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伊卜里梓公主聽後，說道：「這種說法是不能接受的。……你快快稟報我的父王去吧！告訴國王陛下，就說札特·達瓦希的話不真實，真實事情並不像老夫人說的那樣。」
馬蘇拉說：「伊卜里梓公主，不把他帶到國王那裡，我是不能去見國王陛下的。」
伊卜里梓公主說：「沒有這種事，這是低能的表現。因為他隻身一人，而你們上百武將，來擒他這麼一個手無寸鐵之人，怎好如此輕易動手。你們若真想與他比試一下，就一個一個地同他較量，讓國王陛下看看究竟誰是真正的英雄。」
「憑耶穌起誓，你說得對。不過，能與他較量的，也只有我一個了。」馬蘇拉說。
公主說：「你們稍等一下，讓我把實際情況講給他，看看他作何回答。如果他同意，就照這樣辦，如果他不同意，你們是無可奈何的，因為我和修道院裡所有的人，對每一個前來投奔的客人，都應該好好保護。」
伊卜里梓公主來到舒爾康面前，把情況告訴了他。只見舒爾康微微一笑，知道公主沒有把他的真實情況告訴任何人，而他的消息竟然傳到了國王的耳裡，完全不是公主的意願。舒爾康又自責起來，心想：「我怎好把自己的生命丟在羅馬帝國呢？」
舒爾康聽罷公主的話，說道：「他們一個一個同我較量，恐怕不是我的對手，就讓他們十個十個地同我比試吧！」
說罷，舒爾康一躍而起，帶著寶劍和兵器來到武士們面前。馬蘇拉一見舒爾康，一躍而上，舒爾康從容應付，就像一頭猛獅，手起劍落，馬蘇拉的右肩被削了下來，隨後五臟被刺穿，登時一命嗚呼。
公主見此情景，舒爾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陡然提高，自感自己若能摔倒他並非因為力大，而是因為自己的容貌俊美。
公主走到武士們跟前，對他們說：「快為你們的長官報仇吧！」
第二個出場的是馬蘇拉的弟弟，那是個彪形大漢。他衝向舒爾康，但見舒爾康一劍削下了他的左肩膀，緊接著一劍刺穿他的胸膛，轉眼倒在血泊之中。
這時，公主大聲喊道：「基督的僕人們，為你們的長官報仇啊！」
就這樣，他們一個一個地與舒爾康較量，但是很快，他們便一個一個地倒在地上喪命了，一連五十名將士出戰，無一能夠倖免都橫臥在血泊之中，其餘的人膽顫心驚，不敢出來單獨鬥武，於是一齊撲向舒爾康。舒爾康心比石堅，從容應戰，直到將他們一一擊倒，一個個失去靈魂。
這時，公主呼喚女僕，問她們：「修道院裡還有他們的人嗎？」
「一個也沒有啦，只留下看門的人了。」
公主回頭迎接舒爾康，一把將他摟在懷裡。舒爾康結束廝殺之後，與公主一道向宮殿走去。可是，沒走幾步，卻發現了藏在修道院角落裡的武士。公主見了，立即離開舒爾康。
公主片刻後返回。只見她身披窄眼鎖子甲，手持印度利劍，說道：「憑耶穌起誓，為了保衛我的客人，我決不吝嗇自己的生命。我決不會丟下我的客人不管，哪怕我在羅馬帝國留下罪名。」
公主仔細察看，數了一數，喪命的有八十個人，敗下陣的二十人，看到這種情況，公主對舒爾康說：「騎士們應該為像你這樣的英雄感到自豪。舒爾康，你真是一位英雄。」
舒爾康擦去劍上的血跡，吟道：
幾多大軍參戰，
多少戰馬落入獅口！
欲問戰績如何，
敵兵被我一網收。
多少勇士死於我刀下，
屍橫荒野魂魄丟。
舒爾康吟完詩，公主微笑著走來，吻了吻他的手，脫去身上的鎖子甲。舒爾康說：「你為什麼要穿上鎖子甲，拔出你的利劍呢？」
「保護你免受這些人的傷害。」
隨後，公主喚來門衛，責問道：「不經我的允許，你們為什麼讓國王的人闖入這裡來呢？」
門衛說：「公主，按照慣例，國王的使臣，尤其是大將軍來這裡時，我們是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許，便可放他們進來的。」
公主對其餘的奴僕說：「這一次，我寬恕你們了！這一幫人死有餘辜。」
說罷，伊卜里梓公主與舒爾康向大殿走去。
來到大殿，二人坐下，公主對舒爾康說：「原來隱瞞的事情，現在都已清楚地顯示在你的面前了，我不能不對你說了。我是羅馬國王哈杜布的女兒，名叫伊卜里梓。被人稱為‘智多星’的札特·達瓦希老太太是我的祖母；關於你的情況，就是她告訴我父親的。我奶奶一定會施計謀害我的。你殺死了父王的八十名武將，人們會說我已與穆斯林結盟，我奶奶是不會放過你們的。她也不會放過我。因此，我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了。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樣為我做一件好事。你不要忘記我的話：這些麻煩事都是你招惹起來的。」
舒爾康聽完這些話，心花怒放，欣喜若狂，眼前一片光明。他說：「憑阿拉起誓，只要我有一口氣，誰也無法接近你。可是，你怎忍心離開親人和家園呢？」
公主回答：「這倒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舒爾康向公主立誓，二人立下約言。
公主說：「現在，我的心安定了。不過，有一個條件……」
舒爾康忙問：「什麼條件？」
「你立即撤兵，把你的部隊撤回到你們國家去。」
「我的公主啊，這怎麼使得呀？家父歐麥爾·努阿曼派我來與你的父王交戰，原因在於你的父王搶走了那些稀世珍寶，其中包括三顆稀世瑋珠呀！」
「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我現在就把我們與艾弗里頓國王結仇積怨的原因告訴你吧！」
稍停片刻，公主又說：「我們這裡每年都有一個節日，名叫‘修道院節’。每當這個節日到來時，各國君王、公主和商人都到這裡來，在這座修道院裡留住七天；我也是其中的一位來客。當我們之間的怨仇結成之後，我的父王就不讓我來這裡參加節日慶祝活動了，一連七年之久。」
「有一年，許多國家的公主們來到修道院，照例參加慶祝活動，其中就有希臘國王的公主，名叫索菲雅。他們在修道院裡住了六天。第七天，人們離去了，索菲雅公主說：‘我回君士坦丁堡，一定要乘船走水路。’侍從們為公主備下一條船，她和隨行人員登上船，便揚帆起航了。船在航行中突然遇上大風，將船吹離了航道，彷彿是命中註定，遇上一條拿撒勒人的船，船上有五百名全副武裝的西洋人，他們有豐富的海上航行經驗。當索菲雅公主及姑娘們乘坐的那條船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快速向那條船駛去，不到一個時辰，他們就把自己的船靠近索菲雅乘坐的船，搭上鐵鉤，將船帆降下，把索菲雅公主的船拖向卡夫爾島。可是，航行不多時，海上起了暴風，帆被撕破，暴風將他們的船吹到舍阿卜，靠近了我們的海岸。
「我們眼看戰利品送到門上，便出兵收拾了他們，殺掉了那些西洋人，奪取了他們帶的金銀財寶和古玩。船上有四十名姑娘，其中包括索菲雅公主。
「我們抓到那些姑娘後，送到我的父王那裡，但並不知道其中有艾弗里頓國王的公主。父王從中挑選了十位姑娘，其中包括索菲雅公主，而將其餘的姑娘分給了侍衛。
「之後，父王又從十個姑娘中挑選了五個，其中仍有索菲雅公主，遂將這五位姑娘作為禮物送給了你的父親歐麥爾·努阿曼國王，另外還有一些呢絨、毛料和羅馬絲綢。你父親高高興興地接受了禮物，並從五位姑娘裡選中了艾弗里頓國王的女兒索菲雅公主作為妃子。
「今年年初，艾弗里頓國王給我父親寫了封信，信中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並且信中帶有威脅性的話語。信上寫道：‘兩年前，你們從一群歐洲海盜手中奪了我們的一條船，船上有我的女兒索菲雅，另有約六十個姑娘。你們沒有派任何人前來通報消息，我也不能把女兒的事情張揚出去，恐怕她遭遇不幸，更怕因此在諸王面前丟臉，故一直保密到今年。今年，我才寫信給海盜頭領，向他們打聽我女兒的下落，求他們代為尋找，讓他們告訴我她在哪位君王那裡。他們回信說，憑上帝起誓，他們根本沒有把我的女兒帶出你們的國家。’
「艾弗里頓國王的信末說：‘如果你們不是存心與我為敵，無意讓我出醜，也不想害我的女兒，那麼，請收閱此信之後，立即放還我的女兒；如若無視此信，不服從我的命令，我定會就你們的醜行進行嚴厲報復。’
「我的父王接到這封信，看了看，明白了其中的內容，一時有些為難，也後悔自己當初粗心，因為他不知道那些姑娘中有索菲雅公主，所以無法將公主送到她的父王那裡去。我父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已過去很長時間，他也不能派人去向歐麥爾·努阿曼國王索要索菲雅公主，特別是不久之前，我父王才派人去向你父王打聽索菲雅公主的下落，得知她成了你父王的妃子，且已生兒育女。
「我們得知索菲雅公主已經生兒育女，認為巨大災難降臨到了我們的頭上。我父親想來想去，想不出好辦法，只好回了艾弗里頓國王一封信，表示歉意，向艾弗里頓國王立誓，說自己根本不知道索菲雅公主在那些姑娘當中，同她們乘坐在一條船上。然後又向艾弗里頓國王說明，他已把索菲雅公主送給歐麥爾·努阿曼國王，現在巴格達王宮中，並且已經有了孩子。
「艾弗里頓國王收到我父親的信，勃然大怒，不禁暴跳如雷，吹鬍子瞪眼。大怒道：‘怎麼？我的女兒，堂堂公主，竟像女奴一樣成了俘虜，沒經過訂立婚約，未舉行盛大婚禮，便做了帝王的妃子，成何體統？’
「艾弗里頓國王又說：‘憑耶穌基督和正教起誓，我不報此仇，不雪此恥，誓不罷休！我一定要幹出一件永為後人稱道的大事。’
「艾弗里頓國王強壓怒火，終於策劃出了一個計謀，派使臣去見你的父親歐麥爾·努阿曼國王，對你父親說了你所聽到的那些話，他們求你父王發兵。你父親聽了那些話，便派你統帥大軍出征；其實，把你派往那裡，他會把你的軍隊一網打盡，使你全軍覆沒，恐怕連你這位統帥也難以倖免。信中所提到的那三顆瑋珠的消息，並不準確。那三顆瑋珠原在索菲雅公主手裡；當我父親抓到她及那些姑娘時，就從索菲雅手中要了去，父王得到了瑋珠，將之贈送給了我，現在我的手中。我勸你趕快回你的軍營中去，馬上撤兵，千萬不要踏上西洋人和羅馬人的國土！你們一旦踏上他們的國土，就會無路可走，難以逃身，必然遭到懲罰，有全軍覆沒之危險。我知道你的軍隊還在原地，因為你已命令他們在那裡休息三天，雖然他們這幾天沒有見到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舒爾康聽罷伊卜里梓公主講的這番話，不禁憂思滿懷。他吻了吻伊卜里梓的手，說：「感讚阿拉，正是阿拉借你之手給我以恩惠，讓我及我的人馬平安無事。可是，我難以同你分手，我不知道我走後你會遇到什麼麻煩。」
「你現在就回營地去，立即退兵吧！假若艾弗里頓國王的使臣還在你們那裡，你就把他們抓起來，到你們接近你們的國土時，再發布消息。三天之後，我去追趕你們；當你們進入巴格達時，我會和你們一起進城。」
舒爾康想轉身離去時，伊卜里梓公主又說：「千萬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言！」
之後，公主走上前去與舒爾康告別。她與舒爾康緊緊擁抱，以熄滅心中的思念之火，繼之又哭了起來，淚如雨下，那淚水足以令頑石溶化。
舒爾康見公主淚流滿面，越發覺得公主可愛可親，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他吟誦道：
告別她的時候，
我右手拭淚左手將她擁抱。
她問我難道不怕人笑話，
我說離別焉思害臊！
舒爾康告別公主，走出修道院。僕人給他牽來馬，舒爾康縱身上馬，直奔剛剛走過那座胡桃木小橋，進入林間而去。
舒爾康騎馬走過小橋，進入林間，穿過林子，來到草地上。忽見三位騎士出現在面前。舒爾康立即警覺起來，抽出寶劍，向前走去。走近一看，相互認了出來，原來是佟丹宰相帶著兩位將軍。
佟丹宰相三人認出舒爾康後，立即翻身下馬，走上前去，致禮問安。佟丹問起幾日不見的原因，舒爾康便把與伊卜里梓公主在一起的情況從頭到尾講給宰相，宰相聽後，連聲讚美阿拉默助。之後，舒爾康說：「我們趕快撤離這個國家吧！因為和我們一起來的那些使臣們已經離開我們，向他們的國王報告了我們到來的消息去了，說不定他們會馬上趕來伏擊我們。」
舒爾康帶領他們立即勒馬回轉。他們揚鞭策馬急行，趕到谷地營帳一看，果然使臣們已經回去向國王報告舒爾康到來的消息去了，以便讓他們的國王立即派出軍隊，前來擒拿舒爾康。這便是艾弗里頓國王的使臣們的作為。
舒爾康立即命大軍撤回。
舒爾康率領大軍艱苦行軍二十五天，終於踏上了自己的國土，這才放心安營休息。當地人出門相迎，熱情款待勇士，送來牲口草料。他們在那裡休整了兩天，然後啟程上路，回返家園。舒爾康親自留下一百名騎兵稍晚動身，佟丹宰相先率大隊騎兵回返京城。大隊人馬上路一天之後，舒爾康方才帶領留下的百騎上路。
舒爾康率百騎剛剛走了兩法爾薩赫①路程，便來到一道狹窄山谷中，突然間，他們的前面煙塵飛揚，一縷煙塵騰空而起，他們只得勒馬止步。約過了一個時辰，煙塵漸消，出現了約百名騎兵，個個如狼似虎，人人披堅持銳，好不威武。
當那百名騎兵走近舒爾康和他的騎兵時，他們齊聲大喊道：「憑聖瑪利亞起誓，我們追趕你們，日夜兼程，終於在這裡截住了你們！我們的目標實現了。你們趕快下馬，向我們繳械投降，我們才能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舒爾康聞聽此言，兩眼和面頰頓時紅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喊道：「你們這些基督徒，狗東西，腳踏著我們的國土，怎麼膽敢阻攔我們？你們來到我們的國家還不滿足，竟敢吐此狂言，是何道理？難道你們以為自己可逃出我們的手心，平安回到你們國家去嗎？」
舒爾康呼喚手下百名騎兵，對他們說：「他們只有百人，與你們的人數一樣，抓住這些狗東西，給我抓活的！」
舒爾康拔劍出鞘，縱馬向著那些騎士衝去，手下百名騎士亦縱馬跟隨而去。
對方百名騎兵，一個個心比石堅，奮勇應戰。兩軍交戰，兵對兵，將對將，英雄對英雄，騎士對騎士，劍飛矛舞，戰鬥激烈，廝殺殘酷，喊聲震天，一直拼殺到紅日西沉，夜幕垂降，方才各自鳴金收兵。
舒爾康來見部下，仔細察看，未見一個受到傷害，只有兩人受輕傷，便對騎手們說：「憑阿拉起誓，我今生打過多少次仗，不知多少次入劍海矛山，征服過多少英雄好漢，但卻沒有遇到過這樣頑強的對手。」
手下騎兵們說：「大王，他們當中有一位西洋騎士，衝在最前面，勇敢過人，刺殺動作力勝千鈞。可是，當我們中間有人衝到他面前時，他卻裝作視而不見，根本不殺我們。憑阿拉起誓，假若那個騎士有意殺我們，早就把我們全殺光了。」
舒爾康聞聽此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說：「明天，我們將列陣與他們廝殺。我們有一百人，他們也是一百人。我們求阿拉默助我們戰勝他們。」
他們商議妥當之後，便安歇了。
那百名西洋騎士聚集在將領那裡，騎士們說：「我們今天沒有達到目的呀！」
將領說：「明天，我們將列陣與他們一個對一個地廝殺。」
大家商議之後，也安歇了。
第二天早晨，旭日東升，照亮了山岡和河谷。舒爾康縱身上馬，百名騎兵緊緊跟隨，來到一片空地，但見西洋騎士們已擺好陣勢準備決戰了。舒爾康對部下說：「敵人已經擺好陣勢，衝鋒陷陣吧！」
對方的傳令員喊道：「我們今天單個輪流與你們交戰，你們就先派一位英雄出列與我們的一位騎士廝殺吧！」
舒爾康手下一員將領應聲出列，站在兩陣之間，大聲喊道：「誰來與我廝殺？今天，懦夫與無能者是不配與我交戰的！」
話音未落，對方一位騎士衝了過來，只見他滿身披掛，全副武裝，騎著一匹灰色戰馬，身穿金絲衣，連鬍子都沒長出來。他縱馬來到空地中央，開始與舒爾康的戰將交鋒。沒過一個時辰，西洋騎士便將對手一槍刺中，舒爾康的騎士頃刻間翻身落馬，狼狽被俘而去。
西洋騎士們一片歡聲笑語，立即改換另一位騎士上陣。
穆斯林派出被俘騎兵的弟弟出陣應戰。
兩人縱馬來到陣前，沒戰幾個回合，不大一會兒，西洋騎士便用矛柄將穆斯林騎士戮於馬下，弟弟又當了俘虜。
穆斯林騎兵連連派人出陣，每每淪為俘虜，直到紅日西沉，夜幕垂空，二十個穆斯林騎兵成了俘虜。
舒爾康見此情景，感到十分震驚，立即召集部將，對他們說：「我們怎麼成了這個樣子？明天，我將親自出戰，與那個西洋騎士將領決一高低。我將問問他為什麼闖入我國，告誡他不要同我們廝殺。倘若他拒絕回答，我們就同他廝殺到底；假如他要求講和，我們就與他和解。」
舒爾康與部下商量完，便安歇了。
第三天早晨，兩隊人馬各自列隊。舒爾康來到空地中央，只見對方騎士一半以上的人牽著馬，步行來到空地中央，走在前面的就是那位將領。舒爾康仔細觀看那位將領，只見他身披藍絨斗篷，面如圓月，矇著細眼鎖子護面，手握印度寶劍，騎著一匹烏騅馬，馬的前額上有一塊銀幣大小的白斑。那位將領連鬍子都還沒長，看上去年紀很輕。他策馬來到空地中央，指著穆斯林騎兵，用流利的阿拉伯語說：「舒爾康，歐麥爾·努阿曼國王的太子，你曾攻克過無數堡壘，攻占過許多城池，如今廝殺的機會就在你的面前，快出來與敢於同你較量的人比武吧！你是你方的頭領，我是我方的頭領，誰被打敗，誰就乖乖地拜倒在對方的腳下。」
話音未落，舒爾康便滿懷怒氣衝了上去。他策馬靠近那位歐洲騎士時，那騎士像憤怒的雄獅一樣衝了過來。兩將交戰，鬥爭激烈，似兩座大山相撞，如大海波浪翻滾，自早晨一直搏鬥到天黑，未見高低，難分勝負，二人只好罷戰，各自回營去了。
舒爾康召見部將，對他們說：「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英雄騎士。我發現他有一種別人沒有的習性：當他有機會置對方於死地的時候，他卻調轉矛頭，僅用矛柄戳對方一下。我真不知道我與他對戰會有什麼結局。我迫切希望我們的軍中出現像他和他的夥伴那樣的英雄。」
說完，舒爾康安歇去了。
第四天天剛亮，西洋騎士們便來到了空地上。舒爾康趕到那裡，兩位將領開始交戰了。兩匹馬縱橫馳騁，刀槍翻飛，雙方將士伸長脖子觀戰，從早晨一直廝殺到傍晚，然後各自回營休息。西洋騎士將領對部下說：「明天就能決出勝負來了。」
一夜過去，第五天清晨來臨，兩位頭領策馬上陣，奮力相攻，直廝殺到日掛中天。之後，那位西洋騎士頭領略施小計，先策馬急行，然後突然勒韁，連人帶馬跌倒在地。這時，舒爾康急忙衝了過去，手起劍要落下時，那位首領開口了：「舒爾康，英雄豈會乘人之危時動手？這不過是女人的手段罷了。」
舒爾康聽到這話，仔細看去，發現那首領不是一位男子，而是在修道院裡結識的伊卜里梓公主。
舒爾康認出公主，把寶劍丟在地上，立即下馬向公主行吻地禮，問道：「你何以採用這種辦法呢？」
公主說：「我想在戰場上考驗你一番，看看你衝鋒、廝殺的能力。跟我來的這些騎士全是姑娘；在同你的騎兵對陣中，她們取得了全勝！若不是我馬失前蹄，你會親眼見識一下我的力量和韌性的。」
舒爾康聽了公主的話，微微一笑，說：「公主，讚美阿拉又讓我見到了你。」
公主呼喊姑娘們，命令她們立即釋放二十個俘虜，讓他們平安回到舒爾康的軍中。姑娘們立即執行命令，回來向公主行禮。
舒爾康對姑娘們說：「姑娘們，像你們這樣的英雄豪傑，留在君主身邊，一定可以為君主排憂解難。」
隨後，舒爾康的手下騎士聽首領一聲令下，立即離鞍下馬，向伊卜里梓公主行了吻地禮。
二百名男女騎手躍上馬背，揮鞭上路，日夜兼程，六天過後，便來到了巴格達郊外。舒爾康讓伊卜里梓公主和姑娘們脫下徵袍，換上羅馬女子的鮮艷服裝，公主和姑娘們欣然從命。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法爾薩赫，等於6.24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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