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30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6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海上十五日(十六)
    納格法爾號的控制室門口,兩道人影翩然而至。

    第一次來到這兒的烏諾表現的很好奇,四處張望,囉哩吧嗦說個不停。

    “哇,那兒的花紋我見過……”

    “還有這兒,那兒,我也見過……”

    “等等,它們怎麼長得一樣?呃……似乎又不一樣……”

    “我想起來了!那口鍋上也有!”

    “天呐,那口鍋,它是哪兒來的?哈布隆閣下,難道那是你的?”

    “閉嘴!再敢多嘴我就把你丟下河。我保證,絕對不會看在同為篾潮人的面子上。”

    烏諾立刻閉嘴,還做了個縫合的動作。

    ……

    聽到烏諾的第一句話時,哈布隆還被嚇了一跳,他以為艾什還留下了什麼遺物,以至於上面的花紋這傢伙見過。

    聽到第二句時,他就有些懂了。

    烏諾兩次看到的分別是控制溫度和結界強度的魔紋,根本不是一回事。這個傻子之所以發出那樣的感慨,明顯是因為他根本看不懂。

    很快,烏諾的自言自語就證實他的猜測是對的。

    呵,這個傻子。

    哈布隆甚至懶得嘲諷這樣弱小無知的人。

    但很快,他就不得不出聲制止,因為對方實在太吵了。

    ……

    “到了。”

    哈布隆止住腳步,伸手穿過結界,手腕的毛孔裡滲出細絲狀的鮮血,靈巧地遊進水幕般的結界中,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吸食了鮮血後,平靜的結界表面一陣蠕動,上面打開兩道人形輪廓,剛好和兩人完全契合。

    “這兒是納格法爾號的控制室,這幾百年來,你是第三個進來的人了。”哈布隆感慨道,隨即又有些好笑。

    艾什能進來是因為淵博的學識和魔法技巧,這傢伙卻是因為一口損毀的鍋。

    說著他伸出手,寬大的袖袍無風自動,蓬勃的元素源源不斷地從他體內逸散,湧向四周刻滿魔紋的晶壁。

    原本暗淡的晶壁瞬間亮了起來,宛如漆黑的夜空上群星閃耀,連成璀璨的銀河,在天際交織成迷人的星海。

    烏諾驚的張大了嘴,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美麗的景象。赫魯沒有星空,他在這之前也沒來過冥河沿岸,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事物。

    烏諾癡迷的表情讓哈布隆很受用,也不知道為什麼,能驚到這個傻子對他而言似乎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和以往那些虛偽的讚美完全不同,透露著一股真誠。

    這可能和烏諾渾然天成,不是傻子勝似傻子的演技有關——甚至他就是本色出演。

    此時的哈布隆就像一個大號魔晶石,成百上千艾爾的魔能飛快地灌入船體,驅動著法陣,在魔力紋路間流轉一圈後再回到自身,沿途損耗的能量再由船上攜帶的能源補償。

    哈布隆從未學習過這些魔紋,以前格雷澤還建議過他這樣做,但被他拒絕了。沒想到現在採取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一次性學會了全部,目的竟然是為了製造一口鍋……

    與此同時,隱匿於影界的塔林人蜷縮著身體,懷裡抱著海德薇,全神貫注地盯著不斷明滅的魔紋。

    回到屋子的沐言也閉上雙眼,通過海德薇的眼睛仔細記憶著這些魔紋。他的額頭上青筋暴起,太陽穴附近血管都清晰可見,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留下,顯然這對大腦的負荷十分巨大。

    蘇利亞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俏眉緊蹙,每當這個時候她就很痛恨自己的弱小。

    其他人也都緊盯著沐言,這是整個計畫中最關鍵的一環。

    格雷澤雖然知道船上的大部分魔紋,但那是關於魔紋原理、紋路流轉、模組安放等內容的記憶。就像讀懂了一本書,對裡面的知識融會貫通了,但沒法原字原句地複述出來一樣。然而他們要做的,是在原書上進行改動,並且還不能驚動書的主人,這就要求必須熟悉書裡的每一個標點符號。

    他們只有這一個機會,在哈布隆停止魔力傳輸以後,這一切都會回歸原樣,如同海水推平了沙灘上的印記,什麼都留不下。

    但在海水湧來之前這段時間,就已經足夠了。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概一分鐘後,哈布隆垂下了雙手。

    周圍晶壁上的光芒隨之暗淡,烏諾茫然地看向四周,剛才的一切如同幻覺。

    土元素在哈布隆掌心彙聚,最終凝聚成一口石鍋。細密的元素粉末從石鍋外壁自動脫落,好像有把看不見的銼刀在認真雕刻,很快,魔紋的雛形就出現了。

    元素彙聚,灌注,固化,轉瞬之際,一口和之前沒什麼兩樣的石鍋誕生了。

    烏諾捧著鍋,樂的合不攏嘴,連說謝謝。哈布隆心裡暗道幼稚,揮手傳送走兩人,結束了這一場鬧劇。

    屋子裡,沐言睜開眼,他的眼角和鼻子裡一齊滲出血跡,大腦的溫度也讓他一陣頭暈目眩。

    但這一切都是有價值的,晶壁上的所有內容都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他頭一次由衷的欽佩自己的記憶力。

    少女用手帕心疼地擦拭著他臉上的血跡,他拍拍她的手,給她一個寬慰的微笑。

    擦拭完成,蘇利亞撫著沐言的腦袋,輕靠在自己小腹上,纖細的手指輕輕按揉他的太陽穴,後者頓時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舒服嗎?”

    “唔。”

    “辛苦啦。”

    “嘿嘿……”

    ……

    “嘁——”

    格莉絲不屑地撇撇嘴,扭頭望向窗外。

    這一瞬她無比想念達米安。

    ……

    格雷澤看到這一幕,笑的很慈祥。老人靠在椅子上,腦海裡同樣回蕩著一道倩影,那時候她也是這樣。

    ……

    人去樓空的控制室裡,一片黑暗。瑞奇小心翼翼地從一條空間線轉移到另一條空間線。

    這樣腳不沾地的生活讓他想起了帶著烏諾母親躲避族人追捕的那段時間,自然也就想起了桃矢。

    “算了吧,抱著這只傻鳥我可沒法懷念她。”

    塔林人撇撇嘴,飛快地化身為光,然後再遁入影界。

    雖然理論上空間線是即時生成的,但也存在一個類似“編號”的東西。如果將大多數人共處的那條線記為“1”線,那麼瑞奇所做的就是從“2”線轉移到“3”線,並不斷向後,直到“2333”線這種更無人問津的地方。

    畢竟強如哈布隆這種巫師,擁有依次查閱空間線的能力,難保他什麼時候會閑的蛋疼從1到10000掃描一遍,所以越往後越安全。

    這種理論知識還是沐言教給他的,塔林人這才理解了為什麼刺客過招時都會不斷現身再隱身,其原因大概就是不斷換線,以免被對方發現。

    ……

    霍斯狄的臥室裡,年輕的城主裹著浴袍從浴室中走出,把自己扔向柔軟的大床。

    “梅露露!我來了!”

    “你頭髮都是濕的!滾呐!”

    柔軟的床上探出一條細削光滑的腿,飽滿的腳趾宛如珠玉。雖然好看,但這條腿的殺傷力的確不俗,一腳揣在霍斯狄胸口,城主徑直飛向天花板,彈在結界上,撞出一圈圈波紋。

    “你謀殺親夫啊!”

    霍斯狄揉著胸口爬起來,摘掉了浴袍,露出勻稱的身材和背後兩道十字形交錯的刀疤,從肩膀貫穿到光著的屁股蛋。

    “你又遛鳥!”

    梅露露掀開被子看了眼,做出一個自戳雙目的動作,順手把被子扔了過去。

    霍斯狄穩穩接住被子,一左一右抓著被角,如同張開大網的蜘蛛,高高躍起然後蓋了上來。

    “喂,我未來的城主夫人,你想聽故事嗎?”將梅露露壓在身下,他問。

    少女從被子下面探出頭,皺著可愛的鼻子,鄙夷地看著他。

    “你從3歲起所有的睡前故事都是我講的,你確定要給我講故事?”

    “沒錯!”霍斯狄挑了挑眉。“這還是個發生在你我周圍的故事,怎麼樣,你只要親我一口,我就講給你聽。”

    “臉湊過來?”

    霍斯狄喜滋滋地側過腦袋。

    “啊——疼疼疼疼……”

    梅露露咬著他的耳朵,咬牙切齒的問:“還敢吊老娘胃口?有屁快放!”

    “疼疼疼——你鬆口啊——”

    “你講個開頭先!”

    “從前有個奇怪的巫師叫格雷澤……”

    梅露露頓時鬆開了嘴。她確認這是自己沒聽過的故事。

    霍斯狄揉了揉耳朵,看到近在咫尺的唇瓣,頓時沒了講故事的想法,低頭吻了上去。

    “唔……你做什麼!故事呢!”

    “日後再說。”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6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上十五日(十七)
    1月9日中午,距離納格法爾號抵達海蒙城大概還有一個小時。

    格莉絲等人的屋子裡,只剩下沐言和蘇利亞,其他人都聚集在甲板上,準備欣賞大船靠岸時的景觀。

    其實更多的,是為了不打擾到兩人——我是說兩人正在進行的工作,正經工作。

    此刻,在沐言面前攤開了一片浮於空中的璀璨星辰,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與兩天前烏諾在控制室的晶壁上看到那副的一模一樣,連大小都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這些紋路閃爍著燦爛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室內。

    蘇利亞手捧坎圖沙,貼在胸前,宛如低唱頌歌的修女。源源不斷的澎湃元素灌入古卷,然後被轉換成死寂元素從她手中發散出來,凝聚成一根線,連接在沐言手裡的筆上。

    後者半隻眼睛被暗色單晶片蓋住,打扮的如同科學怪人,他的額頭上還帶著一個粗糙的銀制頭環,被他折成了大聖爺金箍的模樣。

    與此同時,身處控制室的瑞奇捏著一根同樣以死寂元素作為原料的筆。當初從莫拉比那兒獲得的“人造血肉”全被沐言當作炸藥送給了他,所以塔林人並不擔心會缺少塗料。

    屋子裡點著熏香,淡淡的香味縈繞在沐言四周,讓他無比沉靜,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紋路上。

    改寫魔紋這件事本該由格雷澤來做,但沐言拒絕了。一來這樣調動元素會加速老人的死亡,二來他們在室內轉換元素時會引起元素的定向流動,這會暴露眾人的身份,這兒只有格雷澤的感知強大到足以將這股波動遮掩起來,形成一個哈布隆也無法發現的暗室。所以他也必須待在外面遮掩這一切。

    沐言進入了智械模式,在夏穆的幫助下仔細分析著每一次修改帶來的變化,排除將會被發現的操作和錯誤的操作,同時將魔紋改造成可以滿足自己需求的樣子。

    這是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工程,在下筆前需要計算每一步造成的影響,然後匯總起來,用接連不斷的細小偏折讓原本一往無前的列車發生位移,最終偏向他們既定好的軌道。

    這其中的運算量何止驚人,就這麼一小會兒,沐言就大感吃不消。儘管他身處智械模式,如同一台液氮製冷的光腦主機,但在這樣高強度的運算下依舊不免產熱高過降溫。

    他甚至都能從熏香的味道裡嗅出自己腦漿發熱的氣味。

    就和臭豆腐一樣……

    突然,一絲靈感如閃電般劃過,俶爾消失,只剩下尾巴上的光芒竄入未知組成的陰暗雲層。

    沐言二話不說,立即化身飛鳥,拍打著翅膀沿消失的光芒向上追逐。

    厚重潮濕的雲層仿佛一塊塊又冷又濕的海綿,在他身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寒冰。淒冷的夜風如刀子般刮過來,擊打在他的羽翼上,讓他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落下去。更難熬的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沒有一絲光亮,仿佛靈感早已無所遁形。

    冷靜……

    仔細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

    沐言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黑暗,如同沉穩的獵人,一點點撥開叢生的枝椏,尋找獵物劃過的蹤跡。

    突然,光芒調皮地探出頭來,仿佛調戲他似的再次遠遁。

    沐言立刻拍打著翅膀追了上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

    近了!

    屋子裡的元素一下子劇烈波動起來,沐言眼睛死死盯著魔紋,呼吸也變得沉重。他的眼角和鼻子再次滲出血跡,這次還多了嘴角。

    找到了!!

    元素凝結成的筆劃出一道弧線,筆尖穩穩落在正前方紋路上的某一處。

    這一筆仿佛觸動了什麼機關,以筆尖為中心,周圍半徑二十公分圓域內的紋路一下子變得極亮,如太陽般刺眼。

    “抓到你了,小傢伙。”

    他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突然站起身,右手沿著斜向上的角度劃出一個標準的四分之一圓弧。

    “然後是這樣!”

    與此同時,指令傳達給另一端的瑞奇。

    “你的正前方,晶壁米粒狀劃痕處,以此為起點,沿右上方斜角74.6°,繪製半徑66.9公分四分之一圓弧……”

    瑞奇深吸一口氣,一筆戳在他指點的位置。

    同樣,控制室這塊魔紋仿佛也被啟動了,發出同樣耀眼的光芒。

    ……

    納格法爾號正上方,如飛鳥般隨著船隻緩慢向前哈布隆突然心裡一緊,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他皺眉看向下面,正好看到霍斯狄往他的咖啡裡倒了兩勺芥末。

    “這個……混蛋。”

    他笑著搖搖頭,也就沒再管這件事。

    ……

    “……離開現有位置,向右平移十五公分,從左下角向右上繪製一個翎羽符文,主體4.6公分長,羽翅間隔0.12公分,叢生14簇……”

    “……筆尖抬起14公分,以水平面為畫板,面朝方向為正,繪製標準翼形符文,只保留符文與晶壁交疊部分的點……”

    ……

    命令有條不紊地發出,塔林人在第一時間執行。

    身為傳奇刺客,他的手就儀器般精密,穩定,根本不會出現一絲錯誤,簡直就是執行這項任務的最佳人選。

    塔林人也對這項工作很滿意,這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這股新鮮感已經是他好久沒有感受過的了。

    當然,如果在這之前沒有沐言拽著他硬補銘文學知識的那半個月就更好了。

    十分鐘後,無論是沐言面前的魔紋,還是瑞奇面前的晶壁,都已染上大半高亮的光芒,兩間屋子都如同置身於浩瀚的宇宙,某個恒星爆炸之前,正在發出最醒目的光芒。

    “……向下9公分,用4號小鋸齒紋路連接起點,第一折向右。”

    隨著兩人最後一筆同時落下,兩邊的魔紋亮度同時達到了極點,仿佛恒星爆炸一般,室內被強光充斥,塔林人不禁閉起了眼睛。

    “嘭”的一聲輕響,就像香檳開塞,她面前的光芒全部消失,僅剩下一縷嫋嫋青煙。

    海德薇撲扇著翅膀,將煙霧全部吸進了肚子裡。

    “咕咕嗝兒——”

    然後它舒服地打了個嗝兒。

    瑞奇擦了把汗,拍拍小傢伙的腦袋。

    “這活兒還真不輕鬆呢,你說是吧?”

    然而他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沐言的回應。

    屋子裡,沐言在最後一筆結束的瞬間就軟軟癱倒在蘇利亞懷裡,嘴角噙著得意的笑容。

    他頭上的秘銀環已經軟化了,早就順著頭髮滑落在地上。空中失去了支撐的魔紋也瞬間消弭,仿佛剛才這段時間什麼也沒發生過。

    蘇利亞輕吻在沐言額頭上,然後將他抱進懷裡,輕輕拍打著,就像對待一個嬰兒。

    此刻,窗外傳來如潮的歡呼聲,那是海蒙城的民眾們在迎接自己的城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7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海上十五日(十八)
    歡呼如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連哈布隆都很詫異,為什麼維克托有這麼高的聲望。

    他不知道的是,和其他毫無存在感的城主比起來(沒錯,就是霍斯狄),或者某個足以讓小兒止哭的暴虐掌舵人(沒錯,就是哈布隆)比起來,維克托屬於那種少有的,勤勤懇懇為人民服務的城主。

    要不然你以為他的兒子在城裡為非作歹這麼多年,憑什麼還沒被人打死?這兒是民風剽悍的赫魯,就勃魯那樣的小身板,烏諾這種強壯一點兒的普通人都能欺負他,除開歐文的保護,維克托的影響力才是根本原因。

    正如那句話說的,仁慈是信仰的沃土,結出忠誠的果實。

    凱撒城的歷史中就有過外來傭兵弄死了城主的兒子,然後逃到瓦丹城尋求庇護的先例,為此兩座城邦還有過一陣子隔閡。

    大船緩緩靠岸,周圍無形的結界被放下來,以便貨物被扔上船。

    維克托沐浴著歡呼聲走到甲板上,就像一位帝王。他的出現將浪潮掀到另一個高峰。

    他注視著自己的人民,頭一次產生了對生命的眷戀。

    長壽種在走向生命終結之時,感到的往往都是無盡的空虛和對生的厭倦,就如精靈和巨龍,像他這樣的確屬少數。

    畢竟他還有個又心疼又放心不下又狠不下心管教的兒子。

    ……

    哈布隆看了霍斯狄一眼,後者跟個沒事人一樣靠著欄杆,盯著人群裡衣著暴露的大波妹子流口水,一副豬哥樣。

    他的咖啡就放在手邊,看上去還沒動過。

    於是哈布隆就偷偷將兩人的調換了。

    他端起杯子,故意喝出了聲音,然後臉色大變,狂呸不止。

    “哈哈哈……”

    霍斯狄用餘光看到這一幕,笑的合不攏嘴,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然後露出一個雨雪交加的表情。

    雪花飄飄帶來的臉色發青,以及如瀑的淚水。

    這次輪到哈布隆嘲笑他了。

    “瞧瞧維克托閣下。”他還在精神上打擊對方。“同樣都是城主,你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呢,霍斯狄閣下。”

    霍斯狄好不容易才將抽搐的臉擺正。

    “呼——哈布隆閣下,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還年輕,你應該把我和未來的海蒙城主進行比較。”

    說著他指了指遠處的勃魯。這位未來的城主大人正站在桅杆的陰影中,落寞的注視著歡呼的人群。

    此刻的他就像被父親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周身佈滿深邃的黑暗,不會有人看到,也不會有人在意。

    “我都消失一天了,為什麼沒有人發現我?”

    “你們都是些瞎子嗎!?你們眼裡只有那個失敗的父親嗎?”

    “未來的城主明明不在,你們卻沉浸在無邊的喜悅中……”

    勃魯抓著桅杆的手猛的用力,桅杆的毛刺甚至紮進肉裡,鮮血流淌。

    這群該死的賤民!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我!?

    內心的偏執如同火焰,迎著名為愚蠢的強風驟然變高,像春風吹拂下的野草般迅捷生長,很快從火苗變成烈焰。

    這時兩道人影從前面掠過,零星的議論聲被風送了過來。

    “那個傻子站那兒幹什麼呢?”

    “誰知道,可能太醜了不敢見人吧哈哈哈……”

    聽到這兩句,勃魯的臉色漲得通紅,突然跳出來,指著兩人的鼻子罵道:“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麼!”

    “抱歉,原來不醜啊。”左邊那位轉過身,撓了撓頭:“那你杵那兒幹什麼?假裝自己是根桅杆?”

    他看了同伴一眼,後者不禁為他的幽默豎起了大拇指。

    這兩位都是傭兵,隨雇主一起上船,並不瞭解眼前的人是誰。

    “道歉。”勃魯因為憤怒,聲音都有些嘶啞。“向我道歉!向未來的海蒙城主道歉!”

    兩人對視一眼,被這個名頭嚇了一跳。他們又看向遠處的維克托,不禁有些拿捏不穩。

    既然敢這麼說,那應該就是了吧……

    “對不起,維克托大人的兒子……閣下,我們為自己的無知道歉。”

    傭兵不禁彎下腰,兩人清楚,這艘船上沒幾個他們敢得罪的人。說話那位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見狀勃魯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滿足,腰板也挺得筆直。

    “滾過來,跪在地上舔我的鞋子,我可以寬容地放過你們。”

    一開始說話那位眉毛一挑,擼起袖子準備上去揍他,但被同伴拽了一下。

    “我們溜快點,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前者有些意動,瞥了眼勃魯然後轉身離開。

    勃魯見兩人根本不拿自己當回事,勃然大怒,從背後沖了上去。

    “你們——”

    “你講不講道理?”

    他剛抓住一人的領口,後者不耐煩地轉身,順勢一把推開他,卻不想這一掌對身為普通人的勃魯來說過於沉重,他竟然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而勃魯的身後,正是船邊。

    船在靠岸時結界就被放下,此刻勃魯越過船欄,徑直飛向波濤洶湧的冥河,驚恐的臉上寫滿了求生欲。

    “糟糕,結界消失了!”

    兩人大呼不妙,腳下一蹬就沖了過去,意欲救人。

    但有人比他們還快。

    遠在高臺上的哈布隆一直看向這邊,所以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一幕,他無奈地暗歎一聲,用元素編織成一隻大手,卷向墜河的勃魯。

    或許真應該給他一個教訓。哈布隆這樣想著,但手頭不敢有半點遲疑。

    他很清楚勃魯對維克托而言意味著什麼,這小子雖然是個廢物,但死不得。

    然而就在這時,冥河突然翻滾起波浪,黑色的巨浪一巴掌拍碎了哈布隆凝聚的元素,像一躍而出的鯊魚,一口叼走了勃魯。

    “不——”

    後者臉上的驚恐還未消退,就和尖叫聲一起消融在冥河裡,轉眼就只剩下幾件殘破的衣物。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哈布隆還未轉頭,就感受到一股無邊無際的殺意在身邊彙聚。

    那是正在沐浴眾人歡呼的維克托。

    海蒙城主正目眥欲裂地瞪向這邊,周圍的甲板被盡數摧毀,堅固的船身如豆腐般脆弱。

    哈布隆很清楚,一頭巨獸被喚醒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7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海上十五日(十九)
    維克托一個起落就從甲板上來到了這邊,因為用力過猛,原本站立的地方被踩踏了一塊。不過因為這艘船材料的特殊性,坑洞很快自我修復了。

    霍斯狄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收斂起嘻嘻哈哈的笑容,和哈布隆一同來到維克托身邊。他正想說點什麼,就看到兩名肇事者被維克托一左一右抓著腦袋,而後者的兩隻手也伸到了船外。

    海蒙城主如同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身上散發出狂暴的氣息,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火星子,聲音卻仿佛來自尼弗海姆深處,那傳說中最寒冷的地方。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被聲音刺激的一哆嗦,起初與勃魯搭話那位結結巴巴地講了個大概。說完後,他絕望地氣球道:

    “……這,這不是我的錯,懇——”

    “砰”

    維克托捏碎了他的腦袋,就像捏爆一個西瓜,紅白兩色的汁水濺得到處都是。然後他鬆開手,無頭屍體跌入冥河,迅速化為無形。

    他又看向下一位受死者。

    “你的雇主?”

    同伴的死深深刺激到了這名傭兵,但職業操守如鯁在喉,讓他沒法將那個名字說出去。話雖如此,但他不經意的瞥視還是出賣了人群中某個人的位置。

    維克托都懶得嘲笑這種膽小且虛偽的行為,一扎眼的功夫,他就掐著脖子將被自己傭兵出賣的客人抓了過來。

    “是他嗎?”他問。

    傭兵顫抖著搖了搖頭。

    “砰”

    他步了同伴後塵。

    “說謊是不好的行為。”

    維克托低聲道,轉向僅存的倒楣鬼。

    “呵……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位客人因為脖子被勒住,臉憋成了豬肝色,幾乎是從嗓子眼擠出這句磕磕絆絆的話。他用乞求的眼神望向自己雇傭的另外幾人,嚇的那幾位急忙躲在人群後面。

    維克托隨他一起望了過去,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頓時作鳥獸散,仿佛他眼裡射出了無形的鐳射光。

    “維克托!”

    哈布隆出聲道:

    “肇事者已經死了,這件事也該就此揭過了吧?”巫師陰沉著臉提醒道。

    “哦。”

    維克托面無表情地答應道,然後手指猛的收縮。

    “咯吱。”

    倒楣鬼的腦袋軟綿綿垂了下來,頸部的脊骨被捏得粉碎。

    “你不要太過分!”

    他的行為觸怒了哈布隆,澎湃的元素彙聚成牆,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圍繞在周圍。

    雖然死的人無足輕重,但這種行為卻是抽在對方臉上實打實的巴掌,這是後者不能容忍的。

    兩位赫魯頂尖強者即將展開的交戰頓時讓河面上泛起波瀾,凝重壓抑的氣氛讓聚在河邊搞不清發生了什麼的民眾們一哄而散。準備登船的客人也摸不著頭腦,選擇了暫時後退。

    看到人群逐漸散去,維克托突然開口。

    “凱利。”

    他念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聆聽您的吩咐。”

    一道和歐文穿著同樣衣服的身影半跪在地上。

    “這些天和勃魯接觸過的人,你都有印象吧?”

    “不一定準確。”凱利斟酌道,和歐文不同,他為維克托提供服務,再加上對勃魯並不看好,對看護少爺這件事不怎麼上心。

    “無所謂,都殺了吧。”維克托淡淡道,仿佛那些會因為這個命令慘死的無辜者如螻蟻一般。

    “遵命。”

    凱利剛想起身,面前的甲板上突然抽出數根乾枯的藤蔓,宛如囚籠一般將他包裹起來。

    “維克托,你真的想和我撕破臉皮嗎?”

    控制住凱利,哈布隆手裡出現了一把熔岩法杖,和格雷澤那把有些類似。他將法杖橫在身前,表情嚴峻,宛如在向死人下最後通牒。

    “如果你執意這麼做,海蒙的民眾會為你此刻的衝動承擔全部責任。”

    “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唯一的兒子都死了,哈布隆閣下。”維克托目光悲傷,但卻咧開嘴,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我只要在你殺死我之前,殺了這艘船上的所有人為他陪葬就好了,不是麼?畢竟我沒有巫師那麼詭譎的手段,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生命力頑強了。所以這句話是不是該我問你?

    “哈布隆閣下,你執意要這麼做嗎?和時間、和我的生命來一場賽跑?”

    話音剛落,之前出現過的那把劍一閃而過,凱利周圍的藤蔓全被破開,後者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哈布隆的反應慢了一拍,但形勢容不得他去管凱利這種小角色,船上的守衛隊和其他客人的傭兵也不是吃素的。他必須牢牢鎖定維克托,以防這頭野獸脫困,造成更大的傷亡。

    他瞥了眼霍斯狄,後者正帶著自己的五十位手下站在桅杆附近的高臺上悠哉地看著這一切,儼然一副局外人作態。

    這個混蛋!

    他頓時沒了向對方尋求援助的想法。

    身為巫師,他可以製造出一個由無數道空間牆和通道組成的囚籠控制住維克托,但那樣需要耗費大量魔力。於是他將主意打在這艘船的能源爐上。那兒有足夠的魔力能讓他限制住維克托,然後去解決凱利那條雜魚。

    然而當他試圖調用能源爐的能量時,卻發現發出的指令如石沉大海,仿佛一面牆阻隔了他的感知。

    這是什麼情況!?

    比起突然爆發的維克托,現在面臨的難題才讓這位掌舵人背後流下了冷汗,他都有放開這頭野獸集中注意力去解決難題的衝動,畢竟這艘船才是他的全部。

    這一瞬的分心被維克托察覺到了,這頭野獸差點因此脫控。哈布隆急忙打消了念頭,將其拋之腦後,轉而和對方僵持在一起。

    或許只是魔力管道受阻,他這樣想道,然後不在多慮。

    ……

    凱利化作一道鬼魅的身影滲入人群,他很快就瞄上了昨天和勃魯打過交道的一位客人。

    是他吧?這個胖子?

    這是位肥胖的商人,所以凱利有點印象。昨天勃魯在餐廳中失魂落魄地走過時,不小心和對方撞在一起,還由此發生了口角。

    此刻他正和自己的傭兵們待在一起。作為一個出色的商人,他看到三條人命隕落後就聯想到了昨天那一幕,所以現在異常小心。他讓傭兵將自己密不透風地包圍起來,仿佛這樣能讓他心安許多。

    “走快一點!我們趕緊下船!”

    儘管小腿肚子都在顫抖,但胖子商人還是拼命邁著一雙小短腿。

    然而就在這時,三根尖端綁著利刃的絲線從天而降,從三個方向沒入他的脖子,貫通到腰間,在“嗤”的一聲輕響後沒入地面,仿佛插進一塊豆腐。

    鮮血頓時如泉水般噴湧而出,濺落一地,胖子商人來不及發出聲音就沒了生息。直到屍體“嘭”的一聲摔在甲板上,周圍背對他的傭兵們才發現自家主子已經涼透了。

    ……

    篾潮人船員環繞在客人周圍,就像一隊牧羊犬將羊群牢牢包圍起來,但依舊拿凱利這只狡猾的隱狼沒有一點辦法。對方每次現身都在他們無法注意到的地方,帶走生命就像折斷樹枝一樣簡單。

    和這位刺客比起來,巫師稀少的他們顯得過分笨拙,空有尖牙利齒和一身本領卻只能坐以待斃。

    周圍的慘叫此起彼伏,仿佛一個接一個的巴掌扇在衛兵們臉上,以麥孔為首的眾人氣的渾身顫抖,鐵青著臉,捏著武器的關節隱隱發白。

    “縮小保護圈!保護好烏諾!不要在意其他人!”

    麥孔隱約發現了死人的規律,他那天與勃魯發生衝突後就一直很在意這個身份尊貴的傢伙。所以從凱利的下手目標中察覺了一絲資訊。

    被他們保護在最中心的烏諾本來想說什麼,但他猛的意識到,這些天和自己稱兄道弟的人其實並不是友軍,某種程度上還算敵人。自己的同伴雖然擁有對抗凱利的實力,但此刻偽裝成蹩腳的傭兵,出手就代表著暴露。

    他不禁有些苦惱,焦躁不安地瞥向四周。

    瑞奇舅舅應該還在附近,他想。

    塔林人在控制室的活兒幹完後就來到了甲板上,格雷澤也是仔細感知後才發現他。但烏諾似乎與自己的舅舅有種莫名聯繫,能隱約察覺他就在周圍保護著自己。

    在他心目中,舅舅就是萬能的,不管發生了什麼,只要他從自己眼前消失,下一秒出現就可以解決問題。

    看到烏諾焦躁的神情,瑞奇選擇了無視。

    看到外甥被篾潮人保護起來後,他就悄悄回到了隊伍裡,那兒的人也需要保護。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7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海上十五日(二十)
    凱利審視一圈,發現能下手的物件只剩下了烏諾和格莉絲。

    他試了幾次都沒能突進麥孔等人縮小的防護圈,那群肌**子似乎對氣血十分敏感,他不是塔林人,做不到連呼吸和心跳都隱藏起來,所以靠的太近就會被發現。

    “還真是麻煩呢。看樣子只能對女人出手了。”

    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格莉絲。

    這樣美麗的造物在我手中消隕,想想都難以抗拒。

    這樣想著,凱利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

    格莉絲和埃裡克被眾人環繞著,保護在最中心,塔林人的長耳朵不斷聳動,剛才接連不斷的慘叫聲讓他無比警覺。

    這絕對不是個普通貨色,自己也只有在對方出手的瞬間才能發現他的位置。

    突然,一絲不易察覺的呼吸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塔林人硬生生克制住出手的衝動,推了格莉絲一把。

    後者一個趔趄,正好躲過一擊,綁著飛刀的絲線擦著她腦後的頭髮插入了地面。幾根青絲在空中搖曳。

    看上去就像她不小心絆了一跤,結果運氣很好的撿了一條命。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咦,凱利沒想到自己萬無一失的攻擊會被對方用這種方式躲過,尤其是在對手看上去只是一堆蹩腳的傭兵和老人女人的情況下。

    真是丟人顯眼。

    ……

    用蒙混過關的方式躲過一劫後,瑞奇瞥了眼格雷澤,仿佛在問“該怎麼辦?”

    沐言不在,在場的就他能拿主意了。

    事實上老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凱利的到來。原本他以為對方只是路過,可沒想到會突然出手。兩人此刻都很清楚,一擊失敗的刺客絕不會善罷甘休,但眾人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根本做不出有效反抗。畢竟從設定上,他們只有六級傭兵的水準。這兒只是海蒙,距離抵達瓦丹還有至少三天的航程。

    巧合用一次可以,太多了也是麻煩。

    “你們別動,我來處理這件事。”

    格雷澤的聲音進入每個人耳朵,拔出長劍準備戰鬥的阿瑪瑟愣了片刻,又把武器插了回去。

    “不要動,格莉絲小姐。”

    少女頓時安靜了下來。她也明白在這種等級的較量中,自己根本無從插手。

    凱利的下一次攻擊果然接踵而來,五道攻擊從不同方向刺向她,幾乎堵死了每一條逃跑路徑。

    然而格莉絲卻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仿佛被嚇呆了一般。這時凱利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絲線在某種微小力量作用下發生了偏轉,各自離開原本的軌跡。這些偏移累加起來,剛好擴大了無法覆蓋到的區域,留下一個空隙,完美與格莉絲擦身而過。

    看上去就像配合默契的兩人在表演危險度極高的雜技,飛刀分別擦著她的前額,後頸,肩膀和小腹掠過,場面十分詭異。

    “現在可以上了。”格雷澤提醒道。

    這時再蹩腳的傭兵也應該發現凱利了,阿瑪瑟等人連忙揮舞著武器沖了過去。

    “你們這是在找死!”

    對一個普通人的兩次攻擊都以失敗告終,凱利不禁有些惱怒。他像一個刺蝟似的周身綻放出許多帶線的飛刀,刀鋒烏黑,散發出甜膩的氣息,顯然淬了毒。

    然而更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三個愣頭愣腦的傭兵徑直沖了上來,然後仿佛被空氣絆了一跤,身形一矮,凱利原本瞄準他們要害部位的飛刀通通落空,如插豆腐一樣沒入甲板。

    什麼!?

    凱利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但此刻從地上爬起來的眾人又揮舞著武器沖了過來,仿佛不要命一般。

    高明的刺客從來都不會用**去硬抗明晃晃的刀劍,他放棄自己的武器不管,從三人眼前消失,轉而竄向中心的格莉絲。

    然而當他遁入影界後,就發現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這次的影界,似乎不同尋常。他和格莉絲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五米,以他速度想要趕過去,用“一眨眼”來形容都有貶低的意味,可幾秒過去了,兩人依舊相隔這麼遠。

    難道是哈布隆?

    他看向遠處,這位巫師正在與維克托僵持,顯然不是他。

    那會是誰?

    疑惑間,一絲溫熱悄無聲息地吻上了他的後頸,凱利頓時感覺天旋地轉,視角不斷向下,最終他看到了自己沒有頭顱的屍體,以及只現身了一瞬的藍皮塔林人。

    原來……還有更高明的傢伙。

    緊接著他的意識永遠陷入了黑暗。

    瑞奇最終還是忍不住出手了,因為自從凱利被困住,就連他都察覺到格雷澤周圍隱隱散發出的波動。經歷過金羅勒葉那一晚後,他很清楚後者的身份與身體狀況,知道他每一次出手都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

    就像沐言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一樣,他也不會。

    凱利的無頭屍身從空中跌落,鮮血順著甲板的縫隙滲下去。這一幕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嘈雜的人群在這一瞬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在看向這邊。

    塔林人意識到自己似乎闖禍了,他們素來信奉的低調策略這下子全化作了無用功。他看到原本保護者烏諾的麥孔等人已經換上了懷疑的眼神,目光在眾人身上來回掃動。安靜的人群裡也傳來了竊竊私語,不斷有人對這裡指指點點。

    “怎麼回事?那傢伙怎麼突然就死了……”

    “不知道啊,那位小姐身邊還有其他人?”

    “那個叫查理的呢?他們不是交過手……”

    “六級傭兵能殺得掉麥孔隊長都解決不了的刺客?開玩笑的吧……”

    “你們說勃魯的死會不會……”

    ……

    隨著議論的升級,隔閡隨之而來,一道顯眼的界線分割了眾人和大部隊,人們下意識地與他們撇清關係。

    就在瑞奇打算現身然後攬下這一切的時候,格雷澤開口了。

    他的聲音比以往年輕不少,溫潤儒雅。

    “沒什麼好自責的,瑞奇先生,就算你不出手,我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他說。

    瑞奇知道對方在安慰自己,正想出言反駁,又被打斷了。

    “而且,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好耐心,畢竟我也躲了那麼久了。”格雷澤沖他眨眨眼,語氣帶著釋然和解脫,但更多的是頑皮。

    說著,他挺直了佝僂的背,身形也拔高了不少。

    這一瞬間,衰老從他身上退卻,時光被遠遠甩在身後,好似從未來過。

    這一瞬間,他的滿頭銀絲從根部一點點褪去雪白,變成代表活力與青春的黑髮。皺紋和老人斑也隨之消失,皮膚重新變得白淨光滑,眼睛也無比澄澈,瞳孔深處仿佛燃著一團不滅的火焰。

    他幾乎換了個人,唯一不變的是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容,和沐言如出一轍。

    一股不亞于哈布隆的氣息從人群綻放,如同乾枯沙漠中突然湧出的一泓清泉,轉瞬變成滔天巨浪淹沒了貧瘠的土地,讓沙漠變為深海。

    這一瞬間,幾乎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絲薇特更是用兩隻手捂住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那正是她魂牽夢縈的身影。

    “格雷澤先生……”

    這個名字不可避免的從指縫滲了出來。

    同樣,正在和維克托對峙的哈布隆突然停了下來,看向這邊,流露出一絲懷念。

    你果然命很硬呢,艾什。

    這位掌舵人甚至露出了微笑,讓他對面的海蒙城主十分費解。

    ……

    “真是懷念恢復實力的日子呐。”

    格雷澤感慨道,伸出手,然後驟然握緊,一道散發著耀眼紅光的火柱從天而降,滾燙的液體落在凱利的屍體上。

    “轟——”

    液態火焰猛的炸開,滿地血污瞬間化作一縷青煙。

    與此同時,哈布隆身形一閃,出現在他面前。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艾什。”

    他的語氣就像與昔日好友打招呼般隨意。

    “感謝您還記得我的名字,哈布隆先生。”

    格雷澤笑笑,一如當年那麼陽光開朗。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您相見的。”

    哈布隆打量了他一番,發現自己竟然感應不到烙印,不禁有些詫異。

    感覺到他的疑惑,格雷澤解釋道:“烙印已經消除了,我現在自由了。”

    “是嗎?”哈布隆微笑著,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煙癮深重的人嗅到了空氣中的尼古丁一樣滿足,然後咧開嘴笑道:

    “可是為什麼我在空氣中聞到了靈魂燃燒的味道?不要告訴我這與你無關?寧願拼著燃燒生命也要拖延時間,讓我猜猜你是要做什麼?”

    哈布隆的話讓格雷澤神色一凝,他意識到這麼多年過去,對方還是那麼難纏。

    那麼只能用法師的浪漫來拖延時間了。

    這樣想著,兩道紅色的身影穿透甲板出現在他面前,正是阿帚和尖腦殼兒本來的樣子——熔岩法杖和烈焰之擊。武器入手,格雷澤身上的氣勢又上漲了幾分。

    這時維克托也跟了過來,凱利的死讓他把目光放在了格莉絲身上,他記得這個女人,不僅是因為對方驚豔的外表,還有那天爆發的衝突。

    但同樣,他也察覺這個突然冒出來和哈布隆對峙的巫師十分難纏。

    “把那個女人交給我,我保證到此為止。”他對哈布隆說道。

    後者瞥了眼下方,點點頭。

    維克托冷哼一聲,沖向格莉絲。

    見狀格雷澤凝聚元素打算攔下他,可沒想到周圍的元素凝滯成一整塊,像大山一樣壓了過來,根本無法操控。

    “你的對手是我,艾什!”

    哈布隆咬牙切齒道。

    “也好。”

    格雷澤笑笑,吹了個口哨,感知觸手像高速旋轉的鑽頭一般紮進元素大山,在其中來回穿梭,迅速分割出屬於自己的一小部分。

    兩名施法者的戰鬥就此展開。

    另外一邊,維克托勢在必得的一劍也被人擋了下來。

    “鏘——”

    就在他驚愕間,一股清冷的氣場鋪開,寒冷的空氣讓他的身體都變得僵硬。

    維克托看向前方,一個尖耳朵的俊美男性正甩著手腕看向自己。

    這是什麼東西?維克托臉色一凝。

    阿瑪瑟的表情同樣凝重,剛才一個回合的交手讓他充分認識到兩人的身體素質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直到現在他的手腕都沒完全恢復知覺。

    在目前的場合下,團隊中能挺身而出的雖然不少,但杯水車薪。

    只能希望瑞奇能產生出奇制勝的效果了……

    精靈這樣想道,一柄新的銀制長劍出現在手裡。

    ……

    目睹格雷澤和哈布隆對峙,以及前者團隊中的人一下子成為眾矢之的,麥孔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烏諾,發現後者的表情不像這幾天表現出來那樣單純,反而帶著狐狸般的狡黠。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這一幫弟兄都有可能被對方騙了,便向前一步,想討個說法。

    沒想到烏諾咧開嘴一笑,伴隨著一聲悅耳的“噗”聲,他周圍突然升騰起一股奇怪的味道。

    “你……”

    麥孔一句話沒說完,就感覺身體一震酥軟,轉瞬就倒了下去。

    “砰”“砰”“砰”

    一時間倒地聲不絕於耳,烏諾雖然盡力去扶了,可還是漏了好多。

    “對不起了,有空再請你們吃火鍋。”烏諾扶著最後一個人躺下,撓撓頭,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絕對是沒下料的那種。”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8
第一百四十六章 海上十五日(二十一)
    戰場被分割成了兩塊。

    一處在天上,兩位闊別多年的施法者遙遙相對,看似一動不動,但空氣中不斷炸裂的元素火花宛如彌漫的硝煙,訴說著戰鬥正在人們不易察覺的地方進行。

    岸邊的巫師們可以明顯感覺到,整條船附近的元素都凝成了一大塊,仿佛有兩個看不見的巨人在來回爭搶,不時綻放的煙花正是在爭搶過程中湮滅的元素。

    不過以他們的知識量無法解釋格雷澤為什麼能在元素佔有量很少的局勢下依舊不落下風。就像兩個拔河的人,力氣小的那個並未吃太多虧一樣。

    比起他們,船上的戰鬥就驚心動魄的多了。

    沒有了仿佛頭頂陰雲般的凱利掣肘,眾人幾乎一窩蜂地下了船,此刻甲板上只剩下看熱鬧的霍斯狄和他的傭兵們,以及交戰的雙方,舞臺足夠寬敞。

    篾潮人船員中有一半以上都吃了火鍋,然後被烏諾的蒙漢屁放倒了,剩下有一小部分在凱利大肆殺戮時就已逃竄,其餘人則混在人堆裡擠下了船。

    如此看來麥孔的弟兄們反而是鐵骨錚錚的硬漢,或者說被動成為了硬漢。

    這畢竟是在冥河上,就像在刀尖上跳舞,誰知道下一秒會有多少人被戰鬥波及,然後下餃子似的下河,融化在河水裡。

    哦對,赫魯沒有餃子,但這不影響他們拼了命的逃走。

    ……

    維克托向前一步,甲板被他踩出一個坑洞,幽魂木殘渣立刻如子彈般濺射向四周。

    阿瑪瑟身形微動,躲避的瞬間就看到眼前一花,維克托已經消失。

    他來不及多想,後背瞬間銀化,變成堅不可摧的金屬。

    “蓬!”

    一聲悶響,來不及躲避的精靈被人狠狠擊中後背,向前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同時他背後的衣衫也盡數開裂,露出背上嚴重凹陷的肌肉,閃著詭異的金屬光澤。

    “瑞奇!現在!”

    不用他提醒,塔林人也知道現在是最適合暗殺的機會了。

    寒光一閃,白劍夜叉帶著刺眼的光芒插向維克托後頸。

    隔著老遠維克托就感受到了夜叉劍尖散發的高溫,他心中一驚,倉促之下背後的肌肉竟蠕動到後頸,鼓起一個顯眼的小包。

    “嗤”

    夜叉只刺進去一小截就不能再進寸許了,借著這個緩衝,維克托的身體就像繃緊了弦的弓,此刻拉成滿月,瞬間向左彈跳一步,反而趁著這個機會讓塔林人完全暴露在他的正前方。

    畫面就像一位元身材高大的主廚正在直面助手拋扔過來的肉排一樣,瑞奇都能看到對方眼中嗜血的光芒。

    維克托鐵拳毫不猶豫地揮出,力道足以讓正常人變成肉排。但在即將接觸到目標事,瑞奇瞬間炸裂成一簇銀色的煙花,讓維克托的攻擊落在空處。但即便如此,拳風依舊波及到不少粉塵,將瑞奇推開一截。

    塔林人不甘示弱,粉塵中凝聚出兩條遊魚似的光團,一黑一白,飛快刺向維克托的眼睛、太陽穴等要害部位。

    同時另一邊緩過來稍許的精靈也身形一閃跨了過來。

    四周仿佛陷入了一片漆黑,銀白月光再度從天而降,清冷的氣息讓維克托身上不可抑制地鍍一層銀霜。

    看起來維克托似乎在這一瞬陷入了絕境,但他不閃不避,反而宛如魔神下凡一般仰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渾身爆發出驚人的氣勢。

    面對敵人的突然爆發,即便化身為光的塔林人也感到一絲頭暈目眩,更別提阿瑪瑟了。精靈就像只飛鳥,迎面撞在高速航行的飛機上,鼻子和嘴裡同時滲出鮮血,手裡的銀制長劍也應聲破碎。

    與此同時,化作流光的散夜對劍也被維克托震飛,跌落在地上。

    見勢不妙,瑞奇將飛旋黯滅也拿了出來。

    不同於散夜對劍,這把武器上沾染了無數塔林人的鮮血,以及他們死前的怨念。像這種化身為光的技巧,在身體重組時會不可避免的沾染這些負面能量,在之後對他的情緒產生劇烈衝擊,嚴重時甚至失去戰鬥力。這往往需要花費數月時間來調節,所以他很少這麼做。

    但現在容不得這麼多猶豫了。

    飛旋黯滅化作一道血色流螢加入戰局,徑直飛向維克托。

    後者試圖用肉掌拍落這把武器,卻沒想到掌心被劃破,帶著麻痹和腐蝕作用的能量瞬間從傷口鑽了進來,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拼命擠向深處。

    憤怒、悲傷、暴虐等等各種糟糕的情緒從心頭浮現,維克托的心智對這些負能量而言就像不設防一樣。

    他感覺自己面前似乎出現了勃魯的幻象,心愛的兒子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任憑他如何呼喚都不理不睬。

    緊接著,兒子跌入冥河前絕望的呼喊縈繞在耳際,他只能在一旁無助地看著……

    再然後,那些兇手一個個被他撕的粉碎,鮮血和斷肢殘櫞澆灌在地上,死者的哀嚎讓他愈發暴虐……

    “啊啊啊勃魯——”

    他抱著腦袋發出野獸般的怒吼,任由飛旋黯滅在身上不斷劃出傷口。

    但即便他放棄了抵抗,這把武器也只能劃破皮膚,無法深入分毫,這堅毅的肉體比起巨龍都不遑多讓。

    “我的兒子——”

    維克托雙眼通紅,大口喘著粗氣。從短暫的幻覺中回過神來,他一眼就看到瑞奇扶起阿瑪瑟正打算離開,徑直沖了過去。

    他就像一輛失控的列車,橫衝直撞,而瑞奇兩人則是橫在街中央無辜的路人。

    眼看這一幕慘狀就要發生,一把金色長劍從甲板下面直射出來,劃破空氣,也擋住了維克托的去路。

    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道倩影,她周身閃著光芒,金髮隨風飄揚,紫色雙眸裡滿是堅毅。

    突然出現的是蘇利亞,她雖然臉色蒼白,但身上的氣勢卻絲毫不亞于阿瑪瑟。納格法爾號良好的隔音結界讓她察覺的有些晚,但目前看來時機正好。

    維克托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並沒感到多麼驚詫,他只是遲疑了一瞬就再次沖了上去。

    蘇利亞背後浮現一道虛影,正是和她容貌有幾分相似的亞瑟。後者揮舞著木劍,身形一閃就和維克托碰撞在了一起。

    同時少女也不甘示弱,紫色的領域展開,粉塵彌散,瞬間包裹了維克托,和亞瑟配合起來不斷糾纏對手。

    見敵人一劍刺來,維克托仗著皮糙肉厚,毫不閃躲,一拳揮向對方胸口。卻不想如同打在空氣上,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摔倒。反而是對方的劍如蜻蜓點水般飛快地落在他肩膀和手腕等關節。

    兩人攻擊各不相同,但結果卻很類似。

    前者是正常人類,但肉體卻強大的不正常,以攻擊力著稱的刺客都不能奈何,亞瑟的攻擊就更像在撓癢癢一樣。

    後者身為守卷人靈魂,免疫物理攻擊,對維克托而言就像王八吃鱉,無處下手,可她的攻擊甚至都無法破防。

    但亞瑟身為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的女武神,她懂得牽制和糾纏,所以將劍尖對準了對方諸如眼睛等更加柔弱的地方。

    就像一隻皮糙肉厚的鱷魚被蜂鳥不斷騷擾一樣,維克托倍感煩惱。

    趁著這個機會,瑞奇收回了飛旋黯滅。源源不斷的負能量衝擊著他的大腦,塔林人感覺腦袋如同爆炸了一樣,在這股衝擊的作用下半跪在了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沾染過維克托的鮮血,這把武器上也就帶了他的負面情緒。狂暴的維克托因為情緒而增加的實力與瑞奇此刻的痛苦呈正比。

    見狀烏諾從地上爬了起來,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冒死沖入戰局,將阿瑪瑟和瑞奇一手一個扛在肩頭,一溜煙地跑回自家隊伍。

    船下是虎視眈眈的海蒙衛兵,還是待在船上吧,好歹安全一點。

    目睹獵物溜走,維克托恨的咬牙切齒,他把目光瞥向了一直抱著胳膊站在高處圍觀的霍斯狄。

    “霍斯狄,幫我解決那個女人,你們上這艘船上的花費我全包了!”

    霍斯狄一邊摳鼻屎一邊看向旁邊的梅露露。

    後者搖了搖頭,還不忘遞給他一個手帕。

    於是他對維克托聳聳肩,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微笑。

    可惡!

    維克托差點把牙咬碎,這時亞瑟看准機會一劍刺向他的左眼,他身子一側躲過,然後眼前被紫霧籠罩。

    “啊啊——”

    蘇利亞突如其來的一劍讓海蒙城主狀若癲狂,鮮血從左眼噴湧而出。受傷更加劇了他的瘋狂。

    “霍斯狄!我可以答應你的任何要求!將海蒙城給你都行!看在我和你父親的交情上!”

    霍斯狄的表情正經了起來,他這次無視了梅露露的意見。

    “如果我讓你事後和我一起對付哈布隆呢?”這句話以傳音的方式進了維克托的耳朵。

    後者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很好。”

    霍斯狄伸了個懶腰,下一秒就出現在烏諾身前。

    他看向這些幾乎都在霍斯狄露過面的人,嘴裡嘖個不停。

    “除了裡面那個女人,你們可以都去我那兒。”他對烏諾說道,還指了指自己的隊伍。“那兒是絕對安全的,還有不少你們的熟人。”

    烏諾搖了搖頭。

    “對不起,城主大人。”

    霍斯狄歎了口氣,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我懂。”

    然後他看向傑瑞兩人。

    “你們兩個呢?我記得在灰帽子見過你們,你們應該和那個沐言只是雇傭關係吧?”

    說著他伸長脖子尋找著,卻沒在人堆裡發現沐言。

    “咦?人數不對啊……等等,我記得你們那天有個人掉下去了?”

    他這才注意到憑空多出來一個人,因為沐言不在,所以看上去人數剛好。

    那看似是隊伍首領的那小子呢?

    霍斯狄突然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一絲懷疑,不過轉瞬即逝。

    老爹留給自己的教訓就是,後悔永遠是最愚蠢的。

    ……

    傑瑞和湯姆看向對方,然後不約而同的笑了。

    “城主大人,我想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傑瑞拿出了短劍,矮小的身影看上去異常堅決。

    “我和傑瑞看法一致。”湯姆也跟了上去。

    兩人一左一右擋在烏諾前面。

    他們現在是團隊僅存的戰鬥力了。雖然對上霍斯狄完全是螳臂當車,但他們不想留下遺憾。畢竟類似的“退而求其次”選擇兩人做過太多次了,每次逃避都只是將麻煩拖到明天,比起待在沐言小隊裡一天比一天刺激的生活,他們都不想回到從前。

    霍斯狄聳聳肩。

    “好吧,我尊重你們的選擇。”

    話音未落,他身形連閃,除了三個普通人以外,其他人後背均遭到重擊,接連倒了下去。

    塔林人雖然看清了這一切,但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作出反應,只能任由對方將自己打暈。

    格莉絲依舊站得筆直,目光冷靜,就像盛裝出席舞會的女王。她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作家和烏諾,直面霍斯狄,絲毫沒有流露出懼怕的神情。

    “如果我就此死去,我一定會記住閣下的。對普通人出手的城主大人。”

    聽到這不痛不癢的諷刺,霍斯狄罕見地老臉一紅,不禁對她有幾分敬佩。

    只可惜……嘖。

    他又惋惜地搖了搖頭。

    只可惜呐……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她應該有一具完整的屍體。這樣想著,他對格莉絲伸出了手。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霍斯狄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凱利剛才就是被這招鞭了屍。

    他不得不放棄眼前的獵物,腳下一蹬,連續後退數步,然後看著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被一團火柱浸泡。

    “嘭”的一聲,火柱炸裂,從煙霧中走出四個蠕動著下半身的元素。

    它們長相醜陋,形體大都相同,上半身類人,下半身被不知名粘液包裹著,張開的嘴裡還在流淌著液體。

    紅色的通體流淌岩漿,頭頂閃爍著一個詭異的紫色符文,隱約浮現出玄妙的蝌蚪文,伴隨著它嘴巴的張合一閃一閃。

    此外還有渾身冰碴的藍色怪物,渾身泥漿的土黃怪物,綠色漿液流轉的墨綠怪物。

    他瞥了眼正在和哈布隆對峙的巫師,發現那傢伙還有心思用背在身後的手對自己豎起中指。

    什麼意思?

    雖然不理解,但他本能地感覺不舒服。

    對方在和哈布隆交手的過程中竟然還能分心看到這邊?以及……這都是什麼怪物?

    他不知道的是現在的格雷澤一定程度上達到了人類最強戰力的標準,他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將兩個世界的元素知識都研究到極限的施法者,再加上他身為死靈法師的身份以及赫魯無處不在的磅礴靈魂元素,構成世界的三種最基本粒子都可以為他所用,一定程度上說他就是神也不為過。

    比如現在,雖然在元素的佔有量上比不過哈布隆數千年的積累,但在質和理解上,他將兩個世界的任何人都遠遠甩在了身後。

    但他也不是無敵的,因為現在老人每使出一個法術,他就距離死亡大踏步前進了一步。就像一個超大號蓄電池,以一種誇張的方式傾瀉著電量。

    可是如果你要問格雷澤此刻是什麼感覺……

    那八成是“爽”吧。

    這一點與他對戰的哈布隆可以作證,他發現數百年過去,自己竟然愈發看不透這個昔日的奴隸了。

    對方層出不窮的詭異法術讓他很是頭疼,論元素的操控他遠不是對手。如果說自己操縱的元素是一盤散沙,那對方就是紀律嚴格的正規軍,兩者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他也僅僅是靠數量與其勉強打個平手,根本做不到對維克托那樣的完全壓制。

    這畢竟是施法者的內戰,而不像法爺打戰吊那樣吊打。

    同時一絲不安正在心中發酵,他開始懷疑自己和納格法爾號失去了聯繫是不是也與對方有關。

    不過哈布隆也愈發感覺自己一開始的想法是對的,隨著時間推移,對方的滿頭青絲已經不像起初那樣光澤了,鬢角已經開始隱隱發白。

    果然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力麼,艾什。

    你究竟是在為誰爭取時間呢?

    這樣想著,哈布隆分出一絲感知包裹了整艘船,幾乎一瞬就發現了躺在船艙裡陷入昏迷的沐言。

    是這個傢伙?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8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海上十五日(二十二)
    一交手霍斯狄才知道,面前這四個色彩斑斕的傢伙有多麼難纏。

    土黃色那個會將周圍的甲板變成泥沼,但卻不會陷落下去。然而當他試圖一個大跳飛躍泥沼時,空中突然出現一面土牆,讓他撞了個結結實實。雖然牆的硬度一般,在撞擊下也應聲碎裂,但隨之而來的是冰碴和泥濘混在一起的囚籠,蠕動著將他包了起來。

    似乎那個藍色的傢伙也加入了戰局。

    這還不算完,頭頂掛著紫色符文的火焰元素才是最難纏的,它的攻擊方式是從嘴裡吐出類似巫師火球的玩意兒,但殺傷力卻堪比七級傭兵全力一擊,再加上快到連成一條線的噴射速度,在被泥沼完全包起來之前他的後背就已經一片焦黑,甚至都能聞到肉香。

    好在霍斯狄也不是吃素的,身體雖然沒維克托那麼誇張,但也足以硬抗這幾道攻擊。然而當他撕破囚籠沖出來時,卻驚訝地發現外面是黏糊糊的內壁,還在不斷分泌強腐蝕性的酸液,散發出一股腥臭的味道,讓人頭腦發脹。

    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那個植物似的傢伙也在下黑手。

    突破這層植物壁壘又花了他好大一番功夫,雖沒什麼實質性傷害,但著實被折騰的灰頭土臉。這些傢伙形態各異,但各有各的特點,黃的厚實,綠的劇毒,藍的冰寒,紅的暴躁,一輪交手下來,他心理的陰影面積少說也有一廚一衛。

    而且剛才被他摧毀,散落一地的土、冰、木三種元素又迅速恢復了原樣,四種元素之間光芒流轉,生生不息,仿佛蘊含某種規律,就像四個盡職盡責的保安,圍在格莉絲身邊,他剛才一番動作甚至沒有靠近對方十米。

    霍斯狄猶豫了一瞬就決定暫時放棄這兒,轉而去幫助維克托。

    他覺得萬物均有均衡一說,既然作為對手的古怪生物生命力頑強,殺傷力也強,那速度一定是它們不擅長的——比如看它以蠕動為主的移動方式。

    於是他做出一副要向前衝鋒的樣子,引的四隻元素集體緊張,然後突然腳步一滯,奔向另一邊和獨眼維克托糾纏的蘇利亞。

    四個元素頓時陷入了迷茫,霍斯狄猜得沒錯,它們的確不擅長速度,而且接到的指令是保護格莉絲等人,同時高級附靈術讓它們擁有識別“調虎離山”的智慧,面對這樣狡猾的敵人,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格雷澤也被他這一手驚到了,他深知一點,作為場上唯一一個自由人,霍斯狄很容易干擾任何一處戰局的平衡。於是他果斷放棄與哈布隆的糾纏,就如拔河比賽中一方突然撒手,在慣性的作用下哈布隆頓感一股磅礴的元素撲面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但這位巫師眼中卻光芒一閃,將一道聲音傳進了霍斯狄耳朵裡。

    ……

    趁著這個功夫,格雷澤身形連閃出現在霍斯狄面前,隨之而來的還有四面二十多米長的冰牆,交叉橫擋在對方周圍,寒氣頓時大盛,讓周圍的空氣都凝結出白茫茫一片冰霜。

    霍斯狄的動作嚴重被低溫干擾,但他突然抬起腳狠狠跺在甲板上,堅實的幽魂木應聲破碎,露出一個大洞,直通下面的船艙。

    格雷澤只用了一秒就猜到對方要做什麼,但這已來不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暗紫色颶風刮過空無一物的甲板,轉眼間霍斯狄已經跳進洞裡,直奔沐言的房間而去。

    “不——”

    伴隨著格雷澤的怒喊,澎湃的冰元素蔓延開來,冰碴伴隨著颶風緊隨霍斯狄而去,如附骨之疽般追在後面。

    後者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背後的寒風,眼看就要被追上,他扯過一塊甲板墊在腳下,甲板瞬間被冰風暴絞碎,但他也借著這一瞬的反衝力拉開了距離。

    同一時刻,哈布隆從格雷澤背後襲來。

    他原本想從背後攻擊對方,卻驚訝地發現一個事實,原來烙印並沒有消失,只是在這之前被一股力量遮蓋了。但現在,隨著戰鬥進行到白熱化的地步,對方為了追擊霍斯狄,將這股力量用到了別處,反而讓烙印若有若無的聯繫暴露了出來。

    “乖乖臣服於我吧!艾什!”

    哈布隆露出暴虐的猙笑,龐大的精神力湧向格雷澤後背,後者頓時感覺隔絕烙印的防護層被這股力量摧枯拉朽般摧毀,那股不受控制的感覺從四肢蔓延開來,逐漸湧向大腦。

    雖然他極力反抗,但源自靈魂深處的臣服依舊拼命改寫著他的意志。

    老法師感知到霍斯狄一步步靠近躺在床上的沐言,目眥欲裂,見無法追上對方,他徹底放棄了對身後烙印的遮掩,不顧一切地加大魔力輸出,讓冰風暴卷向下面的霍斯狄。

    狂暴的魔力掀起一道元素風暴,徹底攪亂了哈布隆的掌控,後者此刻正專心于重新控制烙印,卻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凝聚起來的元素在這一刻全部叛變。

    一時間天上厚重的雲層都動盪了起來,一聲霹靂響過,狂風驟然吹起巨浪,天空冰雪密佈,幾乎大半條船都被冰棱包裹了起來,上面還燃燒著月白色的火焰。

    船上四隻元素身形猛的漲高一倍,手把手圍成一個圈,身上四色光芒亮到極致,形成一個保護罩,將暴風和冰層隔絕在外,然後逐漸暗淡,隨風逝去。

    維克托和蘇利亞也各自跳開,前者用身體硬抗,後者則打開古卷坎圖沙,一個半透明的罩子出現,任何侵入罩子的風暴雨雪都被吸收然後分解成最基本的死寂元素。

    至於霍斯狄的五十名手下,一概凍的硬邦邦,宛如雕塑。

    岸邊看熱鬧的人面對滔天巨浪和驟然變色的天氣,忙的一陣雞飛狗跳,張惶逃竄。追擊霍斯狄的冰風暴更是突然加速,宛如蟒蛇一般攀上他的腳,逐漸蔓延到頭部。

    霍斯狄察覺到冰冷從腳腕蔓延,咬牙奮力向前,向沐言伸出的手堪堪接觸到後者的額頭,就不能再進寸許。

    冰層從他的腳後跟窸窸窣窣向前,最終將他凍成一座冰雕。

    看到這樣的結果,格雷澤仿佛卸下了所有負擔,重新恢復原本蒼老的樣子,如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你可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呢。”

    哈布隆向前一步,抓著格雷澤的頭髮把他拎起來,表情懷念道。

    “如果沒有那些可憐的牽絆,你或許會成為和我一樣偉大的巫師。”

    他像主宰一切的神明一樣伸出手,驅散了狂風驟雨,讓一切都回歸原樣。冰層消融,重新露出甲板的模樣,凍成雕塑的人也一一恢復了過來。

    “但很可惜,幾百年過去,你還是那麼愚蠢。”

    老人已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他甚至沒有看到這一幕,只是對哈布隆的話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仿佛在反駁什麼。

    另一邊,蘇利亞也到了檣櫓之末。她用生命力作為獻祭召喚出的亞瑟身形暗淡,自己也沒了繼續戰鬥的力氣,反而是血流滿身的維克托依舊生龍活虎地反抗著,受傷讓他愈發狂暴,仿佛有流不盡的血。

    “砰”

    維克托一拳打向蘇利亞的肩膀,後者來不及閃避,被重重擊落,砸在甲板上,一連擊穿了好幾層地板。

    “嘩啦”

    維克托身上的冰晶被他掙脫,這位年輕的城主打了個哆嗦,心有餘悸地瞥了格雷澤一眼。剛才那一瞬間,他有種靈魂都被凍結的感覺。

    終於結束了呢,這夥人還真是麻煩。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沐言,後者本應該是最大的麻煩,卻不知為什麼一直沉睡在這兒,幾乎從未參與這場戰鬥。

    “把他帶上來,霍斯狄。”

    哈布隆吩咐道。

    年輕的城主撇撇嘴,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老大了?

    但他依舊照做了,畢竟現在還不是和對方撕破臉皮的時候,起碼要等維克托恢復正常才行。

    他可不想和一個瘋子合作。

    然而,就在他將手伸向沐言的時候,異變徒生。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9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海上十五日(二十三)
    沐言昏倒在蘇利亞懷裡前就聽到了來自資料庫的瘋狂警告。

    “宿主腦部過熱,無法堅持智械模式……”

    “宿主腦補過熱,建議退出智械模式……”

    “宿主腦部過熱,已經退出智械模式……”

    但當時魔紋修改進行到關鍵環節,儘管退出智械模式後神經上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他還是一直死撐著,直到修改結束,一下子卸下重擔,機體才陷入自我保護的昏迷模式。

    在昏迷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洋,周圍是湧動的海水,不停翻滾,自己則抱著一片破木板隨波逐流,時而被掀翻到高空,時而沉入海底,快憋死的時候又被奇怪的動物送上來。

    耳邊還不斷傳來奇怪的噪音,仿佛是物體碰撞的聲音,又仿佛是爆炸聲。

    總之體驗糟糕透了,除了腦漿炸裂般的痛感以外,身體各處的肌肉都因為疼痛產生了痙攣。他頭一次發現擁有健全的身體是這麼難受的事情。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股莫名的焦慮和擔憂籠罩了他。接著他循著這股焦慮的來源展開思考時,新的問題出現了。

    我為什麼會擔憂?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我在做什麼?

    我是誰?

    一連串問題接踵而至,碎片化的記憶和因為過度燒腦暫時性消失的自我認知逐漸從腦海深處被打撈起來,他頓感腦子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就像有人用燒紅的烙鐵在裡面攪和。

    突然,周圍的場景發生變化,海洋消失,變為木質地板,這個瞬間他剛好被海浪拋起,然後重重扔在地上,一連砸穿了好幾層地板。

    就在他從地上爬起來,無意間瞥到無名指上的指環。仿佛這一瞬有一個名字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伴隨著一股源自心靈深處的悸動。

    蘇利亞?

    名字的突然浮現,讓整個虛無的世界都消失了。仿佛一道漩渦將這一切吸了進去,體外擴大了不止一倍的感知很自然地散開,納格法爾號角角落落髮生的一切都進入他的腦海。

    比如近在咫尺的這只手。

    白光一閃,沐言出現在霍斯狄身後,同一時刻,霍斯狄腳下的甲板突然陷落,就像被人打開了陷阱的開關。

    霍斯狄在下墜的瞬間立刻反應過來,他急忙伸手去拽沐言的腳,卻發現短短十幾公分之隔,仿佛有數十米那麼遠,他竟然夠不到。

    這就是這艘船的控制許可權,船艙裡臥室與臥室並不處於同一空間,只有走廊共用,所以距離不能用宏觀概念來衡量。

    這也是戰士職業,尤其是赫魯的戰士面對施法者時的無奈,對方掌控的規則是他們無法理解的,唯一的破解之道——領域也不是他們能夠掌握的。在魔力充足的情況下,一名巫師基本可以隨意戲耍一個同級的戰士。

    暫時困住了霍斯狄,沐言立刻趕往蘇利亞身邊,於電光火石之間抱起她躲過維克托緊隨其後的鐵拳。

    “砰”

    維克托如出膛的炮彈沒入地面,沐言急忙控制四散的甲板癒合,將這頭猛獸圈在下麵。

    然後他跳到船邊,第一次正視哈布隆。

    哈布隆看到納格法爾號的甲板在沐言操控下如臂使指,頓時明白是他動了手腳。

    “你對她做了什麼!?”

    曾經的掌舵人憤怒道,這個“她”指的當然是這艘船了。

    沐言沒理他,直勾勾盯著比以前更虛弱的格雷澤。雖然不明白事情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但他對目前的狀況已經有了瞭解。

    “回答我!”

    得不到回應,哈布隆一時惱怒,五顏六色的元素徑直朝沐言湧了過來,後者周圍的空氣頓時無比暴躁,還伴隨著冰錐,火花,風刃,電弧等各種攻擊。

    沐言騰出一隻手,從面前揮過,兩人腳下的甲板頓時一片片脫落,如魔術師手中數不清的撲克牌一樣彙聚成球殼,擋在他周圍。

    見狀哈布隆急忙將攻擊收了回來,這艘船對他而言就像蘇利亞之於沐言,疼愛還來不及,怎麼敢下手去打。

    “如你所見,‘她’現在是我的。”沐言淡淡道。

    聽到他的聲音,格雷澤試圖張開腫脹的眼睛,但面前一片模糊,他甚至看不清沐言。

    “老師,我沒事。”沐言急忙輕聲說道。

    老人臉上的擔憂頓時消退了,轉而囁嚅著嘴,仿佛在訴說些什麼。

    沐言讀懂了他的意思,那是一句“對不起”。

    眨眼的功夫,霍斯狄和維克托也衝破甲板沖了上來,三人成掎角之勢將沐言圍在最中心。

    他環視一圈,將目光最終落在了霍斯狄身上。

    “城主大人,幾天前你似乎跟我說過什麼,具體我忘記了,但有句‘不插手’我記得很清楚,對嗎?”

    霍斯狄嘿嘿一笑,把手伸進胸前的衣服裡,毫不在乎形象地撓了撓。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那樣,還講究說話算數的,我隨口一說不行嗎?”

    “好啊,沒問題。”

    沐言打了個響指,這仿佛是一個訊號,桅杆上粗壯的纜繩突然如群蛇亂舞一般炸開,將近在咫尺的霍斯狄城眾人綁了起來。

    事情來的太突然,就連哈布隆也被嚇了一跳。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嘗試與船隻溝通,卻發現自己發出的指令始終石沉大海。不僅是和控制室之間,就連船上的一塊甲板,一根纜繩他都無法控制。

    雖然那些東西就在那兒,和自己的聯絡無比清晰,但就是沒有反應。

    他究竟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做到這一切的!?

    哈布隆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樣,霍斯狄閣下,現在你的話還算數嗎?”沐言問。

    霍斯狄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那份一閃而過的不安從何而來。是這個演技高明的年輕巫師,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那時的擔憂也來自於此。

    “放開他們,我們可以從頭商量。”

    “你雖然不是小孩子了,可我是呀,霍斯狄閣下。”沐言笑道:“所以你也應該清楚,小孩子是有脾氣的。”

    “難道我手裡就沒有人質嗎?”哈布隆在後面出聲,兩道藤蔓憑空升起,穿過格雷澤的肩胛骨,將他吊了起來。

    老人頓時發出痛苦的呻吟。

    沐言表情如常,絲毫不理會身後,繼續問霍斯狄。

    “閣下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是又怎麼樣?”

    “好吧,其實我從來都不願將戰火引到無辜路人的身上。”

    說著,纜繩在他的控制下洞穿了梅露露的肩膀,少女的身體因為疼痛彎成弓形,同樣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這是在找死!”

    霍斯狄眼角充血,如野獸般發出咆哮,腳下一蹬撲了過來。

    “你不是嗎?”沐言收斂起笑容,面前的甲板一塊塊升起,織成一面牆。

    霍斯狄一圈打在百葉牆上,拳頭正對的地方木屑橫飛,但很快就從其他地方湧來更多的木板,堵上缺口。這樣一來他反而沒了立足之地,幾息下來,霍斯狄不得不借著反衝力後撤到遠處。

    “真是羡慕你們大人啊,可以隨時把自己說出去的話當成狗屁,為了一丁點可笑的利益就肆意試探別人的底線。”沐言的語氣慢慢變得冰冷。“好啊,沒問題,但你現在看看周圍,到底誰有這個資格死撐到最後?是你,是我,還是會看著這艘船被你拆成碎片的哈布隆閣下?”

    霍斯狄深吸一口氣,暴風雪過後冰冷的空氣刺激著肺葉,讓他迅速安靜了下來。

    他仿佛在思考,但沐言那番話裡唯一一個沒提到的人卻不會。

    格雷澤暈過去以後,原本保護格莉絲等人的元素生物散落成一地細沙,此時出手的確是個好時機,維克托看準時機,腳下一蹬,猛的竄了過去。

    目睹這一幕,沐言撇撇嘴。

    “如果我是不高興,那你就是沒頭腦了。”

    說著,烏諾等人腳下的甲板突然陷落,眾人瞬間掉了下去。

    維克托撲了個空,他一腳跺在甲板上,直接踩出一個大洞,然後像跳水運動員一般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他進去的同時,旁邊的甲板又重新打開,烏諾等人又被送了上來。

    就像捉迷藏一樣,海蒙城主被困在了船艙裡,只剩下船艙裡不斷傳出的拆遷聲。

    “現在我們繼續算帳。”

    沐言看著兩位說道。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30
第一百四十九章 海上十五日(二十四)
    霍斯狄的目光在沐言和梅露露身上來回跳動,最終選擇了屈服。

    這個女人對他而言太過重要,從他記事起就跟在身邊,扮演了侍女,乳娘,甚至是母親的角色。在後來他當上城主後,又擔任了他的書記官和幕僚,要不是赫魯沒有“老師”這個身份,她大概還會是他的啟蒙老師。

    在他生命中,最難以忘懷的人不是父親或母親,正是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女人,另外四十九個人加起來也比不上她的一根頭髮。

    不知道那些傭兵知道自家城主此刻的想法會作何感想。

    ……

    “你要我怎麼做?”霍斯狄的聲音有些沙啞。

    “霍斯狄!”

    哈布隆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一個助力,不禁十分惱怒。他的一票船員溜的溜,倒的倒,現在一個都不剩,如果再沒了霍斯狄這個盟友,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和沐言談判。

    “你難道真的不擔心我殺了他?”他質問沐言道。

    藤蔓串起格雷澤,將他吊在半空。老人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因為藤蔓擦到肺葉,又咳出一灘血沫。

    沐言瞥了哈布隆一眼,明顯露出嘲諷的神情。

    “你敢嗎?”

    “你——”

    哈布隆剛想說點什麼,他身邊就燃起一團火焰。

    製作甲板的每塊幽魂木上每塊都延伸著法陣,就像電路管道一樣,現在沐言所做的只是將管道裡的能量釋放出來。

    光和熱,從來都是能量釋放最直白的方式,一如法師的浪漫。

    火光轉瞬即逝,收放自如,哈布隆情急之下凝聚的水瀑反而砸了個空。

    見威懾的作用已經起到,沐言就先沒管霍斯狄,反而問道:“哈布隆先生,聽說納格法爾號是篾潮人的最後一艘船了,這是真的嗎?”

    掌舵人冷眼瞪著他,沒做回答,於是沐言自顧自道:

    “你的下一站是哪兒?瓦丹城對不對?那群商人現在已經在河岸上架好了舞臺,準備看這一場好戲了。可如果你連這艘船都保不下來,到時候隻身前往瓦丹,你覺得他們會笑成什麼樣子?安德魯會長會不會笑得猝死過去呢?

    沐言刻意模仿安德魯的語氣說:“‘瓦丹的人民們,瞧瞧,這位就是幾千年來赫魯最偉大的巫師哈布隆先生,他為了來見你們一面,連自己的船都捨棄了,快拿出瓦丹人僅有的東西來拯救他吧’,嘖嘖,換做我可忍不了呢。”

    他笑笑,又換了種語氣。

    “或者說,哈布隆先生沒有想過信守自己的承諾?我可是聽說,在一個多月前的吉歐爾港,您和安德魯會長隔空喊話,氣勢差點掀起冥河裡的浪滔,然而此刻,您要選擇做一隻可憐的縮頭烏龜嗎?”

    “你果然是受安德魯指使來的!”哈布隆憤怒道。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樣?閣下現在還有閒工夫去思考那些嗎?我也沒說過一定要你難堪。”

    未等對方還口,他繼續說道:“或許你想用老師的性命來威脅我,可你別忘了這是哪兒,看看周圍,看看腳下,這是冥河,或者,再看看我?”

    他伸出食指,一絲綠油油的鬼火升騰而起。

    “看到了嗎,這絕對不是水元素變質的顏色,這是靈魂。”

    沐言微笑道:“我可是你們深惡痛絕的攫魂者呢,你想從我面前帶走誰的生命?”

    哈布隆沉著臉,一言不發,似乎在審度沐言話語的真實性。

    他突然想到了勃魯的死法,或許可以這樣威脅對方。再厲害的攫魂者,也無法將融化在冥河的靈魂重塑回來吧?

    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沐言嗤笑道:

    “注意到我們隊伍裡的人數了嗎?還記得那個摔下去的傢伙嗎?我可是有辦法把他從冥河中保全下來,您該不會是在質疑我的能力吧?”

    哈布隆似乎這才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他皺著眉頭巡視一圈,發現那天死在衝突裡的那個地精竟然又活了過來。

    他明顯有些惱火,這種每走一步都落入對方陷阱的被動感讓他很不滿。

    沐言倒是很滿意,從對方順著自己的邏輯往下走開始,局面就被控制住了。他最害怕的是哈布隆鐵了心要和他比誰更心狠,那樣他還真架不住。

    只要對方心疼這條船,然後開始談判,那兩個人比拼的就是出價高低。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斷展示自己的底牌,衝擊對方的心理防線,將對方的要價壓到最低,或者乾脆由他來定奪。

    同樣,這番話也是說給霍斯狄聽的,警告他不要亂來。

    ……

    思考了五分鐘,哈布隆將格雷澤扔了過去。

    有烙印在,出不了差錯,他想道。即便對方看起來那麼勝券在握,也沒能根除烙印,說明這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東西。

    老人像塊破爛的布娃娃一樣即將摔在沐言身前,一個柔軟的氣元素突然從甲板上爬起來,穩穩接住了他。

    見狀哈布隆哼了聲,他分明感受到這個氣元素的能量來自這艘船。

    連一絲自己的魔力都不願支出,吝嗇的混蛋。

    安頓好格雷澤,沐言在蘇利亞耳邊低語幾句,少女雖面有不甘,但在這種形勢下還是服從了。

    她和馱著格雷澤的氣元素一同走向烏諾那邊。

    這時沐言腳下的甲板突然鼓了起來,一道雄壯的身影帶著憤怒的咆哮向他襲來。

    然而他卻沒有閃躲,反而看了霍斯狄一眼。

    後者瞬間會意,強忍著心裡的煩躁出現在沐言面前,替他擋下了這一擊。

    “霍斯狄!”

    他的舉動宛如火上澆油,維克托更加憤怒了。

    “你在做什麼!!”

    霍斯狄沒回答,仿佛要將一肚子怨氣發洩在對手身上,他順勢攀上維克托粗壯的胳膊,右腳前跨一步,雙手抱緊對方的手臂,身子一扭,後背弓起,頂在維克托小腹,然後低吼一聲,用盡全力將他扔了出去。

    維克托臉著地一連撞破好幾層甲板,又一次沉進船艙深處。

    “可以了嗎?”霍斯狄陰沉著臉。

    “孺子可教也,哦,我是說很好。”

    沐言點頭道,一團溫和的水元素隨即飄向梅露露,治療著她肩膀的傷口。但捆著後者的纜繩卻沒鬆開。依舊有一圈纏在她的脖子上,時刻準備收緊。

    “那麼接下來我就要提條件了,兩位城主大人。”

    他轉過來面對兩人,笑容無比和善,就像個靦腆的鄰家男孩。

    “第一條,就是幫我殺了維克托。”

    沐言的聲音很小,小到只有兩人聽得見。

    “你別做夢了,我怎麼會——”

    “轟哢”

    哈布隆的譏笑戛然而止,因為納格法爾號作為標誌的撞角斷掉了。那個獨眼,背負著鐮刀奮力前刺的篾潮人上半身猛然脫落,掉進冥河,沉重的花崗岩材質讓它轉眼就沉入了河底。

    “哈布隆閣下,隨便打斷別人講話是不好的行為。”沐言提醒道:“而且如果你不這麼做,為了抵抗他的攻勢,我可能要拆掉整條船,畢竟和你們比起來,我是如此弱小。所以做個選擇吧,到底是讓我直接毀了這條船,還是間接毀了她?”

    “我可以控制住維克托,讓他下船。”

    哈布隆做出了讓步,但這不是沐言想要的。

    “這樣吧,哈布隆閣下。”他說:“我們各退一步。我還給你這艘船的一半控制權,你負責制服維克托,但讓他繼續待在這艘船上。同時,納格法爾號不需要再接納任何一名船員,就這樣駛向納沙爾流域。”

    “那我呢?要我怎樣做你才肯放了他們?”霍斯狄問。

    “至於你,霍斯狄閣下,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你會摻和到這件事中。”沐言聳聳肩,換上一副輕鬆的語氣。“所以你可以帶著你的49位僕人下船了。”

    “四十九?”

    “沒錯,你可以在岸上一路跟著我。”沐言拍拍手,纜繩將除梅露露以外的所有人都送了過來。

    通過剛才的測試,他可以打包票,這49個人還不如那姑娘一個人來的重要。與其要那麼多人質做不安因素,倒不如送個人情。

    雖然這個人情對方不一定接就是了。

    “我要待在船上。”霍斯狄瞥了眼自己的傭兵們,態度很堅決。

    “不,你呆在船上我會焦慮,所以還是算了吧。”

    看到他還想說什麼,沐言直接說:“我沒有在和你商量,閣下,這是命令。”

    霍斯狄雖然心有不甘,但只能無奈照做。

    一旁的哈布隆也考慮清楚了,他又試著和控制室溝通了一番,但任何指令都石沉大海,這讓一向自命菲薄的他挫敗感深重。

    強大的實力讓他目空一切,也就不相信會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奪走這艘船的控制權,正因如此,現在他才會被沐言脅迫。

    霍斯狄帶著他的傭兵們下船了,臨走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沐言一眼,似乎要將他的樣子印刻在腦海裡。

    “我會親手捏碎你的骨頭,從肩膀開始。”

    這位城主臨走前送出這樣一句祝福,沐言則大方地選擇了無視,還送給他一首歌。

    “霍斯狄閣下,你可以一邊奔跑一邊在岸上唱這首《縴夫的愛》,那是我故鄉的一首民謠,裡面有一句膾炙人口的歌詞叫‘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希望你會喜歡。”

    送走了霍斯狄,海蒙城主在自己民眾的注釋下被哈布隆和沐言聯手綁了起來。為了對付這位身體堪比巨龍的戰士,哈布隆耗費大量魔力製造了一片迷宮幻境。在那裡,無論他怎麼破壞,怎麼奔跑,都是在繞圈子。

    接著,這場鬧劇落下帷幕,在岸邊無數人的咒駡聲中——來自花了錢但半途下船、花了錢甚至都沒能上船,以及需要徒步走回吉歐爾港的篾潮衛兵們,缺了撞角的納格法爾號緩緩駛向瓦丹城,就像一個人鼻子被揍了一拳,軟軟塌下去一樣。

    沐言也的確如他承諾的那樣,交還給哈布隆一半控制權。他將航行控制權以及能源爐的輸入權給了他。也就是說哈布隆要一個人肩負著開船,以及用自身魔力為這艘船提供能源這兩件事。

    畢竟能源爐的輸出權並不是他的。

    原本他還打算將船開回吉歐爾港,但沐言隨手扔給他一張地圖,上面標注著赫魯的角角落落,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副都要精緻。

    這幅圖當然來自蘭斯洛了,早在風之蒼穹他就將其交給了沐言,現在才派上用場。

    “作為一名攫魂者,我對這片土地的認知絕對不亞於你。”沐言解釋道:“所以閣下還是認真開船吧,想必今天發生的一切已經傳到了瓦丹人的耳朵裡,篾潮人的王已經丟下船員和族人逃跑了,如果他連當初許下的承諾都沒能兌現,該被人腦補成怎樣的形象?”

    這番話頓時讓哈布隆打消了念頭。但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獲得的這一半操控許可權看似坑爹,但實際上卻等同於在牆上開了縫,隔著縫可以感受到自己和控制室的聯繫。

    我現在之所以會落到這種地步,完全是因為失去了主動權。等拿回主動權,我會用你們的靈魂來祭奠這場鬧劇。

    哈布隆如是想道。

    1月9日當晚,納格法爾號從海蒙啟程,駛向瓦丹。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30
第一百五十章 海上十五日(二十五)
    1月13日,對十二歲的毛克利來說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今天不僅是他從一個貧民窟窮小子搖身一變,成為夏洛克家族未來繼承人的第三十五天,更是瓦丹的一場盛會。

    早在貧民窟的時候,他就聽到了那天安德魯先生的演講。雖然從未被承認過是瓦丹人,但他仍和正常瓦丹人一樣,對那些胳膊上紋著船錨和灰鷗的大個子懷著偏見。原因無他,這些壯漢不光摳門,而且脾氣暴躁,待在城門附近聽他們差使的夥伴很少有毫髮無傷回來的,甚至還有幾個被反搶走了一天的辛苦費。

    和他們比起來,瓦丹這群有錢但眼睛長到天上去的老爺們簡直就是大善人。

    雖然他現在不用在乎那些了,但對篾潮人的厭惡還是刻到了骨子裡。

    今天,那艘船就要抵達納沙爾流域了。為此,瓦丹人和以前一樣,在城門外舉行了盛大的露天燒烤宴會,他將作為夏洛克家族的繼承人和貝恩老爺一起出席宴會。

    ……

    “快點,貝恩老爺,我們要趕不上了!”毛克利催促道。

    老管家有些無奈,不知道為什麼,這小子不願意坐馬車,更喜歡跑路,他也就不得不跟他一起在人潮中慢慢向前擠。

    年輕真好,他看著少年人青春的樣子感慨道。

    “別那麼著急,毛克利,晚一點沒關係的。”

    “那可不行!貧民窟的老人們說過,這場盛會一定要早到,去晚了就沒好位置了!”

    貝恩笑笑,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可能會嚴肅地駁斥毛克利,讓他不要以過去的思維方式看待問題,但現在他不會。

    當初沐言離開前就和他有過交流,內容大體就是如何將一個貧民窟的頑皮小子教育成合格的家族繼承人。他認真地警告過老管家,不要試圖將毛克利過去的一切全部否定,而是應該主動瞭解那些生活,從中提煉出有用的部分,然後慢慢疏導,引導他學會改變。

    他還提出一個詞叫“去蕪存菁”,讓老人很是感慨。

    不得不說這番話十分有用,貝恩想到了自己的過去,以及當初夏洛克的爺爺對待他那些臭毛病時的簡單粗暴。

    他的確不能讓類似的生活在毛克利身上重演。

    於是在瞭解了貧民窟的生活方式後,他就像一個修建工,在毛克利這棵長歪的樹上一點點剪去偏斜的枝丫,讓他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貧民窟的老人們都很清楚,宴會上來自燒烤架的煙霧和氣味會用特殊管道引導向人群以外進行排放,那兒的衛兵會睜隻眼閉隻眼,方便他們搶先擠佔,感受溫暖中帶著香料氣息的煙霧,那是他們為數不多的享受。

    許多超過百歲的老人都很懷念那種嗆鼻辛辣的味道,於是在向毛克利描述那場宴會時強調的就是這一點。

    “沒事的,安德魯先生為我們準備好了位置。”貝恩拽住他,將頭髮和領口弄平整。

    “這次不用呆在管道口了,你會在結界裡面,那兒有充足的食物和溫暖的篝火。”

    毛克利似乎不習慣頭髮被髮膠向後固定著,他用力揉了揉,讓一根頑強的呆毛又站了起來。

    “那……我會見到沐言哥哥他們嗎?”

    “應該會的吧。”

    貝恩笑笑,他想起了四天前海蒙城傳來的消息:納格法爾號上至少下來了一千多人,冥河掀起洪水,海蒙城民眾傷亡慘重,他們的城主都被哈布隆捆在了船上。

    那群傢伙還真是擅長鬧事情呢……

    ……

    納格法爾號上,沐言團隊的人齊聚在甲板上。

    除了沐言以外其他人都臉色凝重,其中尤以蘇利亞眉頭皺的最緊,沐言絮絮叨叨在說些什麼。

    “……大概就是這樣,之後我們會在冥河對岸見面。”

    總結完畢,然後他環視眾人。

    “大家……還有什麼建設性意見嗎?可以說出來聽聽,反正我也不會接受。”

    聞言格雷澤笑了笑,牽動了肩膀的傷口,又虛弱地咳了幾聲。

    “我不想先走。”蘇利亞急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霍斯狄抓住了我,像你要脅他那樣對你,你該怎麼辦?”

    “他抓不住你的。”沐言笑笑。“你比那位梅露露小姐能折騰多了。”

    眾人不禁一齊看向綁在高處快要脫水的梅露露。

    這可不是他們的變態酷刑,而是霍斯狄的要求。這位耿直的城主的確在沿岸一路狂奔,並且對沐言放心不下,要求他將梅露露“展示”在他能看見的位置。

    於是沐言照做了,就給掛了起來。

    “那不一樣!我可以召喚亞瑟先祖,能幫到你。這些人裡,瑞奇和阿瑪瑟也不是我的對手。”

    雖然心有不甘,但塔林人和精靈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於是蘇利亞的意見一下子成了民意,所有人都在盯著沐言看。

    沐言眼神裡流露出幾分思索,仿佛真的在考慮改變主意。

    見狀蘇利亞頓時緊張了起來。

    少女之所以這麼執念,就是因為上一次沐言離開時她什麼也沒做到,比起那時候,現在的她已經不算是累贅了,所以她想與他並肩戰鬥。

    但沐言顯然不是這麼想的,站在理性的角度,蘇利亞說的的確有道理,但現在可不是理性的時候。

    他一邊假裝思考,一邊給自己倒了杯紅酒,端起來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

    似乎有了靈感,他對蘇利亞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過來。

    蘇利亞不解,但還是照做了,可沒想到靠過來的瞬間就被沐言摟著腰肢貼了上去。

    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蘇利亞雙手本能地貼在他的胸膛,下意識就要推開,但當兩人嘴唇接觸在一起的瞬間就停住了。

    這種感覺仿佛觸電般,連她的身體也變得軟綿綿,如同身處在雲端。

    同時,一絲清涼的液體從沐言嘴裡度了過來。

    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嘖”聲,只有格雷澤端起酒杯看了看,然後默默倒在了甲板上。

    良久,兩人唇分,蘇利亞臉色潮紅地看向沐言。少女眼裡還帶著嬌羞和不解,但很快,她就失去了思考能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沐言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這才將嘴裡的藥劑吐了出去。

    “交給你了,照顧好她。”擦擦嘴,他將少女交到格莉絲手中。“依她的性子,醒來後應該不會大喊大叫,拜託你們了。”

    “哼,男人都是騙子!”

    格莉絲小心地接過蘇利亞,氣鼓鼓地說。

    沐言心虛地摸摸鼻子,咳嗽幾聲掩飾尷尬。

    “那麼,接下來的安保工作就拜託給兩位了,照顧好老師,別讓他再胡亂開啟什麼‘超級賽亞人形態’了,瑞奇,你懂我在說什麼,那很不安全。”

    他看向瑞奇和阿瑪瑟。

    精靈錘了他一拳,然後給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塔林人覺得怎麼告別都很尷尬,就站在桌子上平視沐言點了點頭。

    埃裡克上前一步,也給了沐言一個擁抱。

    “活著回來,告訴我‘木槿神’的一切。”

    他在耳邊低語道。

    “沒問題,會的。”

    沐言笑著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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