」你能進陸總的眼,肯定能紅。這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呢。

    阿秀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沒興趣。」

    「只要……哎?沒興趣?」關小姐完全沒想到這個答案,「走演藝這條路,成功很快的,你們辛苦讀書考大學,出來還不是要找工作。今天你遇到了貴人,只要陸總願意提攜……」

    一句話成功得罪了三人。

    阿秀直截了當地回了一句,「我不喜歡整天被人評頭論足,說三道四的。」

    顧宥真直接瞪她,你慫恿阿秀去混娛樂圈,我同意了嗎?

    陸總則多少能明白關小姐在想什麼,肯定是他剛才多看了阿秀兩眼,被她看在眼裡了。這幾天關小姐一直找著機會往他身上貼,可他一直沒有回應,但是現在居然給他拉皮條拉到了女高中生的身上。陸總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關小姐還準備說點什麼,但是看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好,只好閉嘴了。

    阿秀把面前的牌一推,嘩啦一聲,「不好意思,夜太深了,我困了,失陪。」

    顧宥真沒說話,跟著阿秀站起來,就要離開。

    倒是陸總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啊。不過,小顧,你有沒有興趣拍電影?」

    關小姐捂嘴,omg,難道陸總不喜歡走水路喜歡走旱路?所以她這些天完全努力錯方向了?

    顧宥真回頭看著陸總,「謝謝您的邀請。不過,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陸總倒是很誠懇地說,「小顧,你的外形很好,進娛樂圈一定能紅的。我敢打包票,你一定能成功。雖然年輕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但是如果這條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為什麼不試試呢?」

    顧宥真有點驚訝陸總會這麼說,他想了想,「我怕我以後年紀大了,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有勇氣了。所以我想在我還有勇氣去面對和接受失敗的時候,去試試,萬一不小心成功了呢。」

    陸總挑挑眉,看來剛才這些少年們在天台上並不是胡亂說的,真的是有自己的想法。「祝你們成功。」

    「謝謝。」顧宥真幾步就追上了阿秀,兩人一起往樓梯口走去。

    遠遠地還能聽到阿秀幾句戲謔,「明明能靠臉吃飯,非要用什麼腦子。」

    顧宥真不服氣,「你買股票,買看漲的,還是看跌的?」

    「當然是漲的啊!」

    「那不就得了,顏值最終會跌停的,而大腦的價值漲幅無限~」

    「欸,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天台上的眾人偷笑著散去,只剩那位注定會「跌停」的關小姐在風中凌亂。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6
037 禮物

    第二天一早,天還朦朦亮,阿秀就醒了。

    她有一點認床,而且同屋的女同學還有點磨牙,讓她睡得不怎麼踏實。生物鐘又特別準點,於是她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洗臉刷牙,穿了衣服就走出了房門。

    房門剛開了條縫,阿秀就差點失聲笑出來。

    這樓上樓下的呼嚕聲,簡直夠上一個交響樂團了,各種聲效,無奇不有。顧宥真臉色鐵青地坐在天台上,裹著外套,雙眼無神,一副被人蹂躪了一夜的樣子。

    阿秀樂不可支,衝他招招手,「怎麼啦?昨晚沒睡好?」

    顧宥真從天台上跳了下來,低聲抱怨,「你覺得能睡好嗎?這完全就是一個呼嚕博物館好不好?」

    沒辦法,這現場版的呼嚕協奏曲實在是讓人捧腹。

    阿秀說,「要不然我們倆出去蹓一圈吧。我看他們都沒有一個凌晨前睡下的,估計不到十點,應該都起不來。」

    顧宥真聞言來了點精神,「走吧。」

    兩人出門前,看見農家樂的小三輪車停在了門口,就跑去跟老闆說了一聲,借了小三輪車,兩人出門蹓躂去了。

    洛湖很大,是n省面積最大的淡水湖,湖中有很多島嶼。而東山島面積較大,靠北岸較近,因此建了橋樑與岸邊相連,交通比較方便,引得很多的客人週末過來。

    但此刻新的客人還未上島,昨晚瘋了一夜的學生們還未起床。

    顧宥真騎著小三輪,載著阿秀沿著湖邊的長堤前行。

    整個東山島一片靜謐,湖上有氤氳的水氣未散,朝陽隱隱約約只露出絲縷霞光。偶爾有魚在湖面躍起,嘩啦一聲,驚起圈圈漣漪。

    阿秀很喜歡這種生氣勃勃的地方,不時驚呼著,喊著顧宥真快看。

    顧宥真背對著她的臉上,笑得很甜蜜。「喂,你以後真的準備開個茶館,當老闆娘啊?」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阿秀沒察覺其中的語病。

    「沒事,沒問題。」顧宥真眼睛亮晶晶的,以後兩口子有一個人掙錢就行了,反正他掙得錢肯定能養活阿秀。「回頭我找不著工作,你給我留個職位啊。」

    「好,沒問題。跑堂的活我就留著你了。」

    「切。」顧宥真笑,「你這個茶館準備建在哪裡啊?」

    「當然得建在一個安靜的,風景優美的,山珍水產特別多的地方。」阿秀搖頭晃腦的。

    「豬,就知道吃。」顧宥真低聲笑。

    阿秀伸手就掐在了他的胳膊下面,「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顧宥真立刻認慫,「我說我是豬,就知道吃。」

    阿秀這才哼了兩聲,鬆開了手。

    東山島既然名字中有山,島上有山也就不奇怪了。這島上不但有山,而且還有三座山,其中靠東北角的這一座最高,有點奇峰突起的意思,雖不雄奇,卻勝在俊秀,很有點意境。島上的農家樂多數都是靠著這座山。政府也投資修了一個小景點。

    顧宥真蹬了半個多小時的小三輪,就到了山腳下了。正好趕上小景點的售票員要開著電動車上山。那個售票員其實就是他們住的那家農家樂的老闆娘,一瞅那小三輪挺眼熟啊,再一看是他倆,樂呵呵地問他倆要不要跟車上山,免費的,不收錢。

    兩人閒著也是閒著,好話不要錢地哄著那位老闆娘,把人家笑得合不攏嘴,直接把他倆塞進車裡給拉上山了。

    老闆娘很喜歡他們倆,這年頭長得端正的常見,長得這麼好看嘴巴又甜的後生和小姑娘可就不常見了,一路上高高興興地給他倆講解。

    阿秀看著看著,突然就指著南方問,「阿姨,那座小山是什麼?」

    老闆娘望了一眼,「哦,那裡啊,就是小南山。這島上三座山,這個最高,就叫東山,西邊那個,原來我們島上人都喊叫西山,後來政府開發東山的時候,就把西山改名叫落霞峰,說吸引遊客看落日。而小南山因為什麼也沒有,地方也比較偏,連種點不吃肥的莊稼都種不活,政府也就隨它去了,也沒人管。我們也就小南山小南山地喊著。現在啊,都成垃圾場了。一塌糊塗,一塌糊塗。」老闆娘兩說兩遍,還直搖頭,可能也是覺得有點惋惜。

    阿秀伸著脖子朝小南山張望,「阿姨,小南山以前不是這樣的吧?」

    「哎,你怎麼知道的?你以前來過東山島?」

    「沒有。我只是覺得奇怪。」阿秀笑著說。

    「哎,這事估計也就島上的老人們還記得了,原來我們小的時候。呃,這麼一說,都是四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小南山挺漂亮的,上面全是果樹。後來不是全國鬧饑荒嗎,果子都吃了,可人都餓得發暈了,哪裡還能去照顧那些果樹。再後來不知道怎麼地又燒了幾場林火,小南山就荒廢下來了。八十年代那會,還有人承包了,說要種果樹。可是奇了怪了,你說,原來滿山的果樹沒人管都活得好好的,可是後來不管承包的是誰,不管請什麼專家來,那滿山果樹就是種不活。來一家垮一家,賠得傾家蕩產。後來就再也沒有人來了。我們島上人,就看那邊地荒著可惜,心想種點豆子啊,辣椒啊什麼的,自己家吃也行啊。可是就是蹊蹺了,連個苗都生不出來。我在自己家裡把苗都生好了,移過去種地裡,不到兩天就死了。我們島上,連散養的雞鴨都不肯往那邊去。其他奇怪的事兒也沒有,就是養不成活物。」

    正說著,半山腰的售票處到了,老闆娘就停下了電動車,「你倆還要上去嗎?趕緊去吧,乘著太陽沒出來不曬人。」

    兩人忙跟她道謝,進了門,繼續向山上前進。

    顧宥真就發現阿秀的視線一直落在小南山的方向,「怎麼,那邊有什麼古怪嗎?」

    阿秀搖搖頭,「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我們再往上爬一會看看。」

    兩人肩並肩,一口氣爬到了山頂。阿秀圍著山頂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在小南山的方向停了下來。她很是疑惑,不對啊,小南山的方向,正在東山島的最南部,不管看砂法水法或是城門,都是生門所在,按理說是島上生氣最充裕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是一條小龍脈的龍頭所在,可為什麼會如此死氣沉沉的。若說是煞氣,阿秀望了半天,覺得也不像,那片焦黃的範圍很明顯全部集中在小南山周圍,也不往旁邊擴散。

    肯定有問題。

    但是問題出在哪裡,她一時也看不出來,恐怕得親自過去看一趟,才能知道。

    「你想什麼呢?」顧宥真看她表情很嚴肅,不由得也往那個方向看,不過,哪裡能看出個子丑寅卯來。

    阿秀道,「不想了,反正一時也想不明白。我們下山吧,估計他們這會都該起來了。」

    顧宥真心想誰要跟他們待在一起,踟躕著,腳下不肯移動。

    「你怎麼啦?」阿秀覺得有點奇怪。

    顧宥真手揣在口袋裡半天了,捏得一手心的汗。

    阿秀看他的臉都快憋成茄子色了,很好笑,「你口袋裡揣著什麼呢?」

    顧宥真嚇了一跳,捂著口袋,「你怎麼知道的?」

    阿秀覺得他很搞笑,「你這滿臉寫著此地無銀三百兩,誰看了都知道。」

    顧宥真覺得自己平時挺能說的,只是當著阿秀有點發揮不出來,「那個,那個什麼,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我正好還有個小玩意兒放在那裡沒有用,就送給你當禮物好了。「

    阿秀把笑意使勁兒憋在肚子裡,故意拉長著臉看他,「閒著沒用的東西,送給我當生日禮物。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生日的,你的誠意呢?」

    「今天是你的農曆生日,我那天碰巧查到的。反正我們家都過農曆生日的……」顧宥真很緊張,咕嚕咕嚕說了半天的廢話。抬眼偷看阿秀,她似乎也不是特別生氣的樣子,他暗暗鬆了一口氣,「給。」

    「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阿秀一點也不客氣,伸手就接了過來。

    桃木的佛牌。

    桃木的佛牌?

    桃木的!佛牌!

    阿秀眼珠子快瞪掉出來了,東西是好東西,這桃木恐怕還是一塊雷擊木,可是用桃木去雕佛牌!

    阿秀嘴角抽搐,表情有點扭曲,這是哪位「大能」把佛道兩家合二為一,就不怕晚上兩邊都入夢找他?

    阿秀低著頭,顧宥真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喜歡不喜歡,心中很是忐忑,「上次省體育館的意外,家裡長輩特地去拜訪了老朋友,他的朋友就送了幾塊佛牌給我們壓壓身。我是男孩,又是練武的,陽氣足,用不上。你是女孩,又常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你留著防身比較好。」

    阿秀把那個佛牌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又遞給了顧宥真,「你還是收回去吧。」

    「為什麼?」顧宥真臉上的紅潮瞬時全褪了。

    阿秀抬頭看他,「這個閒著沒用的小禮物太貴重,雖然不大,但是光是這塊原料就值好幾萬,而且是可遇不可求。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功效,真的是有錢也買不到。你不清楚它的價值,我卻是知道的。我不能收。」

    顧宥真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些。他如何不知道這塊桃木佛牌的價值,爺爺在除夕那天把這幾孫子都叫過去,一人一塊,多一塊都沒有,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可離身。可是他平日裡又不跟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打交道,哪裡來的危險。而阿秀仗著自己懂些,未免有託大的時候,有道是,善戰者死於兵,善泳者溺於水,要是真遇上這樣的情況,能幫到她一點是一點。

    「就是因為它對你有用,我才送給你的。要是那些純是場面和禮節性的禮物,我也就不白費精神了。」

    阿秀笑了出來,「無功不受祿啊,你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也沒法回報啊?」

    顧宥真腦子一轉,「你上次在體育場幫我六哥的事,我還沒回報呢。再說,你今天不是還答應我一件事了嗎?這兩件算一起了。」

    「我答應你什麼事了?」阿秀奇怪。

    「你不是答應我給留工作了嗎?」顧宥真臉又開始紅了。

    阿秀想不明白這個有什麼好臉紅的,「如果是這兩件事的話。嗯,這個我就收下了。」

    顧宥真抿著嘴,眉飛色舞地看著她。

    「但是,」阿秀挑著眉問,「如果這個是這兩件事情的答謝,那就跟我的生日禮物沒關係了。我生日禮物呢?」她衝著顧宥真攤手。

    顧宥真傻眼了,「不帶這麼玩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8
038 巧遇

    荳蔻在最嬌嫩的季節,綻放在青松或翠柏的肩頭,是一件多麼賞心悅目的事。

    阿秀雙眼亮晶晶的,接過那個佛牌帶上,「顧宥真,你要加油哦!」

    顧宥真看著她,強作鎮定,低聲說,「我一直在加油啊。」

    阿秀歡快的笑聲很快就在山頂上飄蕩了開來。

    雖然只是送了一個生日禮物,可顧宥真卻覺得兩人之間多了一種默契,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心裡莫名的就安穩了好多。

    兩個人不說話,肩並著肩,往山下走去。

    兩人沿著山道往下走了一半,就碰到昨晚的絡腮鬍子一行人。

    絡腮鬍子看著他倆,兩眼有點發直,突然大手一拍,「對,就是這種感覺,晨霧將散未散,他們兩人肩並著肩從山道上走了下來,好一對神仙眷侶。」

    陸總和那位關節炎小姐也在裡面。

    陸總看到顧宥真,微微點頭,眼光裡卻有點惋惜的意思;而關節炎小姐看著陸總的目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而那個絡腮鬍子大叔和另一位中年男子兩人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什麼,眼睛一直盯著顧宥真和阿秀,眼光都有點發綠了。

    待雙方都走到了面前,絡腮鬍子主動向顧宥真伸手,「你好,昨晚太晚了,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姓高,高明生。」

    顧宥真出於禮貌,伸手握了一下,不過他和阿秀都有點茫然,高明生是誰?

    高明生是一個導演,這次過來東山島是為了新片采風,這一行人裡,有投資商陸總,編劇王瓏,就是那個出言諷刺少年們的中年人,有內定的女二關節炎小姐,還有攝影、美編等人。

    高明生一見顧宥真聽到他的名字毫無反應,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於是他不著痕跡地將眾人介紹了一圈。

    倒是阿秀聽到了王瓏的名字,表情立刻就有了反應。

    高明生奇怪,怎麼回事,這年頭,難道編劇比導演跟出名了。

    阿秀挑眉,「你該不會就是那個改編《***》的編劇吧?」

    王瓏也有點意外在這荒郊野外的居然還能找到一個他的粉絲,嗯,看來這小姑娘還是有點眼光的,於是他忍著心中的得意,故作冷傲地點點頭,「對,那是我的作品!」

    你的作品,艾瑪,你還有臉說是你的「作品」?

    好好的一部小說,被你改編的連小學生都看不下去,所有出彩的地方全沒了,除了主角的名字一樣,連原著的情節都被砍地四肢殘缺,生活不能自理了。你智商低能不能別一起侮辱我們的審美?我說要給你寄刀片很久了……

    阿秀二話不說,開始挽袖子……

    顧宥真趕緊一把上前困住即將暴走的她,一手捂著她的嘴巴,一手緊緊地抱著她的兩支手臂,「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我們先走!」

    別人不知道,他卻在無數個晨讀課聽過她咬牙切齒地嚷著要給這位編劇寄刀片了,再不拖走,估計今天這位編劇就得躺著下山了。

    高明生一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秒變臉的阿秀被顧宥真給挾持走了。

    這編劇還有點沾沾自喜,「這年頭,粉絲們總是太瘋狂了。」

    陸總雖然只是個投資者,但是在商場裡混的人,眼睛還不至於那麼瞎,聞言不由得暗自搖頭,真不知道這位編劇從哪裡看出來那個小姑娘是他的粉絲的,沒看見那小姑娘一臉要撓死他的衝動嗎?而且那部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口碑並不好,要不是男主角撐著,估計投資商得賠死。看來,這部戲的投資,他還是請人好好審核一下劇本再決定。

    顧宥真把阿秀夾著,跑了老遠才把她鬆開。「你冷靜點,我把你放開,你可不能咬我。」

    阿秀點點頭,心想我不咬你,才怪!

    果然顧宥真一鬆手,就被阿秀順勢抓住了手臂,狠狠地給了他一口。

    顧宥真慘叫,「你剛才還答應我的呢?」

    阿秀出了氣,鬆開了嘴巴,「哼,叫你把我跟夾娃娃似的夾著就跑,身高了不起啊,練武了不起啊,我還會咬人呢!」

    其實也不是特別疼,顧宥真故意喊得慘些,好讓她消消氣,可是看著手背上那整齊的一小圈牙印,他又有點想發笑,「你不喜歡他別看他就是了,動手不划算啊。」

    阿秀滿不在乎,「打不過他,不是還有你嗎?而且,他把我最喜歡的一本小說就那麼給糟蹋了。那本小說又不是金庸的作品,不會隔個幾年就有人翻拍的。想著我最喜歡的角色就這麼被糟蹋,我能不心痛嗎?」

    「好好好,要不我回去給你要個地址,我們回頭還給他寄刀片。」顧宥真哄她。

    阿秀哼了一聲,理了理被弄亂的頭髮,「一點誠意都沒有,不用了。」

    「怎麼了?」顧宥真看她這麼快雨過天晴,有點兒不解。

    「那個人印堂發黑,氣色暗沉,不出三天,肯定有大麻煩,也算是給我出氣了。」

    顧宥真疑惑地看著她,「說得你跟能掐會算似的,你上次說你會看風水,難道你還會跟人算命?」

    「我說他會倒霉,他就一定會倒霉。」阿秀哼哼了兩聲,沒有多解釋。

    顧宥真還真怕她不依不饒地非要去找那個編劇的晦氣,看她徑直往山下走去,不由得送了一口氣。

    兩人跟著小景點的觀光車下了山,又騎著小三輪迴了農家樂。途中遇到了剛靠岸的捕魚船,阿秀看到那活蹦亂跳的新鮮小湖蝦,口水都流得快走不動道了。

    顧宥真摸摸口袋裡還有點錢,跟漁民商量買了幾斤小湖蝦,阿秀看他的眼神立馬就不一樣了。

    「走吧,」顧宥真看她不再生氣了,高興地蹬著小三輪,「回去讓老闆給我們加個菜。油爆小河蝦,我看你昨晚就吃了不少。」

    阿秀笑瞇瞇地看著腳邊袋子活蹦亂跳的小河蝦,心想,果然是美食與美色不可辜負。

    到了農家樂,已經有幾個同學起來了,坐在天台上打牌呢,看著他倆一輛車回來,遠遠地就發出了一陣哄笑,更有甚者就開始吼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黃梅調。

    顧宥真怕阿秀生氣,就拎著小河蝦喊,「別鬧了,再鬧都沒份了。」

    這一陣喧鬧,把那些都還沒起來的都驚動了。同學們這下子又找到了新的樂子,讓老闆聯繫一家漁民,開著小機船,帶著他們去捕魚捕蝦去了。

    不得不說,高中歲月時候是最能自娛自樂的美好歲月,那個時候的他們(或者說是我們)都沒有太多太具體的渴求,多數人最主要的壓力還是來自於學業,只要能短暫地脫離了書本,很快就能找到新鮮愉快的事情,並將之留在記憶中成為一段美好的回憶。

    吃完午餐後,有漁民來接他們去打魚。雖說是打魚,漁民有哪裡敢讓他們去做有風險的或者重活。只是在自家的水域裡起起漁網,意思意思撒幾網或者看看早上剛起過的蝦籠,就把這幫大孩子們高興地不行了。意外撈上來的幾隻湖蟹,被當成寶似的,又是賽跑又是格鬥的,結果船還沒靠岸,螃蟹就口吐白沫快罷工了。

    撒歡了一天,每個一幫人站在湖邊眺望著夕陽西下的美景,依依不捨。

    班長勸道,「好啦,能讓我們出來野了兩天,老師和家長們已經夠給力了。回去全都認真學習,等高考過後,我們再上這裡好好地玩上幾天,把現在沒玩夠的全都補回來。」

    段然嘆氣,「只怕那個時候,就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班長伸手給了他一下,「你就不會說點積極向上的,職業拖後腿的東西。」

    大家又笑了一場。

    大巴已經等在農家樂外面,只有阿秀沒有拎包上車,班長奇道,「阿秀,你怎麼不回去啊?」

    阿秀點點頭,「嗯,我爸正好明天不上班,我跟他約好了,一會兒他也過來。我跟他再玩一天,明天下午回去。」

    車上一陣嘆息,幾乎是人人羨慕。

    顧宥真沒聽她說過,忙問,「那你爸什麼時候過來?」

    阿秀想了想,「應該過不了多久了吧。」

    顧宥真忙跟司機打了招呼,從行李倉裡把自己的運動提包給拿了出來,「你爸還沒到,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放心,我陪著你吧。」

    車上又是一陣起鬨。

    班長把顧宥真拉到一邊,「你自己注意點啊。」

    顧宥真囧了,「你說什麼呢。」

    班長回頭看看,沒人,低聲說,「我可看見你手上的牙印了。我們還高中呢……」

    顧宥真雖然個子高大,對阿秀有著不能錯認的心事,但這會還是個裡外都青澀得冒水的純情少年,聞言差點沒跳腳,「你想哪去了,我是那種人嗎,那是今早她要揍人,我阻滯她才……」

    班長一臉鄙視加不信,「阿秀那麼乖巧,怎麼會揍人。」

    顧宥真傻眼,無語,最後只能認輸,「你趕緊走吧,我以人格保證,而且她爸馬上就來了……」

    嗯,最後一句比較有說服力,班長滿意地領著同學們回城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5-7 17:09

039 失蹤

    阿秀和顧宥真目送著兩輛大巴開走了,顧宥真突然問道,「你爸真的會來嗎?」

    「當然。」阿秀有點驚訝他會這麼問,「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所以他答應了陪我再玩一天的。」

    「好吧。」顧宥真暗暗鬆了口氣,他看她早上對小南山那麼上心,真擔心她留下來是想一個人去小南山。不過一會她爸爸看到自己再這裡,會不會多想啊?啊,怎麼辦?好緊張。

    阿秀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哼著小曲就往農家樂的廚房走,她跟老闆說好了,晚上借用一下廚房,好好做幾個菜。慰勞一下最近工作特別辛苦的阿旁懷。

    結果晚飯前,阿旁懷真到了,不但阿旁懷到了,靳南也來了。

    阿秀看見靳南,阿旁懷看見顧宥真,都很吃驚。

    「你(靳隊)怎麼來了?」阿家父女同時開口。

    不過阿秀看見快炸毛的阿旁懷忙安撫一下,「顧宥真和班長不放心我一個人在這裡,所以他們商量了一下,班長帶著同學們回家,他留下來照顧我。」

    阿旁懷看著站在阿秀身後的顧宥真,表情有點凶狠,這小子不會高中還沒畢業呢,就瞄上他家阿秀了吧,哼哼,要是真的敢對阿秀動手動腳的,看不打斷他的腿,哎,不對,這小子貌似挺能打的,自己未必能那麼輕易地撂倒他,今晚先摸摸他的底細。

    「靳隊怎麼來了?」阿秀有些不解。

    靳南開玩笑,「怎麼,不歡迎啊?」

    阿旁懷在一旁解釋,「原來跟小王說好借車的。結果靳隊聽到了,他明天也輪休,我索性也拉著靳隊來休息休息,讓小王回家去陪陪他家人。」

    靳南笑,「我來當司機。」

    阿秀忙客氣了兩句。

    阿秀進了廚房去做菜了,顧宥真很自覺,去給阿旁懷和靳南泡了茶,在農家樂的小院子中間和廚房裡來來回回,端菜拿碗的,倒真有點毛腳女婿的意思。

    阿旁懷越看越覺得有點不對勁,衝他招招手,「小夥子,來來,我們來聊聊。」

    說完就把神色明顯緊張起來的顧宥真給壓到一邊去「嚴刑逼供」了。

    靳南看著他倆人站在小院菜田旁邊的身影,就有點想發笑,看阿旁懷的架勢,那完全就是把局裡那套審訊犯人的招數都用上了,那個叫顧宥真的少年都冒汗了。

    「咦,這是幹嗎呢?」阿秀在廚房等了小半天,看顧宥真不進來端菜,只好自己端出來,然後就看到了這一幕。

    靳南笑笑,「你爸找你同學聊天呢?」

    阿秀奇怪,「他倆能有什麼好聊的。爸~」她揚聲喊,「我做了水晶膾,快點,再不來,冰要化了。」

    阿旁懷這才哦了一聲,放過了顧宥真。

    因為是阿秀生日,阿旁懷還特地在城裡買了個小蛋糕。不過這桌上又是水晶膾,又是烈酒生嗆小湖蝦,年糕燒毛蟹什麼的,誰還有心事吃蛋糕啊,吹完蠟燭,蛋糕被就搬到隔壁桌子上去了。

    顧宥真剛開始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做水晶膾,結果一看,阿秀完全就是把一條活魚給生剮了,粉色的魚肉像透明的櫻花瓣一樣躺在冰上,雖然好看,可他完全不敢動筷子。那可是全生的魚肉啊,能吃嗎?會不會還沒嚥下去就吐出來?

    阿旁懷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小顧,這可是我家阿秀的拿手好菜,你不嘗嘗?」

    阿秀看著顧宥真幾乎慘白的臉,樂了,「小夥,要是真害怕,來點白酒壯壯膽唄。」

    顧宥真只覺得每根頭髮從毛囊開始立正,瞬間頭皮都麻了。

    靳南抬眼笑著看了顧宥真一眼,伸出筷子挑了一塊水晶膾,挑在面前仔細看了又看,「阿秀的刀功真不錯,能把活魚片成像花瓣一樣,而且薄而不碎,輕而不散,恐怕能達到這水平的專業廚師都沒幾個。」

    阿秀頓時眼睛一亮,「不怕貨比貨,就怕不識貨。靳隊,有眼光。」

    顧宥真聞言不由得就看了靳南兩眼,怎麼這位靳隊的說話時機總有點怪怪的呢?

    阿旁懷從旁邊拿了個白酒杯子,給顧宥真倒了一點點,「吃生魚都得來點白酒,殺菌防蟲,你可以嘗一嘗,要是真吃不慣就算了。」

    顧宥真幾乎是雙手顫抖著接過了那淺淺的一小杯白酒,艾瑪,這可是未來老丈人倒的酒,別說是生魚片,就是生的龍肉,他也得吃啊。

    捨得一身剮,敢把美人拉下馬!

    顧宥真二話不說,抬頭將那白酒一口悶了,然後挑了一塊魚肉,沾了醬汁,沒敢多看,一口吞了下去。然後決定一定要拿出小時候挨揍的勁頭來,絕對不能吐出來。

    嗯?涼涼的,滑滑的,沒什麼腥味,倒有點像冰淇淋果凍?

    顧宥真意外地一挑眉,感覺了一下,身體好像沒有什麼意外的反應,然後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又夾了一塊。這次他沒有了心理障礙,倒是有心思打量起這個水晶膾來了。

    阿秀今天下午的確跟漁民買了魚,不過他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哪裡認得那是什麼魚,「魚不是都有很多刺嗎?刺哪裡去了?」

    顧宥真挑著那塊淡粉色的魚肉上下來回的看。

    「吃吧你。」阿秀笑,「好吃就行,你管我怎麼做的。這個生嗆活蝦也不錯,你試試。」

    好吧,顧宥真可真是開了「土」葷,他只知道日餐常用海魚做生魚片,卻頭一次吃湖裡撈上來的魚做的生魚片。越吃越好吃,筷子就有點收不住了。

    阿秀實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把水晶膾的盤子端走放到了阿旁懷的面前,「顧宥真,這幸虧你不愛吃,要是愛吃,再來兩條也不夠你一個人吃的。而且你第一次吃生的,少吃點,防止拉肚子。」

    顧宥真有點委屈地望著她。阿秀心一軟,把紅燒排骨放到了他面前,「你吃點熟的吧,生的不准吃了。」

    顧宥真望著那盤很快就被阿旁懷和靳南瓜分了的水晶膾,只好悶聲吃自己面前的紅燒排骨。

    阿秀做了六七個菜,份量都不少,雖然只有四個人吃,可除了她自己,另外三個食量都很驚人,半個小時後,桌上居然光盤了。

    阿秀也沒想到他們這麼捧場,「你們還要主食嗎?不過我好像沒有煮飯啊,我去看看老闆煮了沒有。」

    阿秀起身去了廚房轉了一圈,又出來了,「哎,奇怪,老闆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來煮晚飯呢?」

    顧宥真忙阻止她,「你別忙了,這不是還有蛋糕,吃蛋糕也一樣啊。」

    正說著,門口有摩托車的聲音響起,大門一推,有個人急急地走了進來,正是老闆。

    他遠遠就喊了起來,「小姑娘,昨晚投宿的那一男一女回來了沒?」

    阿秀站了起來,「沒有看到他們啊,就我們四個人。」

    老闆急匆匆地走到了他們桌旁,「那兩位客人還有幾位昨晚一起來的,聽說打電話報了警,說在島上走丟了。然後110再聯繫他們,電話就沒人接了。我們幾家把島上各處翻了遍也沒找到。真是奇了怪了。」

    靳南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具體是怎麼回事?」

    老闆累得滿頭大汗,嗓子都快冒煙了,接過阿秀給他倒的一杯飲料,一口氣全幹了,這才緩過來一點,「我家老太婆白天在東山景點賣門票,那幾位客人白天還在東山遊玩,一直到快傍晚了才下山,還說要在島上繼續轉一轉。結果就在晚飯前,110就接到電話,說有人報警,在島上走丟了,但是信號不好,說了一半就掉了。110再打回去就沒有人接電話了。於是110就出警了,我們幾家也是在島上一通找。可是他們能去哪裡啊?我們島也有上百平方公里,可能走的路就那麼幾條,他們這是跑到哪裡去了,真是急死人了。」

    靳南一聽,伸手就去拿外套,「你們先吃,我去看看。」

    阿旁懷立刻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去。」

    靳南一邊穿著外套,一邊說話,「別了,不是說今天是阿秀生日嘛,你陪著阿秀過生日吧,阿秀,祝你生日快樂。」

    阿旁懷卻不答應,「人命關天,我還是跟著過去吧。」

    「我也去,我也去!」阿秀忙舉手,一邊使了個眼色給顧宥真,她說什麼來著,就說那個編劇要倒霉了吧,她一定得過去看看他的倒霉樣,看他以後還亂改小說。

    阿旁懷臉一沉,「你給我老實待著,別添亂了。這天已經黑了,誰知道會遇上什麼情況,你一個女孩子家,是能抗得動,還是能搬得動一個成年人。」

    知女莫若父,阿秀若是動點手段,想要揍趴一個成年人很容易,可是要想搬動一個成年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阿旁懷轉頭看著顧宥真,「小顧,你看著她,今晚絕對不能讓她出門。」

    「哦,哦。我知道了,叔叔。」顧宥真忙站起來點頭。

    阿秀沒辦法,她看了看阿旁懷的面相,有點不放心,悄悄把那個顧宥真剛送給她的桃木佛牌給摘了下來,走過去塞到阿旁懷的手裡,「爸,你把這個帶著,晚上小心點。」

    阿旁懷摸摸她的頭,「晚上早點休息,說不定我們一會就回來了。這島又不大。」

    阿秀看著他們兩人匆忙離去的身影,莫名的就想起了小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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