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如意小郎君 作者:榮小榮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2018-5-26 22:13: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1 2812508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0 22:31
第六十章 州試第一場

  唐寧回到鍾府,正好是吃飯的時候。

  這幾天的飯菜都格外的豐盛,陳玉賢看到他進來,說道:「寧兒,讓人去縣衙叫你岳父回來吃飯,這都什麼時候了,他是不是又忙忘了……」

  在院子裡沒看到下人,縣衙就在鍾府隔壁,幾步路而已,唐寧乾脆自己過去。

  永安縣衙。

  鍾明禮看著眼前的官員,詫異道:「陳訓導此次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訓導乃是州學的官員,管理一州的教育事宜,如今州試將近,雖然主考和同考都是從京城外派,但州學的官員,也要起到很大的輔助作用,不應該這麼閒才是。

  中年官員看著他,笑道:「本官此次,為鍾府姑爺而來。」

  鍾明禮臉上浮現出一絲疑色,問道:「有什麼事情,陳訓導但說無妨。」

  「鍾大人也清楚,工商雜類,娼優賤民等,不能參加科舉。」陳訓導看著鍾明禮,說道:「《陳律》中也有規定,凡贅婿者,亦是不能參加科考,本官也是審核考生籍貫時才注意到唐寧的身份已經和以往不同,按律行事,希望鍾大人不要介懷……」

  「陳大人公事公辦,本官自然不會介懷。」鍾明禮點了點頭,又忽然問道:「可寧兒贅婿的身份,陳大人又是聽何人所言?」

  陳訓導詫異道:「他不是住在鍾府嗎?」

  「住在鍾府便是贅婿了?」鍾明禮轉過身,對一名衙役說道:「去取姑爺和小姐的戶籍過來。」

  片刻之後,陳訓導看完了兩人的戶籍,確認唐寧的戶籍沒有轉到鍾家,反倒是鍾意的戶籍轉到了新戶,對鍾明禮拱了拱手,說道:「給鍾大人添麻煩了……」

  鍾明禮笑了笑,拱手回禮道:「陳大人客氣……」

  送走了陳訓導,他才看向站在院門口的唐寧,問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過來一會。」唐寧看著他說道:「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岳母讓我過來叫您回去吃飯……」

  「就回去了。」鍾明禮點了點頭,走了兩步,腳步又頓住。

  他並沒有回頭,背著手,淡然地說道:「安心備考,其他的事情,有我……」

  ……

  岳父大人雖然有著「冷面閻王」之稱,平日裡除了給岳母捶背捏肩的時候,幾乎從不以笑臉示人。

  但唐寧知道,他其實是面冷心熱,很多時候,他們所沒有感受到的一些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而是被他擋在了外面。

  就像今天這樣。

  飯桌之上,陳玉賢習慣性地為唐寧夾菜,說道:「讀書很費神的,寧兒這幾天要多吃一些,幸虧州試每一場只考一天,等到省試的時候,要在號捨裡面待三天兩夜,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

  自從決定參加州試以來,唐寧受到的待遇就直線提升。

  餐桌上的飯菜,幾乎全都是他喜歡吃的,而且比往日豐盛了許多。

  知道他看書容易餓,鍾意和小如每天會為他送好幾次吃的,就連唐夭夭有空了都會從牆那邊翻過來,帶一些糕點飯菜。

  最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方小胖居然願意把她的零食都拿給他吃,雖然她也說了,等到唐寧考試結束,要請她吃好多好多好吃的,當做償還……

  好像他的世界裡,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州試。

  雖然已經有過高考和考研的經歷,但要論難度,這兩者遠不能和科舉相比。

  值得慶幸的是,陳國的科舉,不考八股文。

  當然,就算是八股文還沒有出現,但科舉考試經過這麼多年,也發展出了一些套路和定式,唐寧的時間有限,要論寫作能力,自然不能和這個時代的人相比。

  他雖然能看懂那些之乎者也的,但是寫不出來,這不是短時間就能學會的。

  好在州試三場,細算起來,只有在第三場的時候才考察寫作。

  第一場考綜合,涉及經義,律法,算學等等……,這一場考試涉及面很廣,但大都是客觀題,填空和簡答居多,答案是固定的,沒有多少自由發揮的地方。

  第二場考詩詞,按照往年的慣例,一般是一詩一詞,規定格律或主題,其他的考生可以自由發揮。這一場唐寧寫不出來,可以抄。

  第三場考策論,這是唐寧的短板。

  不是因為他不懂,有豐富的歷史經驗,策論不是問題,但是他寫不出來錦繡文章。

  不過,大體的套路他也懂一些,如果前兩場能順利通過,第三場應該也不至於被淘汰……

  這些日子,他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看書,時間很快便進入九月。

  九月初九,州試第一場。

  天色未亮,唐寧就已經起床,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鍾意和蘇如已經在院子裡了。

  鍾意將一個小包袱遞給他,說道:「州試不允許自己帶筆墨,要準備的東西,我都已經整理好了,放在裡面,你千萬別忘了。」

  蘇如遞過來一個食盒,說道:「我做了一些糕點,都是你喜歡吃的,小寧哥帶著,中午的時候吃。」

  州試是較為嚴格的考試,筆墨之類,都不允許攜帶,唐寧需要帶的,也只有證明身份的東西,以及自備一頓餐飯。

  考試地點在城外的貢院,靈州貢院大概要容納三個州的近五千名學子,很早便要檢查入場。

  唐寧將鍾意和蘇如準備的東西帶著,又將唐夭夭昨天夜裡爬牆過來送給他的平安符收好,走出鍾府的時候,彭琛已經在馬車旁等他了。

  他上了馬車,對站在門口的鍾意和蘇如揮了揮手,笑道:「等我回來。」

  距離貢院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時候,就不允許馬車通過了,唐寧下了馬車,步行過去。

  貢院之前,是黑壓壓的一大群人,這種陣仗,倒是和前世的高考相差不大。

  他排隊進場,經過一番嚴苛的搜查之後,拿到了自己的座號,找到考場。

  這種一個人一個考場的考試,唐寧還是第一次經歷,空間有些狹小,坐著還好,躺下來就有些憋屈了。

  號捨之內有筆墨硯台,鑼聲響起之時,有差役發下試卷和稿紙,唐寧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便直接開始答題。

  第一場考試的題目對他沒什麼難度,相當於劃定考試範圍的開卷考試,考試的所有內容,唐寧都在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裡,牢牢地記在了腦海中。

  無非就是填空,簡答,名詞釋義,補充律法條陳,解幾個多元方程……

  題目不難,但是題量很大,唐寧還剩一小半沒寫,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

  他揉了揉有些酸澀的手腕,將試卷放在一邊,打開食盒,為了防止夾帶,小如做的糕點已經被他們切開了,好在不影響口感,小如和鍾意的手藝沒得說,唐妖精應該多多學習學習……

  他寫字本就比別人慢上一些,時間有限,吃完了糕點,唐寧沒有休息多久,繼續開始答題。

  不知道是誰出的試卷,這麼多題目,等到他寫完的時候,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整理好試卷,沒過多久,鑼聲再次響起,預示著可以開始交卷。

  從開始交卷到徹底清場,還有一個時辰。

  唐寧已經答完了所有的題目,帶著東西走出貢院的時候,大部分的考生還在自己的號房內奮筆疾書,也有不少人與他一同走出,臉上的表情卻是各不相同。

  「沈兄,這麼早就出來,題目答完了嗎?」

  「這第一場考試,誰能答完,反正剩下的題目也答不出來了,我只不過是想早些出來,能多些時間準備下一場……」

  「哎,我也是這麼想的……」

  「每年都是這樣,既然無人能全部答完,何必要出這麼多的題目……」

  ……

  唐寧詫異地看了看他們,心道這第一場考試,平時很少有人答完嗎,題目多是多了點,但也不難啊……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22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1 16:14
第六十一章 一個怪物

  「小寧哥,這裡!」

  唐寧走出貢院門口,耳邊便傳來了一道清脆喜悅的聲音。

  他偏過頭,看到小如站在不遠處對他揮手。

  鍾意和唐夭夭也在,方小胖手裡舉著兩支糖葫蘆,唐寧走過去的時候,她將一支遞給唐寧,說道:「考試辛苦了,這是獎勵你的。」

  沒有人問他考得怎麼樣,小如從他手裡接過包袱,說道:「小寧哥一定餓壞了吧,快回去吃飯吧……」

  唐夭夭看著他,期待地問道:「我聽好多人說,他們連題目都沒有答完,你考得怎麼樣啊……」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鍾意扯了扯袖子,鍾意偏過頭看著唐寧,柔聲道:「考過了就不要再想了,先回去吧,爹娘都在等著我們吃飯呢……」

  貢院之中,陸續有考生走出來,看著幾人的離去的背影,一臉的艷羨。

  且不說那位兄台考得怎麼樣,走出貢院便有三美相迎,同為考生,還真是讓人羨慕……

  ……

  今天的飯菜比前幾天更加的豐盛,豐盛到唐寧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次要是考不好,他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是鍾府的廚娘。

  陳玉賢將遠處的飯菜夾到唐寧面前的盤子裡,說道:「多吃點,多吃點才有力氣考下一場。」

  「下一場的詩賦,倒是沒有什麼好準備的。」鍾明禮看了看他,說道:「距離第一場放榜還有兩天,這兩天好好休息就行,別有什麼壓力……」

  州試三場,逐場淘汰,第一場考完之後,考官們會在兩日內,將所有的考卷批閱完畢,篩選出有資格參加第二場的考生,將名單公示出來。

  通過第一場的考試,才有資格參加後續兩場。

  第二場的詩賦考的是考生的文采,第三場的策論考察的是學子的治國之能,此兩場,學子很大程度上可以自由發揮。

  這其中,運氣也起到一定的作用,若是恰好考到自己擅長的詩詞,或是對於策論考題恰有見解,名次一定不會太低。

  但這第一場綜合,考的卻是實打實的積累,考的是學子多年來的底蘊,沒有絲毫的捷徑可走。

  鍾明禮心中清楚,唐寧因為失憶,忘記了很多東西,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溫習,通過這第一場的可能,實在太小太小。

  他對此本來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原本想的,也只是讓他可以參加下一次的州試而已。

  鍾意和蘇如都沒有問他考的怎麼樣,唐寧知道她們是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

  他回想了一下,如果他沒有看漏的話,所有的考題他都已經答完了,這第一場考試,完全就是把腦海中的答案抄上去,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唯獨有幾道考察歷史的,唐寧心裡有些沒底,因為兩個世界的歷史出現了很大的偏差,對於歷史人物的評價,他沒有背標準答案,可能會有差錯。

  但一點兒小錯,應該不會影響大局。

  不過,下一場和下下一場就不一樣了,詩賦以及策論,考官的主觀性佔據了很大的因素,他也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州試第一場結束之後,貢院就被封鎖了起來。

  朝廷對於科舉極為重視,為了避嫌,地方官員不得作為考官,靈州貢院的所有考官,皆是從京都臨時抽調而來。

  他們要在短短的兩天之內,批閱五千份試卷,從五千人中篩選出一千多名合格者,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好在經過一次篩選之後,參加第二場的考生就會大大減少,等到第二場第三場,他們就會輕鬆許多。

  貢院,一間寬敞的廳堂之中。

  十餘位考官坐在各自的桌前,他們面前的桌上,擺放著厚厚的考卷。

  廳堂之內,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

  「讀書之人,字跡潦草,猶如狗爬,不取!」

  「試卷骯髒,墨跡兩團,疑似標記,不取!」

  「一份紙卷,竟只答出了三成題目,靈州地方官學是怎麼選人的……」

  「閱卷十餘,竟無一人答出七成以上題目,可悲,可悲啊……」

  「真是一屆不如一屆……」

  ……

  梁棟官拜禮部郎中,此次受朝廷委派,擔任靈州州試考官,要在這兩天的時間裡面,批閱近四百份試卷。

  第一場題量巨大,他逐條逐卷批閱,只批閱了十餘份,便已經覺得腦袋有些發漲。

  不過,作為考官,他必須認真負責,這個過程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他的仕途就會添上一道抹不去的污點。

  在心中問候了幾遍出題的大學士,又挑出來幾張疑似標記的試卷,字跡過於潦草的試卷,喝了口水,繼續批閱。

  他所閱之試卷,並無一人答滿全卷的七成,不過他對此並不意外。

  這第一場的題量之大,範圍之廣,連他都忍不住想要罵人,歷年科考,幾乎從未出過能將所有題目答全的考生。

  第一試考察的考生的綜合能力,內容極廣,需要考生根據自己的能力,有所側重和取捨。

  無論是州試還是省試,能答對六成題目的,已經可以算作合格,能答出七成,算是優秀,答出八成以上,鳳毛麟角……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降低了他們批閱的難度。

  他又批閱了十幾張試卷之後,稍作休息,重新拿過來一張。

  每拿到一份試卷,他都會先整體看看,若是有字跡過於潦草的,或是試卷髒污,有明顯標記的,便可以直接判為不中,省時省力,作為考官,他有這樣的權力。

  這份試卷的字跡雖然沒有讓人眼前一亮,但也中規中矩,試卷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污跡,他心中有些小失望,提起硃筆,開始批閱。

  經義的填補和釋義,全對。他點了點頭,經義是基礎,極少會有考生在這上面出錯。

  關於幾條冷僻的律法條陳,他居然也全答出來了,這就有些難得了。

  算學題……,居然也是一道沒有錯,算學向來不被重視,這還是他批閱到的第一份算學題全對的試卷,很大一部分考生,都會直接放棄算學這幾道。

  這幾道考察歷史的,嗯……,雖然角度刁鑽了些,但也沒有太過脫離,可以算的上是思路清奇,說明他不像是大多數學子一樣,只知道死記硬背應付考試,朝廷就缺少這樣的人才……

  ……

  這一份試卷閱的梁棟心情愉悅,一邊批閱,一邊點頭,等到他再翻開新的一頁的時候,才發現這份試卷已經批閱完了。

  他愣了愣,隨後就像是想起了什麼,放下筆,又回頭翻了翻。

  片刻之後,梁棟從座位上猛地站起來,手中捧著一份試卷,翻來覆去的看,口中喃喃道:「怪物,怪物啊……」

  他身旁的幾名考官發現了他的異狀,詫異道:「梁大人,你怎麼了?」

  梁棟回過神,將那份試卷放下,笑道:「幾位大人過來看看,我這裡出了一個怪物……」

  片刻之後,數位考官圍著這一份試卷,嘖嘖稱奇。

  「靈州居然出了此等人物?」

  「上次第一試全都答滿答對的,是十幾年前的省試吧?」

  「人才,人才啊……」

  「呵,人才怕是都形容不了這種怪物……」

  幾人笑談稱奇間,門外有兩人走進來,諸位考官紛紛拱手,「方大人,王大人……」

  兩位主考看了看他們,詫異道:「諸位這是……」

  梁棟看著兩位主考官,笑了笑,說道:「兩位大人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

  唐寧早上吃飯的時候,從岳父大人口中得知,州試第一場的試卷,已經批閱完了,貢院解除了封鎖,通知了衙門,到下午的時候,就會張貼通過第一場考試的考生名單。

  不到兩天的時間,就批閱完了五千份試卷,那些考官也真不容易。

  唐寧後來問過岳父大人,他答的那幾道有關歷史的題目,還是偏了點,估計是拿不到分了……

  不過,其他部分他答得還不錯,應該能順利進入第二場。

  吃完飯,放下碗筷之後,鍾明禮才有些感歎地說道:「今天貢院裡面傳出了一則消息,說是這一屆學子中,有人答滿了第一場所有的題目,並且無一出錯,連兩位主考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直言靈州出了怪物……」

  唐寧是經歷過這一場的,知道答完答對所有題目的難度有多大。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開著掛都拿不到滿分,居然還有人能做到,這不是怪物,簡直是禽獸啊……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22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1 19:44
第六十二章 告辭,告辭……

  注:作者曰 ─ 架空歷史,科舉的細節,不是重點,不用細究。

  第一場的試卷已經全都批閱出來了,等到下午的時候,貢院就會張貼出榜單,只有上榜的考生,明天才能參加第二場考試。

  唐寧猜測他第一場落榜的概率不大,因此並不多麼著急。

  方新月坐在石凳上,掰著手指頭數,邊數邊說:「我請你吃了千層酥,糖葫蘆,還有荔枝糕,蜜餞……,等過幾天你考中了,要請我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

  唐寧很驚訝,方小胖居然把報菜名背了下來。

  她不只一次地提過,方家學堂的先生總是因為她背不出來詩而打她手板,她還說她的手這麼胖,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打的。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愛因斯坦的這句話在方新月身上得到了極大的驗證。

  唐寧看著她,隨口道:「如果我考不中呢?」

  方新月想了想,說道:「我大伯是主考官啊,我可以告訴大伯,讓你考中……」

  唐寧知道,這次靈州州試的主考之一,就是方家的那位方大人。

  他回了一次京師,這次隨同其他考官又一起來了靈州,擔任靈州州試的主考。

  當然,方家的後門他是走不了的,考試要避嫌,在州試結束之前,不能和考官亂攀關係。

  唐夭夭有些坐不住了,走過來,看著唐寧問道:「馬上就要張貼第二場的榜單了,你到底考得怎麼樣,心裡有沒有底?」

  鍾意和蘇如雖然沒有過來,但卻一直注意著這邊。

  唐寧知道心裡沒底的是她們,為了讓她們安心,安慰道:「放心吧,大部分的題目都答出來了,通過第一場應該沒問題。」

  唐夭夭鬆了口氣,鍾意和蘇如的精神也明顯地振奮起來。

  「那你不早說……」唐夭夭在他對面坐下,從方小胖手裡拿了一隻蜜餞吃,方小胖立刻捂著手跑開了。

  唐夭夭看著他,好奇的問道:「科舉是什麼感覺,題目難嗎?」

  唐寧隨口道:「還好吧……」

  「他們都說很難啊……」唐夭夭想了想說道:「據說題目很多,一般人寫都寫不完,今年居然有人答對了全部的題目,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唐寧對此深以為然,他從來都沒有小覷過古代的學子,論刻苦和努力,從參加州試的學子中隨便拉出來一個,也要甩後世那些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好幾條街。

  這種人裡面,出學霸的機率特別高。

  晴兒從外面小跑進來,急急忙忙的說道:「姑爺,小姐,貢院放榜了……」

  唐夭夭立刻站起身:「快去看看!」

  鍾意和蘇如也跟在身旁,親眼看到結果,她們才會安心。

  貢院的大門口已經被人團團圍住了,他們還沒靠近貢院,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片人影,圍在院牆之下,高高的揚起脖子。

  「我上榜了,我上榜了!」

  有人從人群裡面衝出,一臉的激動,難以自制。

  當然,更多的人是垂頭喪氣,黯然離去,

  這很正常,州試第一場,是最大的一道難關,五千人參加考試,最終通過的,只有一千五百人的樣子,有三千多人都在這一場折戟沉沙,第二場和第三場,淘汰的人數則要少得多。

  鍾意她們是女子,不方便擠進去,唐寧停下腳步,看著她們,說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吧,我過去看看……」

  鍾意點了點頭,和蘇如以及唐夭夭站在遠處,唐寧則是緩步走了過去。

  人群圍在高牆之下,皆是拚命的向裡面簇擁,短時間內根本擠不進去。

  唐寧可沒有唐妖精的功夫,不然倒是可以選擇飛進去。

  他也並不著急,乾脆站在人群外面等待。

  和他一樣等待的人還有不少,和拼了命向裡面擠,臉上滿是忐忑和期待之色的人相比,站在外面等待的學子,則是並不多麼緊張,大多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在他身旁同樣等待的兩人,面色更是淡然。

  一名身材較為消瘦的年輕人偏過頭看了看另一人,忽然問道:「炎生兄,那個答完所有題目,並且無一出錯的人,是你吧?」

  「我還以為那個怪物是你呢!」名叫張炎生的圓臉男子詫異道:「我大概答出了八成吧,有兩道律法沒有寫出來,錯了一道算學……,全答全對,除了你徐清揚,這次州試,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不是你?」名叫徐清揚的男子搖了搖頭,說道:「我也疏漏了一道律法,一道算科難題,大概也是八成多吧,時間不夠……」

  圓臉男子詫異道:「不是你還能是誰,對了,鄧忠宇那個傢伙雖然詩寫的不怎麼樣,但死讀書是他的強項,會不會是他?」

  徐清揚思忖片刻之後,點頭道:「極有可能……」

  聽著兩人的對話,唐寧心中不由暗自讚歎,古人真的不能小瞧,第一場考試那麼大的題量,考察的範圍那麼廣,連他這種人肉攝像機都不能面面俱到,他們居然隻錯兩三道,就算隻答出了八成多,也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禽獸了。

  至於那位答完所有題目,一題不錯的,更是禽獸中的禽獸。

  等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院牆下的人群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唐寧正想著要不要擠進去看看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訝異的聲音。

  「咦,這位兄台看起來有些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唐寧轉過頭,看著那位叫做徐清揚,只錯了兩道題的禽獸,詫異道:「你在叫我嗎?」

  徐清揚看了看他,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那天在方府,見過兄台一次,兄台可是鍾意鍾姑娘的相公?」

  沒想到對方真的認識自己,唐寧點了點頭。

  徐清揚面露崇敬之色,拱手道:「早聞兄台事跡,徐某對兄台可是仰慕已久了……」

  「鍾家姑爺?」張炎生看向他的目光也發生了變化,目中有一絲欽佩,拱手道:「久仰久仰……」

  唐寧對這兩人沒有什麼印象,但看樣子,兩人好像都對他不陌生……

  徐清揚看著他,問道:「兄台也參加了州試?」

  唐寧點了點頭。

  徐清揚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我有朋友在裡面,兄台叫什麼名字,我讓他們幫忙看看。」

  這兩位年輕人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唐寧笑了笑,說道:「唐……」

  「清揚兄,炎生兄,今夜這醉香樓的一頓酒宴,你們兩個怕是躲不過去了……」幾名年輕人從人群中擠出來,看著二人,笑著說道。

  徐清揚笑了笑,說道:「就算是請客,也該有個理由吧?」

  那人看著他們二人,笑道:「你徐清揚榜上第二,炎生兄榜上第三,這還不算理由?」

  「徐清揚第二?」張炎生看著他,詫異道:「那第一是誰,莫非真是鄧忠宇?」

  「你說那個妖孽?」年輕人嘖了嘖嘴,「不是鄧忠宇,那個叫做唐寧的傢伙,答出所有的題目就不說了,居然還一道不錯,簡直是太妖孽了,不,這豈止是妖孽,簡直禽獸……,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比我們多長了一個腦袋……」

  他感歎了一句,目光望向唐寧,詫異道:「這位兄台是清揚兄的朋友嗎,怎麼也不介紹介紹……」

  徐清揚的目光這才望向唐寧,說道:「還請兄台告知名諱,我好讓人去看一看……」

  唐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許久才回過神。

  他一拍腦袋,說道:「真是抱歉,剛才出來的急,忘記家裡還燉著湯呢……」

  他拱了拱手,「告辭,告辭……」

  說罷,便低著頭匆匆離去,頭也不回……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22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2 18:41
第六十三章 甲榜第一

  「這……」

  徐清揚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開口,身旁的張炎生也是滿面的詫異。

  剛才開口詢問的那名年輕人倒是皺了皺眉頭,問道:「此人是誰,竟然如此無禮……」

  徐清揚面露詫異,說道:「他是鍾意鍾姑娘的相公。」

  年輕人驚異道:「他就是那位鍾家姑爺?」

  靈州第一才女鍾意的名字,在靈州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順帶的,她的那位姑爺,自然也有很多人知道。

  當然,那位鍾家姑爺的出名,不是因為他的才氣,而是因為他拚死護妻的事跡。

  雖然那個時候,兩人還沒有成婚,但在靈州,所有人對他的觀感都很不錯。

  「他也參加了州試?」年輕人看了看遠處的那道背影,問道:「他叫什麼名字來著,我去看看榜上有沒有他的名字……」

  徐清揚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那年輕人身後,有一人想了想,臉上忽然忽然難以置信的表情,喃喃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他叫什麼名字了……」

  眾人的目光同時望向他。

  他張了張嘴,艱難道:「他叫……唐寧。」

  「唐寧?」人群中有人詫異道:「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很快他就想起來這個名字在哪裡見到過了,他轉過身,有些愣愣地望著被無數人圍起來的貢院院牆。

  唐寧。

  這個名字他們剛剛才見過。

  這個名字就列在榜單的第一位,徐清揚和張炎生都在他的下面。

  他就是那個妖孽。

  那個唯一一位答完了所有題目,並且無一錯處的妖孽。

  他們此刻也終於明白,他剛才為什麼這麼著急離開。

  他的存在,是在所有考生的臉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此地當然不宜久留……

  徐清揚回過神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終於恍然道:「難怪,難怪鍾姑娘會選他……」

  雖然有不少人都欽佩鍾家姑爺不畏強權的舉動,但心裡卻也認為,他配不上作為靈州第一才女的鍾意。

  此次州試第一場之後,他們才明白,這十年不遇的妖孽要是配不上她,整個靈州就沒有人能配得上了。

  張炎生望著某個方向,喃喃道:「原來他就是唐寧!」

  人群中,忽有一人回過頭,大聲問道:「誰,誰是唐寧!」

  「唐寧!」幾道正在往人群中擠的身影也停下了動作,紛紛回頭。

  「唐寧在哪裡?」

  「那個禽獸終於出現了!」

  「他在哪兒呢?」

  ……

  唐寧這個名字,自從貢院發榜之後,就被每一位學子牢牢記在了心裡。

  如果他只是這州試第一場的第一人,倒也沒什麼,既然是考試,總得有個第一。

  可問題在於,他不僅是這第一場的第一人,不僅僅是靈州的第一人。

  他是整個陳國,幾十個州府,十幾年內,無論州試省試,唯一一個答完了第一場所有題目並且答對的人。

  這樣的人,就算是州試落榜,也必將被載入史冊,必將被無數後來學子銘記。

  一時間,甚至有不少人忘記了看榜,紛紛回過頭來。

  榜單就貼在牆上,不會自己飛走,他們是真的想看看,那個十幾年才出一個的妖孽,到底長什麼樣子……

  ……

  「怎麼了?」見唐寧匆匆地走過來,唐夭夭立刻上前,問道:「看到你的名字了嗎?」

  「看到了。」唐寧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快回去吧。」

  唐夭夭臉上露出笑容,鍾意和蘇如也明顯地鬆了口氣。

  「下一場是寫詩吧?」唐夭夭有些高興地說道:「寫詩又難不過你,隨便寫一首像牛郎織女和剪梅花的……」

  鍾意看著她,詫異道:「什麼剪梅花?」

  如果他能打得過唐夭夭的話,唐寧一定會堵住她的嘴。

  「剪梅花就是……」唐夭夭知道自己差點說漏了嘴,眼珠轉了轉,忽然看向前方,詫異道:「他們怎麼都走過來了……」

  唐寧回頭看了一眼,心下一驚,一隻手牽著鍾意,另一隻手牽著蘇如,低聲道:「快走……」

  他牽著兩女,快步向前方走去。

  唐夭夭詫異地看了一眼,卻是沒有跟上去,她想了想,向貢院院牆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後,聽著耳邊的議論之聲,她嘴唇微張,美目睜大……

  ……

  「小寧哥,怎麼了?」蘇如臉色有些紅,又有些緊張地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們為什麼要走啊,夭夭姐還在那裡呢……」

  鍾意也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唐寧鬆開她們的手,看到後方沒有人在追上來,這才長鬆了口氣。

  州試第一場,居然不用做完所有的題目也能通過,之前也沒有人告訴他啊!

  既然不用做完,出題人還出這麼多考題,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再退一步,就是在試卷上標注上選做也行啊……

  早知道就少寫幾道了,他寫得手腕到現在還是酸的……

  唐夭夭從遠處走過來,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唐寧,驚詫道:「原來你就是那個禽獸……」

  蘇如看著她,小聲道:「夭夭姐,小寧哥他……」

  「他考了第一名。」唐夭夭說道。

  蘇如愣在原地,喃喃道:「第,第一?」

  鍾意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不確信道:「就是那個唯一一位答對了所有題目的人?」

  這個消息極具衝擊,鍾意和蘇如愣在原地,都有些回不過神。

  唐夭夭心裡面既高興,又有些惱怒,將唐寧拉到一邊,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想起來了?」

  「也沒有……」唐寧解釋道:「考的那些題目,這些天剛好看過……」

  唐夭夭怒道:「那你不早告訴我們你能考中!」

  唐寧無辜道:「我說了啊,通過第一場沒問題的……」

  唐夭夭想了想,又道:「可你也沒告訴我們你就是那個禽獸!」

  唐寧額頭浮現出幾道黑線:「我不是禽獸……」

  唐夭夭低下頭,壓低聲音說道:「不是禽獸能穿女孩子衣服?」

  「……」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總有一天,唐寧也要唐夭夭當面穿上他的衣服。

  他發誓!

  ……

  唐寧沒有折回去再確認他的名字,直接回了鍾府。

  小如臉上滿是笑意,看著他的眼神都漾著笑。

  鍾意一直處於一種恍惚狀態,偶爾看他一眼,目光又很快移開。

  鍾明禮和陳玉賢早已在院內等待。

  看到他們進來,陳玉賢急忙上前問道:「怎麼樣,寧兒,榜上有你的名字嗎?」

  「有。」唐寧點了點頭。

  「有就好,有就好……」陳玉賢鬆了口氣,笑道:「別站在外面了,夭夭,小如,快進來……」

  「不錯。」鍾明禮袖中握緊的拳頭鬆開,點了點頭之後,隨口問道:「甲榜還是乙榜?」

  州試每一場放榜,都分為甲乙兩榜,甲榜一百人,乃是最為優秀的學子,其餘之人,皆歸在乙榜。

  他隨口一問,問完就有些後悔,甲榜只有百人,此次參試考生五千多人,便是五十人取一,唐寧沒有落榜,已經極大地出乎他的預料了。

  「甲榜。」唐寧說道。

  「沒關係,就算是乙榜也不礙事,後兩場無關甲榜乙……」鍾明禮話語戛然而止,愣了愣,不確信道:「甲榜?」

  唐寧點了點頭,表示確認。

  鍾明禮想了想,又問道:「甲榜……第幾?」

  「第一。」

  鍾明禮面色變化,驚詫道:「你就是那個禽獸?」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2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2 19:41
第六十四章 鍾家賢婿

  就算真的是禽獸也不能別人知道,更何況他不是。

  「當時坐在號舍裡,拿到考卷的時候,覺得這些題目以前好像都在哪裡看過,之後就又想起了很多東西……」

  唐寧被幾個人圍起來,像是交代犯罪事實的人犯一樣。

  鍾明禮看著他問道:「之前所學,也全都想起來了?」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也不全是,倒是想起了很多看過的書籍,但是如何遣詞行文,還是沒有回憶起來太多……」

  鍾明禮想了想,安慰道:「此事不用太過擔心,策論一道,多年來已有章法,按部就班即可,明日先安心考完詩賦,還有兩日的時間備考策論……」

  州試第一場將五千人淘汰至一千五百人,也是淘汰人數最多的一場。

  這是考察考生的積累和底蘊,做不得半分虛假,為的便是篩選掉那些只知道投機取巧,基礎不紮實之輩。

  策論和詩賦,則是在這些人裡面,再篩選出一部分具有才華和治國之能的人才,其中詩賦環節只淘汰五百人左右,重要的是策論文章,這一直是科舉取仕的重中之重,也是唐寧的短板。

  雖然直到現在,他依然不願意進入官場,但此刻也是被趕鴨子上架,身上凝聚著所有人的期望,不行也能硬著頭皮上了……

  在這之前,他還要通過下一場的詩賦。

  唐夭夭臨走的時候,叮囑道:「我送你的平安符要貼身帶著啊,它會保佑你的。」

  唐妖精送他的平安符是一塊木製小牌,表面非常潤滑,摸起來手感很好,看起來有些年代了。

  第一次進場的時候,被檢查的差役翻來覆去的檢查了好多遍,確認不是什麼作弊的東西,才允許他帶進去。

  蘇如臨走的時候,笑著問道:「小寧哥,你想要吃什麼,我明天早上做好了給你送過來。」

  唐寧想了想,說道:「和上次一樣就行了。」

  州試每一場都是辰時開始,大概是早上的七點。

  七點之前,要趕到貢院,接受檢查,七點鑼響的時候,所有考生已經坐在考場了。

  這意味著唐寧五點就要起床,小如要幫他做飯,就要起的更早。

  不過唐寧卻沒有拒絕,他能夠感受到小如發自內心的開心,不會去阻攔。

  明天的考試問題不大,不過唐寧也需要準備準備,他要知道考什麼,怎麼考,不然就會發生像上一場考試的事情。

  早知道那些題可以選做,他就少看幾本書了,那些律法書既長又無聊,他是強忍著噁心才看完的……

  他敲了敲鐘意的房門,鍾意開門的時候,手裡還捧著一本詩冊,看著他,詫異道:「這麼晚了,你……」

  唐寧想了想,說道:「我有幾個問題要請教妳……」

  「先進來吧。」鍾意關上房門,為他倒了一杯茶水,才問道:「什麼事情?」

  唐寧思忖片刻,問道:「州試第二場的詩賦,會考些什麼,怎麼考?」

  鍾意愣了愣,片刻之後才看著他的眼睛,開口問道:「你第一場答完了所有的題目,不會是因為不知道第一場的題目不用寫完吧?」

  「……」

  「怎麼會……」唐寧擺了擺手,尷尬的一笑,說道:「是因為考試的時間太長,閒著無聊,除了答題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誰知道寫著寫著就寫完了……」

  鍾意目光看向他。

  唐寧與她目光對視,許久才歎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是我不知道……」

  鍾意用複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搖了搖頭,說道:「第二場的詩賦,有兩道題目,有可能是一詩一詞,也可能是一詩一賦,或是一詞一賦……,近些年的科考,大都是一詩一詞……」

  這個時代的文學,受唐詩和宋詞的影響比較大,暫時還沒有形成自己時代的獨特文學。

  因此,科舉考試中,也鍾情於詩詞。

  「第一題不出意外是詩,五言律和七言律皆有可能……,如果考詞,會給定詞牌,依調填詞即可……」鍾意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遞給唐寧,說道:「這上面記載了幾些年來科考中出現的詩詞佳作,你先看看……」

  唐寧隨意的翻了翻,便大概明白了。

  第二場出題的風格多變,但本質卻還是寫詩填詞,只要格律曲調不錯,政治傾向正確,一般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要是妳能代替我去考這第二場就好了。」唐寧搖了搖頭,感歎說道:「靈州第一才女啊,寫詩填詞,誰能比得過?」

  鍾意看了看他,說道:「靈州第一才女也比不過你啊,十幾年來州試第一人……」

  鍾意現在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一點兒都不矜持,這樣商業互吹都不帶臉紅的……

  明天的考試大概弄清楚了,調戲了一會兒第一才女,唐寧便回房休息了。

  他離開之後,院落另一面的房間,一扇窗戶才緩緩關上。

  鍾明禮口中哼著不知名的的小調,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

  陳玉賢看了看他,搖頭道:「考中頭名的是寧兒又不是你,你得意個什麼勁兒?」

  鍾明禮看了看她,不滿道:「我高興是因為想起了當年的州試,回憶起了當時參考的往事……」

  陳玉賢撇了撇嘴,說道:「你有什麼好回憶的,你前兩次都落榜了,有什麼好高興的?」

  「……」

  ……

  九月十二日,州試第二場。

  州試的主考和同考,大都是京官外調,或是外州官員,靈州本地官員,不能作為考官,但卻也要做些監考、維持考場紀律之類的事情。

  貢院之內,鍾明禮巡視完一遍考場,來到供巡考官員休息的一處小樓。

  「鍾大人……」

  小樓之內,還有不少官員在此暫歇,紛紛對他拱手見禮。

  一名官員看著鍾明禮,詫異問道:「鍾大人,據說第一場答對所有題目的考生,是鍾大人的賢婿,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鍾明禮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鬚,笑道:「的確是小婿。」

  「厲害厲害……」

  「我陳國,有十多年沒有出過這樣的人才了……」

  「想不到,鍾大人竟有如此賢婿……」

  「恭喜鍾大人……」

  ……

  此次州試結束之後,靈州地方官員要舉辦鹿鳴宴,邀請來自京都的這些考官,以及州試得中的學子,這是數百年的傳統了。

  這可是他們為數不多能在京官面前露臉的機會,自上次見識過方大人對鍾明禮的態度之後,靈州地方官員對他的態度也截然不同。

  董刺史不在的場合,他們自然不會吝嗇對於鍾明禮的善意。

  一名官員笑著問道:「鍾大人平日裡,一定沒有少教導賢婿吧?」

  鍾明禮擺了擺手,說道:「這都是他自己刻苦的結果……」

  「倒是有點兒自知之明。」趙知節坐在桌旁,抿了口茶,淡淡道:「某人當年州試足足考了三次,哪裡能教導的了十幾年來的州試第一人?」

  鍾明禮瞥了瞥他,說道:「某人當年,也是連考兩次吧?」

  趙知節放下茶杯,兩次總比三次好……」

  「第二次你排在乙榜末尾,險些落榜!」

  「那也是比你少一次!」

  ……

  唐寧坐在號房裡,剛剛放好東西,就聽到外面有鑼聲響起,預示著第二場的考試正式開始。

  不多時,便有差役走過來,發下試卷和稿紙……

  他翻開試卷,目光投了上去……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2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3 16:00
第六十五章 怎可如此!

  拿到考卷之後,唐寧先看了看題目。

  果然是詩一道,詞一道。

  「爐鞴親從鍛煉來,十分確硬亦心灰。」,這是詩的題目,只有這麼簡單的一句。

  科舉進行了這麼多年,套路差不多已經被人總結透了。

  當然,那是對於大部分考生,唐寧有些慶幸,幸虧晚上他和鍾意促膝長談了,要不然就算是他開著作弊器,今天的考試也得掉坑裡。

  首先,從題目的兩句可以看出,這次考的詠物詩,詠的是石灰。

  其次,這是一首七言絕句。

  七言絕句全詩四句,每句七言,在押韻、黏對等方面都有嚴格的格律要求,寫成五言絕句,五言律詩,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考生不知道這是一首只有四句的七言絕句,寫成了八句或者其他形式的七言律詩,基本上就與下一場考試無緣,可以收拾鋪蓋準備回家了。

  當然,古往今來,存在的詩詞太多,詩的題目不可能隨便出,考試大綱這種東西也是存在的,只要考生將那幾本厚厚的詩集背下來,就不會在考場上犯這種低級錯誤。

  詠物,詠石灰的詩,唐寧還真的不記得多少。

  確切地說,他只記得一首。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一首《石灰吟》非常著名,上小學的時候就學過的,唐寧記得很清楚,而且這首詩是于謙寫的,不是說相聲的那位于謙,是明朝力挽狂瀾的救國英雄于謙。

  這首《石灰吟》,是他一生的真實寫照。

  這個時代沒有明朝,自然也沒有于謙,可抄。

  唐寧又仔細了檢查了一遍題目,確認沒有什麼疏漏,才將這首《石灰吟》寫了上去。

  稍作休息,吃了幾塊糕點,他才看向下一題。

  第二場就考兩道題,一道詩,一道詞。

  詞的題目更簡單,只有三個字,《菩薩蠻》。

  菩薩蠻,原本是唐教坊曲,後用為詞牌,雙調小令,以五七言組成,四十四字,用韻兩句一換,凡四易韻,平仄遞轉……

  相比於詩,詞的題目則要更加簡單粗暴,三個字便將所有的規矩限定好了,若是有考生對這個詞牌不熟悉,這次的科考,也就到此為止了。

  當然,詞牌極多,考試的內容,也只是在常用的幾十個裡面選出一個,幾乎所有的考生,都會將那些詞牌規則牢牢記住。

  說到《菩薩蠻》,唐寧第一個想到的是溫庭筠的「小山重疊金明滅」,這也是他很喜歡的一首詞。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這是溫庭筠的巔峰之作,語言精練到了極致,在語言美和音律美上幾乎無可挑剔。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溫庭筠是晚唐詩人,在這個世界,唐朝少存在了一百五十年,恰好就少了溫庭筠……

  一整天的時間,寫出來一首詩一首詞,看似只有幾十個字,但卻並不容易。

  對其他考生不容易。

  寫詩填詞不是填空簡答,需要靈感,也需要長久的推敲,一首詩推敲幾個月也是常有的事情,歷年歷代,幾乎沒有什麼傳世的詩詞,是通過科舉考試考出來的。

  唐寧用不到一個小時就答完了兩道題,科舉不允許提前交卷,要到下午鑼響之後才可以。

  他等到試卷的墨跡晾乾,將之收好,然後就靠在牆上休息。

  還剩下不少時間,夠他看幾集電視劇了,前幾天看的《大宋提刑官》還剩下幾集,這次正好看完……

  反正小如這次做了好多糕點,量大管飽……

  ……

  鑼響之後,唐寧第一時間便交卷出來。

  他擔心交的晚了人多,被人認出來圍觀。

  鑼響之後,還有一個時辰才徹底清場,大部分的考生,還在做最後的推敲,此刻走出考場的人寥寥無幾。

  兩人從唐寧身旁走過,一人有些羨慕地問道:「陳兄,詠物詩你最擅長,那首詠石灰的詩,你應該寫得不錯吧?」

  另一人面色疑惑:「什麼詠石灰的?」

  ……

  不多時,唐寧便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慘呼,回過頭時,一道人影已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遠處有差役飛快地跑過來……

  他搖了搖頭,放在後世,這大概就屬於作文跑題,後果還要再嚴重一些,因為這一場,只考作文,相當於全部跑偏了……

  鍾明禮站在貢院門口,見他走過來,問道:「如何?」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還行……」

  就算是詩詞這一場,和考官的喜好也有很大的關係,但能在另一個世界流傳千古的作品,也不至於連一場州試都不能通過。

  鍾明禮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唐寧走出貢院,小如她們早已在外面等待了。

  鍾意沒有考第一場的時候那麼小心翼翼了,上前問道:「這次考了什麼?」

  「一首詠石灰的詩,一首菩薩蠻。」回去的路上,唐寧將那一詩一詞再次念了出來。

  唐夭夭看著唐寧,目光古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你怎麼總喜歡寫女子的詩?」

  這首詞非常地直白,唐寧知道唐夭夭這個文盲也能聽懂。

  他瞥了瞥她,反問道:「誰說男人就不能寫這種詩詞了,婉約派懂不懂?」

  「不懂。」唐夭夭老實地回答道。

  沒文化不可怕,沒文化還這麼理直氣壯才可怕。

  唐寧深吸口氣,看著她,反問道:「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這也是女子的詩嗎?」

  唐夭夭看著他,不確信地說道:「你剛才說……清白?」

  唐寧深吸口氣,什麼叫過河拆橋,什麼叫恩將仇報,什麼叫忘恩負義,唐妖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鍾意看了看兩人,無奈道:「快些回去吧,還要準備最後一場呢……」

  ……

  靈州貢院,夜已深,貢院的某處大堂,還是燈火通明。

  十餘位考官,還在連夜審閱考生的試卷。

  和上一場閱卷相比,他們臉上的表情要輕鬆許多,這一次沒有那麼龐大的題量,試卷份數也少了許多,可以一邊喝茶,一邊欣賞學子的詩作詞作。

  一名考官抿了口茶水,將一份試卷放在一邊,笑道:「如此簡單的題目,竟是還有人審錯了題,真是可惜了,他的那首詞,寫得倒是還不錯……」

  身旁一名考官笑了一聲,說道:「我這裡剛才也有一份,詩寫的還好,可評為中上,詞卻錯了韻腳,也是可惜了……」

  梁棟已經看了數份試卷,倒是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錯誤,但也沒有讓他驚艷的作品。

  直到重新拿起一份的時候,他的眼前才猛地一亮。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他忍不住站起身,讚歎道:「好詩啊,讀書之人,自當無畏無懼,具有如此的凜然正氣!」

  「此人若在朝堂,定是一位寧折不彎的直臣,好男兒志當如此!」

  「本官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寫出如此大氣的詞作!」他如此稱讚一句,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翻開一頁,出聲念道:「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雙雙金鷓鴣?」

  念至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音調有所提高,臉上的表情由激昂變得有些茫然。

  他又翻開上一頁,臉上的茫然更深。

  即使粉身碎骨也毫不懼怕,甘願把一身清白留在人世間……

  上一頁還是如此無畏無懼,正氣凜然的好男兒,怎麼翻過一頁,就開始穿著繡著金鷓鴣的綾羅襦裙,慵懶地躺在床上,畫一畫蛾眉,整一整衣裳,梳洗打扮起來了呢……

  梁棟表情茫然,喃喃道:「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2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3 19:55
第六十六章 怎麼又是他!

  「梁大人,又怎麼了?」

  「莫非是看到了佳作?」

  「就算是閱到佳作,也不必如此啊……」

  ……

  幾位考官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紛紛詫異問道。

  這位梁大人連續兩場閱卷都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樣子,實在是勾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有兩人從他左右靠過去,分別拿起一張試卷。

  「《石灰吟》……」一名面色方正的考官捻了捻鬍鬚,念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絲異色,說道:「如此氣節,此人若入朝為官,當為御史!」

  他身旁一名同考笑道:「穆大人亦是擅長詠物,這首詩由你評定,再好不過……」

  面色方正的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借物喻人,語言質樸自然,不事雕琢……,當為上佳!」

  另一位面白無鬚的考官看著另一份試卷,喃喃道:「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此篇通體一氣。精整無隻字雜言,章法極密,層次極清……,竟有男子能將閨怨詩寫到此等境界,頗有後蜀『花間派』之遺風……」

  面色方正的考官將手中的考卷遞給他,說道:「李大人,看完了嗎,我們換換,我再看看他的詞作如何……」

  那李姓考官點了點頭,兩人交換試卷。

  穆大人接過那首詞作,瞥了一眼之後,眉頭便皺了起來,不滿道:「好好的正道不走,平白走了歧路,寫什麼離愁閨怨,男女之私……」

  李大人聞言卻是不滿了,開口道:「什麼是正道,什麼是歧路,王丞相年輕之時,便擅長『花間詞』,穆大人是在說他老人家走了歧途?」

  穆大人皺眉道:「誰說王丞相了?」

  李大人伸長脖子:「你就是這個意思!」

  見兩人又爭吵起來的跡象,幾人連忙勸解:「哎,兩位大人,冷靜,冷靜……」

  兩位主考早已被驚動,雙雙起身走過來,方鴻看著二人,詫異道:「這次又是何事?」

  有考官將兩張試卷遞過來,說道:「這份試卷,還是由方大人和王大人決定吧……」

  方鴻接過試卷,將一張遞給身旁的另一人。

  兩人看完之後,又做了交換。

  方鴻思忖片刻,說道:「這兩首雖然風格迥異,但若單獨拿出來,則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佳之作……」

  那位王大人點了點頭,說道:「歷來詩風詞風多變者,雖不少見,但同時擅長者,卻是鳳毛麟角,此人在詩詞一道,底蘊極深啊……」

  方鴻又看了看手中的試卷,詫異道:「本官怎麼覺得,這字跡有些熟悉……」

  「方大人這這麼覺得?」王大人臉上同樣露出詫異之色,點頭道:「是有些熟悉啊……」

  方鴻思忖片刻,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

  上一場那一張特殊的試卷,他們兩位主考,為了挑出錯誤,翻閱了無數次,對某人的字跡當然熟悉。

  他的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道:「原來是他!」

  王大人此刻也意識到了什麼,驚訝道:「怎麼又是他!」

  ……

  昨天借了鍾意幾本書,唐寧晚上去她房間還書的時候,看到鍾意正坐在桌旁,看著什麼東西出神,應該連他的敲門聲都沒有聽到。

  他坐到鍾意身旁,問道:「在看什麼?」

  鍾意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之後,才小聲道:「在看你今天寫的那首詞。」

  唐寧低頭看了看,她已經將那首《菩薩蠻》抄在了紙上。

  她看著唐寧,有些欽佩道:「你的閨怨詩,寫得真好……」

  作為靈州第一才女,寫女子的詩,居然比不過自己的相公,鍾意此刻的心情頗為複雜。

  唐寧第一時間想的是唐妖精是不是把他出賣了,但看鍾意的表情,應該沒有。

  唐妖精雖然過河拆橋,但還不至於忘恩負義。

  「詩詞是沒有性別的。」唐寧看著她,說道:「歷史上有不少才子,也以詞風細膩而出名,婉約一派,寫閨怨的詞人更是數不勝數……」

  做人要全面發展,文能提筆控蘿……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一個好的詩人,詞人,也是要全面地發展的,寫得了婉約,吟得了豪放,興致來了,還能來幾首花間……

  誰說男人的閨怨詩就不能寫得比女人好了,這是赤裸裸的歧視。

  唐寧其實能夠理解鍾意。

  作為才女,大才女,自然有著自己驕傲,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被一個異性打敗,的確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這和他一直對打不過唐夭夭這件事耿耿於懷是一個道理。

  唐寧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灰心,不就是閨怨詩嗎,等到考完州試,有時間我教妳啊……」

  他可是有一整本花間集呢,唐寧有自信,在他的引導之下,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從靈州第一才女,變成陳國第一才女。

  再多引導引導幾年,十幾年,幾十年,或許就是千古第一才女……

  才女養成啊,想想還有點小刺激……

  ……

  第二場的結果,依舊是在考完兩日後張榜公佈。

  這一次,鍾意她們顯然沒有上一次緊張了。

  彭琛被臨時抽調到貢院,唐寧乾脆在家裡等著,等他回來通知。

  小院之中,唐夭夭坐在鍾意身旁,看了看不遠處督促方新月背詩的唐寧,小聲問道:「小意,妳說一個男子,喜歡寫女子的詩,是不是說明,他心裡其實嚮往做一名女子……」

  鍾意搖了搖頭,說道:「詩詞是沒有性別的,自古以來,也有不少才子極其擅長女子之詩,這說明不了什麼,很多女子的文風也極其豪放的……」

  唐夭夭想了想,又問道:「那如果他還穿女子的衣服呢?」

  鍾意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妳在說什麼啊……」

  「算了算了……」唐夭夭擺了擺手,問道:「妳說他這一場能得第幾……」

  鍾意搖了搖頭,隨後看著她,問道:「誰穿女子的衣服?」

  ……

  州試第二場的放榜之日,貢院的院牆之外,雖然考生人數比第一場少了許多,但依舊人潮湧動。

  待到有差役從貢院出來,將紅榜張貼在院牆上時,人群便迫不及待的向裡面湧去。

  與第一場相比,第二場只淘汰三成左右的考生,貢院院牆周圍,面露得意者,要明顯多於愁眉苦臉者。

  貢院貼出的榜單,先甲榜,再乙榜,甲榜之上,前三人的名字要比其餘之人的名字大上一倍有餘,至於甲榜第一,還會單獨佔據一列。

  張貼榜單的衙役還未離開,眾人習慣地從前向後急速掃過,尋找自己的名字。

  一人目光掃過榜單,像是發現了什麼,視線又移到最前列。

  下一刻,他就驚呼出聲:「唐寧!」

  與此同時,榜單之下,驚呼聲四起。

  「怎麼又是他!」

  「他又是甲榜第一!」

  「他怎麼連詩詞都如此厲害?」

  「禽獸,禽獸啊……」

  ……

  一石激起千層浪,霎時間,有不少人都忘記了確認自己是否榜上有名,望著榜單最前列那個顯眼的名字,面露震驚,羨慕,妒忌……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20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4 16:36
第六十七章 策論之難

  彭琛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唐夭夭就迫不及待地跑過去,問道:「怎麼樣,他這次第幾?」

  彭琛瞥了唐寧一眼,淡淡地說道:「甲榜第一。」

  唐寧注意到彭琛看他的眼神很不對,他上次看那個嫖娼不給錢被抓進縣衙的禽獸也是這種眼神。

  他不是禽獸,他只是站在了禽獸的肩膀上。

  溫庭筠是花間派鼻祖,花間一詞的開山怪級別的人物,作為一個男人,閨情寫得比女子還要好,對詞壇產生了極其重大的影響,他的巔峰之作,又豈是等閒?

  男人寫閨情勝過絕大多數女子,這才是真正的禽獸。

  于謙是明朝的救時宰相,能當上宰相的,哪裡有簡單之輩,這首《石灰吟》,是他最出名的一首詩,也是他一生所奉行的人生信條。這是真正的巨人,唐寧只不過是沾了這位巨人的光。

  所以他州試第二場取得第一,並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唐夭夭除了意外,還有高興。

  兩榜第一,她發現唐寧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傻,有機會要問問小如,他以前有沒有這麼聰明,莫不是她一繡球將他砸得開了竅?

  飯桌之上,岳父大人罕見地多喝了幾杯。

  「州試只剩最後一場了……」他抿了口酒,說道:「雖說朝廷這些年逐漸重視策論,以策論取仕,但你前兩場雙榜第一,只要後一場表現的中規中矩,此次州試,便已經十拿九穩。」

  州試三場,雖然是逐場淘汰,但已經比試完的兩場,並不是只有淘汰的作用。

  第三場結束之後,考官在確定最終名次的時候,也會綜合考慮前兩場的成績,當然,這是在兩者的策論表現相近,無法取捨的情況下才會採取的辦法。

  當然,歷年來,能在前兩場中取得榜首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幾乎不會在第三場折戟,可惜凡事都有例外。

  唐寧就是那個例外。

  雖然現在八股文還沒有出現,但科考已經有了被大眾所熟知的章法和套路,而策論的章法和套路,他到現在還沒有學會。

  前兩場的榜首,第三場要是落榜了,這丟人可就丟大了,還不如前兩場表現得平平庸庸……

  要不要趁著還有些時間,好好巴結巴結方小胖……

  想想還是算了,開掛就已經夠了,要是再收買考官……,做人還是要有底線。

  他還有最後的兩天做考前突擊。

  看了無數道策論題目之後,唐寧也逐漸地意識到一些事情。

  八股文培養了一大群思想僵化、不知變通的讀書人,將科舉取士的制度引向絕路,雖然在這個時候,八股文還未出現,但陳國科舉,也出現了一些固定的模式和套路,或者說是和前人不同的歧路。

  之前的策論,考生針砭時弊,暢所欲言,可以大方地指出朝廷甚至君王的不足,也不會被降罪。

  但這裡的科舉,無論問的是什麼策,先扯幾句聖人之言,歌頌歌頌古代先賢的豐功偉績,再歌頌一遍當今君主的英明神武,最後表一番忠心,勵志要輔佐聖上,做出一番大事業,真正的策論,則是以空話套話居多……

  通篇下來,看似說了很多,其實什麼都沒說,文采倒是華麗至極,通篇之乎者也……

  說起來有些酸,因為唐寧自己根本寫不出這麼多的之乎者也,也扯不到上古先賢那麼遠……

  又看了一會兒書,便直接洗漱睡覺,明天是最後一場,明天之後,就該好好地放鬆放鬆,睡幾個懶覺了……

  ……

  州試最後一場,鍾意和小如送唐寧到貢院之外,他走進門口的時候,轉身對她們揮了揮手。

  蘇如長舒了口氣,微笑說道:「這一場考完,州試就結束了,小寧哥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唐夭夭想了想,問道:「他這一場要是還能得第一,就是什麼元來著?」

  「解元。」鍾意輕聲說了一句,臉上卻是浮現出一絲擔憂。

  第一場他能夠名列榜首,是因為他博聞強記,第二場則是因為他本就極擅詩詞,可這第三場策論……,鍾意心中十分清楚,策論文章,並不是他的長處。

  策論乃是三場考試的重中之重,想要成為解元,又談何容易?

  唐寧坐在號房之中,心情很是平靜。

  解元不解元的,他其實並不在意,如果不是為了不讓小如傷心,不讓鍾意失望,不讓老丈人和丈母娘發現他是一條鹹魚,他現在應該在考慮怎麼發財,而不是坐在這裡考試。

  鑼響之後,很快便有差役發下試卷和稿紙。

  策論共三題,題目一般在五個字以內,考生圍繞題目,提出自己的見解或對策。

  其實也就是一天寫三篇議論文,每篇一千字左右,一千字的作文對唐寧來說是小意思,但如果讓他用古文寫,還要寫得文采飛揚,滿篇之乎者也,他三天也寫不出來。

  這一場策論,對他來說,較為艱難。

  他翻開試卷,第一道題只有四個字。

  治水方略。

  第一道題問的是如何治水。

  策論的題目一般都很簡單,上一次州試的題目是「痛革官弊」「籌備餉銀」「整飭營伍」,每一年的考題都不一樣,一般都會和時事掛鉤。

  水患的治理,最早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時代,大禹治水。

  治水要考慮到不同地域的實際情況,唐寧沒有詳細的瞭解過這個時代的治水方略,但大概的思想就是改堵為疏,限於見識,他們還沒有關於現代綜合治水的理念。

  唐寧不是水利專業的,對此有所瞭解,但卻並不精深。

  他不能直接落筆,先在草稿紙上寫下了「疏浚」,「裁彎取直」,「河道整治」,「植樹造林」等,具體的羅列了利弊之後,才想著怎麼組織語言,將之串成文章……

  這一道題寫完,鑼聲響了一次,說明時間至少過去了兩個小時以上。

  他隨便吃了幾口,填了填肚子,便又看向下一題。

  看到這一題的時候,他稍稍鬆了口氣,這一題是讓考生闡述如何控制疫情的。

  這不是一道醫學題,作為一位地方官員,就算是不懂醫道,也要懂得如何應對這種突發情況。

  這道題大概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一名縣令,在轄區發生疫情的時候,應該如何控制,才能將傷亡降至最小……

  這道題問的不是治,而是防,關於這道題,他和孫神醫有過深入的交流。

  重視水源,多喝熱水,平日裡多多普及醫學常識,防止疫情的發生,一旦發生疫情,及時隔離,注意消毒,妥善安葬亡者……

  兩道題大概用了兩個時辰以上,時間還來得及,唐寧看了第三題的題目,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思考。

  最後一道題是有關刑罰和教化孰輕孰重的。

  本質上問的是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哪個重要。

  這個要結合實際情況回答,亂世用重典,太平盛世則提倡「德主刑輔」,陳國這幾年國家較為穩定,清查酷吏,減輕刑罰,嚴禁動用私刑……,從這一系列的舉措來看,應該是偏向於後者,迎合這一點,應該不會有什麼大錯。

  唐寧大概答的是德治與法治應該相輔相成,相互促進,寫完之後,發現字數太少,畢竟他既沒有提到先賢,又沒有歌頌君王,字數遠遠不夠……

  無奈之下,他只好又列出了兩者的優點和弊端,應該如何把握尺度,如何改進,又有哪些細節需要注意……

  提示交卷的鑼聲已經響起很久了,唐寧將草稿謄寫完畢,收拾好東西的時候,已經有差役前來清場。

  他走出考場,身邊的考生寥寥無幾,只不過這一次,並不是他出來得早,而是大部分考生都已經答完離場……

  走出貢院,遠遠地看到了四道身影在遠處等待。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20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4 22:28
第六十八章 狗屁不通!

  貢院之內不允許考生逗留,貢院之外的人影倒是不少。

  考生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面帶笑容,小聲交談。

  「這次的策論題目較之前幾年,要容易多了……」

  「我告訴你啊,今年策論的三道題目中,有兩道我曾經都做過……」

  「我只押中了一道,去年水患,靈州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今年竟是真的考到了治水方略……」

  「那可真是恭喜二位了……」

  ……

  唐夭夭快步走上前,臉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唐寧前兩場都是鑼響之後就出來了,這一次要晚了整整一個時辰,她心中有些沒底,小聲問道:「怎麼樣?」

  「一般吧……」唐寧如實回答。

  寫這種文章本來就不是他的強項,至少也要經過一兩年的訓練,寫出來的東西才能拿得出手,更何況是達到和這個世界讀書人差不多的程度……

  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都考過了,就不要再想這些了。」鍾意走上前,說道:「快點回家吧,娘今天準備了許多你喜歡吃的飯菜……」

  蘇如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接過了唐寧肩上的包袱。

  至於方小胖,只顧將手上的東西填進嘴裡。

  考場之外,自然也有學子注意到他,有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詫異和不解之色,遠遠的對他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那不是雙榜第一的那位嗎?」

  「原來他就是兩次力壓徐清揚和張炎生的唐寧,他怎麼現在才出來?」

  「是啊,今年的策論並不難,徐清揚和張炎生兩人,鑼聲響起就出來了,他怎麼……」

  「莫非,他其實不善策論?」

  「你們說,若是兩榜第一,折在了這策論上……」

  「這不太可能吧……」

  ……

  這些議論的聲音,唐寧能夠聽到一些,蘇如抓著包袱的手微微用力,鍾意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唐夭夭面露慍色,卻也無可奈何,恨恨道:「我們走!」

  「咦,這不是雙榜第一的鍾家姑爺嗎,怎麼到現在才出來,莫不是被策論難住了……」

  唐寧轉過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位刺史公子背著手向這邊走來。

  他身旁跟著幾人,看著唐寧,一臉戲謔。

  唐夭夭瞥了瞥嘴,說道:「出來得晚,總比某些人連進都進不去要好吧?」

  董明俊知道她是在嘲笑他在第一場的時候就落榜了,臉色變了變,瞇起眼睛說道:「姓唐的,妳最好告訴妳的那位表姐,以後別讓本公子看到她!」

  「看到她又怎麼樣?」唐夭夭不屑道:「你能認得出來嗎?」

  只是想到那個女子,董明俊就覺得某個部位隱隱作痛,心中更是抑制不住的惱怒,咬牙道:「她就是化成灰,本公子也能認出來……」

  唐夭夭撇了撇嘴,「不用化成灰,她換件衣服你就認不出來了……」

  唐寧看著她一眼,說道:「我們走吧。」

  董明俊本來還想張嘴再嘲諷兩句,唐寧目光淡淡地瞥了他身體的某個部位一眼。

  這一眼,董明俊只覺得襠下發涼,渾身寒毛直豎,似乎就連那個部位都抽痛了幾下,話到喉嚨,再也說不出來了……

  直到唐寧等人走遠,他身旁才有人輕輕推了推他,詫異道:「董公子,你沒事吧?」

  董明俊身上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這才消失,只覺得那傢伙剛才那一眼有些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讓他想想就覺得下體又開始作痛……

  他有些憤憤地看了某個方向一眼,揮手道:「我們走!」

  ……

  回去的路上,唐夭夭詫異道:「居然就這麼走了,姓董的改性子了?」

  唐寧只顧走路,剛才耗費了太多的精力,他有些餓,極其想念家裡的那一頓豐盛飯菜。

  鍾意和蘇如看了看一言不發的他,面露擔憂。

  唐夭夭卻是沒有停下,自顧自地說道:「我聽人說啊,姓董的前兩天逛青樓的時候,那個,那個……,總之,我表姐那天晚上那一腳,踢得真狠……」

  聽到她的話,唐寧頓時來了興趣,看著她,好奇地問道:「他逛青樓的時候怎麼了?」

  「就是,就是……」唐夭夭組織著語言,有些為難,目光望向唐寧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說道:「就和你早上一樣!」

  唐寧心道不會吧,他那一腳,居然踢得刺史公子硬不起來了,難怪他那麼恨唐夭夭的表姐……

  等等……,他早上怎麼了!

  什麼叫和他早上一樣!

  唐寧用殺人的目光望向唐夭夭,今日之仇,來日必報!

  方小胖咬著手指頭,扯著唐寧的袖子問道:「青樓是哪座酒樓,我怎麼沒有去過,那裡面有什麼好吃的?」

  唐寧捏了捏她的圓臉,說道:「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

  「哦……」方新月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抬頭問道:「那唐寧哥哥,你早上怎麼了?」

  ……

  唐寧早上在院子裡進行深蹲跳,他的這具身體還是很文弱的,需要多加鍛煉。

  州試已經過去,他也就徹底的不再去想這件事情了。

  考完策論之後,岳父岳母都沒有問他考的怎麼樣,似乎是所有人都選擇性的忘記了這件事情。

  縱然前兩場他都能夠用開掛的方式安然度過,但這最後一場,極具這個時代的特色,他短時間內,還是無法適應。

  靈州貢院。

  閱卷的考官們起了一個大早,用過早膳之後,才不急不緩的向批閱試卷的小閣走去。

  州試已經結束,經過了兩場的篩選,考生已經不足一千,平均分到一位考官手中的試卷,不過數十,他們有著充足的時間慢慢批閱。

  梁棟來的很早,他先是將自己手中的試卷翻閱了一遍,沒有看到熟悉的字跡,心中有些失望。

  他非常想看看,那個妖孽的策論答得如何,但看來這一次,他的試卷,是分到別的考官那裡了。

  失望歸失望,他調整調整心情之後,便坐下來開始批閱。

  經過兩次篩選,留下的學子,素質顯然更高,他翻開第一份的時候,看了一會兒,臉上就露出了滿意之色……

  與此同時,此處堂內的另一處,一位考官看著面前的一份試卷,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毫無章法,狗屁不通,簡直是狗屁不通!」他不僅皺起了眉頭,臉上甚至露出了慍怒之色:「此人到底是不是讀書之人,寫的是什麼狗屁文章,便是八歲幼童也要勝他一籌,這樣的人也能通過前兩場,莫不是做了弊!」

  王碩心中十分慍怒,就拿這第一道策論來說,談治理水患,他既不歌頌聖人的功績,也不引經據典,簡直是亂寫一氣,文筆幼稚,沒有任何章法可言……

  「裁彎取直」是什麼東西,「植樹造林」和治理水患又有何關係,這一道策論,哪怕是尋常學子,閉著眼睛也能寫出來勝過這一篇千倍百倍的文章,他閱卷多年,從未見過這樣拙劣的策論。

  本著負責任的態度,他又看向了第二題。

  防治瘟疫,多喝熱水?

  他已經不用再看下去了,順手將這張考卷放在右手邊------他放在右手邊的,都是劣等不中的試卷。

  他重新取過一張試卷,此考生第一題先歌頌了大禹的功德,引經據典,又肯定了當代治水的舉措,提出幾點看法,文章寫得花團錦簇,當取!

  看完了這一張試卷,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在試卷上畫了一個圈之後,將之放在左手邊,代表這是他向主考強烈推薦的考卷。

  有幾人從門外進來,堂內的考官抬頭看了看,紛紛起身,抱拳行禮。

  為首的兩人,是本次州試的主考,方王兩位大人。

  他們身旁,還有三人,所有的考官已經認識過了。

  這三位並不算是考官,不過,自數年前科舉改制之後,但凡策論試卷,除考官外,還會設有三位協考。

  這三位協考,必定是精於某道,他們的意見,對於主考至關重要。

  這三道策論涉及治水,律法,防疫,所請協考,也是各有來頭。

  水部郎中,張昊。

  京東路提刑,宋千。

  太醫丞,凌一鴻……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0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5 12:12
第六十九章 策論激辯!

  注:作者曰 ─ 水部是工部的內部部門,掌航政和水利。

  從門外走進來之後,方鴻對三人拱了拱手,說道:「勞煩三位同僚了。」

  此次州試的考官,大都是從禮部和吏部抽調的,他們或許能分辨得出來考生的文采如何,但要分別出策論的優劣,定出先後,還是要靠這三位協考。

  凌一鴻負責審閱有關疫情控制的第二道,拱了拱手,說道:「分內之事,方大人客氣了。」

  京東路提刑宋千與方鴻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和他則沒有那麼客氣,微微點頭,拿起了一疊考卷。

  方鴻看向水部郎中張昊,說道:「有關治理水患的這道策論,就麻煩張郎中了。」

  張昊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不過就是些馬屁文章,有什麼好看的,難道還能真指望他們去治水不成?」

  方鴻有些無奈,水部此次將張昊派過來,他就知道會出一些事情。

  這位張郎中,雖然官職不高,但在興修水利,治理水患上,卻是有真本事的,只不過他平日裡為人太過清高自傲,脾氣又倔又硬,對於近些年朝廷策論取仕的現狀,極為不滿。

  張昊認為,近些年來,科舉的策論早已失去了策論的本意,太過注重於文章本身,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策」,仕子們文章寫得花團錦簇,但通篇下來,都是些空話套話,最後取的,都是些只懂怎樣寫文章,不懂如何治國的庸才。

  科考中的這些問題雖然存在,但方鴻卻認為,沒有張昊說的那麼嚴重,搖頭道:「張郎中此言差矣,考生之見識與學識,參差不齊,也未必都像你說的那樣……」

  他從桌上拿過來兩張試卷,說道:「這兩份,都是今年策論的優秀之作,張郎中且看看。」

  張昊雖然不覺得這些考生能想出什麼有用的方略,但也知道方鴻不僅是主考,也是吏部侍郎,他的面子,還是要稍微給一些的。

  他接過兩份試卷,看了看之後,臉色稍稍緩和,卻還是搖頭說道:「只是重複前人的東西而已,看似頭頭是道,實則毫無用處,雞肋至極。」

  方鴻搖了搖頭,說道:「州試考生,大都是些年輕學子,張大人總不能將他們與水部官員相比。」

  張昊最終還是退了一步,坐在屬於自己的那張桌旁,便算是屈服了。

  畢竟這是州試,事關重大,他心中就算再不滿,也要服從朝廷的安排。

  他坐定之後,拿起一張白紙,若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優秀的策論,也好記錄下來。

  雖然這個可能幾近於無。

  他望向身旁的一名考官,問道:「這位同僚,你那裡可有落卷?」

  落卷便是未被錄取的試卷,他需要幾張墊在桌上。

  王碩點了點頭,將剛剛批閱過的幾分落卷遞過去,其中便包括那一份「狗屁不通」的考卷。

  「多謝!」

  張昊拱了拱手,接過試卷,將其墊在桌上,目光不經意的一掃,看到了最上面一張考卷上的幾個字。

  「……有益防洪,加快航運……」

  張昊表情愣了愣,不由地坐直了身體。

  水部的職責不僅是興修水利,作為水部郎中,洪水的防治,船舶航運,漁捕運漕,都是他的分內之事。

  幾個月前,朝廷關於荊江的防洪和航運一事,便已經向工部下了命令,尚書大人不懂治水,作為分管此事的水部郎中,張昊幾乎是獨自抗下了所有的壓力。

  這期間,他翻閱了無數典籍,實地考察數次,都沒有想出一個好的方法,此次剛剛回京,就被調來靈州擔任協考了。

  防洪和航運這兩個詞,一經出現在他的眼裡,便再也不能忽視。

  他將那份落卷拿起來,目光投上去。

  沒有提到大禹治水,也沒有歌頌朝廷這些年在治水上取得的成就,開門見山的羅列出一條條……,疏浚、塞支強幹、源頭治理,減少泥沙來源……

  張昊沒有漏過一字一句,因為這一道策論,此人根本沒有寫一句廢話,這才是真正的「策」!

  這是一份與眾不同的考卷,水部這些年來,為了治水,做了不少努力,他們沒有一味的按照古往經驗治水,也做了不少創新。

  這些年來,他們一路磕磕絆絆,想出了不少新的治水方略,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試驗之後,發現了每一種方法有優點,也有缺點,每一種方法都需因地制宜,綜合考慮。

  他們為了得到這些結論,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現在,這些結論,就明明白白地躺在他面前的紙上。

  水部是不會將這些東西公佈出去的,因為就在他離開京城之前,水部內部,對於這些結論,還有不小的爭議。

  這道策論的最後,還舉了一個例子。

  關於荊江某條江段的防洪和航運,應該採取何種措施。

  這是一個張昊沒有聽過的詞語,「裁彎取直」。

  考卷上詳細的寫了裁彎取直的優點和弊端,說得張昊心花怒放,只要能有效防洪,改善航運,這些弊端都是能夠接受的……

  可紙上寫了這麼多,就是沒有說「裁彎取直」是什麼。

  荊江某條江段的防洪和航運問題,已經困擾了張昊好幾個月,他正看得興起,就像是長達數個月的黑暗中忽然射出來一道耀眼的光芒,讓他朦朦朧朧似有所悟的時候,這條光芒又消失了。

  「豈有此理!」

  他本就是容易暴怒的脾氣,心中一股無名火起,狠地的拍了拍桌子,猛地站起來。

  方鴻就在他前面的桌旁,正在審閱被諸位考官推薦上來的考卷,身後傳來的異響嚇了他一跳,轉過頭,詫異問道:「張侍郎,你這又是怎麼了?」

  張昊餘怒未消,指著那張考卷,連聲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在他身旁的王碩見他指著那張落卷,笑道:「張大人也覺得此人寫得實在是狗屁不通?」

  張昊看著他,瞪眼道:「你說什麼!」

  王碩被他嚇了一跳,站起身,詫異道:「此人文章寫得毫無章法,可謂狗屁不通……」

  「你懂個屁!」張昊脾氣耿直,即便是在朝堂上,也分毫不讓,指著王碩,大聲道:「他寫得要是狗屁不通,其他人便連狗屁都不如,我告訴你,這裡所有的考卷加起來,也不如他一個!」

  王碩也被激出了火氣,怒道:「此人文章沒有章法,策論之中,竟夾雜白話,這裡隨便拿出一張考卷,也比他強上百倍千倍!」

  「章法?」張昊看著他,冷笑道:「你說的章法,就是從頭到尾,只知阿諛奉承,滿篇空話套話的雞肋文章?」

  「此人就不是滿篇空話套話了?」王碩冷哼一聲,目光看向凌一鴻,抱拳道:「凌大人不妨看看他這第二篇策論寫了什麼?」

  王碩記得清楚,第二篇策論問的是如何防疫,他竟答出了多喝熱水,若是喝水能治病,要這天下的大夫還有何用!

  凌一鴻接過那張考卷,看向了策論第二道。

  這一看,便是許久。

  王碩等不及了,看著他問道:「凌大人,如何?」

  凌一鴻心中正好奇這字跡看起來怎麼那麼熟悉,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此人之文章,的確毫無章法。」

  張昊面色沉下來,王碩臉上露出笑容。

  凌一鴻放下考卷,說道:「但若是不論文章,只看策論,論如何防疫,如何控制疫情,本官看過的所有考卷加起來,也抵不過這一篇。」

  王碩臉上的笑容僵住。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HarukanoHimitsu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96

    主題

  • 56479

    回文

  • 2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