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如意小郎君 作者:榮小榮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2018-5-26 22:13: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1 2812507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5 22:04
第七十章 無名英雄

  「一派胡言!」王碩看著凌一鴻,大聲道:「凌大人不要以為本官不懂醫術,防疫和多喝熱水有何關係?」

  凌一鴻搖了搖頭,說道:「《黃帝內經》有云,病至而治之湯液,飲用熱水,可助陽氣,行經絡……,更何況,王大人難道只看到了『多喝熱水』,沒有看到除了多喝熱水之外,他還寫了諸多疫病的防治與控制之法?」

  王碩皺眉道:「凌大人也認為這是一篇好文章?」

  凌一鴻搖了搖頭:「本官說過,若單以文章論,此文文筆稚嫩,章法全無,只能算作劣等。」

  說到這裡,他的話音卻又一轉,說道:「但若不論文章,只看策論,此文當為上上佳。」

  京東路提刑宋千也早已拿起了這份頗具爭議的試卷,看了看之後,點頭道:「凌大人說得有道理,此人文章稚嫩,但策論卻是與其他考生不同,沒有半句虛言,條條落到實處,這篇文章中的很多想法,和本官不謀而合,不管這份考卷取與不取,本官也都要見見這份試卷的主人。」

  「為何不取?」張昊皺起眉頭,質問道:「這一場考的便是策論,既然兩位大人都說了,他的策論可定為上上佳,為何不能取?」

  王碩揮了揮手,不容置疑道:「即便是他的策論有可取之處,但文章實在太過劣等,取之不足以服眾!」

  「這樣的策論不取,那什麼樣的策論該取?」張昊眼中已經升騰出火焰,指著王碩,大聲道:「像王大人這樣只懂文章,不懂治國的人才該取嗎,朝廷要的是治水的人才,不是不學無術,只懂得寫文章的學究!」

  這已經是被人指著鼻子罵了,王碩氣得胸口起伏,指著他,顫聲道:「你……」

  張昊的憤怒卻並沒有平息,憤慨道:「荊江水患,一條有用的治水之策,能夠為朝廷節省數十萬兩賑災款項,能夠節省多少人力物力,能夠挽救多少無辜性命,這些你王大人算過嗎?」

  他氣得手都在哆嗦,憤然道:「若是你王大人憑藉著幾篇錦繡文章便能治理水患,我張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當著天下人的面,向你王大人磕頭認錯!」

  王碩胸口起伏,面色漲紅,哆嗦道:「你,你……」

  張昊的憤怒已然達到極致:「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在,才讓朝廷錯失諸多人才,庸臣誤國,庸臣誤國啊!」

  「你,你……」王碩只覺得兩眼發黑,扶著桌子,身體搖晃,險些摔倒。

  張昊大怒道:「你就只會說『你』嗎!」

  「兩位大人,息怒,息怒……」作為主考,方鴻不出面已是不可能了,連忙讓人將兩人拉開。

  一份考卷,竟讓兩位朝中重臣吵成這個樣子,如果他再不出面,這兩位怕是就要打起來了!

  不知這到底是何方神聖的考卷,對於策論一事,王碩和張昊代表的不是他們自己,而是朝堂上具有不同意見的兩方勢力,可以預見,這一份考卷若是在朝堂之上,會引起多麼大的風波?

  方鴻心中也是鬱悶之極,他既然有如此的才能,能同時讓三位協考給出這麼高的評價,文章又怎麼會寫得這麼爛?

  這完全不合常理啊!

  他拿過那份考卷,只看了一眼,所有的不合理就變成合理了。

  他能在前一刻「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後一刻便「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當然也能以策論折服協考的同時,讓考官對他的文章深惡痛絕……

  他是靈州州試的主考,這篇文章取與不取,最終的決定權在他手裡。

  若是不取,便是張昊剛才貶斥的,策論以文章取仕,失了初衷。

  若是取,便是只看策論,不談文章,而他的策論,能被三位協考如此讚揚,必定會放在上上佳之列。

  他看向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博,同為主考,他需要徵求對方的意見。

  王博與他目光對視,思忖片刻,目光望向張昊,問道:「張大人剛才說的,此篇策論,能為國庫節省數十萬兩餉銀,節省大量人力物力,有效的治理荊江水患,是真是假?」

  關於那道策論,張昊此刻已經想通了大部分,但還有一些地方存有疑惑,還得見一見這考卷的主人。

  他看著王博,點頭道:「句句屬實,沒有絲毫誇大。」

  王博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望向凌一鴻。

  不等他開口,凌一鴻便點頭說道:「王大人盡可放心,有關疫病防治一事,我已和師父師叔有過談論,此篇策論,可當做疫病防治與控制的規範,呈上朝廷,推廣地方……」

  王博的目光望向京東路提刑宋千的時候,對方點了點頭,說道:「當為上佳。」

  王博的視線最後望向王碩,問道:「王郎中的意思是?」

  王碩此時已經緩了過來,沉默許久,低頭道:「全憑兩位主考決斷。」

  張昊剛才最後問的那句話,讓他的心裡有些沒底。

  張瘋子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他擔心對方真的上奏朝廷,讓他帶著幾篇文章去治理水患,他是禮部郎中,也就安排安排慶典,批閱批閱考卷,哪裡懂什麼治理水患?

  不過就是一份考卷而已,為了此事和張瘋子結下樑子,不划算。

  萬一朝廷真的讓他去治水,他哭都來不及,

  方鴻和王博談論片刻,才說道:「關於此卷,大家還是共同商議商議吧……」

  就算是作為主考,他們對於這幾道策論的認識,還是遠遜於這三位協考,王博對三人拱了拱手,說道:「這每一道策論,還請三位大人詳細說說。」

  凌一鴻抱拳回禮:「理當如此。」

  張昊眉間浮現出一絲憂色,喃喃道:「沒有想到,科考策論之弊病,已經如此明顯,各州取的,竟都是一些不通時務的庸才,此次回京,本官必定要向朝廷上奏,策論改制,刻不容緩!」

  閣樓之內,十餘名考官圍在一起,各抒己見。

  閣樓之外,幾名差役探頭探腦地望了一眼,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剛才裡面吵得那麼激烈,怎麼還沒有打起來?

  ……

  州試第三場結束之後,並不像前兩場一樣,隔兩天就會張榜公佈。

  考官們會仔細斟酌,要在五天之後,才會給出州試的最終結果。

  這五天,對於任何一位等待張榜的學子來說,都是漫長的煎熬。

  第四天的時候,閱卷就已經結束,只等最後核查無誤,就會在明日一早,張貼出這一次州試的結果。

  貢院在第四天早上解除了鎖院,作為永安縣令的鍾明禮,一大早就被請去貢院,考卷批閱完畢之後,地方縣衙需要協助貢院,完成後續的放榜、通知考生等事宜……

  他直到吃早飯的時候才回來,剛剛坐下,陳玉賢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有關於寧兒的消息嗎?」

  「最後的名次還沒有確定。」鍾明禮搖了搖頭,說道:「為了避免舞弊,要到最後一刻,才會解除考生的糊名。」

  他拿起筷子,夾了口菜,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下一次科考,怕是又會有很大的改制,許多學子,怕是要吃虧了。」

  陳玉賢皺眉道:「怎麼又改?」

  「據說第三場閱卷之時,水部的張郎中和禮部的王郎中為了一份考卷,差點打起來……」鍾明禮解釋道:「所有的考官針對那份考卷討論了數個時辰,包括兩位主考在內,十餘名考官已經達成共識,策論應以『策』為重,輕文重策,這樣一來,雖對朝廷取材有利,但那些只知背誦套路,不通時務的學子,怕是要恨死那張考卷的主人了。」

  唐寧對此深以為然,方小胖的大伯是有大智慧的,策論策論,當然要重策輕文,治水防疫靠的是乾貨,不是拍馬屁的文章……

  一份考卷,將一個國家選取人才的方法推向正軌,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為那位不知道名字的英雄賀……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0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5 22:06
第七十一章 到底是誰!

  州試放榜的日子是在九月二十一。

  考生可以通過兩種方式得知自己有沒有考中。

  貢院在放榜當日,就會將榜單張貼在貢院外牆之上,甲乙雙榜,透明公開,所有人都能看到。

  過了午時,各大衙門便會有差役去學子落腳的地方報喜,動靜很大,一般都會鬧的人盡皆知。

  這當然不是多此一舉,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這可是揚名的好機會,衙差們當著眾人的面,一邊敲鑼,一邊大聲呼喊。

  「恭喜唐寧公子得中州試解元!」

  「恭喜唐寧公子得中省試會元!」

  「恭喜唐寧公子得中殿試狀元!」

  ……

  雖然在這之前,就已經得知了自己的名次,但被報喜的差役們當眾這麼大聲宣佈,是一件很長臉的事情。

  中狀元了卻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和沒中有什麼區別?

  當然,雖然州試第一只是解元,但就算是解元,也是許多人一輩子都難以獲得的榮耀,足以讓所有的學子激動的難以入眠了。

  唐寧昨天晚上也有些難以入眠。

  他自然不是期待著自己能夠再次高中榜首,他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要論寫文章,恐怕唐夭夭都比他強上不止一星半點。

  他擔心的是萬一落榜,雖然沒有人會責怪他,但小如她們心裡肯定會避免不了傷心和失望。

  爬得越高,摔得越慘,早知道前兩場就湊合答一答算了,給了她們希望,到頭來又讓她們失望,唐寧心中很過意不去。

  所以他昨天晚上失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著。

  鍾意和蘇如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他緊閉的院門前徘徊了。

  蘇如有些擔憂道:「馬上就要張榜了,小寧哥怎麼還沒起床?」

  晴兒推了推門,說道:「姑爺早上經常賴床的。」

  唐夭夭從後面走過來,詫異道:「他還沒有起床嗎?」

  鍾意無奈道:「院門從裡面關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唐夭夭已經跳上了牆頭,她的話說完,唐夭夭的身影消失,從裡面將院門打開。

  打開了一道院門,還有房門。

  唐夭夭沒有穿牆而入的本事,在外面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鍾意走上前說道:「他昨天晚上應該沒有睡好,讓他再睡一會吧,我們晚些去也可以。」

  「都什麼時候了,還睡!」唐夭夭知道鍾意和蘇如她們已經等得十分焦急了,揮了揮手,說道:「我進去叫他!」

  房門沒有開,但是唐寧為了保持房間裡面的空氣清新,一般在晚上睡覺之前,會將窗戶打開一個小縫。

  唐夭夭從窗戶外面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是穿了衣服的。

  她放下心,打開窗戶跳了進去,向床邊走去。

  她看了看被踢到床腳的被子,以及仰面躺在床上的身影時,撇了撇嘴,正要走過去叫醒他,腳步忽然頓住。

  她的目光望向他身體的某個部位,驚訝的嘴唇微張。

  外面唐夭夭叫門的聲音很大,唐寧費力地睜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剛才迷迷糊糊睜眼的時候,竟然像是看到了唐妖精。

  「醒來了就快點開門,馬上就要放榜了,小如和小意都等得著急了!」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幻覺,唐妖精明明在外面叫門呢。

  幸虧只是幻覺,男人早上起床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反應,即便是這些反應能洗清他身上的恥辱,也不能讓她看到。

  他坐起身子,開始穿衣服。

  門外,鍾意詫異地看著唐夭夭,問道:「妳都叫醒他了,為什麼不從裡面打開門呢?」

  「忘了……」唐夭夭臉面色尷尬,小聲說道。

  唐寧穿好衣服,打開門,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昨天睡得有些晚……」

  唐妖精催促道:「別廢話了,趕快洗漱,貢院馬上就張榜了!」

  唐寧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門外已經有兩輛馬車在等待。

  彭琛一早就去了衙門,他今天要對考中的學子報喜,唐寧一想到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報喪比報喜更合適,心中就為那名倒霉的學子默哀。

  唐寧一個人一輛馬車,鍾意和唐夭夭蘇如一輛,陳玉賢站在鍾府門口,對他們揮了揮手:「早去早回!」

  唐寧本來不想去看榜的,落榜了讓人失望就算了,小如和鍾意她們滿心歡喜地去了,若是榜上無名,落差豈不是更大?

  可自從他答應參加州試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經身不由己了。

  貢院門口,早已是人山人海。

  第二場結束之後,已經只剩下一千名左右的考生,但今日放榜之時,貢院周圍的人數,卻比第一場的時候還多。

  這也並不奇怪,州試三年一次,自開考的第一天起,就聚焦了整個靈州的視線,無論是參考的學子,還是靈州百姓,都等待著最後揭榜之日的到來。

  唐寧讓鍾意她們在遠處的路邊等待,自己向人群之中走去。

  臨走的時候,他還多看了唐夭夭兩眼。

  唐妖精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給唐寧的感覺,就像是第一天才認識他一樣……

  此刻還不到張榜的時辰,貢院之外,不少人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焦急和期待之色。

  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吵得人心煩。

  唐寧刻意選了一個清淨的角落,也沒有躲開眾人的議論。

  「不知道這一次,到底何人能得中解元?」

  「那自然是前兩場雙榜第一的唐寧了,要說解元,還有誰比他更有可能?」

  「哎,那可未必,我聽說他第三場策論的時候,出場極晚,晚的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他不善策論,如此說來,徐清揚和張炎生後來居上的可能就很大了……」

  「我覺得是徐清揚。」

  「我覺得是張炎生。」

  「要不賭十兩銀子?」

  ……

  唐寧聽了一會兒,心裡有些可惜。

  怎麼就沒有人賭他是解元呢,如果有這樣的賭局,他一定會拿出所有的身家,再像唐夭夭借一萬兩銀子,賭自己不中。

  這樣一來,他至少可以少奮鬥十年。

  「今年州試,甲榜共七十八人,乙榜一百六十二人。」

  某一刻,他從這些嘈雜的聲音之中,聽到了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

  他轉過頭,看到董明俊被人簇擁在某個角落,正和身邊之人大聲說著什麼,唾沫橫飛。

  不知道第一場就被淘汰的他來這裡幹什麼,唐寧撇了那個方向一眼,很快就又移開了視線。

  他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估計著張榜的時間應該快到了。

  董明俊身邊的一名年輕人看著他,問道:「董大人可是刺史,除了人數以外,董公子還知道什麼內幕,這一次誰是解元?」

  「誰是解元,要到正式張榜的時候才能知道。」董明俊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其他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董明俊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下,緩緩開口道:「據說前幾日閱卷之時,兩位主考因為一張考卷,險些打了起來,後來好像所有的考官議論了之後,決定向朝廷提出改制策論,日後的策論,可能不再重視文章的好壞,要輕文重策……」

  「什麼?」

  「竟有此事!」

  此言一出,他身邊的眾人頓時大驚。

  科舉豈是說改制就改制的,一個小小的改制,就可能讓他們多年的苦讀和努力白費,他們豈能不驚不怕?

  那個讓考官做出如此決定的傢伙,到底是誰!

  唐寧靠在一棵樹上,不知為何,忽然感覺到後背有些發涼,周圍陰風陣陣……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0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6 18:38
第七十二章 太過分了!

  「董公子,這消息是從何處得來的?」

  「策論改制,這當不當的真?」

  「好好的策論,怎麼會說改就改?」

  董明俊很享受這種被眾人眾星拱月的感覺,卻不喜歡被人質疑,聞言皺眉道:「你們這是不信任本公子嗎?」

  「當然不是!」他身邊的一人搖了搖頭,急忙道:「我們當然信任公子,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還請董公子給我們詳細說說……」

  「再詳細的,我也不知道太多了。」董明俊搖了搖頭,說道:「我爹也沒有見過那張試卷,只是聽一位考官提到,那人的考卷上寫到多喝熱水能防治疾病,這一條經過太醫證實,居然是真的,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唐寧嘴唇微張,偏過頭,目光再次望了過去。

  圍在他身邊的考生們並不關心喝熱水能不能治病的問題,他們只關心,科舉會不會改制,會不會對以後的策論產生影響,若是朝廷開始重策輕文,他們大多數人之前所做的努力,便要付諸東流。

  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改動,對於他們來說,也要多付出千倍萬倍的努力。

  「到底是誰!」

  「這是葬送了無數考生的前程啊!」

  「我與此人不共戴天!」

  「別讓我知道他是誰!」

  「等到州試張榜,就知道了,此人的考卷被考官如此重視,定然是州試解元!」

  ……

  唐寧靠在一顆樹上,親眼見證,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眾多考生的心情由焦急等待變成了同仇敵愾。

  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咬牙切齒,對於那張傳說中的考卷的主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唐寧的平靜,或者說詫異,就顯得有些脫離群眾。

  在發覺有數道視線停留在他身上時,唐寧愣了愣,下一刻,臉上就露出深惡痛絕之色,一拳砸在樹上,咬牙道:「太過分了!」

  「太過分了!」

  「怎麼可以這樣!」

  「太不道德了!」

  他臉上露出失望和憤怒的表情,緩緩地向外面走去。

  人群看他的目光變得滿意,重新議論起來。

  「你們說,這次的解元是誰?」

  「徐清揚,肯定是徐清揚!」

  「我猜是張炎生!」

  「肯定是他們兩個人其中一個!」

  「找他們去!」

  唐寧從人群中擠出來的時候,後面擁擠的人群,已經變得更加騷動,他們目露凶光,在人群中尋覓著什麼。

  他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到有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

  「咦,這不是唐兄嘛,還未放榜,你怎麼出來了?」

  唐寧抬起頭,看到徐清揚和張炎生結伴而來。

  唐寧看著他們,先是一愣,隨後便大驚道:「你們怎麼來了!」

  徐清揚微微一愣,詫異道:「我們來看貢院放榜啊……」

  張炎生看著前方躁動的人群,疑惑道:「他們怎麼了?」

  唐寧詫異道:「你們還不知道?」

  張炎生疑惑道:「知道什麼?」

  「他們在找你們啊!」唐寧看了看兩人,驚慌道:「你們還不快走!」

  徐清揚一頭霧水:「我們為什麼要走?」

  唐寧看著他們問道:「你們兩個考得如何?」

  徐清揚想了想,說道:「尚可。」

  「這個時候就別謙虛了。」唐寧看著他,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們?今年州試的解元,肯定就是你們兩個其中之一了。」

  徐清揚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說道:「我們可比不過唐兄雙榜第一……」

  唐寧擺了擺手,說道:「策論不是我擅長的,你們不必謙虛。」

  張炎生疑惑道:「可這和他們找我們有什麼關係?」

  「你們兩個考得好……」唐寧想了想,說道:「他們嫉妒……,對,他們嫉妒!」

  「啊?」徐清揚和張炎生兩人臉上同時露出震驚之色。

  唐寧看著他們,勸慰道:「你們快跑吧,你們兩個考得很好,他們嫉妒死了,要是讓他們抓到,你們就完了!」

  他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喊聲。

  「我看到徐清揚了!」

  「張炎生也在!」

  「抓住他們!」

  幾道呼喊聲過後,人群便向著這邊蜂擁而至。

  看著人群向這邊湧動而來,徐清揚和張炎生愣了一瞬,隨後便飛快地轉過身,拔腿就跑!

  「多謝唐兄!」

  「唐兄大恩,來日必報!」

  唐寧退到路邊,看著撒腿狂奔的兩人,心中暗歎,誰說書生文弱,從兩人逃跑的速度來看,完全看不出來……

  他對徐清揚和張炎生的印象非常不錯,當然不忍心看到他們被打------看那些人群情激奮的樣子,肯定不是被打那麼簡單,搞不好會出人命的。

  唐寧搖了搖頭,他這個人吶,就是心善……

  他抬頭看了一眼,兩人已經跑的看不見了,再一回頭,看到貢院的大門打開,有差役抬著梯子,從裡面走出來。

  這就是要張榜了。

  唐寧臉色猛地一變,飛快地向鍾意和蘇如的方向跑去。

  馬車旁,鍾意看著他狂奔過來,擔憂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蘇如也是一臉擔心地望著他。

  唐寧扶著馬車,大口地喘著粗氣,「跑,快跑!」

  這一次和前一次不一樣,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又要跑?」唐夭夭看著他,又指了指前面,說道:「可是他們現在才張榜……」

  「快跑!」

  唐寧催促鍾意和蘇如上了馬車,又對那車伕道:「快,回鍾府!」

  車伕雖然奇怪,但還是聽他的命令,啟動了馬車。

  唐夭夭上了他的馬車,疑惑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話音剛落,貢院之外的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騷動。

  「唐寧!」

  「唐寧在哪裡!」

  「姓唐的,你出來!」

  唐夭夭被這陣勢嚇得有些發懵,張大嘴巴,一臉震驚地看著他,質問道:「你剛才幹什麼了?」

  唐寧沒時間回答她,從馬伕手裡奪過馬鞭,狠狠地抽在那匹馬的屁股上,馬車的速度再次加快……

  貢院之外的考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被他們圍住,就算是唐女俠再厲害,也不是那麼多人的對手。

  他靠在馬車上,回過頭,發現貢院已經看不見了,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你殺人了?」唐夭夭看著他,愣愣問道。

  除了殺人,她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能引發那麼大的轟動。

  不對,就算是殺人,也不可能引動那麼多人的怨氣。

  她回頭看了看,隱約覺得貢院的方向,怨氣沖天。

  唐寧心有餘悸,喃喃道:「比殺人……,還要再嚴重一些。」

  唐夭夭面色大變:「殺了兩個?」

  唐寧想了想,說道:「還要……,再嚴重一些。」

  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斷人官途,如同抄家滅門。

  參加靈州州試的學子有五千餘人,整個陳國的考生加起來,不得有十萬以上?

  如果以後科舉的策論真的改革了------這何止是抄家滅門,他不僅僅抄了陳國讀書人的家,滅了他們的門,還順手扒了他們的祖墳。

  這誰能忍啊!

  唐寧心中已經暗自做了決定,這幾天他就待在家裡不出來了,以後出門的時候,帶上一個彭琛還不夠,必須多帶幾個保鏢,至少三個!

  除此之外,他還要勤加練武,提高自身才是硬道理,否則不知道哪一次出門,就會被人從身後拍了磚……

  唐夭夭聽著遠處的聲音,面色逐漸蒼白,和他一樣無力地靠在馬車上。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00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6 19:02
第七十三章 州試解元!

  貢院之內。

  為了減少舞弊現象的發生,在正式張榜之前,所有的考卷都是糊名的。

  張榜之前,才有外放御史將糊名拆開,按照順序,一一謄錄,最後再由兩位主考檢查一番,才會正式張榜。

  此時,此次靈州州試的錄取榜單,已經由幾名衙役拿出去張貼了。

  貢院之中,剛剛得知解元名字的凌一鴻有些發愣。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當初審閱那考卷的時候,那種對於字跡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一個普通的考生,在醫道上會有如此深刻的見解。

  因為這個人是他的師叔。

  他居然做了師叔的考官?

  臉上的表情比凌一鴻更加精彩的是鍾明禮。

  當他以為唐寧這一次的州試旅程,只能止步第一場的時候,他隨隨便便就拿下了雙榜第一。

  當他以為他的策論失誤,應該與榜單無緣之時,他又拿下瞭解元。

  當然,他心緒難平的原因,不只如此。

  水部郎中和禮部郎中因為他的考卷,當堂激辯,差點大打出手。

  三位舉足輕重的協考,對他的策論表示了極大的肯定。

  諸多考官經過商議之後,決定將這一份考卷送往京城,有極大的可能,會拉開科舉策論改制的序幕……

  他的心緒有些複雜難平,得一賢婿,他這位岳父自然高興,但若是賢婿太賢,也會賢出麻煩。

  他聽到貢院之外針對唐寧的震天呼聲,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擔憂之餘,又有些惱怒,若不是禮部郎中有眼無珠,又怎會引來水部張昊與他當堂激辯?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王碩!

  王碩也在人群中,下意識地打了一個激靈。

  張昊看他的目光不善也就罷了,那位太醫院的凌大人看他的眼神,為何也像是看仇人一樣,就算是政見不同,他們也不至於這樣吧?

  再退一步,這兩位協考好歹有一個政見不同的理由,那位靈州的地方官員,為何也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方鴻從遠處走過來,走到鍾明禮身旁,看著身旁的另一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和你提過的鍾大人,這幾日忙於審卷,今日才有機會引薦。」

  京東路提刑宋千看著鍾明禮,笑著拱了拱手,說道:「鍾大人,久仰大名。」

  方鴻看著鍾明禮,笑道:「鍾大人,這位是宋千宋大人。」

  京東路提刑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鍾明禮頓時肅然清靜,拱手躬身,「見過宋大人。」

  「鍾大人不必多禮。」宋千揮了揮手,說道:「先要恭喜鍾大人,得此佳婿,真是讓人艷羨……」

  鍾明禮臉上露出笑容,拱手道:「還要多謝幾位大人賞識,下官代小婿在這裡謝過幾位大人。」

  「為朝廷甄選人才,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宋千笑了笑,說道:「令賢婿之策論,與本官多年來的某些想法不謀而合,有些細節,本官還想和他談上一談,到時候,還請鍾大人代為引薦。」

  鍾明禮還未開口,方鴻便搖了搖頭,說道:「唐解元這兩日怕是不會清閒,你有什麼話,等到鹿鳴宴的時候再問吧。」

  州試結束之後,地方官員會在三日後舉辦鹿鳴宴,宴請新科舉人和貢院考官,這一傳統已經綿延了數百年。

  水部郎中張昊便站在一旁,聞言不滿道:「凡事都要講一個先來後到,本官可是第一個要見這位解元公的……」

  「那就讓張大人先。」方鴻笑了笑,又看向凌一鴻,說道:「凌大人不是也有些事情要問唐解元嗎,張大人和宋大人排在前面,鹿鳴宴當晚,凌大人怕是沒機會了。」

  鍾明禮自然是想要唐寧多結交一些京官,聞言笑了笑,說道:「鹿鳴宴之後,不知凌大人何時有時間,下官讓小婿親自登門拜訪,不知凌大人意下如何?」

  凌一鴻面色一變,急忙道:「不敢,不敢……」

  他此刻心中狂跳,要是讓師父知道他讓師叔登門拜訪,還不得將他逐出師門?

  鍾明禮搖頭道:「凌大人不用客氣……」

  凌一鴻頭搖的更快:「不用,真不用……」

  靈州刺史董存義站在不遠處,看著和諸位京官笑談的鍾明禮,面色難看至極……

  ……

  兩輛馬車從城外一路駛回城內,停在鍾府門前。

  唐寧跳下馬車,唐夭夭跟著他下來。

  唐寧看著她一臉擔憂的樣子,無奈道:「放心吧,我沒殺人。」

  唐夭夭放下心,說道:「我就知道,你也沒有那個本事。」

  鍾意和蘇如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想到剛才貢院之外那震耳的呼聲,蘇如滿臉都是擔憂,焦急道:「小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為什麼都在喊你的名字?」

  鍾意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有些失神的看著唐寧,眼中有不解,有驚訝,以及濃濃的難以置信。

  陳玉賢拉著方小胖的手從府內走出來,看到他們,急忙走上前,問道:「怎麼樣,中了嗎?」

  唐夭夭搖了搖頭。

  陳玉賢愣了愣,隨後臉上就露出了笑容,看著唐寧,安慰道:「沒關係,這次不中,還有下次,不要忘了,你岳父當年考了三次才中的。」

  唐夭夭再次搖頭,說道:「不是沒有中,是沒有看到。」

  「沒有看到?」陳玉賢愣了一下,詫異道:「那你們回來幹什麼?」

  一道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州城之內,非緊急情況,是不允許縱馬的,但今日例外,貢院張榜的同時,會派人將考中舉子的名單第一時間送到縣衙,再由縣衙衙役集體出動,到考生的所在之地報喜。

  一匹駿馬在縣衙門前停下,彭琛夾著一張捲起來的紅紙從馬上下來。

  他打開紅紙看了看,走到唐寧面前,平淡的說道:「恭喜你,唐解元。」

  「解元?」唐夭夭站在原地想了想,看向鍾意,問道:「小意,妳上次說,州試第一是什麼元來著?」

  鍾意看著唐寧,表情有些欣喜,又有些幽怨,說道:「解元。」

  唐夭夭愣了一下,才問道:「那他不就是第一了?」

  她的目光望向唐寧,他告訴她們他的策論沒有考好,害得她們失落擔心了好多天,到頭來,居然考了個解元?

  蘇如愣愣地看著唐寧,眼淚漱漱而落,嘴角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

  好人有好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唐寧剛才還在為不幸輪到彭琛報喜的考生默哀,現在報應就輪到他身上了。

  正常的套路,不應該是衙差們又敲鑼又打鼓,大聲喊著「恭喜唐公子高中州試第一名解元!」,宣揚的滿城皆知,然後他在眾人羨慕和敬佩的目光注視下,隨手打賞他幾十兩銀子的賞錢,大家皆大歡喜……

  可他這一副苦大仇深,好像自己欠了他幾百兩銀子的表情,像是恭喜嗎?

  報喜的程序縮水了,賞錢自然也要縮水。

  唐寧偏過頭左右看了看,看到方小胖的時候,眼前一亮。

  他從方小胖手裡拿過剩下的最後一塊小肉乾,放在彭琛手裡,說道:「同喜,同喜……」

  「那是我的。」方小胖抬起頭,委屈地看著他,小聲道:「你要賠我一隻肘子……」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00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7 12:38
第七十四章 一個條件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古人誠不我欺。

  唐寧這幾天左眼皮一直跳,左眼皮跳完了右眼皮跳,有時候兩隻眼皮乾脆一起跳。

  以他那張落榜都不算意外的考卷,得以考中解元,如果不是他知道考官們對此進行了一場激辯,一定會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黑幕或者交易。

  這勉強算是一樁喜事。

  然而也不算是徹底的喜事,剛才他們離開的時候,貢院門前怨氣沖天,想必沒有哪一州的州試張榜有靈州這麼熱鬧。

  從今天開始,唐寧的名字就會傳遍靈州,甚至不只靈州,推動科舉改制,他會被無數考生記恨上。

  古往今來,不管制度改革是好是壞,改制的人一般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岳母大人自然不會想那麼多,她只知道唐寧考中瞭解元,要慶祝,大肆慶祝。

  鍾府的丫鬟下人們都去廚房幫忙了,幹勁十足,因為這個月他們的例錢翻倍,廚娘更是有幹勁,她的工錢翻三倍。

  小如回去請三叔和三嬸過來,這是大喜事,鍾府從上到下,比過節還要熱鬧,就差張燈結綵。

  最高興的是方小胖,看她的樣子,今天應該是準備賴在鍾家不走了。

  用一塊小肉乾換來一頓大餐,這怎麼算都是一件不吃虧的好事。

  「你們男人,嘴裡沒有一句實話……」唐夭夭看著他,搖了搖頭之後,轉頭離去。

  在他身上,「考得一般」是可以和「州試解元」等同的。

  「等一下。」唐寧及時叫住了她。

  唐夭夭瞥了瞥他,「還有什麼事情?」

  唐寧想了想,看著她問道:「妳有沒有什麼壓箱底的絕學絕招的,教我幾招吧……」

  為了以後出去不被人敲悶棍或者是拍黑磚,他迫切的需要提升自己的實力。

  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待在家裡不出去,不過剛才岳父大人回來了之後,明確的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

  三日之後,靈州地方官員會為新晉舉子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謂之曰「鹿鳴宴」,到時候,通過靈州州試的兩百四十名舉子都會參加,州試考官也會到場。

  作為解元的他,更是不能缺席。

  這根本不是鹿鳴宴,這是鴻門宴。

  因為策論一事,他剛剛才得罪了一大票的讀書人,這個時候讓他去參加什麼鹿鳴宴------兩百四十比一,沒有任何贏的希望。

  「姑爺好厲害……」

  「趙知縣家的兒子中了甲榜第五,和姑爺比差遠了,老爺很高興,在書房裡喝酒呢!」

  「姑爺當然要比趙知縣的兒子厲害,姑爺以後還要中狀元呢!」

  「如果姑爺中了狀元,小姐不就是狀元夫人了?」

  「那晴兒就是狀元丫鬟……」

  ……

  晴兒帶著一群丫鬟圍在院子裡的石桌旁,不時地向房間裡面張望。

  唐寧坐在房間的桌旁,單手撐著下巴,頭疼三日後的鴻門宴。

  還沒有發生的鴻門宴暫且不談,鍾家今日的宴會,雖然人不多,但卻格外熱鬧。

  岳父大人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今日也不例外,但是杯中酒卻是一杯一杯地往嘴裡灌,喝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岳母大人扶到房間裡面去了。

  唐寧放下筷子的時候,只剩蹭吃蹭喝的方小胖風捲殘雲一般的掃蕩著桌面。

  三叔喝的有些多,他平日裡沒有什麼喝酒的機會,現在雖然不差那幾個酒錢,但苦日子過慣了,也不會忽然改變生活習慣。

  「當年,當年我就知道,小寧你是文曲星下凡!」他的身體晃晃悠悠,說道:「這不就中了那什麼元嗎,等到下一回,一定能中狀元!」

  「中了狀元,就能當大官了吧?」他看著唐寧,滿嘴酒氣,嘟囔道:「當了大官,就能有很多錢,買大宅子,你以前說過啊,等你中了狀元,就會回來娶小如的,要給她買大宅子,買很多很多丫鬟……」

  蘇如面色一變,急忙站起身,說道:「三叔,你喝醉了,亂說什麼呢……」

  「我沒有喝醉,也沒有亂說!」三叔揮了揮手,不滿道:「他這句話從小說到大,說了十幾年,我能記錯嗎?」

  「你給我閉嘴!」三嬸站起身,將他從座位上拖起來,看著唐寧和鍾意,說道:「他喝醉了,我帶他回家……」

  蘇如也面帶歉意地看著鍾意,說道:「鍾姐姐,我們先回去了。」

  唐寧站起身,說道:「我送你們。」

  「放開我,我沒喝醉!」

  「我還能再喝兩杯!」

  「讓我再吃一個肘子!」

  三叔極不情願的被三嬸連拖帶拽的帶走了,方小胖兩隻手各拿著一隻肘子,長鬆了口氣。

  唐寧送她們回宅子,蘇如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回頭看著唐寧,微笑道:「小寧哥,恭喜你。」

  唐寧捏了捏她的臉,說道:「一家人,說這些幹什麼。」

  「這是小寧哥一直以來的夢想啊……」蘇如笑著說道:「解元,會元,狀元……,等到小寧哥高中狀元的時候,天下人就都知道你的名字了,那個時候,小寧哥的家人就會找到你的。」

  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這樣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全心全意,不計任何回報的為他著想。

  唐寧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說道:「妳就是我的家人啊……」

  ……

  坐在院子裡的台階上,和小如說起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當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唐寧問,她說。

  他回到鍾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

  他推開院門,發現自己的房間裡面還亮著燈。

  唐寧走進房間,看到桌上擺了幾碟小菜,鍾意單手托腮坐在桌前,望著搖曳的燭火發呆。

  直到唐寧進來,她才回了回神,直起身子,說道:「晚飯見你沒有吃多少,現在一定餓了吧,我又做了幾道小菜,你趁熱吃吧。」

  唐寧晚飯的確沒有吃多少,是因為吃飯的時候,他的左邊坐著方小胖,右邊坐著三叔,他才剛剛拿起筷子,面前的菜就空了。

  唐寧在她對面坐下,鍾意看了看他,說道:「恭喜你,高中解元。」

  唐寧拿起筷子,撇了撇她,「我們之間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

  鍾意看著他,反問道:「那你還瞞著我這麼久?」

  唐寧知道她說的是三榜第一的事情,有些無辜的看著她,問道:「如果我說我一直以為我應該會落榜,你信嗎?」

  「信。」鍾意點了點頭,沒有猶豫。

  她看著唐寧,問道:「你會考中狀元嗎?」

  唐寧搖了搖頭。

  第一,考解元容易,考狀元可就難多了,狀元是皇帝御筆欽定的,光有實力不行,還得靠運氣。

  第二,考上瞭解元,充其量也就是個舉人,舉人當官的不多,考上了狀元,當官就是板上釘釘了,他參加州試的原因很單純,就是不想讓小如失望,考狀元不在他的人生計劃之內,到時候隨便考一個最差的等的貢士,只在吏部造冊,不用填補實缺,豈不美哉?

  吏部侍郎可是方小胖的大伯,到時候提前告訴他一聲,千萬不要給他派官……

  鍾意想了想,說道:「小如很希望你能高中。」

  唐寧搖了搖頭,繼續吃菜,女人啊,也不能總是慣著,到時候哄一哄就好了。

  鍾意思忖片刻,說道:「我……,也希望你能考中。」

  唐寧繼續吃菜,哄一個是哄,哄兩個也是哄。

  鍾意沉默了許久,終於抬起頭,繼續說道:「如果你能考中狀元,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唐寧愣了愣,問道:「什麼條件?」

  鍾意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躬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吧嗒。

  唐寧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想了想,目光再次看向鍾意的時候,認真說道:「雖然考上狀元難如登天,但為了不辜負妳們的期望,我決定試試。」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1:00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7 23:04
第七十五章 速破命案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為了不讓小如和小意失望,為了不讓唐妖精看扁,更為了他的終身幸福,唐寧一大早起來,鍛煉完畢之後,就捧著一本書學習古文的章法。

  唐夭夭坐在牆頭,詫異道:「州試不是都結束了,你還看什麼書?」

  唐寧抬頭看著她,問道:「活到老,學到老,聽過沒有?」

  「沒有。」唐夭夭搖頭說道。

  唐夭夭當然沒有聽過,因為這句話是古雅典詩人梭倫說的。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這句話聽過吧?」唐寧看了她一眼,說道:「更何況,州試結束了,還有省試和殿試……」

  他已經看明白了,煙花易冷,人事易分,什麼都靠不住,只有手上的書籍永恆,看一頁有一頁的收穫。

  要實現人生夢想和幸福生活,還得多讀書。

  唐夭夭從牆頭跳下來,說道:「要是每天除了讀書就是讀書,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唐寧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於是他放下書,看著唐夭夭,說道:「妳說得對,讀書也要勞逸結合,我們出去走走吧。」

  唐夭夭不確信道:「我們?」

  唐寧點了點頭。

  唐夭夭問道:「小意呢?」

  唐寧解釋道:「她去和小如看鋪子了,不在家。」

  出門當然要帶唐夭夭而是不是鍾意,萬一真的遇到危險,是他保護鍾意,還是鍾意保護他呢?

  和唐夭夭一起出門,就沒有這樣的顧慮。

  事情其實沒有唐寧想像的這麼嚴重,科舉改制可不是鬧著玩的,不是幾個人嚷嚷著要改就能改,這其中牽扯甚大,利益相關甚多。

  靈州的讀書人最多在心裡記恨他,倒是不會上升到肢體衝突,更何況,也沒有幾個人認識他。

  他和唐夭夭一起出門,路過包子鋪的時候,買了一堆包子。

  唐夭夭詫異道:「你買這麼多包子幹什麼,吃得完嗎?」

  「有用。」店舖夥計用幾張巨大的荷葉將包子包起來,唐寧用兩隻手拎著,走向了不遠處的一條小巷。

  巷口的一名乞丐看到他,立刻來了精神,起身道:「公子,您有好些天沒來了!」

  唐寧這些天忙著州試,沒有時間出來,更何況,他早就告訴過這些乞丐,一有那個小乞丐的消息,就去鍾府告訴他,這麼多天都沒什麼動靜,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結果。

  他將那些包子遞給那名乞丐,說道:「拿去分了吧。」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幾名乞丐立刻跑過來,將荷葉包著的包子哄搶一空。

  唐夭夭用詫異的目光望著他,以前她就聽晴兒說,他經常接濟一些乞丐,和那些乞丐聊天……

  不久之前,她還因此懷疑他的腦袋來著。

  街邊的一處茶館,宋千放下茶杯,抿了口茶,說道:「這位唐解元年紀輕輕,心地卻是難得善良。」

  方鴻看了看某個方向,問道:「宋兄要不隨我去打個招呼?」

  宋千搖了搖頭,說道:「不急,待到鹿鳴宴上,有的是時間。」

  從巷子裡走出來的時候,唐寧的心情有些失落。

  距離他來到這裡,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

  那個小乞丐,就像是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一樣。

  唐寧並不知道,他是離開了靈州城,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欠他的那一個包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給他?

  唐夭夭有些奇怪,他很少見唐寧露出這樣的表情,哪怕是州試第三場結束,他表現出來的,更多是一種平靜和滿不在乎,絕不是這種失落……

  仔細想想,自她認識他以來,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被他放在心上的……,她看了看唐寧,更加確信的覺得,他的身上,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心裡的好奇越發深了。

  「快走!」

  「老實點!」

  街道之上,忽然傳來了兩道厲呵的聲音,唐寧和唐夭夭轉過頭,看到兩名捕快押著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走在街道上。

  唐寧看了看他們,隨口問道:「怎麼回事?」

  「姑爺,唐姑娘。」一名衙役看了看他們,行了一禮,然後看著那乞丐,厭惡道:「偷東西被人當街抓住了,這傢伙隔幾天就要偷一次,這一次非得讓他在大牢裡多待幾天不可!」

  唐夭夭看了看那乞丐,皺眉道:「有手有腳的,哪怕乞討也行,為什麼要偷東西?」

  「姑娘此言差矣。」那乞丐抬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唐寧,說道:「人生就像一場戲,他演金童,你演玉女,有的人演官,有的人演賊,人人都想演官,可總要有人演賊的……」

  這乞丐可能是哲學系畢業的,唐寧不由的多看了他兩眼,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彭琛帶著兩名衙役快步的穿過人群,那兩名捕快愣了愣,問道:「頭兒,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人報案,城外發生了一樁人命案子,你們兩個,跟我一起過來……」彭琛飛快地說了一句,就匆匆地向前面走去。

  人命案子自然要比盜竊罪嚴重的多,一名捕快瞥了那乞丐一眼,冷哼一聲:「這次先放過你!」

  唐夭夭扯了扯唐寧的袖子,小聲道:「去看看!」

  她向來喜歡湊熱鬧,唐寧被她拽著,很快就趕上了彭琛。

  茶樓之內,兩道身影站了起來。

  「人命案子……」宋千拇指和食指緩緩的摩挲著,說道:「去看看。」

  ……

  命案的發生地點是城外的一處溪邊,今日一早,來溪邊打水的農戶發現了溺死在水中的一具屍體。

  唐夭夭不敢看屍體,拉著唐寧遠遠地躲在一邊。

  不一會兒,彭琛走過來,沉著臉道:「是具女屍,屍體的身份已經辨認出來了,現在去叫她的親屬過來確認。」

  唐夭夭自然不敢留在這裡,拉著唐寧和彭琛趕往溪邊的某村。

  捕快剛剛進村,聽說村子死了人,整個村子立刻便炸開了鍋。

  「那婆姨平日裡可是凶得很吶,怎麼說死就死了!」

  「平日裡只有她害人,誰能害了她啊!」

  「昨兒個才見到她了,才一晚上,這人怎麼就死了呢……」

  在村民的帶領下,幾人很快就來到了一處破落的院門前。

  彭琛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

  看到捕快的時候,他愣了一下,隨後便大聲道:「幹什麼?」

  唐寧捕捉到了那男人看到官差的時候,臉色迅速閃過的一絲不自然。

  彭琛正要開口,唐寧上前一步,說道:「我們發現了一具屍首,懷疑死者是你的妻子,需要你立刻去現場辨認。」

  「什麼!」那男子面色大變,難以置信道:「我家娘子怎麼了?」

  唐寧揮了揮手,將他從院內拽出來,高聲說道:「時間緊急,你趕快去案發現場,那裡有捕快在等你。」

  「娘子啊……」中年男子回過神來之後,慟哭一聲,撒腿便向村外跑去。

  人群之中,方鴻搖了搖頭,說道:「此案無頭無尾的,鍾縣令怕是又要頭疼了……」

  宋千回頭看了看那男人消失的方向,搖頭道:「此案不是已經破了嗎?」

  「什麼?」方鴻一臉詫異地望向宋千。

  宋千的目光卻是望向唐寧,臉上浮現出一絲異色,讚歎道:「不愧是唐解元!」

  院門口處,唐寧看了看彭琛,說道:「你還愣著幹什麼?」

  彭琛疑惑地看著他:「我應該幹什麼?」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0:5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8 17:06
第七十六章 家有賢婿

  以小見大,從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來,小彭這輩子,最多也就是個小捕快了。

  要想成為名捕什麼的,基本只能靠做夢。

  那男人已經跑出了村子,唐寧忍不住踹了他一腳,「愣著幹嘛,抓人啊!」

  彭琛這才反應過來,看了唐寧一眼,對身後的兩名捕快揮了揮手,大聲道:「跟我來!」

  唐夭夭一頭霧水,看著唐寧,問道:「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要抓人?」

  上天對唐妖精真的很不公平。

  人都說胸大無腦,老天爺在一方面虧待了她,就會在另一方面補回來。

  可是也沒見她有多聰明,難道上天對她的補償都補償到腿上了?

  「唐解元剛才說讓他趕快前往案發現場,卻沒有說哪裡是案發現場,此人既然不知道娘子的死訊,又為何會知道案發現場?」一道渾厚的聲音從人群之外傳來,解開了唐夭夭的疑惑。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他剛才忘記問了!」

  唐寧歎了口氣,還是讓唐妖精就這麼單純下去吧,外面的世界太複雜了,會污染到她這朵純潔的小白花。

  那聲音也是頓了一頓,才繼續道:「他不會忘記問的,若是他真的不知道地點,就一定會問,他不問,說明他心中知道地點,也說明他妻子的死,與他有著莫大的關係,或者------他就是兇手。」

  此言一出,圍觀的村民頓時發出了一陣嘩然之聲。

  「難怪,昨天下午我還聽到他們在院子裡吵架!」

  「我也聽到了,好像是他賭輸了錢,連娘子的嫁妝都輸了,下午兩個人就吵起來了……」

  「我看到她下午的時候回了娘家,沒想到……」

  ……

  村民們恍然大悟,喧鬧間,方鴻和一名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

  「唐解元。」方鴻對他拱了拱手,唐寧也拱手回禮,問道:「方大人怎麼在這裡?」

  「聽到出了人命案子,就過來看看。」方鴻解釋了一句,又指向身邊的中年男子,介紹道:「這位是京東路提刑,宋千宋大人。」

  沒想到這位其貌不揚的男子居然是一路提刑,唐寧再次拱手道:「見過宋大人。」

  宋千揮了揮手,看著他問道:「你怎麼知道,此人就是殺害他妻子的兇手?」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猜的。」

  宋千又問道:「若是他問你案發地點在何處呢?」

  「那就告訴他,讓他去認領屍首。」

  唐寧剛才也只是見那男子的神色可疑,順手為他挖了一個小坑,若是人不是他殺的,或是他心中已經有了周密的部署,沒有上當,那也沒辦法,這件案子就交給岳父大人頭疼了。

  如果人真的是他殺的,而且他心理素質不過硬,腦子一時間沒有轉過彎,屁顛屁顛的跑去了,那正好抓人結案。

  宋千看了他許久,讚歎道:「不僅才思敏捷,處事更是機敏過人,不愧是唐解元!」

  唐寧客氣道:「宋大人過獎……」

  沒一會兒,彭琛就派人回來了。

  他們故意落在那男人的後面來到案發現場,將其當場拿下。

  村子裡有這麼多人作證,人犯百口莫辯,當場便承認是因為和家中妻子產生口角,妻子帶了嫁妝回娘家,他追過去討要嫁妝,爭執之間,失手殺了人,拋屍溪邊……

  接下來的事情,有捕快們收尾,唐寧和方鴻宋千一起走回去。

  宋千看了看他,問道:「唐解元對斷案很是擅長?」

  唐寧謙虛道:「平日裡跟在岳父大人身邊,學了一些。」

  其實他的斷案不是和岳父大人學的,他的這點兒三腳貓功夫,分別來自《少年包青天》、《大宋提刑官》、《神探狄仁傑》以及《名偵探柯南》。

  當然,岳父大人也教了他一點東西。

  比如大丈夫能屈能伸,該慫的時候就得慫,該捶背捶背該捏肩捏肩,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宋千點了點頭,說道:「鍾大人是一名有本事的好官,本官聽說過他的很多事跡。」

  唐寧心中暗歎口氣,他就只能幫岳父大人到這裡了。

  方鴻是吏部侍郎,屬於京官,官職不小,但遠水難解近渴,幫不了永安縣令。

  可京東路提刑就不一樣了,這位宋千宋大人,掌管靈州以及附近幾州的刑事訴訟,也對治下的地方官員行使監察考核之權,既能平反冤案,也能打擊不法官吏,算是紀委的高級幹部,地方官員誰見了都得抖三抖。

  不管三七二十一,在他面前刷一刷岳父大人的好感度,準沒有錯。

  臨別的時候,唐寧忍不住問道:「宋大人可認識一個叫宋慈的人?」

  同樣姓宋,同樣是提刑官,恰好他又剛剛看完《大宋提刑官》不久,心中還是有些好奇的。

  宋千搖了搖頭,問道:「唐解元為何有此問?」

  唐寧揮了揮手,笑道:「隨口問問。」

  告別了方鴻宋千,和唐夭夭一起回去的時候,永安縣衙,鍾明禮的心卻是提了起來。

  「人命案子?」他面色一變,問道:「什麼人命案子?」

  「大人不用擔心。」那名捕快立刻說道:「案子已經被姑爺破了,彭捕頭他們正將人犯帶回來,馬上就到縣衙。」

  「姑爺?」聽到案子破了,鍾明禮鬆了口氣,坐下來問道:「這件事情和姑爺有什麼關係?」

  那名捕快立刻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鍾明禮的一顆心徹底地放了下來,州試剛剛結束,鹿鳴宴還未開始,若是轄下出了一件懸而未決的人命大案,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如今雖然命案還是發生了,但案情飛速地告破,便是有功無過。

  家有賢婿,不僅能為他長臉,還能為他解決麻煩------夭夭當初的那一石頭砸得值,唐胖子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鍾明禮便站起身,面色肅然,沉聲道:「準備升堂!」

  唐寧和唐夭夭走在街上,回過頭看了看她,發現她臉色發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的。

  當初要去看熱鬧的是她,心裡承受不住的也是她。

  唐妖精就是一個矛盾綜合體,明明武功那麼高,卻還是怕黑怕鬼怕屍體……

  唐寧忍不住了,問道:「妳怎麼這麼膽小?」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別以為我沒看到,剛才看到屍體的時候,你臉都白了。」

  不白才不正常,唐寧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屍體,尤其是在水裡泡了那麼久的……

  他想到這裡,剛才的畫面不由的在腦海中浮現。

  「嘔……」

  他臉色一白,扶著街邊的一輛馬車乾嘔起來。

  唐夭夭看了看他,臉色更白。

  「嘔……」

  於是,街上路過的行人,便看到了一對年輕男女扶著馬車,互相看對方一眼,低頭乾嘔,再看一眼,再嘔……

  眾人心中不由地嘖嘖稱奇,看一眼便忍不住噁心,這得多嫌棄對方?

  「有什麼幫得上兩位的嗎?」

  潔白纖細的手掌掀開馬車車簾,一名俊美的年輕人坐在車裡,看著他們問道。

  「不用,謝謝……」唐寧搖了搖頭,放開扶著馬車的手,站在一邊。

  「走吧。」年輕人對車伕說了一句,放下車簾。

  唐寧這才發現這輛馬車非常地華麗,看起來就很值錢的樣子,馬車不只一輛,車隊緩緩地從他們的面前駛過。

  唐夭夭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說道:「她是女扮男裝。」

  「我知道。」唐寧點了點頭,女扮男裝可不只是換一件衣服的事情,作為男人,他的胸肌也太發達了。

  唐夭夭撇了撇嘴,說道:「扮得一點兒都不像。」

  唐寧深以為然,再次點頭道:「妳扮得一定比她更像。」

  「那是自然!」唐夭夭得意地說了一句,忽然愣住,看著唐寧,瞇起眼睛問道:「你什麼意思?」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0:5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8 23:12
第七十七章 使臣遠來

  唐寧沒有什麼別的意思,他說的是事實。

  要論女扮男裝,唐夭夭的確要比蘇如鍾意甚至是晴兒佔著天然的優勢,她只需要一身衣服就行了,其他多餘的布料,一塊都不用。

  吃瓜群眾就要有吃瓜群眾的覺悟和素質,他和唐夭夭的心理素質還有待提高,以後不該看的熱鬧,不要亂看。

  鍾府,陳玉賢看著滿桌的飯菜,又看了看兩旁的空位,看著鍾意問道:「寧兒怎麼了?」

  「他說現在不餓。」鍾意搖了搖頭,說道:「再過一會兒,我拿些飯菜去他的房裡。」

  陳玉賢點了點頭,喃喃道:「今天是怎麼了,你爹剛處理完一個案子,又遇到什麼急事,話沒說幾句就出去了,寧兒也不過來吃飯……」

  她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唐夭夭,笑道:「夭夭來得正好,坐下來一起吃點,有妳最喜歡的水煮肉……」

  剛剛踏進來的唐夭夭捂著嘴,轉身飛快的跑了出去。

  陳玉賢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喃喃道:「一個個的,這都是怎麼了……」

  靈州城內,某處驛館。

  「方大人,宋大人。」匆匆趕來的鍾明禮剛剛對方鴻和宋千見過禮,趙知節便從外面踏入。

  一番見禮之後,趙知節看向方鴻,問道:「兩位大人,楚國使臣真的到靈州了?」

  方鴻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也是剛剛收到董刺史的消息。」

  不多時,靈州城內,七品以上的地方官員,便齊聚驛館。

  十餘輛馬車從遠處緩緩駛來,停在驛館門口,有人影從馬車上下來。

  董刺史作為靈州官員之首,走出驛站,笑容滿面的說道:「本官靈州刺史董存義,貴國使臣遠道而來,有失遠迎,望使臣不要見怪……」

  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笑了笑,說道:「刺史大人客氣了。」

  董刺史看向後方,介紹道:「這位是京東路提刑宋大人,這位是吏部侍郎方大人……」

  董刺史將在場的官員一一介紹一番,介紹到鍾明禮的時候,猶豫了一瞬,臉上便露出笑容,說道:「這位是永安縣令鍾大人……」

  「永安縣?」中年男子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說道:「方才進城的時候,聽到永安縣似乎發生了人命要案,不知可破案否……」

  在場官員面色微微一變,楚國使臣剛到驛館,別的不提,偏偏提起這樁命案,顯然是要落他們靈州官員一個面子。

  剛剛發生的命案,有那麼快破案嗎?

  董刺史聞言,愣了愣之後,目光便望向鍾明禮,問道:「鍾大人,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鍾明禮點了點頭,又道:「不過此案的人犯已經抓獲,就不勞貴國使臣費心了。」

  中年男子面露異色,多看了鍾明禮兩眼,笑道:「鍾大人可真是斷案神速……」

  這關乎的是靈州的臉面,陳國的臉面,董刺史自是知道輕重,笑了笑,說道:「那是,鍾大人斷案如神,靈州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鍾明禮看向他,謙虛道:「董刺史過獎了。」

  楚國使臣發起的這一番無形的交鋒,便被這樣輕易化解,方鴻走上前,說道:「使臣遠道而來,進驛館再說也不遲。」

  楚國使臣一行人走進驛館,一靈州官員臉上露出笑容,對鍾明禮拱了拱手,小聲道:「鍾大人,有你的!」

  眾人紛紛對鍾明禮拱手示意,這才走進驛館。

  鍾明禮長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得色,身旁的趙知節看了看他,不屑道:「不就是有一個好女婿嗎,得意什麼,又不是你的功勞……」

  鍾明禮看著他,淡淡道:「我有,你有嗎?」

  ……

  大半天都不怎麼有食慾,唐寧直到下午的時候才緩過來,身為男人,心理素質還是要有的,不能像唐妖精那麼弱。

  吃晚飯的時候,岳父大人還沒有回來,這自然又引來了岳母的一番不滿。

  聽衙門裡的捕快說,楚國使臣途經靈州,靈州城內七品以上的官員都去了驛館。

  唐寧對國際局勢不是多麼瞭解,對於楚國,更是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這個國家在陳國西邊,和陳國接壤,兩國關係友好,相親相愛互為友邦,已經持續了十餘年。

  當然,友好只是指兩國之間沒有戰事,十幾年前,楚國國力遠遜於陳國,年年向陳國朝貢,以求得國家安穩,確立了兩國之間大哥與小弟的關係。

  如今的楚國,國力已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每年還是會向陳國朝貢,但貢品卻在逐年減少,隱隱有昔日小弟想要和大哥平起平坐的趨勢。

  當然,這只是趨勢,至少在明面上,陳國還是帶頭大哥,此次楚國遣使臣前來,便是送上貢品的。

  唐寧對於國際形勢沒有什麼看法,他只是覺得當官真不容易,每天起早貪黑,忙前忙後,連和家人坐在一起好好的吃頓飯都難,俸祿也不是很高,圖什麼呢?

  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京城那些衙門裡面的官員,要打理一個國家的大小事務,豈不更忙?

  聽說早朝五點開始,朝臣三點就得起床,這麼早他真的起不來。

  唐寧在房間裡面看書,鍾明禮走到門口,敲了敲門,信步走進來。

  他看著唐寧說道:「雖說讀書不可懈怠,但州試已過,歇息幾天也可,不必這麼辛苦。」

  唐寧站起身,說道:「閒來無事,看看書,就當是消遣了。」

  鍾明禮停頓片刻,問道:「你今天見過方大人和宋大人了?」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碰巧遇到。」

  今日在驛館之中,京東路提刑當著楚國使臣和靈州官員的面,將他好一頓誇讚,直言他教出了一位聰慧機敏的好女婿,諸多同僚也是拱手稱讚……,他鍾明禮活了這大半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長臉過。

  回來的路上,他便在心中想著,以後是不是要對這位賢婿再好一些?

  他從袖中取出幾張銀票,遞給唐寧,說道:「我聽意兒說,小如姑娘要在城裡盤下一間鋪子,這些錢你拿著,應該用得上。」

  唐寧吃了一驚,他可是知道,岳父大人的零花錢被看的很緊,這幾張銀票加起來,少說也有幾百兩,難道是他的私房錢?

  要是讓岳母大人知道他藏了這麼多來路不明去路也不明的私房錢,可就不是捶背捏肩這麼簡單了……

  唐寧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盤店舖的錢,我有的……」

  鍾明禮將那幾張銀票放在他的手裡,說道:「拿著吧。」

  「寧兒,布莊剛才送來了新衣服,你試試合適不合適……」陳玉賢拿著一件衣服從門外走進來,看了看唐寧和鍾明禮,又看了看他們手中的銀票,狐疑道:「你們在幹什麼?」

  鍾明禮看了看她,將銀票塞進唐寧的手裡,不滿道:「你給我這麼多銀票做什麼,我又用不到……」

  他轉身看著陳玉賢,搖了搖頭,歎息道:「這孩子,真是不像話……」

  說罷,便背起手,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唐寧愣愣地看著手中的銀票,陳玉賢走過來,皺眉說道:「你以後要用銀子的地方多了,趕緊收起來,給你岳父做什麼……」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0:58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9 18:06
第七十八章 鹿鳴之宴

  薑還是老的辣,狐狸還是老的狡猾。

  除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之外,唐寧從岳父大人的身上又學到了一種高貴的品質。

  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而在極短的時間內爆發出來的強烈的求生慾。

  出於求生欲考慮,他是不應該去參加鹿鳴宴的。

  縱使去了也不會有什麼人身威脅,但同時被幾百人嫌棄,也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悅的事情。

  不過,他已經從岳父大人那裡再三確認過,這個宴會,從古流傳至今,甚至可以看成是科舉的一部分,他避不過去。

  避不過去,就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方小胖帶著幾只用荷葉包著的雞腿過來,分給唐寧一隻,她現在已經不吝嗇把自己的零食分給他。

  一塊小肉乾換一頓大餐,一隻雞腿換兩頓,這在她看來,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唐寧咬了一口雞腿,然後教方小胖背詩。

  「君問歸期未有期,紅燒茄子黃燜雞。 秋高東籬採桑菊,猶記那盆水煮魚。 一樹梨花壓海棠,青椒幹煸溜肥腸。 曾經滄海難為水,魚香肉絲配雞腿。 相見時難別亦難,清蒸螃蟹別放鹽……」

  自從方小胖這麼背詩之後,背誦詩的前半句就從來沒有出錯過。

  唐夭夭從院牆另一面探出腦袋,方小胖舉起一隻雞腿對她晃了晃,問道:「夭夭姐,吃雞腿嗎?」

  唐夭夭捂著嘴,跳下了院牆。

  方小胖吃完了雞腿,掏出手帕擦擦嘴,說道:「我要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玩。」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明天我要參加鹿鳴宴啊……」

  明天的鹿鳴宴要從白天到晚上,在唐寧看來,參加那個鴻門宴,還不如聽方小胖坐在他身邊碎碎念。

  起碼能有個不記恨他的人和他說話。

  「鹿鳴宴?」方小胖眼前一亮,看著他問道:「有鹿吃嗎,我還沒有吃過鹿肉呢……」

  唐寧想了想,說道:「有,烤全鹿,蒸鹿尾兒,水煮的、油炸的、紅燒的……,只有妳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我也要去……」方小胖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剛才吃了我一隻雞腿的。」

  唐寧看著她,說道:「妳大伯也要去。」

  「那我讓大伯帶我去!」方小胖臉上露出笑容,向院子外面跑去,跑到一半,又轉過頭,說道:「那這就不算你請我,下次還要補上的……」

  唐夭夭重新從牆上翻過來,臉色比剛才紅潤了一些,瞥了瞥唐寧,說道:「你又騙小孩子。」

  「我沒有騙她。」唐寧搖了搖頭,說道:「鹿鳴宴上不僅有鹿肉,還有很多美食,她不會失望的。」

  鹿鳴宴規格極高,據說早期有上百道菜,極為奢侈豪華,以至於地方官府無力承擔,現在雖然改制了數次,簡化了許多,但五十道也是有的,方小胖會很喜歡那個地方。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不說這件事情了,妳昨天教我的那幾招,我已經學會了,妳來看看,我有沒有哪裡記錯了……」

  他擦了擦手站起來,在院子裡面展示唐夭夭昨天教他的那幾個招式。

  唐夭夭看了一會兒,眼中浮現出一絲訝色。

  雖然他展示出來的招式沒有什麼威力,但至少形態上以及極其接近了,這對於一個初學武功的人來說,非常難得。

  心中雖然訝異,卻還是撇了撇嘴,說道:「徒有其形而已,有幾個地方也錯了……」

  唐寧停下來,說道:「那妳再練一遍我看看。」

  練錯了不要緊,只要她當著唐寧的面再練一遍正確的,唐寧晚上躺在床上就能反覆地回放「唐夭夭.AVI」,看個幾十遍,總不至於再出錯了吧?

  看唐夭夭的大長腿在他的眼前踢上踢下,閃轉騰挪,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完全可以當舞蹈來看。

  當然,他並沒有一些猥瑣的心思,留下這些畫面,純粹是為了學習。

  「你這樣是沒用的。」唐夭夭坐在他的對面,因為運動過的關係,髮絲有些凌亂,她伸手攏了攏,說道:「你的力量和耐力太差,需要先提高身體力量,才能發揮出這些招式的作用。」

  被唐妖精當面指出他的耐力不行,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唐寧決定從鹿鳴宴之後,就增加一些運動強度,先把身體素質提升上來,以後唐妖精再提到他的耐力,就無話可說了。

  ……

  每歲仲冬……試已,長吏以、鄉飲酒禮,會屬僚,設賓主,陳俎肉,備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

  鹿鳴宴從唐朝時候就有了,一直沿襲到今,代表著君王對於人才的重視,也算是整個科舉過程的一部分。

  靈州鹿鳴宴舉辦的地點,是州城內一處園林,園中有山有水,比方家的園子要不知道闊氣了多少。

  下午酉時,新晉舉子便可進園,自行賞景聊天,戊時之後,鹿鳴宴才正式開始。

  兩百多人的宴會,佔地極廣,規模宏大,舉辦一場宴會,耗資極大,好在三年才有一次,不然地方官府很難負擔得起。

  唐寧去的不早也不晚,在門口查驗過身份之後,走進園子,園內已有不少人影,聚集在樹下溪邊,相互笑談。

  唐寧在這裡沒什麼朋友,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都是他的敵人,沒什麼好聊的。

  好在也沒有人認識他,他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剛剛站定,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唐兄……」

  這一聲唐兄,包含著無盡的幽怨,唐寧還未回頭,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聲音很耳熟,聲音的主人還說來日會報答他。

  唐寧裝作沒有聽到,匆匆向前方走去,一道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唐兄……」

  唐寧抬起頭,看到的是一臉幽怨的徐清揚,轉過頭,看到的是更加幽怨的張炎生。

  兩個大男人,雙雙露出這樣一幅女子的幽怨之情,三天不見,這一對兄弟就變成了閨蜜……

  他拱了拱手,驚喜道:「徐兄,張兄,真是巧了,在這裡也能碰到你們……」

  「一點兒都不巧。」徐清揚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就是在這裡等唐兄的。」

  經過唐妖精幾天的調教,今日之唐寧,已非昔日唐寧,雖然不能一個打十個,但是打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在話下。

  唐寧後退半步,縮在袖中的拳頭已經握起:「你們……等我幹什麼?」

  徐清揚拱了拱手,說道:「還未恭喜唐兄得中解元。」

  唐寧已經想好了,如果他們兩個人一起上,他會先對張炎生來一記撩陰腿,轉手對徐清揚就是一個黑虎掏心,沒想到他根本不按套路,他愣了愣之後,擺手道:「意外,都是意外。」

  徐清揚已經習慣了他的低調,搖了搖頭,說道:「我和炎生早年就已經覺得,我陳國的策論取仕已經走上了岔路,卻也沒有勇氣向唐兄一樣,在州試之上,摒棄套路章法,為了直諫,不惜賭上自己的前程……」

  唐寧不是有勇氣,他是沒能力,他要是有像徐清揚和張炎生一樣的本事,能夠把策論文章寫的花團錦簇,誰願意被人罵作狗屁不通?

  他拍了拍徐清揚的肩膀,歎息道:「唐某只是覺得,我輩讀書之人,當時刻存有赤子之心,生當竭力報國,即便是死了,被釘在棺材裡,也要在墓裡,用腐朽的聲音喊出:「策論之策,勝於文章!」。」

  徐清揚看著他,不禁肅然起敬,恭敬的對他行了一禮,「唐兄高義,徐某佩服!」

  「唐兄一心報國,做出如此犧牲,靈州學子,竟然如此誤會唐兄……」張炎生滿臉都是憤慨,大聲道:「我都替他們感到羞愧……」

  一道人影滿面笑容地迎上來,看著唐寧,問道:「咦,清揚兄,炎生兄,這位兄台是你們的朋友嗎,怎麼以前從未見過?」

  張炎生開口道:「他就是唐寧,唐解元。」

  「什麼,他就是唐寧!」年輕人臉上的表情瞬間由晴轉陰。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3 20:58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9 21:55
第七十九章 不請自來

  短短的一瞬,年輕人的面色就從熱情變得冷厲,不滿道:「清揚兄和炎生兄怎麼和此人為伍!」

  「郭釗擎!」

  張炎生面色肅然,看著他,一臉失望地說道:「一年之前,我等談及策論一事,你曾言科舉以策論取仕,取的應是真正的治國之才,考官卻看重那些套路文章,於國無益,一年之後,你便忘記了自己一年前說的話嗎?」

  「我……」郭釗擎愣了愣,一時間無法反駁。

  張炎生看著他,目光炯炯,質問道:「你只說你說沒說過?」

  郭釗擎低下頭,有些羞愧地說道:「我,我說過。」

  「唐兄和我們有著同樣的抱負和理想……」張炎生看著他,一臉失望地說道:「可他與我們不同,他比我們更有骨氣和勇氣,他甘願捨棄自己的前程,也要以身犯險,警醒考官,為國納才,可你們呢,你們卻在背後詆毀於他……,若你郭釗擎已經墮落至此,今日之後,我張炎生羞於你等為伍!」

  徐清揚上前一步,平靜地說道:「炎生的意思,就是我徐清揚的意思。」

  徐清揚與張炎生是靈州有名的才子,一直以來都是靈州學子的領頭之人,此次州試,分別位列甲榜第二第三,他們二人,在靈州讀書人中舉足輕重。

  讀書人最重臉面,郭釗擎早已被他說得羞愧難當,低下頭,羞愧道:「都是我一時糊塗,清揚兄炎生兄勿怪……」

  郭釗擎目光望向唐寧,一躬到底,愧疚道:「郭某糊塗,不知唐解元高義,在這裡給唐解元賠罪了!」

  唐寧擺了擺手,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無妨,無妨。」

  郭釗擎見他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臉上的愧疚之色更濃。

  剛才張炎生大聲訓斥郭釗擎的時候,便已經有無數人圍了過來,看到這一幕之後,面色逐漸變得複雜。

  他們是讀書之人,學的是聖人之言,講的是仁義道德,科舉的初心,便是光宗耀祖,報效國家……

  他們也曾雄心壯志,也曾慷慨激昂,他們也曾針砭時弊,抨擊不平,然而現在,他們也只能為了科舉得中,寫一些套路文章。

  姓唐的是一個異類。

  他做了所有人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他給以後的考生帶來了一些麻煩,他們討厭他,卻也敬佩他。

  難怪徐清揚和張炎生對他如此這般,他是一個讓無數讀書人討厭的人,但他也是一個純粹的人,純粹,勇敢,而且無畏。

  沒有人再像郭釗擎一般,對他躬身認錯,但周圍之人,看向他的目光,或多或少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咚!

  園子的深處,有鐘聲響起,表示鹿鳴宴已經正式開始。

  無數道人影,從園子的四面八方,向著中間一處佔地極廣的建築走去。

  徐清揚看著唐寧,笑道:「唐兄,我們也走吧。」

  鹿鳴宴八人一桌,靈州州試新晉舉子兩百四十人,再加上主考,廳內共佈置了三十桌有餘。

  桌次是按照甲乙兩榜的名次,依次向後排的,唐寧作為解元,和徐清揚張炎生等前八名,自然是在最靠近考官和地方官員的一桌。

  所有人都坐定之後,靈州地方官員和州試考官才徐徐而入。

  方鴻是吏部侍郎,論官位和實權,乃是所有的官員之首,走在眾人的最前面,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尾巴。

  大尾巴。

  方小胖走到哪裡都很有存在感,是不可能被忽視的。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方鴻對於他的這位侄女是真的縱容,方小胖仰頭對方鴻說了幾句之後,方鴻微微點頭,她便飛快的跑了過來。

  方小胖跑到唐寧身邊,高興地說道:「我和你坐在一起!」

  唐寧知道她為什麼要過來,方鴻身邊全是官員,她放不開,她放不開的話,也就吃不開,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唐寧看向身旁的徐清揚,歉意道:「要委屈徐兄了。」

  「無妨。」徐清揚笑了笑,說道:「我和炎生他們擠一擠就好了。」

  宴席之上,每桌八人,每側兩人,擠進來一個方小胖,徐清揚和張炎生便要三人擠在一起。

  他們剛才看得清楚,眼前這位小……,胖姑娘是跟著方鴻方大人一起過來的,看上去卻和唐寧十分熟悉,幾人心中自是疑惑和驚奇。

  方小胖看了看唐寧,吞了一口口水,問道:「烤全鹿呢?」

  唐寧看著她,說道:「還沒有上菜呢,再等等。」

  方小胖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有些期待和興奮,她吃過羊肉牛肉豬肉,雞鴨魚肉,還從來沒有吃過鹿肉呢……

  鹿鳴宴不是簡單的宴會,有著一整套極其繁瑣的流程規範,需要嚴格的按照規矩,一步都不能省。

  飲宴之前,必須先奏響《鹿鳴》之曲,隨後朗讀《鹿鳴》之歌以活躍氣氛,然後就是兩位主考的講話,對此次的州試做一總結,勉勵勉勵諸位新晉舉子,然後是靈州地方官員的講話,等到所有人都講話完畢,再奏響一曲《鹿鳴》,才會陸續開始上菜。

  現在才輪到靈州刺史講話,方小胖的臉色已經徹底垮了下來,捂著肚子,扯了扯唐寧的衣襟,小聲問道:「怎麼還不上菜?」

  唐寧看著她,壓低聲音說道:「要不妳先吃點兒糕點果脯墊墊?」

  「我沒帶……」方小胖搖了搖頭,說道:「我今天都沒吃飯……」

  方小胖一刻鐘不吃東西,對於唐寧來說,都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她居然為了今天晚上這頓飯餓了整整一天,幸虧她沒生在後世,但凡自助類的餐館,老闆非得被她吃的心慌不可。

  鹿鳴宴排場極大,極其奢華,冷熱菜品多達數十種,唐寧還記得他告訴方小胖這些的時候,她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見的光。

  董刺史講完之後,又換上靈州府學的一位訓導。

  他在上方滔滔不絕的勉勵靈州學子,方小胖靠在唐寧肩頭,虛弱道:「我頭暈……」

  這位訓導的講話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唐寧心中有些擔憂,要是她真的被餓暈了過去可怎麼辦?

  他想到這裡,忽有一道人影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來,在方鴻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唐寧看到諸位官員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詫之色,隱隱地有些警惕,紛紛起身離席,快步向外面走去。

  在座的學子也是一臉的疑惑,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裡。

  「我好餓,頭好暈……」方小胖靠在唐寧的肩膀上,聲音已經快要聽不見了。

  唐寧左右看了看,所有的官員已經走出門外,場內諸生的注意力也在門口,他拉著方小胖的手,小聲道:「走,我帶妳去吃東西。」

  方小胖頓時精神振奮,問道:「去哪裡?」

  他們的座位靠近側門,唐寧拉著她悄悄離席,從側門閃了出去。

  張炎生的目光看向大門口,詫異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諸位大人的樣子,應該是有什麼要事吧,我們在這裡等著就好。」徐清揚搖頭說了一句,視線收回來的時候,望著桌旁某處,詫異道:「唐兄呢?」

  門口處,方鴻看著從遠處走來的幾道人影,拱手道:「幾位使臣來此,可是有何要事?」

  「倒是沒有什麼要事,只是聽說諸位大人今日在此舉辦鹿鳴之宴,便想過來見識見識大陳的青年才俊。」一名中年男子揮了揮手,笑問道:「我等不請自來,諸位大人不會見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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