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如意小郎君 作者:榮小榮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2018-5-26 22:13: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1 2812500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30 16:05
第八十章 請教請教

  鹿鳴宴宴請的是州試的新晉舉子,非舉子與考官不請自來,當然是要見怪的。

  如若對方不是楚國使臣,怕是連此園的大門都無法進來。

  也正是因為他們是楚國使臣,即便是外人參加鹿鳴宴於理不合,方鴻也不可能派人將他們趕出去。

  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兩國之間,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自然不會見怪,幾位使臣,裡面請。」方鴻思忖了短短的一瞬,臉上便露出了笑容,吩咐道:「讓人再加一張桌子。」

  在眾多學子詫異的目光下,有隨從重新搬來了一套桌椅,位置僅在考官與靈州官員之下。

  方鴻並未讓所有的楚國使臣同桌,而是遣兩名靈州地方官員換了座位,親自陪同兩位楚國使臣。

  「聽說此次州試,靈州出了一位十年不遇的解元,三場連中榜首……」楚國的那位中年使臣看著方鴻,問道:「靈州人傑地靈,方能孕育出此等人才,不知那位唐解元現在何處,我等都想見識見識解元公風采。」

  方鴻笑了笑,說道:「貴使初到靈州,竟也知道唐解元?」

  「實不相瞞,還未到靈州的時候,我等就已經聽到了這位唐解元的事跡。」中年男子指著對面的一位俊美年輕人,笑道:「小李大人對於唐解元十分欽佩,早想一見了。」

  方鴻看著那俊美的年輕人,心中微微驚異,此人如此年輕,便已經能隨使臣出使,實在少見,不是自身極有能力,便是背景不凡。

  他心中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很快便點了點頭,說道:「唐解元便在……」

  他伸手指向身後一桌,表情卻是微微一愣,臉上露出疑惑之色,詫異道:「唐解元呢?」

  ……

  這處園子是專門用來舉辦鹿鳴宴的地方,每三年的鹿鳴宴之時,地方官府都會從城內請來數十名大廚,從前一天開始,就在園中準備鹿鳴宴上的菜餚。

  能夠提供兩百多人宴會所需的菜餚,園中的廚房自然極大。

  唐寧和方小胖還沒走進廚房,就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味。

  方小胖握著唐寧的手微微用力,顯然已經迫不及待。

  兩名差役守在門口,攔住了唐寧和方小胖,說道:「廚房重地,閒雜人等不許進入!」

  方小胖用求助的目光看著唐寧。

  如果這是縣衙或者是其他什麼地方,唐寧只要搬出岳父大人的名字,自然可以暢行無阻。

  可這是鹿鳴宴上,靈州大佬齊聚,岳父大人的名字可能不太管用。

  他指著方小胖,看著那差役說道:「她的大伯就是方鴻方大人。」

  衙役臉上的表情依舊嚴肅,方鴻方大人怎麼了,吏部侍郎也得講道理,廚房重地,是隨便什麼人就能進去的嗎,萬一搞砸了鹿鳴宴,罪名應該算在誰的身上?

  他看著二人,大手一揮:「兩位請進!」

  唐寧牽著方小胖走進去,那名衙役的同伴看著他,問道:「她說她大伯是方大人,你就信了,萬一他們是騙你的呢?」

  「我剛才看到了,那些大人進來的時候,方大人身邊是跟了一個小姑娘……」那衙役向廚房裡探頭看了一眼,說道:「看體格,是她沒錯。」

  廚房很大,唐寧和方小胖走進去的時候,數十名廚子都在忙碌。

  沒有人注意到他,也沒有人理會他們,能從外面走到廚房之內,又不是廚子的人,都是這裡的廚子惹不起的。

  一道道精美的菜餚早已準備好,整齊的擺放在桌子上。

  方小胖看著這裡眼花繚亂的美食,早已不知道吞嚥了多少口口水。

  唐寧拿起兩雙筷子,遞給方小胖一雙,看著廚房的胖管事說道:「我們來試一試味道。」

  胖管事也是八面玲瓏之人,臉上的肥肉顫了顫,笑道:「兩位請……」

  唐寧轉過頭的時候,看到方小胖已經拿著筷子開始試吃了,他扯了扯她的衣袖,說道:「別總盯著這一個,吃點其他的……」

  鹿鳴宴上共有三十餘桌,也就是每道菜都得準備三十餘道,每一桌吃一點兒,他們看不出來的。

  唐寧和方小胖在廚房裡一道道的試味,鹿鳴宴上,董刺史示意過眾位考官之後,站起身,高聲道:「開宴!」

  宴席正式開始,無數的隨從衙役向廚房的方向湧去。

  方鴻看了看下方的某桌,眉頭微擰。

  水部郎中張昊的目光也望向了那個方向,皺眉道:「唐解元跑到哪裡去了,本官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呢!」

  同一桌,鍾明禮瞥了那個空了的座位一眼,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楚國那位中年使臣看了看方鴻,問道:「聽說唐解元還未曾加冠,這次是第一次參加州試?」

  方鴻面色不變,心中卻已經提起了幾分警惕。

  楚國能被遣來出使的使臣,哪一個不是八面玲瓏的人物,唐寧雖是靈州州試的解元,但即便是對方真的欣賞他的才華,也不至於在這種場合多次提及。

  這其中,怕是還有什麼別的原因。

  「唐解元的確是第一次參加州試。」方鴻點了點頭,說道:「至於他的年紀,本官還真的不太清楚,這就要問鍾大人了。」

  中年使臣愣了愣,問道:「鍾大人?」

  「鍾大人便是唐解元的岳父。」方鴻笑了笑,目光望向鍾明禮,問道:「如果本官沒有記錯的話,唐解元今年,應是只有十七歲吧?」

  鍾明禮點了點頭,說道:「還有數月才滿十八。」

  中年使臣用詫異的目光望了鍾明禮一眼,讚歎道:「小李大人去年連中三元之時,也是十七歲,原以為小李大人就已經是我楚國數十年不遇之人才了,卻是沒有想到,在這靈州,也有此等人傑。」

  包括方鴻和鍾明禮在內,桌上之人看向那俊美年輕人的面色都發生了變化。

  十七歲的狀元,這在陳國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就算是唐寧能夠得中狀元,那也已經是十八歲以後的事情了,也還是不如這位小李大人。

  「唐……」中年使臣欲要再次開口,身旁的那位俊美年輕人目光似是不經意的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刻閉上嘴巴,再開口時,臉上已經露出笑容,說道:「今日能參加貴州的鹿鳴之宴,實在是有幸……」

  此時,下方某處桌旁,有一道人影走上前,端著酒杯,走到方鴻身邊,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方大人,學生敬您一杯。」

  對於州試的考官來說,雖然州試學子並不算他們的門生,但有這一層關係在,也能算半個學生,尤其是排名靠前的幾人,說不得幾年後便能與自己同朝為官,考官對於這些人,都是願意親近的。

  方鴻對此人有些印象,這位學子名叫曾子樓,州試成績不錯,排在甲榜前十,聞言點了點頭,舉起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曾子樓卻沒有就此離開,目光望向那位俊美的年輕人,微笑道:「小李大人既是楚國狀元,學識必定淵博,在下前些日子偶得一聯,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下聯,不知可否請教請教小李大人?」

  楚國與陳國雖然互為友邦,但國與國之間,哪有真正的友誼?

  讀書人說話向來都十分委婉,在座的諸位官員也都是心思縝密之輩,焉能聽不出來,這不是請教,而是考校。

  多半是曾子樓心中不服氣這位楚國的年輕狀元,心中生出了比較的心思。

  「胡鬧!」董存義瞪了他一眼,大聲道:「還不快快下去!」

  「哎,董刺史這是做什麼?」中年使臣愣了一瞬之後,臉上便露出笑容,擺手道:「年輕人之間,互相交流請教,實屬正常,董大人又何必認真呢?」

  話已至此,董刺史再堅持反倒是失了禮數,目光隱晦地瞪了一眼曾子樓,不再言語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30 23:25
第八十一章 略懂而已

  曾子樓站出來的時候,周圍數桌的視線都被他吸引過來。

  原本互相交談,略有嘈雜的場間,也變的有些安靜。

  更遠一些的地方聽不到這邊的動靜,卻也發現了異常,紛紛向臨桌詢問。

  陳國官員雖然對曾子樓如此貿然的行為不滿,但事已至此,他們也都不好再說什麼。

  那位小李大人望著他,問道:「不知那上聯是什麼?」

  「前幾日讀《詩經》時,看到這樣一句,『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曾子樓看著他,笑道:「鳳凰非梧桐不棲,看到這裡,在下心中忽得一聯,小李大人且聽好了。」

  他臉上露出思忖之色,清了清嗓子,說道:「我這上聯是,『鳳落梧桐梧落鳳』。」

  曾子樓的上聯一經說出來,便由相鄰的幾桌迅速的傳到後方。

  在場的靈州舉子,聽到上聯之後,下意識的思索起來。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對聯,這是一個回文對。

  所謂回文對,便是對聯無論是順讀還是倒讀,都是同一聯,除了要對出平仄意境,下聯也必須是回文對才行。

  這幾點加起來,便不是那麼好對的了。

  靠前的一桌,有人看向徐清揚,問道:「清揚,你擅長對聯,此聯如何?」

  「不好說。」徐清揚搖了搖頭,說道:「回文聯雖難,但也算不上是絕對,還要看那位小李大人。」

  那人又問道:「你對出來了沒有?」

  徐清揚點點頭,說道:「只對出了一個。」

  此言一出,眾人望向那小李大人的目光,頓時就變得緊張起來。

  這可不是平時眾人比試詩文,這是楚國與陳國讀書人之間的比試,若是他的對聯沒有難住對方,丟的可不僅是曾子樓的面子,還有在場的靈州舉子,陳國官員,甚至是陳國的面子。

  曾子樓看著那小李大人,見他表情平靜,沒有一絲為難的樣子,原本安定的內心,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很快他又重新平定,回文聯難便難在回文上,他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下聯,也根本不信,對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出一個下聯來。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耳邊已經傳來了那小李大人的聲音。

  「鳳落梧桐梧落鳳,珠聯璧合璧聯珠。」俊美年輕人想了想,又道:「山連水月水連山;舟隨浪潮浪隨舟;風搖柳絮柳搖風……」

  「來而不往非禮也。」小李大人看著他,說道:「不久前,我也偶爾一聯,苦思多日,不得下聯,今日在座的,都是靈州學子中的佼佼者,不如且聽聽我這一聯?」

  對方不僅對出了他的上聯,而且一次對出了四個,曾子樓聲音有些發顫,說道:「你,你說……」

  「我的上聯是,『三光日月星』。」小李大人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眾人,拱手道:「還望在座的靈州俊傑不吝賜教。」

  「三光日月星。」曾子樓口中喃喃一句,愣愣地站在原地,面色逐漸變的蒼白。

  他周圍的舉子,皆是瞠目結舌,面露震驚。

  他們還在苦思冥想的時候,來自楚國的年輕使臣已經對出了下聯,並且一對就是四個……

  雖說回文對不算是千古絕對,但這麼短的時間內對出來四個,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們的目光望向曾子樓,這姓曾的,該不會是楚國派來的臥底吧?

  三光日月星。那位小李大人的上聯,看似簡單,但仔細一想,卻讓人不由的後背發涼。

  聯語中的數詞,一定要用數詞來對。上聯用了「三」字,下聯就不應重複。而「三光」之下只有三個字,那麼無論用哪個數目來對,下面跟著的字數,不是多於三,就是少於三,也就是說,這一聯,字數根本對不上!

  靈州舉子絞盡腦汁,上首處,包括董刺史在內,靈州地方官員心中的不滿也已經到了極點。

  安安靜靜地吃飯不好嗎,這曾子樓非要跳出來為難這些楚國使臣,這下好了,為難不成,被人反將一軍,這一次,他們靈州官員與學子,丟臉丟大了!

  徐清揚身旁之人看了看他,問道:「清揚,你怎麼樣,想出來了嗎?」

  徐清揚搖了搖頭,無奈道:「此對,實在是太過詭異了,我對不出來。」

  那人又看向張炎生,問道:「炎生,你這邊呢?」

  「三光日月星……」張炎生揉了揉眉心,有些惱怒地說道:「字數根本不可能對上,這讓人怎麼對,想出這對子的人,有病吧!」

  此上聯已經傳遍了所有的舉子,眾人苦思冥想,絞盡腦汁,堂內的氣氛安靜得詭異,進來上菜的差役隨從見此,心中咯噔一下,動作立刻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不行不行……」有人搖了搖頭,說道:「這對子根本不可能對出來!」

  「也不一定。」另一人的目光望向前方,鬱悶道:「唐解元呢,他去哪裡了,他或許有辦法呢!」

  有人搖頭道:「唐解元是解元,又不是神仙,此聯神仙來了也對不上來!」

  話雖如此,但眾人的目光還是忍不住的望向了前方的空位,連擅長對聯的徐清揚都對不出來,今日這鹿鳴宴上,若是有人能對出此聯,非唐解元莫屬了。

  雖然有很多人依然不喜歡他,但卻也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一人抬起頭,焦急道:「唐解元到底去了哪裡?」

  無數道視線望向前方,面露焦灼之色。

  廚房之內,唐寧低頭看了看方小胖,問道:「吃飽了嗎?」

  方小胖又給嘴裡扔了一塊鹿肉,抹了抹嘴,說道:「還沒有。」

  「回去再吃吧。」唐寧搖了搖頭,牽著她向廚房外面走去,雖然他也不想回那個沒有多少人待見他的地方,但今天到底是鹿鳴宴,不好意思和方小胖一起躲在廚房偷吃。

  菜已經上了有好一會兒了,估計現在他們吃的正熱鬧,唐寧和方小胖走到側門口,準備趁亂溜進去。

  他從側門走進去的時候,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

  原本嘈雜的堂內,在他們走進去之後,瞬間便靜了下來。

  隨後,唐寧就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被兩百多人同時望著是什麼感受?

  方小胖嚇得身體一抖,從袖中抖出了一顆蘋果,兩顆梨子,還有一根用紙包著的雞腿。

  她緊緊地抓著唐寧的衣袖,面色有些發白。

  唐寧在這一瞬間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走進去還是退出去。

  也只是猶豫了一瞬,他就牽著方小胖走了進去,坐回自己的位置。

  一沒偷二沒搶,又不是出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沒有什麼好躲避的。

  那名小李大人目光望過去時,也是微微一愣,低聲道:「原來是他……」

  徐清揚見到唐寧時,眼前一亮,急忙問道:「唐兄擅長對聯嗎?」

  「對聯?」唐寧愣了愣,隨口道:「略懂……」

  「唐兄且聽這一聯。」徐清揚看著他,說道:「三光日月星,此聯應如何對?」

  「三光日月星?」唐寧詫異地看著他,說道:「一陣風雷雨,兩朝兄弟邦,四詩風雅頌,五朝秦晉漢……,怎麼樣,夠嗎?」

  啪嗒。

  徐清揚愣立當場,周圍幾張桌旁,筷子掉落一地。

  唐寧心中有些奇怪,這副對聯是遼國使臣考蘇軾的,非常有名,徐清揚不至於不知道吧?

  略一思忖,心中的好奇便解開了。

  這個世界的遼國,可不是另一個世界的遼國,這個世界的遼國,還沒來得及強大,還沒來得及派使臣過來為難蘇軾,就被人給滅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 13:59
第八十二章 裹上了?

  「三光日月星,四詩風雅頌……,妙,妙極!」

  方鴻身邊,另一位名為王博的主考捋了捋鬍鬚,笑道:「才思如此敏捷,不愧是解元公啊!」

  詩經從內容上分為風、雅、頌,其中的「雅」,又分為大雅和小雅,加起來正好是四個,四詩對三光,風雅頌對日月星,再也貼切不過。

  而「一陣風雷雨」,「兩朝兄弟邦」,「五朝秦晉漢」,雖不如「四詩風雅頌」在內容和意境上貼切,但無論怎麼說,也算是全都對上了。

  楚國使臣以四對一,唐解元亦是以四對一,這一場交鋒,陳國與楚國不相上下。

  在場的諸位舉子,默默地撿起了自己的筷子,目光不由地望向唐寧。

  多少人苦思冥想,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一個下聯,他在一瞬間就對出了四個……

  果然,只有妖孽才是妖孽的對手,這是妖孽之間的交鋒,他們這些凡人看著就好。

  「這位就是唐解元了吧?」那位小李大人離席起身,端著酒杯走過來,說道:「久仰唐解元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先行敬唐解元一杯。」

  說罷,他便端起杯中酒。

  對面之人站起來的時候,唐寧就覺得有些熟悉,但好像又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很快他就想起來,他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前兩天他和唐夭夭在街上見到過此人,當時她坐在馬車裡,他和唐夭夭扶著馬車,吐得昏天黑地。

  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是因為今天的她和兩天前不太一樣。

  唐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聲詫異道:「裹上了?」

  噗!

  那小李大人一杯酒還未喝下,便全都噴了出來,唐寧抹了把臉,目光注視著她。

  小李大人臉上閃過一絲羞惱之色,那楚國使臣已經擔憂的站了起來,問道:「小李大人,你沒事吧?」

  「沒事。」小李大人臉上的羞惱之色消失,看著靈州諸官員,歉意道:「真是抱歉,剛才不小嗆到了……」

  「無妨,無妨。」董刺史尷尬地站起來,看著唐寧,說道:「唐解元,快去洗洗臉吧。」

  唐寧洗臉回來的時候,堂內的氣氛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落座。

  他身旁一人對他拱了拱手,小聲道:「剛才真是多虧唐解元了,若是不然,我們靈州舉子,丟臉可就丟大了。」

  唐寧不僅被噴了一臉酒水,更是一頭霧水,看向徐清揚,問道:「清揚兄,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是什麼人?」

  徐清揚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為他講述了一遍,唐寧心中微微詫異,原來他們前兩天遇到的那個有男裝癖的女子,居然是楚國使臣,楚國使臣來陳國的鹿鳴宴幹什麼?

  他忍不住看了對面的曾子樓一眼,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沒有真本事就別亂裝逼,這不是自己跑上去求人家打臉嗎?

  經過剛才的小插曲之後,宴上的氣氛便活躍了起來,在座的靈州舉子鬆了口氣,同桌之間高談闊論,互相串席談天的也有……

  鹿鳴宴正式開宴之後,就沒有了什麼規矩,堂內可以隨意走動,舉子們也沒有剛才的束縛,唐寧桌旁的幾位都在談論剛才的那一副對聯。

  「唐兄真是高才,如此絕對,竟也能想出四種對法。」

  「我覺得『四詩風雅頌』對得最好,『一陣風雷雨』雖然也算是對上了,但總是少了點意境。」

  「五朝秦晉漢……,居然可以這麼對?」

  ……

  眾人如此討論一番,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腹中飢餓,拿起筷子準備享用盛宴的時候,目光望向桌上,不由地一愣。

  「菜呢?」

  張炎生的筷子已經伸出了一半,望著桌上的空盤發呆。

  方小胖揉著圓滾滾的肚子,慵懶地靠在唐寧的肩膀上,滿足地說道:「終於吃飽了。」

  「這麼快就吃飽了?」唐寧看了看她,說道:「還有幾道菜沒上呢。」

  方小胖皺起眉頭,問道:「還有幾道?」

  唐寧知道,對方小胖來說,美食當前,自己卻已經吃不下了,是人生的幾大悲劇之一,看著她,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道?」

  方小胖鬆了口氣,五道的話,還是能吃得下的。

  唐寧數了數桌上的盤子,說道:「五十道。」

  鹿鳴宴的菜式很多,有五十道以上的樣子,但是菜量很少,基本上也就是每人幾筷,最原始的米其林風格,倒也不至於吃不完浪費。

  剛才在廚房的時候,方小胖就逮著十幾道猛吃,唐寧注意到那廚房的管事有些慌,或許這就是剛剛上來的十幾道菜,每人只能夾一筷子的原因。

  「還有五十道?」方小胖愣愣地看著唐寧,紅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一道身影走到唐寧身邊,拱手道:「唐解元,剛才的事情,真是抱歉了,在下自罰一杯。」

  唐寧見那位女扮男裝的小李大人手裡還端著酒杯,下意識地伸出手擋著臉。

  好在這次她沒有將酒水噴出來,唐寧只能拱手回禮,表示並不在意。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女扮男裝,不過也不好當面拆穿,畢竟他和對方無冤無仇,別讓人家難堪,也別讓自己難堪。

  受過十幾年的高等教育的他,並不歧視異裝癖。

  這位小李大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看著唐寧,問道:「唐解元很擅長對聯?」

  唐寧搖了搖頭:「略懂而已。」

  「唐解元謙虛了,能輕鬆地對出此等絕對,若還只是略懂,世間便無人敢說懂了。」小李大人搖了搖頭,又道:「我心中還有一聯,困擾已久,也未曾對出下聯,不知唐解元能否對得出?」

  「對不出。」唐寧乾脆地說道。

  他來這裡是吃飯的,不是對對子的,萬一真的沒聽過,豈不是會像曾子樓一樣丟人?

  小李大人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如此回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唐解元不妨聽聽。」

  「不聽。」唐寧拒絕得更加乾脆。

  他是有家室的人,出門在外,盡量避免和陌生的女人說話,這樣才對得起小如和小意。

  徐清揚和張炎生低下頭,不再看他,同桌之人也紛紛移開視線。

  如果不是他是唐寧,是州試解元,如果這不是在鹿鳴宴上,他們早就離席而去了。

  這是怯而不戰,讀書人的骨氣呢,氣節呢,和他坐在一起,丟人啊……

  小李大人看了看他,開頭道:「唐解元聽好了,我的上聯是『士農工商角徵羽』。」

  徐清揚他們一直在聽,聞言立刻陷入了沉思。

  這上聯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卻別有玄機。

  士農工商,宮商角徵羽。前為四業,後為五音,有一個字重複,一個字諧音。

  他們看了那位小李大人一眼,此人的一個個絕對,到底是哪裡來的?

  唐寧算是明白了,這女子除了喜歡異裝,還聽不懂別人說話。

  他想了想,看著她說道:「士農工商角徵羽,寒熱溫涼恭儉讓。」

  寒熱溫涼為四氣,溫良恭儉讓為君子的五種德行,同樣是一字重複,一字諧音,雖然兩字的順序顛倒,但也算是對上了。

  「這麼快……」

  徐清揚等人忍不住看了唐寧一眼,心中暗歎,他們才看懂了上聯,還沒來得及思考,他的下聯就已經出來了。

  小李大人愣了愣,目光再次望向他。

  唐寧見那位小李大人還要說話,像是要再出一聯的樣子,立刻擺了擺手,說道:「恰好我這裡也有一聯,想要請教小李大人。」

  小李大人看著他,乾脆的說道:「唐解元但說無妨。」

  這女人這麼喜歡考人,想要安靜,就要堵住她的嘴。

  唐寧想了想,說道:「我的上聯是『騎奇馬,張長弓,強弓射硬石,弓雖強,石更硬,若非李廣難沒羽』。」

  同桌有人詫異地看著唐寧,實在是想不通,他為何出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對子,就連他們自己,在短時間內就想到了下聯。

  忍不住想要發問的時候,才發現徐清揚和張炎生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

  他們眉頭緊鎖,似乎是在苦思冥想。

  而那位小李大人,也像是遇到了難題,眉頭微微蹙起……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0:5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 22:11
第八十三章 污人清白!

  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已經有差役將第一輪的空盤子撤了下去,換上了新菜,唐寧拿起筷子,在方小胖羨慕的眼神中,開始獨享美食。

  騎奇馬,張長弓,強弓射硬石,弓雖強,石更硬,若非李廣難沒羽。這是他以前在知乎上看到的一個對子。

  這是一個拆字聯,奇馬為騎,長弓為張,弓雖為強,石更為硬。但這一聯又不僅僅是簡單的拆字,還蘊含有飛將軍李廣深夜射虎的典故。

  拆字容易,拆字拆得好,還要對上人盡皆知的典故,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這算不上是什麼千古絕對,但要對得巧妙,絕對需要花費時間。

  俗話說,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唐寧不是想考這位小李大人,也不管她對不對得出來,他現在只想讓這五百隻鴨子閉嘴。

  早已有人將這一個上聯傳出去,唐寧周圍的氣氛開始變得寂靜,這一份寂靜逐漸蔓延,喧鬧的鹿鳴宴,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變得寂靜無聲。

  方小胖用羨慕的眼神看著唐寧,她已經完全吃不下了,整桌人都在思考,唐寧一個人吃菜,時間久了有些不好意思,放下筷子。

  方小胖拽了拽他的衣袖,說道:「你吃吧。」

  唐寧搖頭道:「我吃飽了。」

  方小胖看著他,說道:「我看著你吃。」

  唐寧有些擔心,雖說她胖起來也蠢萌蠢萌的,但這麼一直胖下去也不是辦法,暴飲暴食,身體遲早會出問題。

  應該想辦法讓她克制克制,以後嫁不嫁得出去另說,就算是不能瘦下來,也別再繼續胖下去。

  方鴻和靈州地方官員看了這邊一眼,心情有些不好形容。

  好好的鹿鳴宴被搞成這個樣子,自然是有些不太好的,可能在和楚國使臣的較量中佔據上風,他們也面上有光。

  「此聯,我短時間對不上來。」小李大人想了一會兒之後,便乾脆地放棄。

  他這麼乾脆地認輸,靈州舉子的心中長鬆了口氣。

  如果真的被楚國人在鹿鳴宴上擊敗,他們靈州學子就會背上洗刷不掉的恥辱。

  楚國以一人力敵靈州數百學子,大勝。

  還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宣揚,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靈州無人。

  經此一事,眾人再看向唐寧的時候,心中對他的埋怨又少了一些。

  尤其是曾子樓,望向唐寧的目光,已經滿滿都是感激了。

  唐寧有些失望,這人怎麼就不懂堅持呢,他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五百隻鴨子。

  「想不到唐解元不僅擅長詩文,同樣擅長楹聯。」小李大人看著他,問道:「不僅如此,我聽說,唐解元對於策論也極為精通,若有機會,還想和唐解元請教請教。」

  說到策論的時候,場間的靈州舉子看向唐寧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幽怨。

  唐寧不知道這位楚國使臣和他什麼仇什麼怨,剛剛出了一個對子來難為他,現在又巧妙地為他拉了一波仇恨。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策論……,我真的不太懂,姑……小李大人怕是找錯人了。」

  他差點將「姑娘」兩個字說出來,小李大人臉色微變,見他沒有說下去,又很快恢復平靜,看了他一眼,說道:「既然如此,便是在下冒昧了……」

  她說完之後,便又重新走了回去。

  徐清揚見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岔開話題道:「唐兄雙榜第一,第二場的那兩首詩詞,自然也是寫得極佳的,我們心中好奇已久,不知唐兄可否將那兩首詩詞拿出來,讓我等一觀?」

  唐寧和徐清揚之間也沒有什麼恩怨,他居然也哪壺不開提哪壺,和自己對著幹。

  那首《菩薩蠻》他是不得已而抄之,州試考官也不能隨意洩露考卷內容,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寫的是「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他唐解元的面子往哪擱?

  「拙作而已,就不拿出來讓大家見笑了。」唐寧擺了擺手,說道:「吃菜,吃菜……」

  便在這時,他看到那位叫做王博的主考對他招了招手,他有些疑惑的站起身,走過去。

  「唐解元,這邊坐。」王博指著他身旁一名官員讓出來的空位,說道:「關於你的第三場策論,張大人和宋大人還有些問題,要和你詳細談談。」

  小李大人低著頭,目光微斂。

  唐寧左右看了看,這一桌的座次明顯做了調整,方鴻和王博兩位主考他是知道的,宋千和凌一鴻自然認識,還有一位面生的,應該就是水部郎中張昊,至於另外兩人,一位是剛才的小李大人,還有一位,應該也是楚國使臣。

  他和那位小李大人的位置雖然不在一起,卻也算是相鄰。

  王博沒有進入正題,而是先看著他說道:「你的那一詩一詞,便是拿到省試上,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讀書人應當自謙,卻也不可太過自謙。」

  唐寧點頭表示受教。

  「你日後進京,若是有機會,我可以將你引薦給王丞相。」王博看著他,說道:「王丞相年輕之時,便擅長花間詞,應是能給你一些指點。」

  「唐解元也擅長花間詞?」那位楚國使臣詫異地看著他,笑道:「若是這樣,唐解元和小李大人,怕是可以多探討探討了。」

  「唐解元之花間詞,極具後蜀遺風,若不是有考卷為證,我等甚至會以為,這真的是數百年前某位花間派的大詞人所著。」王博自然不吝嗇在楚國使臣面前誇讚陳國才俊,笑了笑,說道:「小李大人且聽聽這首《菩薩蠻》,這是唐解元在州試考場上所寫……」

  唐寧愣了愣,急忙道:「王大人……」

  王大人揮了揮手,說道:「放心,你對女子閨情拿捏得極為準確,哪怕是王丞相親至,也挑不出什麼瑕疵……」

  唐寧愣愣地看著他,什麼叫他對女子的閨情拿捏得極為準確,他什麼時候拿捏過女子閨情了,這,這是無故污人清白啊!

  王博已經笑著念起了「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那位小李大人聽了幾句,在看向他時,目光微異。

  眾人刻意保持了安靜,周圍的舉子也聽得十分清楚。

  徐清揚沉思許久,才道:「若說這首詞是鍾姑娘所作,我也絲毫不懷疑……」

  張炎生詫異道:「想不到,唐兄心思,竟是如此細膩,怕是連諸多女子也遠遠不如。」

  周圍的學子也紛紛面露詫異,他們雖然並不怎麼喜歡這位唐解元,卻也不否認,他不顧自身前程,敢於直諫,算得上是鐵骨錚錚……

  可現在,在他們心中,鐵骨錚錚的唐解元,俏生生地捏了一個蘭花指,倚在床上,慵懶地畫起了蛾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 21:58
第八十四章 來日方長

  感受到周圍傳來的目光,唐寧短時間裡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上輩子沒有多背幾首《菩薩蠻》。

  楚國使臣看著小李大人,問道:「小李大人,唐解元的這一首花間詞如何?」

  「通體一氣,精整無隻字雜言,將梳妝題目寫出了無數層次,實乃奇絕之筆。」小李大人看著唐寧,說道:「想不到唐解元以男兒之身,竟能如此深刻的描繪出女子閨情,在下佩服。」

  唐寧看了看她,笑道:「彼此彼此。」

  小李大人自是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目光移開,不再多言。

  楚國使臣笑了笑,說道:「唐解元和小李大人都無須自謙,論花間詞,當世已經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你們了。」

  唐寧不希望這位楚國使臣將他和這位小李大人放在一起比較,她是女人,閨情寫得好再正常不過,這根本沒有可比性。

  王博卻不認同他的話,搖了搖頭,說道:「使臣若是認為唐解元只懂女子閨情,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笑了笑,說道:「你們再聽聽唐解元在州試之上的另一首詩。」

  說罷,他便將那一首《石灰吟》慷慨激昂的朗誦了一遍。

  楚國使臣聽了之後,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不確信道:「這一詩一詞,是唐解元同一天所作?」

  王博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

  楚國使臣看了看他,讚揚道:「既能柔情百轉,也能豪放激昂,唐解元在詩詞一道上,已頗具大家風範。」

  「這實屬正常,唐解元的妻子,便有著『靈州第一才女』之稱,唐解元懂些閨情離恨,再也正常不過。」王博又補充了一句,才看向水部郎中張昊說道:「張大人,關於那道治水方略,你有什麼問題要問唐解元,現在可以問了。」

  張昊早已等德焦急,看著唐寧,正要開口,像是想起了什麼,看了看小李大人和那位楚國使臣,端起酒杯,不急不緩地說道:「今日乃是鹿鳴之宴,為的是慶賀靈州舉子,不談公事,等到鹿鳴宴之後再說吧。」

  王博心中有些詫異,以張昊的脾性,已經著急了數日,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反倒坐得住了?

  他看向楚國使臣的時候,心中立刻瞭然。

  楚國境內多江河,他們的水患,要比陳國嚴重的多。

  唐寧的那一份策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屬於陳國機要,自然不方便在這個時候談及。

  如此說來,宋千宋大人,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說話。

  他的目光望向凌一鴻,笑道:「唐解元雖然博學,但年紀還是太輕,也不懂醫術,關於那一篇防疫的策論,凌大人還有沒有什麼要指教的?」

  凌一鴻立刻搖頭:「沒有沒有……」

  王博笑了笑,說道:「凌大人不用客氣。」

  剛才一直沒有機會,此時才找到空隙,凌一鴻站起身,看著唐寧,微微躬身,說道:「凌一鴻見過師叔。」

  「師叔?」

  王博呆立當場,鍾明禮一臉的愕然,包括楚國使臣,皆是面露震驚之色。

  雖然方鴻知道,孫神醫曾經說過,唐寧是他的師弟,但太醫丞凌一鴻當眾稱呼他為師叔,還是讓他有些難以相信。

  不說兩人的身份差距,單說年齡差距,也實在是太大了。

  唐寧早就看到凌一鴻了,之所以沒有打招呼,就是怕他表現出什麼奇怪的地方,不得不說,這位師侄,也還真是尊師重道……

  唐寧歎了口氣,說道:「不用客氣,坐吧。」

  見凌一鴻真的坐下了,鍾明禮看了一眼唐寧,連太醫丞都是他的師侄,真不知道他除了那一身本事之外,還有什麼事情是瞞著他的。

  唐寧見王博等人的目光還望著他,解釋道:「我和凌大人的師父,有些淵源。」

  王博看了看兩人,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凌一鴻的師父是誰,那是鼎鼎大名的孫神醫,藥王孫思邈的後代,孫家傳承了這麼久,早已成為了醫道的頂樑柱。

  孫神醫的徒弟遍佈天下,其中名醫無數,在太醫院供職的,便有數位之多,唐寧一下子成為了這些人的師叔,背後便多了一股龐大無比的力量,偏偏是他還如此的年輕……

  席位上別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唐寧有些受不了,覺得吃到嘴裡的菜都沒什麼味道了,找了一個理由離席,回到自己的位置。

  方小胖一臉傷心絕望地坐在位置上,她已經一口都吃不下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吃。

  唐寧不忍心看著她這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要不,妳閉上眼睛吧?」

  方小胖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徐清揚拿起筷子又放下,如此反覆幾次之後,終於忍不住看著唐寧,問道:「唐兄真的是凌大人的師叔?」

  隨著徐清揚的開口,所有人的視線都望了過來。

  兩桌本就相鄰,剛才唐寧和那些官員的對話,他們聽的十分清楚。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此事說來話長,總之,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不管此話說起來有多長,他的話至少證明了一點,那就是這件事情是真的。

  唐解元是靈州巡考,太醫丞凌一鴻的師叔。

  這比唐寧考中州試解元帶給他們的震撼還要大。

  為了保證科舉的公平,考生和考官是要避嫌的,若考生與哪位考官存在親屬或是師生關係,則要刻意避開,錯開一屆,或是去其他貢院參考,以示公正。

  如果考官是考生的師侄,需不需要避開,沒人知道,因為這樣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徐清揚覺得他的腦袋有些亂,這位剛認識不久的唐兄,總是能帶給他們不一樣的震撼。

  鹿鳴宴上沒有秘密,無論是剛才與楚國使臣的爭鋒,還是最前方一桌的談話,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必會口口相傳,直至傳到每一位考生的耳朵裡。

  唐解元以一己之力,力敵楚國使臣,挽回了靈州學子的面子,挽回了陳國的面子。

  不管他們之前怎麼的討厭他,卻也不得不承他這個請。

  沒有人會生出和他比較的心思,他注定與眾不同,無論是學識,還是處事,讓人又敬、又恨、又怕。

  還有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太醫丞凌一鴻居然是他的師侄,這在他們看起來不可思議,反過來才正常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這位從州試第一場開始揚名,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的唐解元,創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跡,也一次又一次地改變了他們對他的認知。

  這次的鹿鳴宴,也並不如唐寧之前所想的那樣。

  靈州的舉子對他雖然不算熱情,但態度也沒有差到那裡去,也就是說,這並不是一場鴻門宴。

  接下來的宴會便沒有什麼波折了,鹿鳴宴按照流程走完,方鴻帶著方小胖回去,唐寧與徐清揚等人告別,和岳父大人一起回去。

  一路之上,自然少不了解釋凌一鴻的事情。

  還是按照老規矩,遇到解釋不通的事情,就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深夜。

  靈州驛館,幾位楚國使臣,剛剛從鹿鳴宴上回來。

  那位中年使臣踏入某處院落之後,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可惜了……」

  小李大人看著他,問道:「可惜什麼?」

  「早在州試第三場審閱考卷之時,水部郎中張昊便無意中透露出來,唐解元的那道治水之策,能為陳國節省至少五十萬兩白銀。」那中年使臣搖了搖頭,無比遺憾地說道:「可惜我們的人無法看到那張考卷,若不是深受水患困擾,每年耗資嚴重,我楚國國力早已超過陳國,這一份考卷,對我們而言,價值遠超白銀百萬!」

  小李大人思忖了片刻,抬起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說道:「無妨,我們這次在靈州多停留些時日,來日方長……」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 22:09
第八十五章 福倚禍伏

  鹿鳴宴之後,州試便算是徹底結束。

  靈州及臨近兩州新晉的兩百四十名舉子,都要在明年的三月份,參加省試。

  雖說時間尚早,但大部分的學子,這幾日便會收拾行囊,趕往京城。

  唐寧並不著急,三月九號省試開始,他二月再出發也不遲,靈州距離京城不是那麼的遠,半個月的時間足以,保險起見,再留出半個月,應該就萬無一失了。

  畢竟他和大部分的考生都不一樣,雖然省試的難度要遠遠大於州試,但題目類型卻不會變,這樣一來,他前兩場的問題不大,唯一存在問題的,就是第三場的策論。

  就算是策論要改制,也不會那麼快,省試的時候,他就不能再像州試這樣撞運氣了,所以,在接下來這近半年的時間裡,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將文章盡量寫的漂亮一點。

  岳父大人特意叮囑過他,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去問他,唐寧想了想,還是覺得讓鍾意教他寫文章比較好。

  畢竟鍾意是靈州第一才女,不僅詩寫得好,文章也能寫的花團錦簇,而岳父大人,他連州試都考了三次……

  昨天晚上從鹿鳴宴上回來,又去鍾意房中坐了一會兒。

  那時候兩人便已經約定好,唐寧每天寫一篇策論,鍾意會幫他批閱,糾正文法,幾個月的時間,縱使他還是寫不出來如她一般的錦繡文章,但也不至於會被人罵作狗屁不通。

  唐夭夭過來找鍾意的時候,對他的勤奮非常詫異,問道:「你這次真打算考狀元了?」

  唐寧點了點頭。

  唐夭夭想了想,說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不想參加科舉的。」

  「那個時候我的腦袋不是被妳砸了嗎?」唐寧看著她,解釋道:「讀書人不想著中狀元,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他說完之後,思忖片刻,又看著鍾意問道:「妳那天說的話算不算數?」

  鍾意臉色微紅,點了點頭。

  唐寧終於放心了,繼續提筆開始書寫,不想中狀元的讀書人都是鹹魚,鹹魚是得不到幸福的。

  為了他的終身幸福,他今天要寫十篇,寫不完不睡覺。

  唐夭夭和鍾意走出房門,走到院子裡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道:「妳說什麼話了?」

  「沒什麼……」鍾意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上次我寫給清姑娘的那封信,妳送去了嗎?」

  「我爹早就托商舖的管事送去了。」唐夭夭拍了拍胸脯,說道:「放心吧,再過幾天,妳就能收到回信了。」

  鍾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麻煩唐伯父了。」

  「沒什麼麻煩的。」唐夭夭搖了搖頭,說道:「反正他們經常要從靈州跑到京城,順便帶一封信而已,沒什麼的。」

  鍾意握著她的手,說道:「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妳。」

  「妳要是真想謝我,就告訴我妳對他說什麼話了?」唐夭夭一臉八卦地看著她,說道:「他不可能忽然想到要考狀元,這件事情一定和妳有什麼關係!」

  鍾意想了想,終於做了決定,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唐夭夭美目睜大,看著她,難以置信道:「妳,妳瘋了,這怎麼可以……」

  鍾意看著她不說話。

  唐夭夭捂著臉,歎了口氣,隨後便恨恨道:「便宜他了!」

  「好了……」鍾意扯了扯她的衣袖,說道:「小如的鋪子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去看看……」

  ……

  一大早起來就動力十足,唐寧本來想一口氣寫十篇策論的,可才寫了兩篇就被打斷了。

  打斷他的是岳父大人。

  還有昨天見過的水部郎中張昊。

  昨天晚上他們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後來又不了了之,沒想到今天竟是直接追到家裡來了。

  張昊落座之後,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唐解元,有關治理水患和提速航運一事,本官還有些問題,想和唐解元探討探討。」

  唐寧拱了拱手,客氣道:「張大人但說無妨。」

  張昊清了清嗓子,說道:「唐解元在策論中提到的,關於荊江江段……」

  ……

  策論的字數有限,唐寧不可能將每一點都展開來寫,舉的例子也是簡明扼要,今日則可以展開詳細來說。

  當然,他不是水利專業的,能提出意見,講明原理,不可能深入根源。

  不過對於兩人的討論來說,這些已經夠了,現代一些治水的理念,在古人聽來,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但也不至於是天方夜譚,張昊一會兒愁眉緊鎖,一會兒恍然大悟,一會兒抓下來幾根頭髮,一會兒又拍著大腿叫好……

  他一邊聽,一邊提筆記錄,等到一張紙全都被他寫滿之時,才放下筆,看著唐寧,興奮道:「原以為唐解元一道策論,能為國庫省下至少五十萬兩白銀,如今看來,遠不止此!」

  他抓著唐寧的胳膊,高興道:「本官此次回去,一定會當著陛下的面,稟明唐解元的功勞,若是唐解元他日高中,不妨考慮考慮我水部,水部就缺唐解元這樣的人才……」

  「咳!」鍾明禮輕咳一聲,打斷了張昊的激情。

  張昊看了鍾明禮一眼,再看看唐寧,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

  他眼前之人,是靈州的州試解元,是靈州和陳國十餘年來的第一人,這樣的人,必定會在省試上大放光彩,成不了狀元,也能位列一甲。

  而工部在六部中的位置極為靠後,比不得戶部的油水豐厚,也比不得吏部手握大權,就連最沒用的禮部都比他們的地位強上一些,水部作為工部之中一個吃力不討好的部門,位列前兩甲的進士,有誰願意去一個沒有前途的清水衙門?

  張昊收拾心情,躬身道:「本官代所有受災百姓,謝過唐解元。」

  唐寧連忙道:「這都是應該的,張大人不必如此……」

  他早就聽說張昊為人耿直,脾氣暴躁,今日一見,卻是沒有感受到這些,在他身上,不僅沒有這些,也沒有絲毫的圓滑世故,有的只是謙虛請教的赤誠之心。

  張昊離去的時候,鍾明禮看著他說道:「宋大人忽有公務,一早就離開了靈州,不然今天應是會一起過來的。」

  唐寧點了點頭,宋千管的不是靈州一州,而是京東一路,近十個州,不可能長時間的逗留靈州。

  而除他之外,方鴻,張昊、凌一鴻等考官,大概也會在這兩日啟程回京。

  靈州州試,到此徹底地落下帷幕。

  「官場如戰場,多結交幾個朋友,總好過多幾個敵人。」鍾明禮看了看他,說道:「張大人雖然脾氣耿直,但卻是可結交之人;你對方大人有恩,方大人感激於你,你自己也要自持,不可挾恩自重;還有凌大人,你雖是他的師叔,但他也是太醫丞,以後若還能遇到,在外人面前,須得留他面子……」

  唐寧點了點頭,岳父大人又開啟了嘮叨模式,但他的嘮叨,多是肺腑和經驗之談,少有廢話。

  鍾明禮看著唐寧走出府門,收回目光,望向遠處。

  人都知道靈州州試諸多考官今日便要啟程回京,卻鮮有人知,和他們一起離開的,還有一份考卷。

  這一張單薄的考卷,到底是濺不起幾朵水花的碎石,還是能掀起驚天巨浪的隕星,暫時還是未知。

  鍾明禮面上的表情有些欣慰,更多的是擔憂。

  許久,他才歎了口氣,背著手,緩緩走回府內……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0:5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3 17:31
第八十六章 麻煩來了

  三叔和三嬸在州城的主街上盤下了一間店舖,除了賣豆腐之外,也做早點生意。

  小如的布莊距離他們的早點鋪子不遠,一抬頭就能看到,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三叔的店舖已經開張了,這處店舖的位置還不錯,雖然三叔對唐寧建議的開業大酬賓,買兩斤送一斤的方式有些不贊同,但是當他看到第一天的利潤時,當場便決定,將開業大酬賓的時間再延長兩天。

  唐寧走過來,三叔正在和隔壁鋪子的屠夫搭話。

  他們的鋪子隔壁是一個肉鋪,肉鋪的屠夫姓鄭,某天晚上,鄭屠夫收攤的時候,送了二兩剩下的豬頭肉給他,三叔回了他兩塊沒賣完的豆腐,那以後,兩人便熟絡起來。

  三叔看到他的時候,揮了揮手,說道:「小寧啊,老鄭剛送了三兩五花肉,記得晚上過來吃餃子。」

  唐寧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這裡距離他醒來的那條巷子很近,唐寧過來的時候,順便買了幾個包子,分給巷子裡的乞丐。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乞丐也有自尊心。

  總是吃人的包子,卻幹不了什麼事情,那名乞丐的領頭人看著唐寧,歉意地說道:「公子,真對不起,這些天我們已經找遍了靈州城,包括城外的幾個破廟也找過了,都沒有找到您要找的人。」

  「找不到就算了吧。」唐寧擺了擺手,說道:「我有另一件事情要拜託你們。」

  「公子請說……」

  唐寧指了指不遠處的店舖,說道:「我想讓你們幫我看著那間鋪子,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馬上去我上次告訴你們的地方找我,平日裡無事,也幫忙照看照看。」

  那乞丐拍了拍胸口,說道:「公子放心,我們會一直看著,不讓人去那裡搗亂的!」

  這些乞丐的大本營就在這裡,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要比自己和衙役們的反應更快。

  唐寧又從懷裡取出了幾塊碎銀子,遞給他,說道:「這些錢你拿著,給兄弟們買些吃的。」

  「多謝公子!」那乞丐倒也不客氣,接過銀子之後,指了指不遠處的店舖,轉頭看著幾名乞丐,說道:「都給我睜大眼睛盯仔細了……」

  唐寧將這件事情交代給那些乞丐,便向著巷子外面走去。

  一個老乞丐靠在巷口的牆角處,隨意地呦喝著。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無影劍》,《奔雷掌》,《迷蹤步》……」

  「孤本秘籍,三兩銀子一本,十兩三本!」

  ……

  老乞丐的臉上沒有什麼新傷,最近應該沒有騙小孩子,從他開出的價格來看,他的行騙目標已經從小孩子變成了成年人。

  唐寧路過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有降龍十八掌嗎?」

  老乞丐愣了愣,然後搖頭。

  「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呢?」

  老乞丐思忖了片刻,繼續搖頭。

  連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都不會,還裝什麼乞丐,賣什麼武林秘籍?

  上次他賣給自己的那幾本所謂秘籍,現在還在他房間的桌角墊著,不過,這一次,他面前擺著的幾本,看起來沒有那麼破,包裝頗為精美,不像是一個邋邋遢遢的老乞丐能拿出來的東西。

  唐寧好奇地拿起來一本,翻開一頁之後,頓時面紅耳赤。

  老乞丐看著他,臉上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問道:「怎麼樣,值三兩銀子吧?」

  在沒有互聯網,沒有島國愛情片的時代,彩頁的春宮圖,絕對是孤本珍藏,別說三兩銀子,三十兩都是良心價。

  老乞丐可能不是正經乞丐,但卻是良心商家。奇怪的是,他有這麼珍貴的東西,居然淪落到當街乞討,怎麼想都不應該……

  「小寧哥……」

  不遠處的店舖門口,蘇如已經在向他招手了,唐寧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這本「秘籍」,看了那老乞丐一眼,向店舖的方向走去。

  唐寧離開之後,老乞丐搖了搖頭,有些遺憾地說道:「嘖嘖,不識貨啊,這可是宮裡的寶貝……」

  唐寧走過去的時候,蘇如向那巷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疑惑道:「小寧哥,你在那裡做什麼?」

  「買了幾個包子,送給那些乞丐了。」唐寧笑了笑,問道:「鋪子怎麼樣了?」

  蘇如臉上浮現出笑容,說道:「第一批貨已經到了,鍾姐姐和唐姑娘正在裡面看呢。」

  店舖裡的貨物主要是各種花式的布料和刺繡,也賣些女子荷包,團扇之類的小物件。

  這些都是從城外的村子裡收上來的,普通人家的女子,大都精於女紅,她們手工織造出來的東西,針腳細密,質量上乘,很受城內顧客的歡迎。

  唐寧讓三叔從蘇家村選了幾個機靈的小姑娘,平日裡打理店舖,招呼客人。

  今天店舖還沒有正式開張,自然也沒有客人,店舖之內,只有唐夭夭和鍾意兩個人。

  「我覺得這個貨架應該擺在另一邊。」唐夭夭和鍾意在討論店舖的佈置。

  唐家是做生意的,而且生意做的很大,不僅靈州城內遍佈唐家的店舖,唐財主的手,甚至已經伸到了京師等其他地方。

  作為財主千金,唐妖精雖然算數不太好,但關於做生意的心眼卻非常多,可以給小如提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

  她說話的時候,看了看鍾意,又看了看蘇如,目光最後望向唐寧,臉上的表情,唐寧不怎麼能看得懂。

  鍾意目光望向門口,說道:「來客人了。」

  雖然店舖還沒有正式開張,但是貨物已經都擺上了貨架,有客人進來,也不至於將人拒之門外。

  蘇如看著走進來的人影,問道:「客官,要看點什麼?」

  唐寧看著走進店舖的身影,驚異道:「怎麼是妳?」

  唐夭夭看著那俊美公子,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很快就想起了什麼,目光望向俊美公子的胸口,眼中浮現出一絲疑惑。

  小李大人看著唐寧,微笑道:「真是巧了,在這裡也能碰到唐解元。」

  這位小李大人女扮男裝的水平很高,如果唐寧不是那天恰好看到了她不完全的扮相,今天或許不能第一時間認出來。

  蘇如看著他們,詫異道:「小寧哥認識這位公子?」

  唐寧點了點頭,看著那小李大人,說道:「小李大人,又見面了。」

  蘇如倒了兩杯茶,放在外面的桌旁,便又走了進去。

  唐夭夭用略帶警惕的目光望了那位小李大人一眼,拉著鍾意和蘇如走進裡間,在她們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兩人的臉色很快就變得驚詫起來。

  桌旁,唐寧抿了口茶,看向那位小李大人,問道:「貴國使臣,還不啟程去京師嗎?」

  「年末之前抵京即可,不急於一時。」小李大人看著他,說道:「況且,靈州風景優美,人傑地靈,我們還想在這裡多留些時日,見識見識靈州的風土人情。」

  唐寧總覺得對方的目的不是那麼的單純,他也不相信今天在這裡碰到她是什麼巧遇,昨天晚上他就覺得這位小李大人很不對勁,好像有什麼圖謀的樣子,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可是她圖自己什麼呢,他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她該不會是圖自己的人吧?

  唐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那便多留些時日吧……」

  「可惜我們在這靈州,人生地不熟,唯一算是認識的,也只有唐解元一個……」小李大人看著他,話音一轉,說道:「這些日子,或許要多打擾唐解元了。」

  唐寧擺了擺手,說道:「小李大人說笑了,有什麼事情,驛館和官府,都會為你們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哪裡需要我……」

  「也是。」小李大人點了點頭,說道:「唐解元還要準備省試,我們不好打擾。」

  雖然她嘴上這麼說,但唐寧提起的心卻一直沒有放下。

  尤其是看到她臉上露出的笑容,他隱約地感覺到,麻煩來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0:56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3 20:56
第八十七章 李天瀾

  小李大人只用茶水沾了沾唇,看著唐寧,問道:「唐解元昨晚出的那一聯,可有下聯?」

  「實不相瞞,沒有。」唐寧搖了搖頭,那是他偶爾從網上看到的,本來就不知道下聯。

  唐夭夭從裡間走出來,從兩人的身旁走過,唐寧不用看都知道她的耳朵肯定豎起來了。

  小李大人看了看她,想到那天的事情,問道:「這位就是唐夫人了吧?」

  「呸!」唐夭夭羞惱地看著她,說道:「妳才是唐夫人!」

  很快她就意識到了這句話也不對,趕忙道:「妳也不是唐夫人,唐夫人在裡面呢!」

  說完她又覺得這具解釋有些多餘,又氣呼呼地走了進去。

  小李大人疑惑地看著他,問道:「這位姑娘……」

  「不用管她。」唐寧揮了揮手,問道:「小李大人來這裡,不只是隨便逛逛吧?」

  「還真是隨便逛逛。」小李大人站起身,站在某處貨架旁看了看,拿起了一隻繡有荷花的團扇,說道:「這把扇子很漂亮。」

  唐寧目光略有調笑的看著她。

  不管她有多麼喜歡男裝,卻改不了她是女子的事實,有時候下意識的舉動,便會暴露身份。

  小李大人見唐寧目光古怪的望著她,這才想起來以她現在的身份,是不應該對女子的團扇感興趣的,急忙將之放下,卻又想起來,自己的身份在他眼裡早已沒有了遮掩,這種欲蓋彌彰的舉動,反倒是有些可笑。

  她乾脆大方的將之拿起來,問道:「這把扇子多少錢?」

  唐寧擺了擺手,說道:「小李大人是本店的第一位客人,妳要是喜歡,就送妳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小李大人將那團扇重新拿起來,說道:「還有很多事情,想和唐解元聊聊,奈何今日還有些雜事,改日吧。」

  「小李大人慢走。」唐寧站在門口,目送她走出去,忽然問道:「下次若是再見,總不能還是『小李大人』『小李大人』的稱呼吧?」

  小李大人腳步頓了頓,說道:「李藍。」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原來這才是李姑娘的名字。」

  他前方的那道身影轉過身,思忖片刻之後,看著他,說道:「李天瀾,天光的天,波瀾的瀾。」

  她再次看了唐寧一眼,轉身離去。

  李天瀾,名字很霸氣,也很好聽,比唐夭夭好聽。

  「瀾」的意思是大波,她的名字起得還是比較貼切的。

  不過,民間還流行一說,缺什麼就要補什麼,五行缺水,名字裡就要有水,最差也要是三點水的偏旁,如果缺得厲害,就要用淼。

  焱、森、鑫、垚也是同樣的道理。

  按照這種理論,唐夭夭應該改名叫唐瀾瀾。

  唐夭夭和鍾意蘇如從裡面走出來,看著他問道:「她剛才和你說什麼了?」

  唐寧解釋道:「她是楚國使臣,我們昨天晚上在鹿鳴宴上見過。」

  唐夭夭詫異道:「女子也能當使臣?」

  「不能。」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所以她要穿上男裝。」

  唐夭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說道:「她剛才的扇子沒給錢。」

  唐寧擺了擺手,說道:「都是朋友,就送她一把扇子,別那麼小氣。」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唐夭夭對李天瀾表露出了明顯的不滿。

  是因為她剛才叫她唐夫人?

  她本來就姓唐,這麼稱呼其實也不是全錯,但好好的千金小姐被叫做夫人,也是該生氣。

  還是因為「夭」同「么」,么就是小,而瀾是大波的意思,她嫉妒李天瀾無論哪方面都比她大?

  具體的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

  回到鍾府,唐寧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房間裡墊桌角的那幾本薄冊拿出來。

  冊子總共有三本,都破破爛爛的,封面上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三兩銀子一本的彩圖精裝版,和十文錢一本的破爛貨果然不是一個檔次。

  唐寧翻開第一本,果不其然的失望。

  小冊子上面是用簡單線條畫的人物,連五官都沒有,只能勉強辨認出一個人形,和他今天看到的高清無碼的彩圖根本無法相比。

  他又翻開了一本,也是這種再也簡單不過的圖形。

  最後一本唐寧就不抱什麼期望了,隨意翻了翻,還是一樣的簡單線條,他照著冊子上面畫著的隨意比劃了兩下,就又將之墊在了桌角。

  他的武林高手之路,還遙遙無期。

  又寫了一篇策論,便感覺腦袋有些發漲,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唐寧今天不打算寫十篇了,等到晚上再將這三篇拿到鍾意房中,和她好好探討探討。

  他來到院子裡,開始練習唐夭夭教他的招式。

  據唐妖精說,招式只是基礎,要想發揮出招式的威力,內功修為也要跟得上,唐寧還接觸不到那個層次,唐妖精說,至少等他科舉考試之後,才會教他內功心法。

  這具身體還是要加強鍛煉,練習了兩遍之後,他就微微有些氣喘,坐在石凳上休息。

  唐夭夭從牆頭跳下來,說道:「才兩遍就不行了,你這樣偷懶,永遠不可能突破自己。」

  唐寧又站了起來,他可以容許唐妖精說他懶,但是不能容許她說自己不行。

  「你這樣一個人練習是沒用的。」唐夭夭走到他的身前,說道:「把我當成你的敵人,現在,攻擊我。」

  唐寧沒有攻擊唐夭夭,只是看著她。

  他在考慮,今天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她,對她出手,那就是讓他死啊。

  畢竟她的一雙大長腿,不僅好看,還好用。

  唐夭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將一隻手背到身後:「我讓你一隻手。」

  唐寧掃了一眼她隱藏在裙裝之後的長腿,搖了搖頭。

  不是他自卑,唐妖精一腳踹飛自己十米遠,根本用不上手。

  唐夭夭給了他一個白眼,說道:「也不用腿,更不用內力,只用這一隻手。」

  不用內力不用腿,再讓他一隻手,唐寧要是再退,男人的尊嚴就真的一點兒都不剩了。

  唐寧想了想,看著她說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唐夭夭瞥了瞥他:「說。」

  「別打臉!」

  他的話音剛落,抬手向唐夭夭的肩膀抓去。

  啪!

  唐夭夭身體微微一側,另一隻手隨意的抽在他的手腕,唐寧的手腕上便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唐夭夭沒有看他,平淡道:「太慢了!」

  唐妖精平時不靠譜,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從來都是認真的。

  唐寧揉了揉手腕,再次衝了上去。

  「太慢了,全是破綻!」

  「眼睛不要看攻擊的地方,你是擔心你的對手不知道你的招數嗎?」

  「再用點力,每天吃那麼多,力氣都用到什麼地方了?」

  ……

  唐寧早已經習慣了唐妖精的嚴格,他只不過是有些失望,唐妖精讓他兩條腿一隻手,而且不用內力,他也不是她的對手,他每天練習的東西還有什麼用?

  他想著這些的時候,唐妖精又一巴掌抽在他的手腕上,淡淡道:「這個時候,你居然還能走神?」

  唐寧急忙回過神,再次望去的時候,她的手掌已經拍向了他的胸口。

  如果是真的生死相搏,當她的手落在他胸口的時候,唐寧就是一個死人了。

  他立刻伸手擋開,腦海中卻在這一瞬間閃過另一些畫面,他的身體側過一步,恰好躲開了她的一掌。

  他的一隻手握著唐夭夭的手腕,另一隻手順勢按在了她的胸口。

  如果現在是生死相搏,唐妖精已經是一只死妖精了。

  可惜不是。
  
  注:唐天天,應為唐夭夭,經程式轉換後誤轉變為天,前面會修正回來。2018.7.3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5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4 17:14
第八十八章 不相為謀

  刀劍無眼,拳腳無情。

  正因如此,武舉們在考武狀元的時候,事先要簽下生死狀,如果在比試的過程中發生了意外,後果自負。

  唐寧有些後悔,他剛才怎麼就沒有和唐夭夭先簽一個契約呢?

  如果在比試過程中,他碰到了她身體上某個不該碰的地方,他可以不用承擔任何後果的契約。

  然而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襲胸了,襲了唐妖精的胸。

  她要是有胸就算了,關鍵是她沒胸,自己豈不是白白背負了襲胸的罪名。

  不,唐寧能夠感受到,還是有的。

  他不敢再感受了,急忙將手收回來,說道:「意外,意外,你剛才怎麼不躲呢!」

  唐夭夭是想躲的,但那一刻,他躲開她的那一掌之後,順勢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在不動用內力,讓他兩條腿一隻手的情況下,她躲無可躲。

  也根本來不及反應。

  因為極度地羞惱,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臉色更是開始漲紅。

  唐寧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些,在她到達憤怒的極限之前,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地走出院子。

  「我找小意有些事情,先走了……」

  他連一隻手的唐妖精都打不過,更別說滿血狀態下暴走的唐妖精。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再留在院子裡,他會死的。

  唐夭夭站在院子裡,愣了許久,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臉上再次浮現出一絲羞紅。

  她猛地跺了跺腳,腳下的一塊青磚碎成數塊。

  ……

  鍾意房間。

  鍾意看完了唐寧的一篇策論,說道:「文法不對的地方,我都幫你劃出來,改正過了,你先看看,有什麼地方還不理解的,晚些時候再說。」

  唐寧的目光愣愣地望著前方,有些失神。

  鍾意見他這副樣子,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問道:「想什麼呢?」

  唐寧回過神來,看著她問道:「小時候有沒有人欺負過妳和夭夭?」

  鍾意看著他,疑惑道:「忽然問這些做什麼?」

  唐寧想了想,說道:「好奇。」

  鍾意想了想,說道:「一開始的時候,是有……」

  「後來呢?」

  「後來一些人被夭夭打落了牙,一些人被她打破了頭,還有一些人被她踢斷了肋骨……」鍾意想了想,說道:「從那以後,就沒有人欺負我們了。」

  唐寧臉上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原來她小時候就那麼厲害……」

  鍾意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唐寧搖了搖頭,將那張改過的策論拿起來,說道:「我先拿回去看看,晚上再來找妳。」

  他走出鍾意的房間,先遣晴兒跑過去看了看,再三確認他的院子裡沒有人,然後飛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間,將門窗關緊,這才長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小時候欺負她和鍾意的人被她打掉了牙踢斷了肋骨,長大以後佔了她便宜的人她會怎麼對待?

  砍了他的那隻手?

  或者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唐妖精曾經發過誓,對於佔了她便宜的男人,要嘛殺了他,要嘛嫁給他,她應該是不會殺自己的,那會不會以身相許?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啊……

  唐寧歎了口氣,如果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剛才就乾脆認輸算了。

  不過說來也怪,他剛才能臨時想出那一招,反敗為勝,也完全是福至心靈,靈光一閃,這是不是說明,他其實也有成為武林高手的天賦?

  他坐在桌旁,仔細的回憶起剛才的那一幕,倒水的時候,發現桌子有些晃,應該是那幾本冊子沒有墊好,唐寧俯下身子,重新調整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繼續思考。

  通過他戰勝唐妖精的這件事情,應該可以證明,他還是有習武的天賦的,也沒有唐妖精說的那麼差……

  ……

  唐寧有兩天沒見過唐夭夭了,卻再次見到了李天瀾。

  楚國使臣來到靈州,自然是自州試結束之後,靈州官府遇到的頭等大事。

  自古以來,哪怕是兩國之間的關係惡劣,對於敵國的使臣,也會拿出極好的態度。

  無禮不立,這是作為一個大國,必須具備的禮儀。

  更別說楚國和陳國互為友好鄰邦已經有很多年,在靈州,面對楚國使臣的時候,靈州地方官員要拿出足夠的待客之道。

  雖然他們心中也巴不得楚國使臣快些離開,但只要對方在靈州一日,他們便要優待一日。

  所以當那名叫做李藍的使臣拜訪鍾府的時候,作為永安縣令的鍾明禮必須放下衙門裡的事情,全程作陪。

  縣衙門口,李天瀾看著鍾明禮,說道:「鍾大人事務繁忙,就不用再管我了。」

  雖然縣衙裡的確積攢了很多事情,但卻都是一些雜事,楚國使臣指明他作陪,這才是他現階段最重要的公務。

  鍾明禮搖了搖頭,說道:「無妨,衙門裡事務不多,李大人對靈州不太熟悉,本官也正好沒什麼事情……」

  「不是還有唐解元嗎?」李天瀾偏過頭,看著從鍾府走出來的唐寧,說道:「不好意思耽擱鍾大人,不如就讓唐解元陪我四處走走吧。」

  鍾明禮用詫異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片刻才看向唐寧,招了招手,說道:「寧兒,你過來一下。」

  ……

  唐寧就知道這位小李大人不會善罷甘休的,居然用上了曲線救國,兜兜轉轉了一大圈,還是麻煩到了他這裡。

  他已經不用再懷疑對方的居心了,傻子都能看出來,她對自己一定有什麼企圖。

  這讓唐寧很為難。

  對方是楚國使臣,雖然楚國和陳國是兄弟邦國,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更別說異姓兄弟。

  而且她是女人,頂多算是兄妹,或者姐弟。

  從家國大義上講,他也不該和她走的太近。

  不僅如此,她雖然明面上表露出來的性別是男人,但唐夭夭鍾意和蘇如都知道她是女子。

  作為一個有家室的人,從貞潔清白上講,他也要和她保持距離。

  唐寧看了看他,問道:「李兄想去什麼地方?」

  既然岳父大人將這個導遊的任務交給他了,唐寧多少都要做做樣子。

  李天瀾隨意道:「隨便走走,唐解元去什麼地方,我跟著就行。」

  「我準備去吃早飯。」唐寧走的方向是三叔的早點鋪子。

  雖然他在鍾府已經吃過早飯了,但是經過了一番劇烈的運動,現在又餓了。

  李天瀾笑了笑,說道:「今天出來得急,還沒有來得急吃早飯,正好一起。」

  三叔和三嬸從蘇家村挑了兩個小姑娘,幫他們打打下手,兩個小姑娘都是勤快人,將店舖收拾的一塵不染,乾淨異常。

  「三叔,來碗豆腐腦。」唐寧坐在店舖裡面,對在裡間忙碌的三叔說了一聲,又看向李天瀾,問道:「李兄吃點什麼?」

  李天瀾想了想,說道:「和唐解元一樣,一碗豆腐腦吧。」

  唐寧又問道:「李兄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

  李天瀾略一思忖,說道:「甜的。」

  唐寧對一個小姑娘揮了揮手,說道:「俏兒,兩碗豆腐腦,一碗甜的,一碗鹹的,再來一屜包子。」

  「好的,小寧哥。」俏兒笑嘻嘻的去準備了。

  李天瀾在唐寧對面坐下,看著他,問道:「再過幾個月就是省試了,唐解元準備何時赴京?」

  「等到明年二月吧。」

  李天瀾想了想,說道:「此次州試,未能一睹唐解元風采,明年二月應是不會再錯過。」

  唐寧詫異地看著她,問道:「明年二月妳還沒回去?」

  李天瀾看了他許久,問道:「我有什麼地方得罪過唐解元嗎?」

  唐寧搖了搖頭,他心胸寬廣,她在鹿鳴宴上煩他的事情,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上次他和唐夭夭相看兩厭,吐得昏天黑地的時候,她還想伸出援手來著。

  更何況,唐夭夭比她腿長,她比唐夭夭雄偉,雖然互有缺點,但都是唐寧喜歡的類型。

  只是,無論是從家國大義還是家庭小義上來說,他都不能和李姑娘太過親密。

  李天瀾看著他,問道:「既然沒有得罪過唐解元,唐解元為何如此拒人千里?」

  唐寧是想和她保持距離的,但被人當面指出來,就有些尷尬了。

  俏兒將兩碗豆腐腦放在桌上,笑吟吟地說道:「小寧哥,豆腐腦來了。」

  唐寧看了看桌上兩碗豆腐腦,目光再次看向李天瀾,歎了口氣,說道:「因為妳喜歡吃甜豆腐腦,我喜歡吃鹹的。」

  自古甜鹹不兩立,道不同,不相為謀……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4 22:37
第八十九章 三日之期

  豆腐腦是甜是鹹,茲事體大,為此仗義死節,在所不惜。

  李姑娘根本想像不到,因為豆腐腦的口味問題,甜黨和鹹黨在幾百年後掀起了怎樣的交鋒。

  李天瀾吃了一口甜豆腐腦,然後目光平靜地看著唐寧。

  顯然,唐寧剛才的理由並不能使她信服。

  「豆腐本無味,甜鹹自取之。」唐寧搖了搖頭,說道:「開個玩笑而已,不必在意,妳我無冤無仇,我又怎會無故地拒人千里,今天我請客,李姑娘可以吃三碗。」

  雖然是唐寧請客,但是三叔肯定不會收他的錢。

  這樣一來,如果李天瀾吃的超過了三碗,他就會心疼,他一心疼,就一定會在唐寧耳邊嘮叨。

  李天瀾沒有再繼續糾結下去,轉移話題道:「陳國的州試之難,我早有耳聞,第一場將十餘科彙集在一起,由考生自行斟酌,乃是諸國首創,能答完且答對所有的題目,自陳國建國以來,也只出現過一例,唐解元年紀輕輕,便能做到這一點,如此天賦,實在是讓人佩服。」

  「也不是什麼天賦……」唐寧謙虛地一笑,說道:「我只是將別人喝茶的時間都用在讀書上了。」

  「唐解元還是一如既往地謙虛,州試第一場的確是可以通過勤奮位列榜首的,但第二場和第三場,只有勤奮怕是不行。」

  李天瀾看著他,說道:「尤其是第三場策論,涉及治水,防疫,情理與法理,一般人能答好一道,便已是難得,唐解元卻能引得三位協考同時稱讚,千餘考生中,也只有你一人做到。」

  唐寧這個時候才發現,李姑娘比唐夭夭強得不只一點,唐妖精就從來不會這麼說話,她不會誇自己勤奮,更不會承認他的天賦,她只會懷疑他的耐力。

  他看著李天瀾,客氣道:「李兄十七歲就是狀元了,在妳面前,還有誰當得上是人傑?」

  做人要有禮貌,當別人誇你的時候,最好的做法,不是謙虛,而是立刻來一波商業互吹。

  除此之外,他對李天瀾的身份還有些懷疑,無論是陳國還是楚國,女子都是不能參加科舉的,她能以女兒身成為楚國狀元,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這其中不會是有什麼黑幕或是暗箱操作吧?

  李天瀾看著他,說道:「那也比不上唐解元博學,治水、醫道、律法、破案樣樣精通。」

  唐寧笑了笑,說道:「也沒有妳說的那麼博學,其實都是略懂而已……」

  「唐解元又自謙了。」李天瀾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剛來靈州的時候,就聽說唐解元機敏過人,屢破奇案,這些難道都是傳言?」

  「雖然不是傳言,但也有些誇大……,破案這種事情,我真的不太懂。」唐寧的豆腐腦已經吃完了,他到現在還沒有摸清李姑娘的套路,她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又是安排巧遇,又是曲線救國的,難道就是為了誇自己?

  不過有一點肯定沒錯,那就是千萬不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否則他的身邊就會立刻圍繞五百隻鴨子,這一點他已經深有體會。

  吃完早飯,唐寧便陪著她一起在街上散步,左右無事,就當是消食了。

  壓馬路這種事情,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時間就過的非常快,遇到不對的人,每走一步都覺得是煎熬。

  唐寧和李天瀾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楚國使臣下榻的驛館。

  「我就送李兄到這裡吧。」唐寧看著她,笑道:「改日再見。」

  李天瀾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片刻之後,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輕聲道:「故意的嗎?」

  那名楚國的中年使臣從遠處走過來,看著她,問道:「大人,套出他的話了嗎?」

  李天瀾搖了搖頭。

  那中年使臣沉思了片刻,說道:「我們只要密切監視水部的動向,就知道他到底向陳國朝廷獻了什麼策,陳國荊江水患已久,想必很快就會有行動……」

  他的話說到一半,語氣又忽然一頓,看著李天瀾,說道:「但這需要時間,不如,我們乾脆將那唐寧……」

  李天瀾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必了,此事我自有主張。」

  見她已經開口,那中年使臣也不再多言了。

  他對李天瀾拱了拱手,走向驛館的時候,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

  他的腳步忽然頓住,猛地看向腰間,有些難以置信地四下裡摸了摸。

  下一刻,他便呆立當場,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李天瀾看著他,疑惑道:「怎麼了?」

  中年使臣的臉色已經變得慌亂,顫聲道:「印鑒,印鑒丟了!」

  ……

  靈州驛館變得一片慌張,雞飛狗跳的時候,唐寧已經回到了家裡。

  鍾明禮看到他,詫異道:「李大人呢?」

  唐寧抬起頭,說道:「送回驛館了。」

  鍾明禮更加詫異:「這麼快,你們都幹什麼了?」

  「請她吃了一碗豆腐腦,散了會步,就送他回去了。」唐寧實話實說。

  鍾明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也不再多問了。

  唐寧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他哪有時間陪李姑娘散步,唐姑娘的事情她還沒有解決呢。

  這件事情一天不解決,他的心就一天不能放下來,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掉幾顆牙或者斷幾條肋骨。

  問題在於唐妖精這幾天故意不見他,讓他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他來到牆根,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打算先探探敵情。

  他探出頭,目光向唐夭夭的院子望去,看到她踩著石頭,攀上了院牆。

  兩雙眸子對了個正著。

  偷窺本來就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比這更羞恥的事情是對方也在偷窺,兩個人互相看到。

  唐寧能夠感受到唐夭夭的呼吸噴吐在他的臉上,氣氛逐漸向著更加尷尬的方向蔓延。

  「對不起。」先打破尷尬的是他。

  唐寧目光誠摯地看著她,說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唐夭夭的表情愣了一瞬,隨後就變的慌亂,在聽到唐寧說起那件事情的時候,臉色更是有些發紅。

  她跳下石頭,從另一處跳上院牆,落在唐寧的院子裡,很大方地擺了擺手,說道:「拳腳無眼,習武之人,不拘小節。」

  她這麼說,唐寧心裡反而更加忐忑了。

  這不是唐妖精,她要是不聽他解釋,直接和他動手,他心裡可能會安定些。

  她將指節捏得咯吱直響,說道:「來吧,讓我看看你這兩天有沒有什麼進步。」

  唐寧搖了搖頭。

  唐夭夭擺了擺手,說道:「沒事,我還像那天那樣讓著你。」

  唐寧繼續搖頭,讓不讓還不是由她說,她就是想找機會一報襲胸之仇,唐寧不傻,他以後自己練就好,不需要唐妖精喂招。

  唐夭夭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看著他,問道:「你那一招,是從什麼地方學的?」

  唐寧疑惑道:「哪一招?」

  唐妖精看了他一眼,目光略有不善,唐寧想了想,立刻道:「妳說那一招啊,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忽然就用出來了……」

  他看著唐夭夭,問道:「你說,這可不可能是我天賦異稟,自創的招式?」

  唐夭夭看著他,扯了扯嘴角,「呵呵……」

  唐寧能夠理解唐夭夭,她可能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天賦比她好的事實,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無論如何,她好像都不準備計較上次的事情了,唐寧也稍稍放下了心。

  他回到房間,開始做今天的策論練習,他要盡快寫好,然後等到晚上去鍾意的房間讓她幫自己糾正文法……

  他坐在桌前,提筆寫下第一個字的時候,義安縣衙,義安縣令趙知節的眉頭皺了起來。

  楚國使臣在他的轄區之內丟了銀子。若只是丟了銀子,也還好說,但據那使臣說,除了銀子之外,他還丟失了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那件東西,不能出任何差錯。

  使臣之事無小事,董刺史已經對他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內,必須破案。

  趙知節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要是不能破案,別說他一個小小的義安縣令,就連董刺史自己都難辭其咎。

  他站起身,看向身旁的一名捕快,沉聲說道:「將那一帶的慣偷,全都給我帶回縣衙!」

  「是,大人!」

  那捕快應了一聲,退出去的時候,卻是歎了口氣。

  縣衙幾乎每隔幾日都會接到盜竊案,但成功破獲的卻十不足一,這一次楚國使臣丟了東西,自家大人的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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