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27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3
第一百三十二章 海上十五日(六)
    男人腳邊蔓延出厚厚的冰霜,頃刻間將這片區域染的雪白。女人則扯下斗篷,露出一身雪白的緊身衣,凹凸有致的線條顯露無餘。但很快,她就消失了,不過與瑞奇不同,她仿佛與雪白的地面融為一體,而並不是遁入其他位面。

    就像枯葉蝶飛進秋天的樹林裡,雖然你專注的盯著它,但只要一眨眼,下一瞬就什麼也找不到了。

    格莉絲目睹了這一幕,頓感不妙,她聲音緊張到變形,像只被人捏住脖子的雞。

    “懷恩!你這個蠢貨!快回來保護我!”她沖沐言催促道。

    然而查理的幾位同伴也不蠢,看到兩名巫師對孤身一人的格莉絲出手,現在拼了命的牽制。兩人幾乎完全放棄了防守,攻勢連綿不斷,被夾擊的精靈顯得捉襟見肘。

    或者說演的捉襟見肘。就像對專業歌手而言,跑調難度明顯大於正常發揮一樣,他現在就在強迫自己表現的慌張,手底下儘量毫無章法。

    這別無他法,因為配合這群群眾演員實在太弱了。

    查理的同伴雖然是六級傭兵裡的佼佼者,偶爾還能面對七級傭兵,但面對傳奇劍士,還是擁有領域的傳奇劍士就遠不夠看了。比起阿瑪瑟笨拙的演出,他們已經是全力施展了。

    這也怪不了他們,從人設上考慮,查理用“友誼”網羅到一票6級傭兵都很傳奇了,如果再高一些,事情的真實度就要被人質疑了,這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

    ……

    沐言聽到格莉絲的命令,咬牙對同伴說:“堅持住,伽拉澤,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留一個元素分身硬抗對手的拳頭,朝格莉絲那邊閃去。

    幾乎在他離開的同時,身後傳來“砰”一聲重響。沐言暗道一聲糟糕,立刻控制分身自碎成殘渣。

    從遊戲層面分析這個舉動就是:對手的攻擊沒法破分身的防,他必須手動控制。可這是殘酷的現實,對手不光沒有破的了防,還因為反傷而短暫失去了戰鬥力。

    那名拳師一拳砸在硬度堪比魔能精金的分身上,大半條胳膊都被震的失去了直覺,拳頭更是高高腫了起來。更慘的是,他還有臺詞要念。

    拳師咽下喉嚨裡湧上來的血,故作無事在地上啐了口,罵了聲“沒卵蛋的孬種”然後混進與阿瑪瑟纏鬥的隊伍裡。

    這邊水渾,摸起魚來方便一些,也不會有人看出來。

    就在這時,紅頭髮和瑞奇的戰場那邊傳來一聲塔林人的怒吼。

    “耳朵!!你毀了我的耳朵!”

    觀眾的目光立刻被這聲呼喊吸引。

    船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紅頭髮捂著半條傷臂半跪在地上,但他笑容冷冽,一點兒沒有受傷的樣子,還站起身把手伸出船外。

    “去河裡找你的耳朵吧,或許還有你的同伴。”

    說著他鬆開手,一個滲出血跡的東西徑直落下,正是半截藍色的耳朵。

    “不——”

    瑞奇瘋了似的沖過去,但他還沒喪失理智到沖到冥河裡去撈耳朵,而是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對手。

    紅頭髮雖然知道這是演戲,但仍被瑞奇的目光刺的心中一顫。

    這時格莉絲那邊的戰鬥也落下帷幕。

    沐言一次閃光術結束,腳剛落地,準備下一次閃爍時,雪白色地面上突然伸出數根冰刺,將他的雙腳死鎖死住。

    按理來說一名巫師是不懼怕這種控制的,他至少有一百種方法逃閃走,但伴隨冰刺而來的,還有突然出現在空中的簡。

    女人一拳揮出,砸在沐言的巫師盾上,同時高頻律動的掌風趕在他調動元素前就劇烈震盪空氣,元素濃度頓時變得稀薄,很久以前絲薇特就用這招對付過初臨赫魯的他。然後,借著這股反衝力,簡如一只白色的海鷗般翩然遠去,徑直飛向格莉絲。

    沐言被冰刺困住,身邊的元素濃度也不足以支撐起法術,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手中探出一柄長劍刺向格莉絲。

    “我說了我們認輸!你還要怎樣!”

    格莉絲絕望地靠在氣牆上,看著視野裡不斷放大的劍尖,帶著哭腔聲嘶力竭地喊道。

    就在簡的劍尖即將觸碰到格莉絲額頭時,哈布隆伸手輕輕觸在光罩上,這片空間裡所有的人瞬間都被定在了原地。

    仿佛時間停止,每個人都如同雕塑。

    光罩閃爍了幾下,然後消失,失去支撐的格莉絲一下子面朝上癱倒在地上。

    “記住今天的教訓,格莉絲小姐。”哈布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收起你那該死的大小姐脾氣,你姐姐死了,那和我沒什麼關係,如果你想要找瓦丹人報仇的話,總要留著這條命不是麼。”

    說完,他的身形緩緩拔高,圍觀的眾人也仰起頭豔羨地看著他。

    眼前這個篾潮人是數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巫師了,甚至有人說他是尼烏德拉假扮的,不過很快造謠者就被篾潮人找到然後扔進了冥河。但這也足以說明他的強大深入人心。

    “今天的演出結束了,我的客人們,請克制你們戰鬥的**,或者將它留到明天。最後,祝你們有一個美妙的夜晚。”

    說完他飛回高臺上,之前對眾人的禁錮也解除了,圍觀者散去,但仍有不少人等待續集的發生。

    ……

    沐言和阿瑪瑟一左一右攙扶格莉絲站起來,瑞奇捂著耳朵,哭喪著臉走回來。

    “豆丁死了,我的耳朵也沒了……”

    “啪!”

    格莉絲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清脆的耳光讓地精的抱怨戛然而止。

    這一幕讓沐言的臉情不自禁地抽了一下,他看了眼精靈,發現對方和自己反應一樣。

    兩人這都是正常反應,絕對不是演的。換做誰看到平日裡那個話嘮樣子的塔林人演出這副樣子都會覺得好笑。

    打得好!他甚至在心裡暗暗鼓勁。

    瑞奇絕對是老戲骨,他茫然地捂著臉,導致之前沾染的血跡糊的滿臉都是。

    樣子更醜了。

    “小,小姐,為,為什麼打我……”

    格莉絲看到他滿臉血污,眼中流露出的厭惡更加明顯。

    “丟人的東西,滾回去擦把臉,從明天開始別跟著我出來了。”

    “可是,豆丁……”

    “滾!”

    塔林人頓時連滾帶爬地離開,將地精的怯懦和膽小演的淋漓盡致。

    這會兒查理滿臉微笑的湊過來,沐言本想阻攔,可對方自覺站在了三米外。

    “格莉絲小姐,我有這個榮幸向前一米嗎?”

    “呵,你——”

    “別急著回答我。”查理笑笑。“我聽說您可是肩負著復仇的使命呢。”

    格莉絲臉上高傲的笑意頓時凝固了,轉而有些不自然,一陣青一陣白的。良久,她仿佛突然成熟了許多,用生硬的語氣說:“我可以知道閣下的名字嗎?”

    查理笑笑,突然挺直了腰板,上前一步道。

    “查理·普斯,小姐。”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3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海上十五日(七)
    哈布隆回到高臺上,在這兒不僅可以看到整艘船的全貌,將甲板上的事情盡收眼底,還可以享受到最優質的服務。

    這兒就像一個露天自助燒烤排隊,如果赫魯沒怎麼陰暗,再配上音樂和蔚藍的海水就完美了。

    那麼自然,能被邀請到這兒的嘉賓也都不簡單,現在一共只有三個人,除了哈布隆和霍斯狄外,還有海蒙城的城主維克托閣下。

    不同于霍斯狄是懷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上船的,維克托來這兒的目的就單純了許多——他希望能用船上赤裸裸的交易刺激到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這位維克托閣下年事已高,雖然赫魯人壽命悠久,而且實力越強越長壽,可他也有四千多年壽命了。與其說他老年得子倒不如說是壽末得子,自然對其無比寵愛。

    於是就像大多數父母一樣,這孩子被寵出了毛病。

    赫魯很少有頑固子弟,除了民風淳樸,整體文化素質偏低以外,人們總會執拗地信奉點什麼,比如拳頭,比如金幣,但唯獨不信奉延續的統治權。雖然霍斯狄的城主是代代相傳的,可那也是每一代霍斯狄用拳頭打服眾人拼出來的。

    要不然這個年輕的霍斯狄振臂一呼就能護佑五十個傭兵和自己上船?

    所以維克托就很焦慮,他已經隱隱感覺到了冥河的召喚。可他的兒子卻沒這麼焦慮,照樣該怎麼玩就怎麼玩,活脫脫一個特立獨行的頑固。

    剛才查理的那些動作都被這位城主看在眼裡,他恨不得揪著兒子的耳朵吼道:“看到了嗎!學到了嗎!你要是變成這個樣子我現在跳下去都沒問題!”

    可實際上他做不到,也只能寄希望於他的自我反省了,希望有朝一日能頓悟,然後成熟一些。

    如果這些都不行,那只能去找瓦丹人幫他了,起碼用金幣締結的契約更加有說服力一些。雖然會被那些商人欺負的很慘,但也好過淪為哈布隆的炮灰。

    想到這兒,他不動聲色地瞥了哈布隆一眼。

    ……

    對維克托的想法,哈布隆雖然無法全然得知,但也猜到七七八八,不過這些都不是他要管的。海蒙城是親瓦丹也好,親篾潮人也好,都與他無關,他要的只是對方在六天后,在船抵達海蒙城時提供伯裡克城一樣的服務就足夠了。其他什麼遠交近攻,運籌帷幄,上善伐謀一類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他壓根兒就不想管。

    他雖然聰明,但骨子裡還是個篾潮人,極度討厭動腦子,尤其是在有了強大的實力後。

    所以每逢此刻,他都會無比想念自己那個叫艾什的奴隸。他過得怎麼樣,在哪兒,在做什麼,死沒死,要是死了,誰幹的……

    “但願他還活著,”哈布隆摸著自己的袍子暗暗道:“這樣他就可以死在我手裡了。”

    ……

    查理終於如願以償地與格莉絲並排走了一段路,在旁人看來,這一男一女相談甚歡,根本不像前一秒還打得難捨難分的樣子。

    約莫到了淩晨,甲板上的人陸陸續續都回去了,格莉絲也告別了查理,帶著僅剩的兩個護衛回到了船艙。

    納格法爾號的船艙說是史上最豪華的一點都不為過,完全對得起它幾十萬起步,動輒破百萬的高價。船艙裡的房間與其說是客房,不如說是異世界的總統套房,廚衛多廳,甚至還有帶著沙盤和黑板的作戰討論室,可供帶著大量護衛的客人入住,而且絲毫不顯得擁擠。

    在格莉絲等人還沒回來的時候,客廳裡就聚集著剩下幾人。

    老管家貝恩被留在了瓦丹城,這位安布裡狼人執著於自己的誓言,不肯讓夏洛克家族就這麼落入群龍無首的局面,然後被虎視眈眈的外人一點點蠶食乾淨。他在安德魯的幫助下於貧民窟裡找到了夏洛克早年的私生子。

    貝恩一開始懷疑這是安德魯的圈套,對那個十二歲的孩子有些警惕,後來蘇利亞諮詢了古卷裡的西利歐,確認那的確是夏洛克的血脈,這才打消了他的顧慮。老管家將那孩子帶了回去,給他起名字叫毛克利,打算把他撫養長大,繼承這個搖搖欲墜的家族。

    格雷澤和這位老管家關係一直不錯,兩人頗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雖然這樣分別有些不舍,但他尊重對方的抉擇,便把一直以來幫助貝恩維持神智的藥劑配方給了他,並承諾有機會一定會再回來幫他解除詛咒。

    於是登上船的就只有餘下這些人了。格雷澤是管家,傑瑞和瑞奇打扮成地精,剩下幾人各自扮演下人的角色。

    在沒事做的這段時間裡,他們在玩一種戰棋遊戲進行放鬆。

    這是沐言在這個月裡發明的,他結合了地球上大富翁的玩法,還借用了一部分dnd的規則,製造出這麼個畫風奇怪的遊戲。可沒想到它一經問世就廣受周圍的人好評。

    這款遊戲中玩家將扮演傭兵,通過擲十二面骰來繞著赫魯正方形的地圖一圈圈奔走,沿途經過各種城邦和魔獸雲集的叢林,稍有不慎就得“讀檔”重來。

    即又回到最初的起點,呆呆地站在鏡子前,面對渾身精光的自己……

    繞著地圖走一圈意味著過了二十年,五圈後迎來捕撈季,根據你這一路上獲得的財富可以購買不同水準的奴隸——即獲得各種卡片,有技能或是陷阱。使用這些卡片可以讓你擁有更多的操作空間,比如滯後或提前行動步數,規律性獲得更多的行動回合,甚至是干預其他角色等等。

    遊戲沒有正兒八經的終結,往往結束于強勢一方對場面的牢牢把控,即對手不堪受辱,憤然離席。

    能想出這麼不合適的規則,也就沐言了。難怪他是讓維爾福這種沒節操的公司都頭疼的人。

    ……

    “我的回合,擲骰!”

    烏諾瞪著眼睛,喘著粗氣大喊道。他已經連續四個回合擲出最小點數“1”了,眼看別人走了小半張地圖,自己還沒邁出這片沼澤,不禁有些洩氣。

    骰子滴溜溜轉出一個“12”,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被打斷了。

    “發動技能卡,‘無法抗拒的糖果’。”格雷澤笑眯眯地扔出一張卡片。

    無法抗拒的糖果:這實在太好吃了,你根本無法抗拒,所以邁不開腿。技能卡:目標該回合無論擲出多少點,都視為“1”,該效果優先順序為最高。

    “不——我的‘12’!算了,我退出!”烏諾抱著腦袋向後倒去,癱倒在地上。

    “第一位淘汰者。”老人笑笑,看向埃裡克和蘇利亞,還有兩位在負隅頑抗。

    至於湯姆,他在一開始決定參賽者的“石頭剪刀布”環節就被淘汰了……

    “該我了。”埃裡克小心翼翼地接過骰子,看了眼格雷澤,仿佛在思考對方手裡的牌。

    “發動技能卡,‘彌婭的庇佑’,抵擋下一次指向性技能。”說完,他才擲出骰子。

    骰子滴溜溜地轉著,最後露出一個“6”。

    “終於可以離開霍斯狄了。”埃裡克十分興奮,然而這時噩耗傳來。

    “不不不,埃裡克先生,你觸發了我的陷阱卡。”老人翻出一張背面向上的卡。

    星耀圖書館:如果世界上存在所謂的真理彼岸,那一定在星耀圖書館。陷阱卡:當場上有人擲出“6”或“6”的倍數時,打開圖書館秘法大廳的門。該角色將失去行動力三個回合,若其擁有技能卡“珈藍優等生”,則獲得3張隨機技能卡,若沒有,則無事發生。

    毫無疑問,埃裡克沒有“加藍優等生”,而且因為是陷阱卡,“彌婭的庇佑”也無法幫助他抵抗這次效果,也就是說他會白白浪費三個回合。

    “你贏了,格雷澤先生。”

    我們的作家撇撇嘴,扔下牌退出了遊戲。

    於是就剩下了蘇利亞一個人。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4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海上十五日(八)
    兩位被淘汰的人正注視著少女,而她卻在回憶沐言說過的一句話。

    “這個遊戲沒有一定獲勝的方法,哪怕是作弊。”

    話是這麼說,可是從開始到現在,格雷澤先生的優勢在不斷擴大:每次他都能避開危險的叢林,準確進入城邦,獲得充足的休息和各種加成,然後用比別人更短的時間一圈圈跑完地圖,獲得更多技能卡,如滾雪球般積累財富……

    為什麼呢?是因為他能夠控制骰子嗎?

    如果真的如此,那豈不是一定無法獲勝?

    不,不會的,沐言說過哪怕作弊也不一定獲勝。

    少女想了想,扔出一張技能卡。

    蘭斯洛的凝視:我來揭示兩條真理,1.世界上沒有蘭斯洛不會的劍術。2.如果有,讓他看一眼,於是1成立。技能卡:當場上僅剩兩人時可以使用。你將失去擲骰子的機會,但每當你的對手行動時,你獲得與其相同的行動步數。

    格雷澤有些詫異地看了眼少女,後者猜得沒錯,老人正是偷偷控制了骰子。只不過他做的很隱蔽,每次只改動微小的一部分,所以才沒有被發現。但蘇利亞這一手著實巧妙,讓他最大的優勢化作虛無。

    不過這也是破釜沉舟的一手,因為這意味著放棄主動權,完全落入被動。

    格雷澤默默計算了一下,擲出一個“11”,這樣一來他會從森林進入大道,而對方則會步入危險的叢林。

    “姨媽大!(日語:就是現在!)”蘇利亞學著沐言平時的樣子喊道,扔出蓄謀已久的陷阱卡。

    可恨又迷人的數學:它會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魅力,如果你能體會,便會愛上它,如果不能,就會恨它。陷阱卡:當場上有人擲出“3”、“5”、“7”、“11”時,發動“素數定理”。

    素數定理:你將面對兩個選擇。一,與該角色處於同一位置。二,回到初始位置。

    “觸發陷阱卡,我選擇與格雷澤先生處於同一位置。”

    於是蘇利亞的角色卡與格雷澤的重疊在一起,至此完全立於不敗之地。格雷澤去哪兒她就能去哪兒,甚至省去了計算和考慮的煩惱。

    “啪啪啪”

    格雷澤不禁鼓起了掌。

    “真是精彩,從一開始連技能卡都看不明白到現在,蘇利亞小姐的進步喜人呀,看來某人晚上沒少下功夫。”

    少女臉上頓時飄起幾團紅暈。

    這時停在門口打盹的海德薇突然醒了過來,它撲閃著翅膀“咕咕”的飛過來。

    “他們回來了。”格雷澤提醒道。

    幾人連忙收好東西,回到原本各自的位置,恢復下人模樣。

    開門的一刹那是沒有結界保護的,所以要很小心。

    “咯吱”

    格莉絲面帶不悅地推開門,俏眉緊蹙,冷著臉,湯姆和烏諾急忙上前裝模作樣地為其接風洗塵。

    直到沐言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喊了聲“結束”眾人才一哄而散,格莉絲也一下子癱倒在床上。

    “累死姑奶奶了……”

    蘇利亞急忙過去為她捏肩捶背,一副心疼的樣子。

    “還是蘇利亞疼我。”格莉絲伸出手抓著蘇利亞的柔荑,揶揄道:“只可惜我嫁了人,你也心有所屬,不然我一定去晨星把你搶回家,憑什麼便宜了這群臭男人。”

    “你瞎說什麼……”

    蘇利亞臉皮波,架不住這個女流氓的騷擾,白了她一眼然後走到沐言身後。

    “嘖嘖嘖,將來我一定不生女兒,太容易被騙走了。”格莉絲搖搖頭,一副世風日下的樣子。

    沐言笑笑,握著少女的手,不著痕跡地把戰火引向塔林人。

    “不知道瑞奇先生怎麼看剛才那一巴掌,可真是驚世駭俗。”

    瑞奇顯然不會上當,他壓根兒就沒理睬沐言拙劣的禍水東引,而是關心起正事來。

    “傑瑞呢,那傢伙撐得住嗎?”

    “哦對,你不說我還忘了。”

    沐言一拍腦門,打開門把海德薇扔了出去。

    傻鳥上一秒還在屋子裡享受溫暖的爐火,剛眯著眼睛打了個盹兒,下一秒就被扔在空蕩蕩的走廊。耳旁還回蕩著響亮的關門聲。

    初具智慧的它用爪子在門上賣力地撓著,發洩著不滿,然後乖乖飛向下層。

    ……

    納格法爾號是數萬年前那場浩劫中唯一的倖存船隻。當時篾潮人的勢力比現在龐大許多,他們內部甚至派系林立,互相征戰不止。這一舉動之所以沒引起赫魯的局勢動盪,原因在於他們的戰場在海上。

    比起其他族群,篾潮人不畏懼冥河,當然這裡說的是心理上不畏懼。

    雖然那對赫魯人是劇毒,但他們就是熱衷於乘著船迎風破浪,甚至駛向遙遠的尼弗海姆,仿佛大海深處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他們。

    所以那時候的船上都備有武器,比如炮。

    叫它魔晶炮也好,魔導炮也好,大概都是從功效和資源使用上命名,但篾潮人更喜歡叫它法夫尼爾。

    納格法爾號上就曾裝載著二十二門法夫尼爾,每一門的炮口都有兩米見方,開口在船艙以下,被結界保護著。

    後來那場浩劫發生,納格法爾號雖然倖存了下來,可它的法夫尼爾被盡數摧毀,只留下船體上空蕩蕩的洞和存放彈藥的空廂。

    這些空廂也就是昔日儲存“祭品”的地方,然而這次空無一物。

    海德薇穿過最底層的客房,來到空廂,深吸一口氣把自己漲的圓鼓鼓,仿佛一個長滿羽毛的海膽,然後“嘭”的一聲炸開。

    元素的真空地帶出現,結界也被吸力拉扯的稀薄。它的靈魂熟練地穿過去,然後在另一邊重新聚合。

    新生的傻鳥晃晃悠悠飛到一個炮口面前,沖瑟縮在那兒的傑瑞咕了一聲。

    矮個兒盜賊看到這團雪白,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說實話,當被那個紅頭髮鬆手扔下去的那一刹那,他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扒住船體,直到沐言的颶風和冥河的巨浪一左一右將他的視野分割成兩半,他的心臟才恢復了正常跳動,連忙扔出藏在空間戒指裡的“人造血肉”,自己也用這具人體模型當盾牌隔絕了所有冥河水,借著颶風險之又險地隱匿在船炮口。

    接下來這段漫長的等待時間裡,他一直提心吊膽,害怕被人發現,現在總算熬到頭了。

    “那麼,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嗎?”他問。

    傻鳥歪著脖子看了看,它似乎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今天的復原機會也用完了,該怎麼回去呢?

    雖然想不通這個問題,但傻鳥恍惚間有種明悟:

    海德薇!你又被人坑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4
第一百三十四章 海上十五日(九)
    1月7日晚,距離船隻抵達海蒙還有兩天時間。

    晚餐時間,船上的宴會廳裡,格莉絲依舊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瓦丹城作為赫魯商品經濟最發達的地方,幾乎引領了整個赫魯的時尚潮流。在衣著打扮方面,他們始終走在第一線。

    早在很久以前,當瓦丹人厭倦了亞麻織成的粗糙衣服,開始使用光滑細膩的絲綢時,篾潮人還在考慮怎麼更高效的浸染亞麻布。當瓦丹人開始將魔法元素灌進珠寶,讓其像魔核一樣璀璨時,篾潮人終於發現金屬除了做武器外還有裝飾作用。一方面篾潮人不願承認自己的無知和落後,一方面他們又對瓦丹人豐富的生活充滿了嚮往。

    因為傭兵眾多的緣故,每年都會有許多篾潮人從瓦丹回到家鄉。每逢此時,他們都會被年輕的後輩們圍繞,嘰嘰喳喳問個不停,一切有關瓦丹城的新鮮玩意兒都成了他們嚮往的對象。

    就像進城務工的老父親回村後要給好奇的兒子講故事一樣,如此往復,一代又一代。

    但即便如此,在格莉絲看來,瓦丹人的審美還是十分局限。

    就像赫魯的天空一樣,他們在應用暖色調吸引眼球方面做得實在不盡如人意。貝麗卡雖然已經是最那座城裡最明媚的女人了,可她的水晶宮也是以藍灰色為主,儘管燈光璀璨,但卻顯得有些蒼白。

    顏色的使用是不同於服裝款式,超前一個時代是前衛,超前兩個時代是另類,但凡能讓人賞心悅目的顏色搭配,在任何時代都是經典。就像身處地球的現代華夏人也時不時被老祖宗巧奪天工的著色技巧驚的合不攏嘴,深感“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格莉絲今晚的著裝亦是如此。

    她身著一身玫瑰色長裙,用細膩的縐紗織成,下擺拖在地上,邊緣點綴著羊絨皺褶。成套的紅瑪瑙首飾襯得她皮膚愈發白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極其富有衝擊力。

    就像一朵開得正豔的玫瑰,嬌媚而且刺激。

    鮮豔的外表意味著危險,這在自然界中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也是人們此刻眼中的格莉絲給人的感受。

    這些天來這位女士身邊的男人換了又換,她仿佛帶著某種詛咒,不管是誰呆在她旁邊都會諸事不順,遇到能夠克制自己的天敵,然後灰溜溜地退下。雖然如此,但她誘惑的外表卻始終能招致悍不畏死的蜜蜂。

    一開始的查理只跟了一天,準確說就那天晚上一小會兒。第二天,一位同樣來自凱撒城的年輕人就湊了過來。他和查理不僅是舊識,而且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從他們綿裡藏針的對白中格莉絲才瞭解到,這是私生子和嫡長子的會晤。

    和許多故事裡講的那樣,私生子懂得隱忍,而嫡長子張揚放縱,所以兩人的語言交火並沒有上升到實際戰鬥層面,最終以查理扔下一句“祝你好運”然後帶著詭異的微笑離開告終。

    作為勝利者的嫡長子以為自己可以抱得美人歸,可現實是殘酷的,他甚至沒來得及走進格莉絲三米內就被人趕走了。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查理或許就如同不起眼的小蝦米,但這位嫡長子充其量也不過是條小魚。很多對格莉絲虎視眈眈的人之所以放過查理這個蝦米,只是因為不清楚他的底細而已,就像遠方的驢來到黔地後,一開始讓老虎都很敬畏一樣,因為無知所以觀望。可這位野狗似的嫡長子趕走了這頭驢,一直採取旁觀態度的獅子老虎們頓時了然了。

    畢竟在這艘船上,獅子老虎之上甚至有巨龍,更何況一條野狗。

    於是他就被人以更加“文明”的方式趕走了,還不如查理瀟灑。

    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查理是個引子,嫡長子負責吞餌上鉤,就像托兒一樣將事件從編排好的“劇本”進一步升級為現實。

    從那一刻開始,格莉絲脫離了“演員”範疇,正式走上交際花的道路,踩著一個又一個男人的後背向上攀登,卻在沐言和阿瑪瑟的協助下聯手都沒被人碰過。

    這其中固然有兩人的幫助,但她自己敏捷的才思和對人心的把握才是核心原因,這正是一點陣圖靈貴族大小姐的必修課。當然蘇利亞那樣的是例外,她肯定沒上過這種課程。

    現在站在她一米外笑意盈盈的正是海蒙城主維克托閣下的兒子,勃魯。毫無疑問,他是食物鏈頂端的人物之一,不同於之前的嘍囉、精英怪、首領,這是一個貨真價實的boss。他的父親維克托就在眾人頭頂的露天高臺上和哈布隆談笑風生。

    ……

    但勃魯現在的心情可沒他的表情那麼愉悅,如果可以說髒話,或許他已經罵人了。

    這兩個煩人的護衛就像瓦丹城裡沒收到小費的服務生一樣死死卡在他面前,帶著禮貌的微笑,讓他根本沒有一親芳澤的機會。而且格莉絲對他的態度也若即若離,這讓他搞不清對方的意思。明明笑的那麼燦爛,像一隻嫵媚的貓,揮舞著小爪子在他心上撓著,卻都不讓自己碰一下。

    這位城主之子性子很直,在海蒙城裡從來不講情調,也不懂套路,反正他只要一亮身份,被盯上的女人要麼主動爬上床,要麼被抬上床,這一點上他倒是更像篾潮人。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沒法用自己老爹的名字解決的難題。

    ……

    “格莉絲小姐,我的父親是維克托,海蒙的城主。”他又提了一遍自己父親的名諱,希望對方能理解自己的暗示。

    “您第五次這麼說了,勃魯先生。”格莉絲微笑道:“我想我的記憶力應該沒那麼差。”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勃魯有些失去耐心的跡象。

    “意味著您會是將來的城主?”

    “那當然。”勃魯覺得事情在往好的方向進展。“我有許多有關海蒙城的故事,不知晚餐結束後有這個榮幸和你一起分享嗎?”

    格莉絲掩口輕笑道:“可船隻還沒到海蒙城,閣下為什麼上船了呢?”

    “那是因為……”

    勃魯“因為”了半天都沒講出個所以然,他想起自己被人打暈然後拎上船的遭遇,頓時沒了興致,隨便找了個藉口就離開了。

    目送他意興闌珊地走向宴會廳中心,沐言給盤旋在納格法爾號上空的海德薇發了道指令,傻鳥發出一聲灰鷗似的鳴叫,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一直靠窗站著的烏諾聽到這聲鳥叫,會意地站了起來,也向人堆走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4
第一百三十五章 海上十五日(十)
    烏諾搖搖晃晃地擠進人堆裡,沿一條歪斜的道路走向勃魯。

    後者心情很糟糕,他將對格莉絲的不滿轉移到了對父親的不滿上,覺得今天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那麼厲害,為什麼偏偏不是這艘船的主人?這樣我就可以在船上想做什麼做什麼,就像在海蒙一樣。

    然後他心中有個名為理智的聲音回答:他已經做得夠好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納格法爾號的主人。

    但緊接著,這句回答就被選擇性無視了,還抬杠似的反駁道:

    既然他不是,為什麼要把我送上船來?還嫌我不夠丟人嗎?除了那天晚上的熱鬧以外,這艘船一點兒樂子也沒有。

    理智閉嘴了,此刻的勃魯就像一個傻逼,而和傻逼是沒法講道理的。

    得不到回答,勃魯的怨氣更加鬱結,突然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話語。

    “瞧瞧那條敗犬,他是第幾個失敗者了?甚至還不如昨天那個……”

    “真是難以置信,昨天那可是個篾潮人呐,他甚至不如一個篾潮人……”

    誰!?

    勃魯停下腳步,環顧四周,發現周圍並無異常,站立的人們端著高腳杯,還有幾個因為他的異常看了過來。

    難道是我耳朵出了問題?

    然而在他懷疑自我的時候,聲音又傳了過來。

    “嘖,篾潮人可是出了名的只會用下半身思考,那他怕不是……”

    “噓,小點聲,怎麼說也是維克托的兒子……”

    “真可憐,維克托閣下的兒子竟然是個沒卵蛋的傢伙……”

    ……

    勃魯這回很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他眯著眼睛審視四周,發現看向自己的幾個人眼裡帶著戲謔。

    是你們!逃不過本大爺的眼睛!

    他自以為發現了盲點,氣衝衝地走過去,看到那幾人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恐,心中更加確信了。

    如果不是你們,為什麼要害怕我!?

    他全然不覺得,以自己的架勢,任何普通人都會感到害怕。

    “你,你要做什麼?”傑頓先生慌張地後退,不小心靠在一張桌子上,碰翻了酒瓶,頓時掀起一陣騷亂,許多雙眼睛往這邊看了過來。

    “竟然敢嘲笑我,卑賤的渣滓!”勃魯一邊罵一邊伸手去揪傑頓的領口,卻不想被一條粗壯的胳膊擋住了。

    “喂,你想做什麼?”

    這條毛髮濃密的胳膊像鐵鉗一樣牢牢卡著勃魯的手,後者順著胳膊看上去,在上臂看到了一個纏繞著水草的船錨紋身。

    篾潮人?

    這三個字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心。

    他抬起頭,看到烏諾的臉,發現是格莉絲的僕人,想起剛才的遭遇,心情更差了。

    “走開,篾潮人,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烏諾眼裡容不下欺淩弱小的行為!”烏諾說的正義淩然,鏗鏘有力。“烏諾可不是沒卵蛋的孬種,不會放著不公不管。”

    這句話深深刺激到了勃魯,他不禁氣極反笑。

    “很好,你說的很棒。歐文!”

    他大喊一聲,空氣中浮現出一道身影,指尖仿佛帶著寒光,輕輕劃過烏諾的肩膀,後者感覺肩部似乎被毒蛇咬了一口,瞬間酸軟無力,不得不鬆手後退。

    他抱著胳膊,看到黑色的膿血止不住流淌,顯然是中了毒。

    “不要招惹你惹不起的人,下次它就會斷掉。”叫做歐文的刺客冷聲道,轉而看向勃魯,恭敬道:“聽候您的吩咐。”

    勃魯冷眼看著烏諾和傑頓,試圖從他們臉上發覺痛苦和悔恨,但很可惜,他失敗了。烏諾不僅沒有後悔,反而仿佛被激起了凶性,瞪著眼睛看著他。

    “怎麼,垃圾一樣的篾潮人,你還有什麼不滿嗎?”勃魯咒駡道,對方的眼神讓他很不爽。

    烏諾正要反駁,卻被一隻手擋住了。

    來者不是沐言,也不是阿瑪瑟,甚至不是烏諾認識的人,而是負責維持宴會廳秩序的篾潮人小隊長,他紮著小辮,比烏諾高出一頭,皮膚如水泥般灰白,胳膊上肌肉虯結。

    “你是維克托閣下的兒子是吧?”小辮問,目光卻瞟向那個刺客。“你是海蒙的‘毒蛇之吻’歐文?”

    歐文沒說話,勃魯倒是有些不滿,對方甚至沒有喊他的名字,這顯然就是瞧不起他。

    “是又怎麼樣,想碰他?你也不問問我。”勃魯一副自己才是話事人的樣子,擋在歐文面前,拼命尋找存在感。

    “那就對了。”小辮笑笑,身子一矮,腳步微錯,以和自身形象完全不符的迅捷繞過勃魯來到了歐文面前。

    可這位毒蛇之吻也不是吃素的,見對方欺身前來,雙手從面前掠過,寒光直刺對方門面,顯然是沒打算留手。

    小辮手臂上瞬間浮現一副擋板,清脆的“鏗鏘”兩聲過後,板上各留下一道深深的凹陷,另一端的凸起甚至嵌進肉裡。

    但他絲毫不以為意,趁著歐文向前刺出,一隻手抓著對方肩膀,馬步紮穩,另只手一拳揮出,直沖對方左胸而去。

    歐文被抓住肩膀的那一瞬就知道了對方的意圖,右手如蛇般纏著小辮的胳膊,腳下用力一蹬,在地板的結界上踏出陣陣波紋,整個人原地騰空而起,和地面呈水準方向,堪堪避開這一拳,甚至在下一瞬向下刺出,在對方沒有擋板防護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漆黑的傷口。

    腥臭味伴著黑血噴湧而出,像水管上開了條縫,向上噴出。歐文扭頭躲過污穢,掙脫對方失去力氣的手臂,向後躍出幾米遠,如體操世界冠軍般優雅落地。

    兩人的交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直到這幾個回合打完,勃魯才意識到自己又被人華麗地無視了。

    他轉過身,正想大聲斥責對方的無禮,卻正好看到歐文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砰”的一聲倒地。

    見鬼,他不是贏了嗎?

    勃魯看的目瞪口呆。

    小辮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幕的發生,他從皮靴上掏出把匕首,面無表情地剜掉自己胳膊上的爛肉,在衣服上抹了幾下刀尖,又走向烏諾。

    “忍著點,好小子。”他說。

    “烏諾不怕疼。”烏諾甕聲甕氣道,從腰上的包裹裡拿出塊醬牛肉扔進嘴裡。

    “烏諾的肉是割不完的。”

    小辮被他表現出的憨厚逗笑了。

    “你叫烏諾是吧,我叫麥孔。”他一邊割烏諾肩上的爛肉一邊說。

    “烏諾很高興認識你,來,吃肉。”

    烏諾把一塊肉遞到麥孔面前。

    後者本來有些抵觸,但看到烏諾真摯的眼神,心一軟,就張開了嘴。

    然而肉一入嘴,他就沉迷了。

    這塊肉和麥孔以前吃過任何一塊都不一樣,味道簡直難以描述。它雖然肉質緊實,很有嚼勁,但酥嫩爽口,不硬不柴,還帶著一股濃郁的醬香,鹹淡恰如其鳳,以至於他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都停了下來。

    “烏諾的肉好吃吧!”烏諾誇耀道。

    麥孔贊同地點點頭。

    ……

    另一邊勃魯慌張失措地走向歐文,後者是維克托配給他的唯一僕人,是名聲不亞于賞金獵人的刺客,怎麼會被人一擊秒殺?

    可他還沒碰到歐文,兩道渾身漆黑,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身影就一左一右擋住了他。

    “毒蛇之吻是陰影腳步的叛徒,旁人請勿插手。”

    說完,歐文就被人架走了,留下勃魯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這時周圍傳來細小的議論聲,雖然這次不是幻覺了,但勃魯卻一句都沒聽進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5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海上十五日(十一)
    “你把歐文怎麼了!?”勃魯憤怒地沖過來質問。

    麥孔不緊不慢,他為烏諾處理好傷口,蓋上一層墨綠色的植物泥,用紗布包紮好,這才轉身面對他。

    “我的血對正常人而言沒什麼,對他這種常年泡在毒罐子的人來說是劇毒,所以他暈了過去。有什麼問題嗎,維克托閣下的兒子?”

    “混蛋!你知道我在問什麼,別岔開話題!”勃魯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歐文為什麼會是陰影腳步的叛徒?你們的人為什麼擄走他?吉歐爾港是要向海蒙宣戰嗎?”

    “沒那麼誇張,那句話也僅僅是字面意思,閣下,你不會不理解的。”麥孔淡淡道:“他是陰影腳步的叛徒,一百五十年前叛逃時還殺了一個無辜的管事。很不巧,那個倒楣鬼是我父親。或許是海拉將他送到我面前,然後讓我抓住他。”

    “不,你說謊!”勃魯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這是你們篾潮人的藉口!你們這群無知,粗俗,毫不講理的野蠻人!你們——”

    “你的父親應該教會你時刻注意四周,尤其是在唯一的保鏢被人抬走的情況下。”麥孔粗魯的打斷了他,伸出手,按住對方青筋暴起的額頭,迫使他轉向旁邊。

    勃魯看到周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多了一群篾潮人,著裝統一,看起來都是船上的護衛,現在他們紛紛圍了過來,因為他所說的話而臉色不善。

    這股陣勢讓他腿肚子一軟,差點坐在地上,但轉瞬又瞥到隱藏在篾潮人後一張絕美的面龐。

    那是格莉絲小姐,只不過看向他的眼睛裡仿佛帶著憐憫和鄙夷……

    怎麼會這樣……

    不……我不能!

    勃魯感到有一股怒火從腳底板一路向上燒到頭頂,僅存的理智也跟著灰飛煙滅。

    我不能被這群渣滓看扁……我是未來的海蒙城主!他們看待我的眼神應該帶著敬畏,而不是現在這樣!

    自尊心受挫的勃魯站起來,正視不斷靠近的篾潮人,怒喊道:

    “來啊!我老爹可是哈布隆閣下邀請上船的,你們敢動我一根手指,我保證你們會死的很難看!有種就來啊!”

    這話一出,篾潮人頓時止住了腳步。這與勃魯的爹倒沒什麼太大關係,而是他的話裡提到了哈布隆。後者的暴虐在篾潮人中過於深入人心。

    見狀勃魯底氣又足了幾分,他感覺自己重新掌控了局勢。

    “很好,你們這群野蠻人還有點智慧。記住了,不要以為仗著這艘破船就可以橫行霸道,這世上有很多人是你們不敢惹的。”

    說完,他轉身看向麥孔,笑的很殘忍。

    “尤其是你,你會為自己魯莽的言行付出代價,尤其是你對歐文做的。但我是個仁慈的人,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現在跪下來,大聲念十遍我的名字,我就可以原諒你。”

    “維克托閣下的兒子——”

    “我有名字!”勃魯憤怒喊道,他向前一步,緊緊揪著麥孔的領口,口水都快噴到他臉上。雖然因為身高差而使兩人的動作有些可笑,但他因激動而通紅的臉和青筋暴起的脖子都說明了這不是在開玩笑。

    “我叫勃魯,你有義務記住它,並且它會在未來被所有人記住!”

    “喂,不許欺負烏諾的朋友。”

    見狀烏諾猛的站起身,伸手用力一拽,勃魯就被拉到了一邊。後者瘦弱的身軀完全不能與之抗衡,看上去就像只可憐的雞崽。

    烏諾的舉動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可就在這時,三道身影出現在這場鬧劇的中心。正是三位城主級別的人物。他們終於捨得從露臺上下來了。

    從衝突開始那時起,這三位就已經在圍觀了,現在出現只是不想讓事情鬧大。

    看到親爹到來,勃魯就像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但語氣卻絲毫沒有變的尊敬,反而有些埋怨。

    “老頭兒,你不會從一開始就在旁邊看著我被人侮辱吧?”

    維克托冷著臉,他甚至不想和自己兒子講話。倒是霍斯狄來了興趣,添油加醋地說道:“沒錯,他不光一直在看,還恨的咬牙切齒。”

    聞言,勃魯以為他心疼自己受辱,神情稍緩。

    “……他心裡那個恨呐,自己兒子怎麼是個廢物,連普通人都打不過,嘖嘖嘖……”霍斯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連連歎氣。

    “你——”

    勃魯頓時怒不可遏,指著父親的鼻子就要斥責,卻不想被維克托一巴掌扇在腦後暈了過去。

    “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

    扶著兒子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維克托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他轉過身看著哈布隆。

    “這件事,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交代。”

    哈布隆看了眼麥孔,又看了眼毫不認識的烏諾。

    “這倆都交給你?”

    “犯不著。”維克托無視了烏諾。“我還犯不著對一個普通人出手。”

    說著他手裡多了把劍,反手插在地上,視若無物地穿過結界,在納格法爾號船體上留下一道痕跡。

    哈布隆眉毛一挑,知道這是對方在向自己表示不滿,也沒多說什麼。

    “我給你先攻的機會。”他對麥孔說:“傷到我,我就放了你。否則,你留下一條胳膊作為道歉。”

    “是他先欺負人的,你講不講——”

    “這很公平。”麥孔打斷了憤怒的烏諾,他瞥了眼哈布隆,沒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絲情感。

    或許他不在乎我們的生死,麥孔想道。

    一頭小辮的篾潮人深吸一口氣,拍拍臉頰,打起精神面對維克托,身子重心下沉,將那口氣緩緩吐了出來。

    他在短短一息之間就將狀態調到了最佳,心無旁騖,這讓維克托贊許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僅此而已,不管怎麼說,對方都侮辱了他的兒子,這筆賬不能不算。

    至於歐文,可能在大人物的博弈間已經淪為犧牲品了,無人問津。

    麥孔低吼一聲,樸實無華的一拳揮出,看似緩慢但卻帶著破空聲,狠狠砸在維克托胸口。

    後者並未躲閃,全憑**硬抗了這一下,拳風讓他的長袍明顯出現了臌脹,拳頭正對後背的衣衫都破裂了,但他的身體卻紋絲未動。

    在麥孔眼裡,他的身軀就像一座大山,堅不可摧,巋然不動。耗盡了他所有力氣的這一拳,仿佛石沉大海,被連綿不斷的山體慢慢化解,現在的他甚至沒有辦法把手收回來。

    “很出色。”

    維克托點點頭,抓住他的肩膀,胳膊一抖,麥孔整個人就被摔在了地上。

    “你的父親應該教過你敬畏力量,尤其是自己沒有靠山的時候。”

    聽到這句話,哈布隆又挑了挑眉,他感覺對方是說給自己聽的。

    維克托踩著麥孔的肩膀,抓著他的胳膊活生生掰成了鈍角,伴隨著筋肉和骨骼摩擦扭曲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這條胳膊竟然被他從肩關節活生生撕了下來。

    麥孔緊咬牙關,但喉嚨還是忍不住發出野獸般低沉的囈語,直到胳膊被硬生拽斷,嘴裡都滲出了鮮血也沒發出一聲喊叫。

    做完這一切,維克托扔垃圾似的扔下斷臂,拔起劍轉身離去。哈布隆用法術封住了傷口的流血後也跟著離開。

    烏諾滿臉憤怒,這並不是演出來的,而是真的難以忍受。

    他瞪著通紅的雙眼,跪在地上,抓著麥孔的斷臂,有些不知所措,反而是滿頭大漢的後者在安慰他。

    遠處一直看著這一幕的沐言輕輕歎了口氣,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說了聲抱歉。

    “但願這一切早點結束吧,我不想再傷害到更多無辜的人了。”

    他在心中默念。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5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海上十五日(十二)
    晚餐後,約莫深夜時分,大部分人聚集在甲板上,船艙裡只有巡邏站崗的篾潮人衛兵。

    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怨氣,原因很顯然,是因為哈布隆的不作為。

    但他們也僅僅能這樣表現憤怒了,甚至連多嘴一句都不敢,而且經過這次事件後,維克托在他們眼中就成了堪比哈布隆一樣的存在。

    麥孔有多強他們心裡都有數,麥孔敗的多麼徹底他們心裡也有數。篾潮人敬畏強者,歷來如此。

    說起來赫魯的等級考核簡陋的可怕,通用的僅有一個傭兵等級,而且還帶水分。因為不去參加實力評定,僅憑做任務積累積分也能到相應等級,比如湯姆和傑瑞兩個傢伙竟然都是七級傭兵,雖然他們連當初的沐言都打不過。

    而且即便如此,實力評定也相當有限,不能直觀描述個體差異。

    原因在於赫魯人**力量的增長趨勢呈j型曲線,過了某個界限後,究竟會變成怎樣的怪物只有其本人知道,所以同為八級戰士的麥孔在維克托面前就如小孩子一樣孱弱。

    用資料庫總結的資料來描述大概就是,麥孔的身體素質屬於82-84級左右,而維克托的**則超出了計量範圍。之所以無法計量,是因為以85級為“傳奇”與“神”的分水嶺,他的身軀已經是“神”的級別了,而《黃昏紀元》的玩家並沒有總結出這個區間的屬性公式,因為但凡涉及這個等級的戰鬥,都不是純**,所以資料庫也沒法判斷。

    這種簡陋源自赫魯畸形的社會發展,以瓦丹城為例,其魔法文明在生活中的應用已經讓格莉絲歎為觀止,可反觀社會制度,竟然停留在原始城邦階段,還沒,甚至從未有人動過念頭建立一個統一的帝國,即便是這次的哈布隆,也滿腦子都是擊敗瓦丹城的商人,估計在那之後也不存在下一步戰略部署。

    原因很簡單,他懶得動腦子。

    洛坎就不同,健全的社會制度決定了其需要嚴格的考核來決定人才分配。以晨星為例,其考核規定是必須有高一級別導師在場時,比如蘇利亞的鎏金段位元考核就需要至少兩名領域劍士在場方可進行,這其中還涉及冗雜的手續和人員調動,她所繳納的昂貴費用被分成若干部分,化作涓涓細流流流往不同部門,維繫每個環節的正常運行。這種冗雜但如齒輪般精妙協作的過程在赫魯是無法想像的,至於篾潮人,大概就只能用“厲害”,“非常厲害”,“可怕”這種詞來區分八級以上的戰士了。

    ……

    麥孔的胳膊被醫師接上了,正躺在床上休息。海蒙城主單純為了立威,所以手段殘忍了點,但也沒喪病到將斷臂徹底粉碎的地步。再加上這艘船是用來打撈靈魂的,船上自然有塑造身體的法陣和材料。

    從他被抬進來休息開始,烏諾就一直忙進忙出,倒是和麥孔這幫巡邏隊的弟兄們打成了一片。雖然和別人比起來他矮了一頭,但剛才試圖為麥孔出頭的陣勢都被其他人看在眼裡,再加上同為篾潮人的緣故,他的名字很快被大家熟知。

    烏諾從晚飯後到現在一直在進進出出搬運東西,他找來許多生菜生肉,還不知從哪兒搬來一口佈滿神秘花紋的石鍋。

    麥孔問他要做什麼,他故作神秘,說要給他一個驚喜。

    他一直忙到快淩晨,終於抱著一團柴火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然後躡手躡腳地關上門,神秘地說:“讓你見識一下我的獨門秘笈,火鍋!”

    麥孔看著他熟練地支起火堆,把石鍋放在火上,給裡面注滿香氣濃郁的骨湯,還倒了許多看著就很辣的紅色粉末進去。

    鮮豔的紅色讓他不禁吞了口口水。

    鍋上的花紋在烈火的炙烤下發出若隱若現的光,裡面的水被一道透明氣牆劃分成一紅一白兩部分,涇渭分明。

    “白的叫三鮮湯,紅的叫辣湯,你不能喝,對病人不好。”烏諾儼然一副大廚模樣,三兩下就收拾好食材,還遞給麥孔一個點綴著蒜末和羅勒葉的油碗,然後演示了一遍涮牛肉的操作。

    麥孔學著他的樣子燙了一塊薄牛肉,鮮嫩的肉片裹著香料遞進嘴裡,濃郁的骨湯和嚼勁十足的肉交織在一起,讓他感覺自己的魂兒都飛上了天。

    咽下這口肉,麥孔花了足足十秒鐘來回味,恍惚間竟有種“人生竟然如此美好”的感覺,原來食物也可以帶給人這樣的感動。

    “兄弟,你到底是做什麼的?”他忍不住問。

    烏諾嘿嘿一笑,撓著頭不說話。

    “說唄,我不笑話你。”

    “那我說了啊……”烏諾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我在霍斯狄當過一段時間的廚師。”

    這番話印證了麥孔的猜想,他不禁歎了口氣。

    廚師啊……這在篾潮人看來的確是個丟人的差事,難怪他這樣隱瞞。篾潮人覺得不能死在戰場上就是對生的侮辱,戰死者才能前往海拉的神宮,尼弗海姆就是那些膽小鬼的最終歸宿。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但鍋(缸)裡沸騰的湯汁卻將滾燙的香氣送到屋外。

    很快,附近守夜的衛兵就坐不住了。

    “什麼味道?”衛兵甲問同伴。

    “是麥孔老大救了的那小子弄的吧?剛才還見他進進出出的。”衛兵乙回答道。

    衛兵甲伸長脖子看了眼,抽了抽鼻子,露出一個陶醉的表情。

    “要不你盯著,我去看看?”

    “去吧,你不擔心被懲罰就行。”衛兵乙努努嘴。

    “沒事兒,到時候就說去探望麥孔老大了!”衛兵甲沖他嘿嘿一笑,飛快地溜了。

    十分鐘過去,衛兵乙也沒等到同伴回來,反而是這股香氣勾起了他肚子裡的饞蟲。

    這個點距離晚飯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正好是人睡意襲來前最饑餓的時候。

    “要不我也去探望探望麥孔老大?”

    衛兵乙瞬間就說服了自己,也扭頭溜了進去。

    兩人原本守著樓梯口,現在這番異動慢慢傳開,開始影響到這條走廊裡的其他人

    ……

    沒過多久,哈布隆的身影出現在走廊裡。

    他的感知察覺到這兒聚集著大量鮮活的靈魂,但走廊裡卻空無一人。

    他走到麥孔房門前,並不記得裡面是誰,但他看到了隔音結界。這他而言就像層蛛網,隨手一撥就破裂了,然後嘈雜聲如氣浪般湧來,光是聽著就能感覺到屋內火熱的氣氛。

    果不其然,門被打開的刹那,一屋子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他,聲音戛然而止。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安靜了,只剩下木柴嗶啵嗶啵燃燒的聲音,格外刺耳。

    整條走廊的巡邏隊都聚在這兒,每個人嘴裡都塞滿食物,因為燙和辣的緣故不停吸氣,手裡拿著兩根細長的木棍,保持著探進鍋裡的姿勢。

    這群人他都能叫出名字,除了下午見過的那個普通人。

    哈布隆淡漠的目光在每個人身上掃了一圈,最終定格在石鍋外壁若隱若現的魔紋上。

    這個花紋……似乎有些眼熟?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5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海上十五日(十三)
    根據格雷澤給出的地圖,沐言和瑞奇找到了船艙下面通往控制室的路。

    這艘船是由複雜的法陣控制的,其中一半魔紋出自格雷澤手筆,還有一半是船上本身剩下的。老人說那些魔紋簡潔又高效,其遠見性和大開大合的風格根本不像這個時代的產物,相比之下瓦丹人的技術顯得很小家子氣。如果這真的是篾潮人的造物,他無法想像當年這群肌**子的文明是多麼繁榮,竟淪落到如今這個愚昧無知的地步。

    控制室附近刻滿了荒漠法陣,隔絕任何施法者的窺探,但這不代表有人能夠侵入。

    因為隔絕封弊控制室的結界上就融入了哈布隆的感知。換句話說,結界上仿佛延伸出無數根線連接著哈布隆,只要一被觸動,就會牽動他的神經。因此無法讓傻鳥像之前那樣侵入,必須等待一個時機。

    遁入影界的兩人安靜地等待著,耳邊傳來冥河的浪花拍打在船體上的聲音。

    ……

    麥孔的屋子裡,一種站崗的衛兵跑的乾乾淨淨,甚至來不及擦乾淨嘴上的油膩。

    現在只剩下一臉茫然的烏諾和沒法逃跑的麥孔。

    後者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就像在星期一下午召集全班同學翹課開派對時被突然回家的父母抓了個正著。

    按理來說這一屋子人都跑不掉,哈布隆的暴虐是出了名的。但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他卻沒有懲罰失職的衛兵,反而目光凝滯,盯著石鍋上的魔紋,似乎陷入了回憶。

    上一次看到這些魔紋是多久以前?似乎迷霧曆四百多年的事情了,距離現在過去了差不多兩百年,他想,面前浮現出一張年輕的臉。

    ……

    “哈布隆大人,這些魔紋不僅十分簡潔,而且倒過來看似乎是某種文字。篾潮人的祖先還留下過什麼資料嗎?或許我可以幫忙破譯這些東西。”名為艾什的奴隸一邊謄抄魔紋一邊問,他眉宇間的雀躍和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奴隸這時候不都應該愁眉苦臉,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嗎?哈布隆腹誹不已。

    “做你該做的事情,奴隸。”

    他板著臉淡淡道,但奴隸卻聳聳肩,仿佛免疫了他的冷漠。

    “如您所願,我的老爺。”

    傍晚,哈布隆走進落滿灰塵和蛛網的儲物間,在腐朽的閣樓裡找到一些資料,上面的文字他雖然看不懂,但隱約可以調動他體內的魔力。

    他盯著看了半天,直到那些蝌蚪文仿佛在蠕動,讓他心煩意亂,終於放棄了。

    動腦子真是件麻煩的事,他想。

    第二天,他把東西扔在奴隸面前。

    “這是隨手找到的,如果敢弄壞,我就讓你去喂馬。”

    “感謝您的仁慈,老爺。”

    奴隸欣喜地接過資料,他的小心翼翼讓哈布隆有些想笑。

    不就是一些**不堪的書籍麼,至於這麼高興嗎?

    不久後,奴隸如願以償地破譯出了這些文字,翻譯成赫魯語是:

    “仁慈是信仰的沃土,結出忠誠的果實。”

    “說的似乎是過去人們的信仰,看來赫魯也存在信仰呢……”艾什喃喃道,似乎陷入了回憶。

    哈布隆默默將這句話記在心裡,隨即不耐煩道:

    “現在總該去做你的本職工作了吧,以後不要在意這些無意義的事了。”

    艾什笑笑,鞠了個躬然後離開了。

    ……

    那段魔紋是納格法爾號上分割法陣的一部分,將船艙有限的空間分割出無數相互重疊但互不干涉的小室,並將其分佈在同一條走廊兩側,就像枝幹兩邊散出去相互交錯的芽包一樣。

    或許今天放過這些衛兵也是因為睹物思情,讓他想起了深埋心靈深處的話。

    哈布隆**著石鍋,看到裡面被分成兩部分的湯汁,將手探了進去。

    烏諾看到他糟蹋食物的動作,忍不住想說話,卻被麥孔一把捂住了嘴。

    這個只惦記著吃連命都不要的傢伙……後者松了口氣。

    果不其然,鍋裡的實際空間遠遠超出看上去的大小。

    “這口鍋是從哪兒來的?”他問烏諾。

    烏諾看著湯汁從他胳膊上淌下,滴在地上,仿佛滴的是自己的血。

    心疼。

    非常心疼。

    以至於他過於專注都忘了回答,麥孔用胳膊肘懟了他好幾下都沒作用。

    “大人,他以前在霍斯狄當過廚師。”他急忙替烏諾回答道。

    烏諾這才仿佛清醒過來,茫然地站起來。

    “沒錯,我在霍斯狄當過廚師。”

    “霍斯狄?”哈布隆想了想。“是西邊靠近迷霧的那座城市嗎?沒有城牆,街道都是環形的?”

    “沒錯,是那兒,我在第五大街的烘焙店工作過,起初是傭兵大廳的前臺。”

    “那這口鍋呢?”

    “這是一個叫‘艾什’的年輕巫師賣給我的,他說這鍋裡可以放更多的東西。”烏諾想拿回自己的鍋,可它在哈布隆手裡,不禁動作有些畏首畏尾。

    哈布隆聽到“艾什”這個名字時耳朵不禁豎了起來。

    “是他麼……”他看向外壁的花紋,將感知探了進去。

    然後,

    “轟——”

    石鍋瞬間炸開,殘渣猛的散開,但卻詭異地停滯在空中,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正如那天在甲板上查理和格莉絲的下人們所遭遇的。

    一股奇怪的味道幽幽蕩開,在火鍋底料的掩映下根本無法被察覺,因為是食物的緣故哈布隆沒有在意,所以吸進去了一絲,這股味道似乎可以麻痹和弱化感知,雖然很微弱,但效果斐然。

    再加上感知探進魔紋的緣故,他幾乎身處爆炸最中心,所以感知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干擾。

    因為屋子的隔音結界被哈布隆摧毀,所以爆炸聲順著樓梯口傳到了最下面。同一時刻,沐言仿佛聽到發令槍響一般,讓傻鳥稀釋結界,塔林人同時化身為光和海德薇一起穿了過去。

    看到兩人忙完這一切,他急忙隱去眾人來過的痕跡,開啟幽靈漫步,小心翼翼地溜回甲板。

    ……

    哈布隆花了三秒不到就從感知的弱化中恢復了過來,他也瞬間連上了原本與控制室斷開的聯絡。

    石鍋的碎屑失去控制,窸窸窣窣落在地上,高溫液體濺落的滿地都是。

    “哈布隆大人……”

    麥孔猛的站起身,擋在烏諾面前。他以為對方因為憤怒而摧毀了石鍋,擔心烏諾遭到毒手。

    哈布隆沒說話,推開垃圾似的揮揮手,麥孔就被一股大力掀飛摔在牆上。

    看到這一幕,烏諾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臨行前沐言交代他的一句話。

    “如果遭遇危險,按你的本能反應行事,不要考慮計畫。”

    他在心裡反復念叨著這句話,鬼使神差地撿起一塊碎渣,竟對哈布隆做出了反抗的架勢。

    “烏諾,要勇敢。”

    他囁嚅著嘴唇說道,這也是瑞奇經常教導他的。

    然而哈布隆似乎沒打算動手,他只是禁錮了烏諾的身體,從他臉上撕下來一塊偽裝,露出篾潮人原本的樣貌。

    “你來自霍斯狄對嗎?”他問。

    烏諾沒法點頭,只好轉了轉眼珠子。

    “那你認識霍斯狄本人嗎?”

    烏諾的眼珠子一動不動,以此來表示否定。

    “我會帶著你向他求證。如果你說了實話,我想知道你瞭解到的一切,比如為什麼要做偽裝上船。”哈布隆指了指地上的碎屑。“但如果你說謊,這會是你的下場。”

    說完他鬆開了禁錮,烏諾點點頭,然後心疼地看向地面。

    “你會賠我一個一模一樣的嗎?”他問。

    哈布隆錯愕了片刻,玩味地回答道:

    “當然。”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6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上十五日(十四)
    眾人休息的屋子裡,沐言還未回來,烏諾也不在。

    格莉絲靜坐在窗邊,望著冥河翻滾的河水,有些出神。

    鐘斯家族是圖靈的建國基石,從信仰曆三百多年開始分成兩脈,一脈負責統領圖靈劍士團,扮演統治者的角色,即皇室。還有一脈負責經營生意,相當於大型國有企業,即鐘斯商會的前身。後者與晨星的鑲金玫瑰,珈藍的凱恩之角呈犄角之勢,其財力別說在牧馬平原,即便在整個洛坎也是數一數二的。

    身為商會的大小姐,格莉絲自然從小就接觸很多年輕權貴,其中不乏外表溫順內心邪惡的人渣,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懂進退,知分寸,就像彬彬有禮的野獸,只有在互相爭搶食物,以及在雌性面前展示力量時才會露出尖牙和利爪,而且就算是失敗者也會保留最後一絲風度。

    反觀勃魯,她從沐言那兒得知對方的身份後就一直很好奇,是怎樣的家庭環境才能培養出這種奇葩,甚至不如圖靈皇室的那些廢物皇子——那些只知道在騎士學院糟蹋女學員然後讓商會出面擦屁股的渣滓都懂得收斂和感恩,雖然緊緊是流於表面的客套話。可勃魯面對自己的父親,竟然沒有絲毫尊敬,要知道,那可是他唯一的底氣和資源呀。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格莉絲搖了搖頭,她甚至想不通為什麼沐言會能理解那樣一個奇葩,好像他有過那樣一個朋友似的。

    ……

    沐言穿過走廊,徑直回到甲板上,裝作一副出來散心的樣子。

    瑞奇和海德薇被留在了控制室,未來一段時間他們都要留在那兒,執行一項隱秘的任務。至於已經“死亡”的傑瑞,則會扮演瑞奇的角色,來保證團隊人員完整,繼續迷惑哈布隆。

    船上這一系列計畫基於格雷澤對哈布隆的瞭解——事實的確如他所說,兩百多年過去,這位掌舵人幾乎沒有發生改變,他一如既往的小心,感知始終包裹著這條船,從踏上甲板那一瞬老人就察覺到了。

    雖然他沒有心理變態到時刻鎖定每個人連睡覺都不放過的地步,但只要出現人數變動他依舊會第一時間發現。所以計畫就有一個難關無法繞開:如何在他無法察覺的情況下偷摸製造一個“自由人”出來。

    人選自然是隱匿技巧最高明的瑞奇,至於身份,則是與他身形最契合的傑瑞。

    之前在甲板上和查理進行的那番衝突就是為了讓傑瑞合理的消失,先讓他成為所謂的自由人,然後由他來扮演瑞奇,將這一身份傳遞給後者。

    至於瑞奇扮演的地精在爭鬥中斷了耳朵這個彩蛋,則是埃裡克加上去的,他說這種小細節可以進一步打消旁人的疑心,而且傑瑞本身也不需要做出犧牲就可以完美出演,當初在霍斯狄,他就被莫拉比廢了一隻耳朵。

    烏諾這條“火鍋外交”的線,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它決定了瑞奇能否順利侵入控制室,以及開展下一步計畫。

    那口石鍋是格雷澤指導沐言製作的,上面的魔紋會讓哈布隆陷入回憶,而作為一個巫師,就像正常人看到熟悉的事物會動手觸摸一樣,他會不由自主地探出感知觸手,然後引發爆炸。

    魔紋所用的顏料有一部分來自飛旋黯滅上的血痕,賞金獵人剛鐸的血液是足以讓瑞奇這種傳奇刺客感知麻痹的毒物,可以在火鍋底料的掩蓋下揮發開,不易被察覺,只要哈布隆被麻痹了一瞬,就足夠實現沐言的計畫。

    現在,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沐言來到甲板上,從這兒可以看到哈布隆帶著烏諾在高臺與霍斯狄對峙。

    “但願這一切如常進行。”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上方。

    他來此還有一個目的,如果出了簍子,那他會採取一種獨特的方法補救。

    一種沒有對團隊任何人講過的方法,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否有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沐言比高臺上的烏諾還要緊張,為了緩解壓力,他深吸一口氣,看向四周來分散注意力,卻不經意間瞥到鬱鬱寡歡的勃魯。

    是這傢伙……

    他讓沐言不禁想起了《黃昏紀元》裡星辰工會的團長“碳烤排骨”。

    在加入星辰與他一起合力決戰霍加斯之巔,對戰嘉頓公爵之前兩人就已經是朋友了。一次談心過程中他瞭解到,這傢伙現實裡是個富二代,父親是搞房地產的,常年在外,留給他的除了銀行卡上一串數字外就是一個“讀完博再回來見我”的命令,此外什麼也沒有。

    沐言不知道做富二代是什麼感覺,但他能感受到,排骨過的並不快樂,甚至有點病態。他經常在遊戲裡做出非常出格的舉動,就拿進監獄這一項來說,他曾不止一次在晨星的街道上用炎爆術砸死過無辜的貴族,原因是對方的眼神令他不爽。雖然每次沐言都會看在傭金的份兒上用精湛的談判技巧保釋他出來,兩人一來二去也成了朋友,但這不代表他認同這傢伙的做法。npc在他看來也是活生生的人,可這傢伙不這麼認為。

    有時候沐言都在想,排骨在現實裡是不是都會這樣做,比如將浮空車脫離空軌,開到地面上,撞死一兩個行人,然後再走司法手段保釋,就像電影裡有錢人那樣。

    即便在尊重人權的2070年,鍍金的手也可以在司法鑄造的“恢恢天網”上撕開一個大洞,方便有錢人鑽過去。

    他曾分析過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最終得出結論:是排骨的單親家庭以及他父親給予他的巨大壓力。

    這股壓力是無形的,就是那種無意識中流露出來的“為父做成這樣已是極限,我不希望你多有出息,也不覺得你能超過我,所以你開心就好”。這種態度換種表達方式可以理解為開明,甚至是平等和尊重,但不擅與兒子溝通的父親卻硬生生表述成了“放棄”:即身為父親的他都不認為兒子會多麼有出息,與其掙扎,倒不如讓他自甘墮落算了。

    這才是排骨在遊戲裡歇斯底里,瘋瘋癲癲,現實裡卻是一攤爛肉的原因。正如勃魯這樣,他的父親為他做好了一切,如果不是感受到自己快死了,或許根本注意不到兒子是個廢物這個事實,所以才臨時抱佛腳,試圖將爛泥扶上牆。

    但很可惜,他扶不動。

    ……

    勃魯靠在船邊,目光呆滯,不知道在看什麼,他伸出手在船欄周圍的結界上揮出一拳又一拳,試圖像查理的手下那樣打穿結界,但他做不到。

    沐言從回憶中掙脫出來,回頭看向高臺,發現那兒已經人去樓空。

    應該是結束了吧,他想。

    就在他準備回去的時候,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下。

    沐言一扭頭,看到一張年輕的面孔,正是剛才站在高臺上的霍斯狄。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沐言先生。”

    年輕的城主笑著說道,目光仿佛要看透他。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26
第一百四十章 海上十五日(十五)
    沐言微愣,接著心中一緊。

    對方在這個節骨眼找到他,還一語道破他的名字,是發現了什麼嗎?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烏諾的身份讓對方聯想到什麼。

    烏諾的身份是他們故意洩露出去的,這不僅不會帶來麻煩,反而會因為米卡和絲薇特的作證顯得更有可信度。當初在霍斯狄時,他對這兩人謊稱說格雷澤中了“艾什”的詛咒,變成了章魚船長大衛·鐘斯的樣子,對這個伏筆也做了合理的準備,即便哈布隆親自去核對也不會出問題。況且以絲薇特對格雷澤的迷戀程度,她絕對不會允許這位掌舵人做出傷害他自尊的事——比如當中戳穿他的偽裝之類。

    以絲薇特作為女人的靈敏和直覺,她一定會借由烏諾的身份聯想到幾天前格莉絲上船時旁邊那些人的身份,比如那個熟悉的背影就是格雷澤。

    他很篤定這一點。

    想到這裡,霍斯狄出現在這兒的原因就不難猜測了,大概就是因為格雷澤吧,或許這位年輕的城主因為好奇心,想看一眼所謂的“詛咒”?又或是對這位當年逼迫閃耀金幣妥協的“紅魔”閣下有興趣?

    沐言一瞬就理清了思路,他笑道:“沒錯,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霍斯狄哈哈一笑,學著他的樣子趴在船邊的欄杆上,眺望著遠處。

    沐言有些不明所以,但對方沒繼續講下去。兩人無言以對,安靜了會兒,霍斯狄突然開口,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你們,是要對這艘船下手吧?”

    沐言握著欄杆的手一下子收緊了,法師的力量雖然不及戰士,但也讓幽魂木打造的船欄凹陷了一部分進去,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在霍斯狄看來,眼前的年輕巫師突然爆發出一股野獸般的氣息,極度危險,刺的他寒毛都豎了起來,但轉瞬即逝,仿佛剛才那一瞬只是幻覺。

    嘖,年紀輕輕就演技可怕。

    霍斯看到對方露出靦腆的笑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城主大人開玩笑了,你是從絲薇特那兒得到的消息吧?我只是想在冥河找些東西罷了。”沐言笑道。

    霍斯狄伸出小拇指摳了摳耳朵,儼然沒把這句話聽進去,自顧自地說:“歷代霍斯狄都是戰士,從沒出過一個巫師,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因為腦子蠢,而且是蠢的不可救藥。”

    沐言不置可否地笑笑,這位城主還真是擅長自黑。

    “但赫魯不是有句老話麼,‘海拉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就一定會打開一扇窗’。”霍斯狄咧開嘴笑道:“所以這樣愚蠢的我們在另一個方面得到了補償,比如說敏銳的洞察力,身為戰士的直覺。”

    “受教了,感謝城主大人讓我知道這些。”沐言伸了個懶腰,然後欠身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休息了,願海拉祝福您。”

    他低頭的功夫,霍斯狄突然湊過來耳語道:

    “那天打在你分身上那個拳師,骨頭都斷了吧?”

    沐言心中一凜,涼氣從腳底板竄上來。但他依舊神色如常。

    “我可沒有城主大人那樣敏銳的洞察力。”

    “是呢,我對人的骨頭可是很熟悉,就算隔著一層肉都能看到骨節錯位。”霍斯狄走到他身後,笑得像只狐狸。

    “說起來那位拳師叫紮普,雖然是凱撒城的著名狠角色,但很久前就去了瓦丹城,成了安德魯的人。如果不是我年輕那會兒和他打過架,或許還不知道這回事。”

    “是嘛,城主大人的經歷真豐富呢。”沐言讚歎道。

    “反而是沐言先生的六級傭兵身份,讓我有些驚訝。”霍斯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疑惑道:“現在的巫師都這麼厲害了嗎?”

    “巫師嘛,總得有點拿得出手的東西。閣下為什麼不懷疑那位紮普先生是個西貝貨呢?我覺得你很有必要提醒一下查理閣下,萬一他被人騙了呢?”

    霍斯狄仔細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一絲破綻,但兩人對視許久,沐言始終一臉無辜。

    “算了,你贏了。”

    這位城主放棄了,他擺擺手:“和你聊天太累了,你還是走吧。”

    “感謝您的寬容。”

    沐言轉身離去。

    但就在他松了口氣,以為應付過去時,耳邊突然傳來霍斯狄的密語。

    “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麼,我也不會插手這件事。但有一點請你注意,我上船時帶了五十個人,我希望這五十個人安然無恙地跟我回去。否則,我會親手弄死你,和你的同伴。我保證,哈布隆甚至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霍斯狄此刻語氣森然,即使是背對,沐言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殺氣。

    “您多慮了,城主大人。”他模棱兩可地回答道,同樣的傳音方式也算預設了對方的猜想——如果他真像提交的資料上所言,是個普通六級傭兵的話,他的感知甚至都無法鎖定霍斯狄,更別說傳音了。

    感覺身後的殺氣消失,沐言隨即邁開步子。

    “哦對了,如果你發現了哈布隆的什麼秘密,一定要告訴我呀!嘿嘿!”

    這句語氣大變的騷話來的猝不及防,沐言一個趔趄,差點平地摔。

    “媽的智障……”

    他在心裡吐槽道。

    ……

    另一邊,哈布隆帶著烏諾從米卡和絲薇特那兒得知了真相,事情果然如沐言所想的那樣,絲薇特瞬間明白那天看到的眼熟背影就是偽裝過的格雷澤,於是對格雷澤隻字未提,只說有個叫“艾什”的年輕人帶著一些廚具來售賣過。

    從兩人的描述中哈布隆判斷出,年輕人正是被格雷澤帶走的孩子。

    瞭解到這一切後,哈布隆的心情有些複雜。在他心中,格雷澤已經死透了。如果沒死,以他對那個孩子的疼愛,不會放任其一個人待在霍斯狄那樣危險的地方。

    莫名其妙了結了一樁心事,哈布隆卻沒有絲毫輕鬆的感覺,反而有些惆悵。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便帶著烏諾來到眾人所在的房間。

    開門的是傑瑞,他此刻打扮成瑞奇的樣子,頭上還包著繃帶。

    “烏諾,你回來了……哈哈哈布隆閣下?”

    傑瑞被驚的連話都說不利索,反而是後者看到他時,仿佛想起了什麼。

    他伸出手,傑瑞瞬間騰空而起,仿佛被一隻大手抓住了領口。

    哈布隆指尖探出一道沒有溫度的藍火,靠近後,傑瑞頭上的繃帶仿佛蠟燭般消融,露出傷口尚未完全癒合的斷耳,同時他的裝扮也不翼而飛,露出一張更加醜陋的黃皮地精面龐。

    不同于烏諾這種為了被發現而存在的易容,其他人的裝扮都是精心準備的,在成分上和重塑身體所用的沒什麼不同,根本無法被發現,甚至傑瑞和格雷澤臉上還有兩層,就像現在這樣。

    傑瑞的斷耳打消了哈布隆的最後一絲顧慮,他瞥向屋內,看到下人們驚恐的表情,以及格莉絲憤怒的臉,扯著嘴角笑了笑。

    真是一群弱小的人。

    這位掌舵人的目光最終落在正對他的格雷澤身上,他隱約覺得對方有些熟悉。

    “你過來。”他指了指格雷澤。

    老人顫巍巍地起身,用渾濁的眼睛看向哈布隆,透露出不解。

    哈布隆輕輕搖了搖頭,這和艾什相差太大了,或許是自己看錯了吧。

    “沒什麼了。”他轉身離開。

    見狀烏諾急忙追了上去。

    “喂,你不是說好賠我一個……”

    哈布隆轉身瞪了他一眼。

    “……鍋嘛……”烏諾聲音雖然小了一截,但依舊委屈巴巴地說完了整句話。

    哈布隆腳步一頓。

    “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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