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18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2
第九十三章 拼圖
    從遇見蘇利亞幾人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這三天裡沐言瞭解了她來赫魯前所經歷的一切,以及見到了依舊陷入昏迷的格莉絲。

    與格雷澤商議後,兩人一致認為是缺少靈魂能量導致她陷入昏迷。

    或許一般人對此束手無策,但他的隊伍裡可是有兩名死靈法師,其中一人甚至還是傳奇級別,對付這種小問題簡直易如反掌。於是兩位死靈法師立刻開始了對應治療。

    事實也如他們所想,格莉絲被李奧瑞克當成召喚尤涅若的獻祭物,抽取了一半靈魂,再加上冥河的沖刷,因此才陷入昏迷。但同樣借由坎圖沙召喚出亞瑟的蘇利亞則不同,身為領域劍士的她比格莉絲強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身為活人的她只用付出一部分氣血就足以應對獻祭,所以並沒有昏迷。

    經歷起初的混亂和茫然後,少女很快恢復過來。在得知達米安·鐘斯,也就是紮伊克斯還健在,並仍深愛著她之後,沐言的年輕師母泣不成聲,險些因為激動再度昏迷過去。

    緊接著她不僅向沐言解釋了蘇利亞身上為什麼會發生這些,還告訴了他自己在那間觀戰棚裡看到的一切。

    包括蘭斯洛和李奧瑞克兩人的戰鬥,他們的交談,以及自己的猜測。

    “我從李奧瑞克身上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以前居住在尼弗海姆時,清道夫每每席捲而過,都會留下類似的氣息。但蘭斯洛閣下身上的金色力量卻能與之對抗,甚至是壓制,這就不是我能理解的了。”

    格莉絲這樣解釋。她還說每百年間都會有大量保留下來的靈魂被河水沖入尼弗海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海底的村落。因為海水本身就是濃郁的靈魂能量,所以她們這樣的靈魂並不會枯竭,除了清道夫尼烏德拉之外沒有其他生命威脅。

    後者就像一頭鯨魚,會有規律的出來覓食,每次都可以帶走成噸的魚蝦。

    但這並不代表靈魂不會自我湮滅。許多從冥河的沖刷中倖存下來的個體都因為受不了漫長孤獨歲月帶來的煎熬,逐漸喪失自我,淪為靈傭,只能接受指令重複機械的行為,這也解釋了沐言初次降臨在尼弗海姆時見到的一切。

    瞭解到這些情況,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蘭斯洛曾告訴過他,當年李奧瑞克發瘋變成怪物,在蠻荒之地讓他陷入絕境時他和瀕死的維妮婭王后被一頭巨龍搭救,那頭龍起初並不會通用語,但後來卻幫助他成為了一名攫魂者。

    雖然劍聖閣下沒有明說後來經歷了什麼,以及沒解釋他如何來到風之蒼穹並成為管理者,但夏穆直面伊蘇時曾從對方嘴裡聽到過有關蘭斯洛的資訊,並說“他都懂的隱藏身份,要不是為了復活那個女人,也不至於被伊卡莉大人發現”。

    那麼很顯然,蘭斯洛也是被一個神秘的存在偷偷轉移到風之蒼穹的,就像當初有人從伊卡莉手底救走了身為傳奇法師的格雷澤,讓他偷渡到赫魯一樣。

    凡人沒有與神抗衡的力量,要麼以死相拼,就像夏穆,要麼被更高一級的力量搭救,就像格雷澤。

    再加上蘭斯洛展現出的足以和尼烏德拉,也就是奧杜因抗衡的力量與他身為死靈法師創始人的身份,當初救他那頭龍的身份呼之欲出。

    與滅世者力量同源的塑魂者帕圖納克斯。

    當然不可能是帕圖納克斯本體,塑魂者閣下的本體用“巨龍”來形容簡直是一種侮辱。當初關服之時,帕圖納克斯的身軀在不知多遠的天邊翻滾沐言都看的清清楚楚,換做一般巨龍,大概就像千米外的蚊子一樣微小了。

    也就是說蘭斯洛身上蘊含的是這個世界創世之初就誕生的一部分力量?

    有可能。

    他感覺自己仿佛抓住了什麼,又好像溜走了。這種感覺有些熟悉,來到洛坎之前最後一秒,伴隨著奧杜因的黃昏之歌看著伺服器變黑之時他就有同樣的感覺。

    ……

    “哢嗒”一聲關上門,沐言和往常一樣隨手佈置下一層隔音結界。

    但他似乎忘了屋子裡不止一個人,這個行為當然被蘇利亞誤解了。

    雖然剛才格雷澤和瑞奇這些壞心人開玩笑用的赫魯語,但擠眉弄眼的表情和往這邊瞟的眼神把他們的用心出賣的乾乾淨淨。

    蘇利亞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流傳于貴族女性圈子中的書籍,叫做,裡面充斥著各種讓人臉紅不已,心跳加速的內容。

    難道沐言要對我做那些事?

    就在少女胡思亂想的時候,沐言拍了拍她的頭。

    “愣著幹嘛,脫衣服啊。”

    “哦……啊?欸?幹,幹什麼?”

    難道……我的猜測是真的?蘇利亞的臉更紅了,看上去像一個高燒的病人。

    沐言有些詫異,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你沒著涼吧?感覺有些燙。不過穿著衣服不好檢查。”

    “檢,檢…查?”

    蘇利亞懵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我猜錯了?等等,為什麼是“不好”的預感,你在期待什麼?

    “對啊,斗篷和外衣脫了就行。我得檢查一下你為什麼還在‘發光’。”沐言指了指她身上的微光,無奈道:“你這個樣子連街都上不去,更別提行動了。”

    “哦。”

    少女面無表情地應了聲。

    嘁,男人就和書裡寫的一樣喜歡騙人,她想。

    ……

    幾分鐘後,蘇利亞坐在凳子上,沐言像個大夫似的圍著她轉來轉去。

    少女脫下了厚厚的劍士服,露出貼身的藕荷色絲絨上衣,雖然沒有多少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凹凸有致的身材還是被勾勒的十分清楚。

    畢竟是貴族的衣料,輕柔光滑,最關鍵的就是薄,所以……

    這也讓她有些縮手縮腳,仿佛被人看光了。

    “別緊張。”沐言撓了撓頭,他有些詫異自己的嘴為什麼突然變笨了,本來還有一句“我又不是沒看過”,但他覺得這時候說出來不太恰當。

    和絲薇特小姐打交道那段時間讓他“與異**談”這個技能的等級提高了不少。

    但也就那回事。

    年輕的學者停止胡思亂想,眉頭緊蹙,手指從少女肩頭滑到手背。薄薄的衣料熟若無物,隔著它沐言都能感受到蘇利亞的體溫和肌膚的觸感。

    少女感覺被他觸碰的地方仿佛有一道電流,不自覺地戰慄,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

    “咳咳,抱歉。”

    沐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他發現問題還有些嚴重,蘇利亞身上的光芒並不全像他想像的那樣是靈魂未被“中和”,固然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但還有一點,這種光似乎是某種物質。

    他決定弄下來一點研究研究。

    “接下來可能有點痛,如果你忍不住了就告訴我,別硬撐著。”

    “嗯。”

    “那我開始了。”

    沐言將靈魂能量和冰元素融合在一起,凝成一個中空的細管,三公分長,就像驗血時的采血棒一樣。

    事實證明這種“光”的確是一種物質,而且已經成為了蘇利亞身體的一部分,深入靈魂。在沐言試圖將它們剝離時,少女就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但壓抑的呻吟,就像受傷的天鵝發出高亢的叫聲。

    幾乎是同時,屋外傳來一聲輕微的碰撞聲,似乎有東西輕輕撞在牆上。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3
第九十四章 聽舅舅講故事 上


    大概幾分鐘前。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瑞奇有些遲疑,或說忐忑。

    “沒問題的!我們就聽一小會兒!你也好奇對不對?”

    湯姆攛掇道,他和傑瑞就“蘇利亞與沐言到底是不是戀人關係”這個由來已久的問題產生了爭執,打算來偷聽牆根。兩人知道這件事瞞不過瑞奇,就乾脆拉他下水。

    而且最關鍵的是,眼下隊伍這群人中能悄無聲息地突破沐言布下的結界的,也只有塔林人了。格雷澤先生看上去似乎可以,但你指望他胳膊肘往外拐?以這老傢伙的腹黑程度,你被他賣了還傻乎乎地替他數錢呢,悄悄那個叫貝恩的就知道了。

    瑞奇似乎還有些猶豫,傑瑞咬牙拿出一包香料。

    “這是最後一包火鍋底料了,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它燒——臥槽你怎麼明搶!?”

    他話還沒說完,手裡的包裹就被塔林人一把奪走。

    在一名傳奇刺客的速度面前,他確實不夠看。

    塔林人掂了掂分量,摸著山羊胡說:“成交。”

    ……

    幾分鐘後,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貼在沐言房門外。瑞奇和往常一樣用尾巴倒掛在燈架上,手裡一左一右拽著另外兩人。

    他可沒忘了沐言的感知網,只能希望這小子依舊忘了燈架這回事。

    現在看上去,過了這麼久他還沒用“法師的浪漫”警告三人,就應該是沒察覺了。

    湯姆把另一端經過特殊處理的喇叭狀收音口貼在牆上,耳朵貼在另一端,仔細聽著屋裡的動靜。

    “別緊張。”

    似乎是沐言的聲音,湯姆想。

    ……

    “接下來可能有點痛……”

    唔……似乎……

    ……

    “那我開始了。”

    ……

    傑瑞看著湯姆的表情從正常變得越來越古怪,嘴巴也越張越大,知道事情的走向不一般,便也想湊上去聽。

    奈何他只有一個耳朵,收音器也只有一個口,他伸手去抓的同時湯姆則伸手去擋,兩人一交手,相互推了對方一把,就像掛鐘的鐘擺,在空中不可抑制地蕩了起來,然後“鐺”的一聲撞在牆上。

    儘管瑞奇見勢不妙眼疾手快地向後拽兩人,就像一隻貓左右兩隻手各拎一條肥碩且活蹦亂跳的草魚一樣,也改變不了湯姆的頭輕輕擦過牆皮的事實。

    聲響雖然微弱,但他很清楚一定被發現了。

    “我就知道不該跟你們兩個出來。”

    瑞奇二話不說丟下兩人就跑了,塔林人為了遁走甚至動用了未在沐言面前展示過的隱光秘技——就是變成光biu的一下逃走。

    “你聽到了什麼?”傑瑞還在問。

    “沐言先生說‘他要開始了’,然後就被你打斷了。”湯姆老實道。

    “那我們跑嗎?”

    “你說呢?”

    然而就在兩人抬腳前,一道粗大的紫色劍光劈開門板射了出來,全副武裝的晨星薔薇花俏臉上還帶著一抹容易被人誤解的紅暈。

    湯姆給了傑瑞一個“我說的沒錯吧”的眼神。

    傑瑞回他一個“你還有空說這些”。

    與此同時兩人周圍還突兀地出現了六堵冰牆,徹骨的寒意凍的兩人直哆嗦,但周圍的地板和牆壁卻很正常,沒受到一點干擾。

    這六堵牆擋死了兩人所有的逃跑方向,只留下一個豁口正對房門,或說正對來自房門的劍光。

    “我們道歉!對不起!都是瑞奇先生指使我們來的!”

    傑瑞噗通一聲趴在地上,一口黑鍋順勢丟給塔林人。

    劍光停在兩人頭頂幾公分高的地方,俶爾消失。

    沐言上前有些無奈地拍了拍蘇利亞的後背,就像在安撫自家炸了毛的貓,女劍士這才哼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兩位,就像你們在開玩笑一樣,她也在開玩笑,要不然被劈碎的就不是門板了。”他指了指被劈得粉碎的門板笑著解釋道。

    “另外麻煩通知瑞奇先生帶一扇嶄新的門板來找我,有點事要諮詢他。”

    “那……沐言先生,冰牆是不是該收起來了?”

    “那是當然。”

    ……

    瑞奇進來的時候十分忐忑,生怕一腳踩在靜止陷阱上讓後被沐言以羞恥的捆法綁起來。

    雖然身為一名傳奇刺客的尊嚴和實力都在,但面對沐言他總有些背後發涼,尤其是現在他還理虧。

    “別這麼小心,瑞奇先生,我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嗎?”沐言笑的人畜無害,這副笑容是從格雷澤那兒學來的。

    瑞奇在心中冷笑不已,你們這師徒倆……

    呵呵呵。

    塔林人小心翼翼地坐下,盯著沐言的同時還不忘隨時準備逃跑。

    就在他屁股挨到凳子的同時,木椅兩邊的扶手突然像伸出爪子似的藤蔓捆向他,靠背也露出崎嶇糾纏的外表。

    瑞奇早有準備,在藤蔓收縮的刹那炸裂成一團銀白色的粉塵逃了出來。

    “是這個嗎?”沐言回頭問。

    蘇利亞點點頭,臉色凝重。

    “瑞奇先生,可以告訴我這項技巧的名字嗎?”他問:“蘇利亞在洛坎學到了與它非常類似的劍術。”

    光芒的粉塵重新凝聚成人形,沐言操控著椅子也恢復原樣。

    “它叫‘隱光秘技’,來自聖堂,並不是塔林人的技巧。”瑞奇解釋道:“說起來我也有個問題,記得你說過,那個長耳朵的傢伙,他們種族的圖騰是‘月亮’?”

    “沒錯。”

    “那‘月光’指的是‘月亮’發出來的光?”

    沐言點點頭,突然想起瑞奇曾說過,夜叉和散華那兩把劍在月光下會產生共鳴……

    這麼說來,這副對劍也不是赫魯的東西?

    他猛然抬起頭,和塔林人對視一眼,露出同樣震撼的神情。

    “我問你,在你們那個世界,不是長耳朵的種族,可以接觸到‘月光’嗎?”瑞奇似乎有些緊張,眼睛裡滿含期待。

    “‘月亮’就和太陽一樣,呃,我是說是一種光源。”沐言解釋道一半突然想起來赫魯連太陽都沒有,他拿出一塊照明水晶。

    “就像這樣一塊光源,懸掛在天上,持續半天。它不是由哪個種族獨享的。”

    瑞奇騰的站起來,猛的抓住他的胳膊。

    這種感覺讓沐言有種強烈的既視感,似乎當初告訴紮伊克斯他在赫魯見到了格莉絲時也是同樣。

    他從未見塔林人這樣失態過。

    “瑞奇先生,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沐言輕聲說道。

    “對不起,我的反應有些過激。”

    塔林人意識到自己過度緊張了,鬆開手自嘲地笑了笑,隨即表情有些傷感。

    “從哪兒開始講呢,就從塔林王朝和聖堂的古老仇恨開始好了……”

    ……

    赫魯被無邊無際的尼弗海姆和西南兩方的迷霧圍成一個正方形,冥河沿一條對角線穿過,以北由神秘的東方人、塔林人和曾經的安布裡人佔據,南邊則以篾潮人所在的吉歐爾港,瓦丹城和一些中小型城邦為主,霍斯狄那種蚊香城更像是一個蠻荒的據點,甚至談不上城市。

    聖堂這個組織幾乎沒多少人知道,其成員行蹤詭秘,飄忽不定,個個身懷絕技,還有許多秘寶,如果不是他們多次試圖侵入塔林人的聖地“漆黑之地”的話,瑞奇根本不會知道其存在,就更不要說認識桃矢了。

    大概在七百多年前,塔林王朝不堪聖堂毫無節制的騷擾,決定畢其功於一役,就聚集了族中大部分擅長隱匿和追蹤的刺客傾巢出動,順藤摸瓜一路跟到聖堂的老巢,在付出慘重代價後徹底摧毀了他們,不僅為這麼多年來慘死在聖堂刺客們手下的族人報了仇,還將他們的秘寶作為戰利品帶回了族裡,這其中就包括剛鐸用過的飛旋黯滅和瑞奇手中的散夜對劍。前者當時以一把長刀的姿態被帶回來,經過重鑄才變成迴旋刃。

    然而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趁著這個空檔,聖堂派出兩名精心偽裝過的刺客潛入了塔林腹地,在嘗試著進入漆黑之地失敗後,不但沒有走,反而以遊客的身份獲得了塔林人的信任,還憑藉其矯健的身手住了下來。

    這是兩位女性,身材高挑,皮膚黝黑的一位叫墨丘利,另一位身材嬌小的叫拉娜婭,兩人無論是長相還是名字,都和東方人沒一點關係,更別說來自聖堂了,再加上剛剛獲得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塔林人也就沒怎麼警惕。

    因為赫魯的空氣中蘊含著大量充沛的靈魂能量,所以這兒的人均壽命長的可怕,甚至有巫師提出過“永恆壽命論”。所有直到三百多年過去,瑞奇出生時,這兩個間諜還老老實實地呆在塔林,容貌和之前相比毫無變化。

    拉娜婭甚至成為了一名刺客導師——過去的三百多年裡,本就身為頂級刺客的她裝作菜鳥,一點點學習並通過考核,“終於”成為了一名足以擔任導師的刺客。只是塔林人認為她天賦不佳,實力地位,就很少送自家孩子去她那兒。

    但凡事總有個例外,比如說瑞奇。

    作為塔林王族,瑞奇一生下來就表現出了傑出的刺客天賦,據說負責接生的醫師伸手去抱他時竟被剛出生的他躲開了,這一無心的舉動震驚了周圍所有人。塔林國王甚至把這件事掛在嘴邊吹了整整十五年,直到瑞奇本人耳朵都磨出了繭。

    “嘿好小子,知道嗎,你當年一個閃避驚訝了在場的所有人!”

    為了不再聽到這句話,瑞奇刻意選擇了“據人們說”很平凡的一位女老師,拉娜婭小姐,以此來遠離家人,遠離王宮。

    仿佛是命運的安排,象徵兩人未來的齒輪在這一刻契合了,而且嚴絲合縫。

    ——我並不是說他倆一見鍾情,而是仿佛小行星撞地球一樣爆發了爭吵,值得一提的是,涉事雙方中的任何一人被更換,都不可能讓這場爭吵延續下去。

    一個滿腦子離經叛道想法的叛逆少年,一個背地裡是傳奇刺客的冷面特務,兩人都覺得對方是蠢蛋,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干涉,他們的見面本該像兩團惰性物質,絲毫不會起反應,但結果卻反應劇烈。

    身為王族的瑞奇脾氣本就不好,剛一見到拉娜婭就指著她的鼻子,說的話大意就是“小爺我是來找清閒的,希望你不要給我找麻煩,憑你的本事也教不了我什麼,請和我保持距離。”

    拉娜婭本不想搭理這個小屁孩,可沒想到對方一通話後竟然嘲諷起了她的身高!大概就是“算你這個小矮子識相”這種中二滿滿的話。

    雖然——我是說雖然,在塔林人眼中拉娜婭已經很高了,但站在一個正常人審美,在平均身高一米八的聖堂,她這種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就是半殘了,更別說她的搭檔墨丘利同志就身材高挑,一雙大長腿就頂大半個她。

    於是拉娜婭就像一頭被觸了逆鱗的母龍,立刻勃然大怒。

    “你一個沒老娘肩膀高的藍皮矮子還好意思說我矮!?”

    這句話也同樣冒犯了瑞奇——雖然絕大多數塔林人並不介意這一點,但他不一樣,他有一個仿佛基因突變,高出自己許多的脾氣暴躁的妹妹。

    我們在前文說過,烏諾的父親是篾潮人,能和塔林人結合之後生下一米八的烏諾,烏諾的母親有多高可想而知。再加上她就像塔林人的異類,身高異常,膚色也異常,這也就導致“藍皮矮子”這個稱號經常被她拿來嘲諷自己的哥哥。

    於是瑞奇立刻炸了毛,和這位女導師你來我往地罵了起來,罵到最後髒話百出的他竟逼得拉娜婭一時沒忍住動了手。

    瑞奇雖然是天才少年,但十五歲的他也就5級刺客不到(40+級),在拉娜婭面前完全不夠看。但後者刻意維繫在一個蹩腳導師該有的樣子(40+,所以瑞奇說對方教不了他什麼,這是事實),一時間兩人竟打的難解難分。

    但薑畢竟是老的辣,儘管實力受限,但拉娜婭的戰鬥技巧和感知在那兒放著,身為刺客,有這些就足夠了,所以還是冷不丁抓住對方的破綻,將心高氣傲的瑞奇摁在地上,就差踩著後背讓他唱征服了。

    瑞奇哪裡知道對方在讓著他,還以為自己是大意輕敵導致的失敗。回去後仔細回味這場戰鬥,天才的直覺和不服輸的勁頭驅使著他第二天再來。

    於是兩人就這麼強上了,一來一往持續了整整一年,塔林人從未在自己的導師手裡占到過便宜,他覺得自己非常失敗,甚至拒絕參加考核。

    一年後,瑞奇家裡催他去“更新”一下徽章等級——在這之前他用三年時間實現了從入門徽章到4級刺客徽章的三連跳,成為家裡人的談資,很顯然這次他們依舊是這麼想的,長輩總喜歡把晚輩的優秀當成最津津樂道的東西。

    於是他只好硬著頭皮去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的他幾乎沒費多大功夫就過了6級刺客的考核,甚至驚動了國王。

    他做的心裡準備和這個結果可沒有一點關係。

    拿著嶄新徽章走出大廳的瑞奇十分茫然,他望著周圍驚歎不已的人群,望著跟在自己身後臉色不怎麼好看的考核官,望著周圍飛奔而過的衛兵,有些不明所以。

    他從考核官身上感受到的壓力太小了,看對方就像小孩子在打架一樣,還沒有和只有4級的女瘋子交手來的驚心動魄。

    可就在他興沖沖地跑回拉娜婭的住處,打算告訴她這個喜訊,並說“看吧,你的學生沒給你丟人”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封信。

    信上寫著“致瑞奇先生”,落款是“你的導師:桃矢”。這個名字之前還有一個被劃掉的“拉娜婭”。

    裡面只寫了一些告別的話,還有一句“你已經出師了,沒有任何一個塔林人有資格教導你了”,背後是一張輪廓有些熟悉,但線條他從未見過的精緻的東方人面孔。

    結合這些,他如果還猜不出拉娜婭是本名桃矢的聖堂刺客的話,那他也太蠢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3
第九十五章 聽舅舅講故事 下
    猜出真相的瑞奇心裡有種失落感,隨之而來的是憤怒。被欺騙後的憤怒。

    身為塔林王族,他所學習的禮儀中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如何緬懷戰死的族人,尤其是死于暗殺的族人們。所以他對聖堂的仇恨不言而喻。儘管對方和他朝夕相處了一年,還在最後表現出足夠的真誠,但這不代表他會放下成見與隔閡,但同樣也不代表他會立刻與趕來的衛兵一起追捕桃矢。

    他不動聲色地銷毀了信箋,告訴他們這裡已經人去樓空,然後自己獨自找尋對方的下落。

    另一邊,墨丘利一邊埋怨同伴暴露了兩人的身份一邊躲避衛兵的排查,被數落的桃矢只能一個勁兒的傻笑。

    瑞奇不可思議的進步在考核進行到一半時就引起了塔林人的重視,塔林國王在得知這一年間與他接觸最多的是一位蹩腳的導師時立刻產生了懷疑。並在考核結束前就派出衛兵前去查看。

    而墨丘利則一直躲在幕後觀察這一切,憑藉聖堂的秘寶白銀之鋒她可以獲得不亞於桃矢的隱匿技巧,所以趕在衛兵到來前回家催促桃矢離開。

    衛兵們撲了個空,原本打算自由行動的瑞奇也被國王派人重重保護了起來,只好無奈作罷。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半個月後的豐收慶典上,這是塔林人每年一度的盛會,同時天賦驚人到引起所有人重視的瑞奇將被冠以“王子”之名,並得到國王頭上那頂象徵著權力與地位的王冠。

    可就在慶典進行到一半,國王手捧王冠即將放在瑞奇頭頂時,一道白光閃過,拉娜婭,或說桃矢的身影突然出現,驟然隱匿,再度出現時周身仿佛吞噬了光芒,裹挾著萬鈞之力彙聚在一點,伴隨著一道血紅色光芒閃過,國王手中的王冠被擊得粉碎。

    這一幕讓瑞奇和國王都驚呆了,那一瞬從桃矢身上迸發出的力量讓兩人提不起任何抗拒的想法。

    在她引起騷亂的刹那,衛兵們就咆哮著圍了上來,但同時無數道鬼影從天而降,渾身漆黑的影狀生物出現在每個人身後,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漆黑路徑,瘋狂攻擊視野裡的每一個人。

    即使衛兵們訓練有素,在動亂中仍保持良好陣型也攔不住混亂的人群。雖然這些影子並沒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由此引發的騷亂也沖散了衛兵的方陣,讓桃矢能夠安全逃走。

    這位聖堂刺客在離開前一把拽住瑞奇,順手把他也帶走了。塔林王子有想過反抗,可是“實力暴增”的導師一巴掌就扇暈了他。

    再度醒來時,瑞奇發現自己身處一棵大樹的樹幹上,四周被茂密的枝葉包圍,一片漆黑,唯一光源是旁邊扔著的一塊照明水晶,兩個人的輪廓被投映在葉牆上,影影綽綽。

    正是桃矢和她的同伴墨丘利,或說她真正的名字,凰巫。

    瑞奇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表現的十分冷靜。他很清楚自己在撕掉偽裝的兩人面前毫無勝算,色厲內荏地嚷嚷著“你們竟然敢綁架我,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之類的話顯得太蠢,也沒有意義,還不如問清楚對方想從他身上獲取什麼。

    他的冷靜讓凰巫有些驚訝,隨即沒有阻攔桃矢的行為。

    “你贏了,果然導師最瞭解她的學徒。”凰巫這樣說道。兩人似乎就他醒來後的反應打了賭,瑞奇的行為恰好讓桃矢獲勝。

    桃矢笑了笑,隨即對這一切開始了解釋。

    她告訴瑞奇,在很久之前,漆黑之地原本就是聖堂的領地,而塔林人則是從別處遷徙過來,並與他們達成約定的。

    兩者約定:塔林人代替聖堂守護漆黑之地,習慣了居無定所的聖堂人則讓出這樣一片土地供塔林人繁衍生息。前者只需要在合適的時間打開聖地的大門接納他們即可。約定一直持續了數千年,直到一件被詛咒的神器的介入,瑞奇太爺爺的爺爺那一代塔林國王反悔了。

    他們拒絕打開漆黑之地,還對聖堂的人員舉起了屠刀。

    這種反常的行為很快就引起了聖堂人的反抗,但原本的實力不值一提的塔林人似乎得到神秘力量的幫助,處處透露著古怪,聖堂人竟然不是對手。於是兩個原本交好的勢力就此敵對,友善的過去也漸漸被遺忘,只剩下古老的仇恨。

    仇恨延續到七百多年前戛然而止,塔林人一鼓作氣端掉了聖堂位於安布裡廢墟旁邊的大本營,留在那裡的聖堂人無一倖免。

    凰巫和桃矢就是那場浩劫之前被派出來的兩人,也是聖堂僅有的倖存者,她們的使命就是回到聖地,仿佛在那兒有種神秘的羈絆呼喚她們,就像母體對漂泊在外孩子們的呼喚。如果不是因為桃矢不小心引起了懷疑,兩人還會長久的等待下去,直到有一天獲得了打開聖地大門的方法。

    瑞奇對這個離奇的故事沒做評價,他問對方為什麼要擄走自己,還要打碎王冠。桃矢說“支配者王冠”就是被詛咒的神器,上一任國王,也就是瑞奇的父親長時間戴著它,已經徹底淪為別人的傀儡,即使摘下王冠也沒有絲毫影響,所以才會那麼放心地摘下王冠試圖戴在他頭上,她那樣做是為了救他。

    聽完這一切,瑞奇冷笑道:“一件被詛咒的神器,你隨手一碰就碎了,這個故事可是滑稽。”卻不想剛說完就被凰巫一耳光扇的摔在地上。

    這位長腿東方美女抓著脖子把他拎起來,湊在有些躲閃的桃矢面前,不由分說撕開她的一條袖子,露出肘部之下乾癟的手臂。

    上面有一道金色長劍紋身,就像塗抹在乾枯樹皮上的黃色顏料。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是聖堂威能最大的秘寶,我們叫它‘聖劍印’,持有者將擁有難以估量的力量,但也會受到詛咒。你知道自己形容的‘隨手一擊’消耗了她多少生命力嗎?別把你的無知當成任性和猜忌的資本,要不是你那傻了吧唧的導師苦苦哀求,老娘會管你的死活?”

    凰巫的話讓瑞奇說不出話來,這位未來的傳奇刺客此時還只是一個青澀少年,愧疚和不安頓時交織在一起,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救自己,就因為短短一年時間的相處?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桃矢披上一件外衣,遮掩起醜陋的胳膊解釋道:“雖然我整天罵你是蠢學生,但毫無疑問你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有刺客天分的,在未來或許會成為赫魯最厲害的刺客。但同樣,如果你被那頂王冠控制,成為了傀儡,就會是別人手中最鋒利的劍,我不希望自己的學生淪為冷冰冰的兵器。一年的相處,讓我明白你是一個善良的人,雖然性格很差勁,但本性不壞。”

    “可是你不恨塔林人?”瑞奇忍不住問。

    桃矢搖搖頭。“在塔林住了這麼久,我知道仇恨與那些普通人無關,也與你無關。值得被延續的東西有很多,仇恨並不是其中之一。這也是我選擇救你的原因,如果你成為了兵器,會帶來更大的動盪,從而打破這份安寧。”

    桃矢的話和行為在瑞奇心中埋下一顆種子,雖然他始終對這個故事抱有懷疑,但能感受到對方的真誠。

    隨後瑞奇被送走,為了證明他的清白,桃矢將自己從塔林寶庫中偷出來的黯滅交還給他。於是瑞奇拿著戰利品回到王宮,謊稱自己擊傷了刺客,安全脫身,也沒有引起國王懷疑。

    講到這裡,瑞奇頓了頓,拿出白劍夜叉,撫摸著翡翠色的劍柄,就像在撫摸戀人的皮膚。

    “後來,我相信了桃矢的故事。似乎王冠的破碎的確帶來了不小影響,老國王瘋了。他開始瘋狂猜忌周圍的一切,他開始覺得每個人都是篡位者,尤其是我。”

    沐言心中一沉,瑞奇口中的描述讓他想起一個人,一個同樣活在別人描述裡的瘋子。

    “然後他用王子的身份要脅我,讓我替他排查潛在的威脅,把那些可能反叛的人擄到他面前,用重新鑄造的飛旋黯滅一個個殺死,並警告說那就是叛徒的下場。”

    “起初我出於對父親的尊重沒有拒絕,但後來我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拒絕。

    “如果我拒絕,就會被他認為是忤逆和叛亂的預兆,不僅被禁錮,還會連累更多人。曾經和我交好的冒險夥伴,我喜歡的廚師,我常去的鐵匠鋪,那些都會被當成‘叛黨的同盟’。類似的任務我不知道執行了多少,但從沒想過有一天它會落在我頭上。”

    塔林人舒了口氣,閉上眼,似乎在為那些冤死在飛旋黯滅上的魂靈默哀。

    “直到有一天,”他說:“他讓我帶西芙過去。”

    “西芙是誰?”

    “烏諾的母親,也就是我那脾氣暴躁的妹妹。那個瘋子說西芙不可能是他的女兒,她的膚色,身高,都不是一個塔林人該有的樣子。”瑞奇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語氣嘲諷道:“塔林人是出了名的團結,這種團結來自血脈,所以我們對親情看的比什麼都重,但在那一刻,我真有種將這把劍插在他心臟上的想法。哪怕他是我最敬愛的父親。

    “不過還好我沒這麼做,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桃矢曾經用過的武器。那樣真是種玷污。”

    瑞奇歎了口氣,繼續說:“我拒絕對西芙動手,他問了我三遍是否選擇背叛他,我把夜叉扔在地上說‘這把劍請您收回,它上面沾染了太多族人的鮮血,我已無法承受’,然後就被他綁了起來。

    “他用飛旋黯滅抵著我的脖子,問我有沒有感受到那些叛徒的怨魂在上面求饒,有沒有感到恐懼。說真的,那種感覺起初的確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一想到這些人都是我抓來的,感官更加強烈。但很快我就適應了,我突然想到,就像這把武器一樣,我也是別人手中的武器,就算存在恐懼也是它畏懼我才對。”

    塔林人拿出從剛鐸身上繳來的戰利品。

    “看吧,就像我說的那樣,最終還是它畏懼我。”塔林人彈了彈黯刃血紅色的刃身,激蕩起上面的怨靈,一個個扮著鬼臉張牙舞爪,但卻不能靠近他分毫。

    “諷刺的是,後來這件武器被賞金獵人剛鐸偷走,還用它割斷了國王的脖子,為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你後來是怎麼逃出來的?”

    “很俗套的故事。”瑞奇聳聳肩。“我被關進地牢的當天晚上西芙也被送了進來,看樣子那個瘋子是打算一口氣殺掉我們兩個。可就在這個時候,桃矢出現了,她帶著我們兄妹倆逃了出去。我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先回答我‘你怎麼這麼多問題’,隨後又補充說‘打開漆黑之地或許需要王族的血脈’,又說‘才不是因為看在師徒情分上’之類的話……”

    “這種傲嬌性格你都沒有察覺,真是太遲鈍了。”沐言調笑道。

    塔林人瞥了眼因為不懂赫魯語仍然一臉懵逼的蘇利亞,連吐槽某人的心思都沒有。

    遲鈍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就在那段東躲西藏的日子裡,我瞭解到一些她過去的生活,比如在聖堂覆滅前,散華和夜叉是她最常用的武器。同時凰巫也有一把叫做輝耀的長劍,周身燃燒著火焰,甚至可以灼燒周圍敵人的靈魂,但因為這些東西會暴露身份,就留在聖堂沒有帶走。

    “說起來聖堂這個組織的人,倒是很古怪。那群人似乎能預見自己的命運,也不對即將到來的災難做出反抗。我曾以為她說的‘放下仇恨’是真的看開了,可後來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得‘仇恨’。

    “也是在那段時間裡,我學會了她的隱光秘技,但也只是一些皮毛,比如融身於光等等。而不像她,可以操控這種東西,用於格擋或是攻擊,甚至可以拿來隱匿,也不同於我們遁入影界。而是像在體外鍍上一層偽裝,因此沒有絲毫波動,也不容易被人察覺。”

    “你說的是這種東西麼?”

    沐言伸出手,從蘇利亞身上剝離下來的晶體懸浮在空中。

    瑞奇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抬起自己的右手,就像變戲法似的,他的右手從指間開始一寸寸化為最原始的光。

    不同於剛才突然炸開,而是一點點破碎,分解,發光的斑點如螢火蟲一般在空中飛舞,變成與那種晶體一樣的物質。

    蘇利亞驚呆了,雖然因為語言關係不知道塔林人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但眼前這一幕和杉斯先生教給她“炎襲”時的演示一模一樣。

    同時驚呆的還有沐言,他發現眼前這一幕自己再熟悉不過了。

    遊戲中角色下線、生命值歸零後從戰場上消失、排隊時間結束後進入競技場,這些有關系統的角色移動全都是這種光效……

    震驚過於巨大,甚至讓他有種說髒話的衝動。

    聖堂tmd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4
第九十六章 聽舅舅講故事 下
    “沐言?”

    瑞奇見他一臉震驚,伸手晃了晃。

    “怎麼了,我看你的表情……”

    “瑞奇,聖堂人習慣用數字來衡量實力嗎?比如1-80這種?”沐言忙問。

    “為什麼這樣問,洛坎的劃分有這麼精細嗎?那你們豈不是要花大量時間在等級考核上?”瑞奇有些不解。

    “沒有嗎……那她們有沒有提到諸如‘玩家’,‘系統’,‘副本’之類的詞彙?”他又追問。

    瑞奇搖搖頭。

    “怎麼會……”

    沐言喃喃道,這難道只是巧合?

    另一邊蘇利亞也回過神來,她沒有辦法像瑞奇那樣操縱特殊粒子,只能以展開一部分領域的方式散成紫色光芒。

    瑞奇摸著山羊胡,這一抹熟悉的紫色讓他有些懷念。

    “可以了,你讓她停下來吧。”

    沐言照做了,紫色的光芒重新凝聚成少女模樣,蘇利亞有些不安地看著兩人。

    “你問問她接觸過聖堂的人嗎?”瑞奇說。

    從沐言口中聽到“聖堂”這個稱呼,蘇利亞立刻想起了坎圖沙裡的唐岩先生,那個和杉斯,也就是蘭斯洛一樣強大的神秘靈魂。只是他忘卻了生前的大部分記憶,只記得自己隸屬於“聖堂”。

    聽到蘇利亞的答覆,沐言感覺有一條無形的線正在將線索串聯起來。

    然而瑞奇也不認識唐特,他對聖堂的瞭解也僅僅來源於桃矢和凰巫兩人,但塔林人有了新的發現。

    “你的名字和桃矢、凰巫他們一樣,都是東方人慣用的,但她卻不是。”塔林人指了指蘇利亞。“洛坎沒有東方人嗎?”

    東方人……

    洛坎的東方人?

    沐言感覺耳邊仿佛傳來一聲巨響,天空的烏雲被震波蕩滌的一乾二淨,晴空萬里下是兩條來回盤旋的東方巨龍,一金一黑,雙龍追逐著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珠,發出陣陣祥瑞。

    線分兩條,一條在赫魯,一條在洛坎,兩者被“東方人”這個概念所代表的種群串聯,通往另一個尚未發現的秘密。

    洛坎存在東方人,這一點沐言是知道的。維爾福官方說在圖靈以東,蟠龍脊後就是東方人的家園,那是一份為天朝玩家準備的禮物,未來甚至可以作為新種族進行轉移,官方語言也是中文。可實際上無數天朝玩家奔赴圖靈之後才發現,那兒除了空氣牆後面的桃源美景外什麼也沒有,於是投訴信像雪花片一樣飛向維爾福。

    礙於壓力,官方才發出一則通告,說在開服第七年會消除空氣牆,揭開這一層神秘面紗。

    可結果大家都知道,這款遊戲運行了六年,賺的缽滿盆滿後就倉促離場了,轉而投向下一個新遊戲《聖光紀元》。

    但這不代表遊戲裡沒有東方人,諸如雅萊夫人在內的一系列東方npc在關服前仍活躍在洛坎,甚至個別還扮演著重要角色。被瑞奇這麼一提醒他才想起來著名劍術“炎襲”的介紹裡有這麼一句。

    “烈火閃耀,大道無形。”

    看過英文原文的他很清楚這句話並不是中文翻譯有多麼厲害,而是原文就如此,反而在精煉程度上遠不如漢語的英文有一長串,顯得不倫不類。

    就像龍被翻譯成“long”而不是“dragon”,包子雖然對應英文是“steamedstuffedbun”但外國人卻更喜歡叫“baozi”一樣,名字作為概念的集合體,有先來後到之分。

    這不僅說明了這套劍術背後的程式師是個天朝文化愛好者,還充分說明這套劍術和遊戲裡的“東方人”有關。

    再聯繫埃德華茲家族和東方人的關係,毫無疑問洛坎的東方人也與聖堂有關。

    目光回到赫魯。以漆黑之地為聖地的聖堂,其成員按瑞奇所說都是東方人,“炎襲”又出自他們的“隱光秘技”,那麼很顯然他們與洛坎的東方人同出一脈。

    然後是蘇利亞提供的重要線索——坎圖沙。

    這本古卷是用伊格諾斯,也就是像風之蒼穹的伊莫特魯一樣的聖樹打造,它來自暗之幽淵,裡面還封印著聖堂的古老靈魂,足以和蘭斯洛媲美的古老靈魂,“東方人”唐岩。這一系列線索被“東方人”完美地串聯在一起,就像一堆拼圖,被一條線穿引起來,嚴絲合縫地組成一幅神秘畫卷,就差一隻手將它翻過來,呈現給世人。

    沐言十分篤定,東方人的秘密就藏在暗之幽淵,或者說聖堂的聖地,如今被塔林人守衛著的漆黑之地。而那裡,一定和洛坎有所聯繫。

    雖然夏穆為了打消他的顧慮,編了個“世紀之戰”的傳奇故事,但有一點不是假的,風之蒼穹就和暗之幽淵一樣,是對應位面,兩者之間一定存在某種聯繫。

    想到這裡,沐言感覺世界一下子清晰了不少,雖然系統特效一樣的“隱光秘技”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但總歸有了一個探索的方向。

    他這邊思緒如潮,另一邊瑞奇也有了眉目。

    “我講一段隱光秘技的內容,你教給她試試。”瑞奇說。

    沐言點點頭,然後充當翻譯官完成了這一段內容的轉達。

    聽完後蘇利亞閉上眼,似乎在嘗試。不一會兒,少女身上光芒流轉,時盛時暗,最後漸漸收回到皮膚下面,只剩下一層淡淡的螢光,遠沒有之前那麼顯眼了。

    “你說的那門劍術果然和隱光秘技同源。”瑞奇感慨不已。

    沐言同樣有些驚喜,接下來只要等待蘇利亞的靈魂慢慢中和就行了。他便問道:“你剛才說的故事還沒講完,後來呢?你怎麼來了冥河以南?”

    聽到他的問題,瑞奇明顯愣了片刻,隨即目光有些暗淡。

    “西芙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法跟著我們兩個東躲西藏,尤其是還身處塔林境內,於是桃矢建議我們前往漆黑之地碰碰運氣。可是在聖地門口,我們遇到了被折磨的遍體鱗傷的凰巫。她很早之前就被抓住了,瘋子國王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搜索了她的記憶,知道桃矢最終會來到這裡,就把她的屍體吊在漆黑之地門口的樹上。

    “我以為桃矢會很憤怒,可她眼中的波動甚至不如西芙來的劇烈。西芙甚至質問她難道不會為自己同伴的逝去感到悲傷嗎,她說凰巫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每個聖堂人都是如此,所以她不會悲傷。

    “我無法接受什麼狗屁‘命中註定’,我問她‘那你的命運呢?你遇上我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她笑了笑,我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那麼釋然的笑容,那一刻我甚至有種願意為了守護這個微笑而犧牲的衝動。”

    “她說,‘在遇到你之前,我也看清了自己的命運,無比清晰。但可能因為你的性格太差勁了,竟然把它攪亂了,所以我也同樣不再相信什麼狗屁命中註定了。就像聖堂規定只有長老可以觸碰其他族人的屍體一樣。’

    “我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就從我眼前消失,再度出現時在凰巫身邊,抱著她殘破的身軀放聲哭泣。我這才發現凰巫胳膊上也有一條聖劍印,兩枚印記湊近後就發生了爆炸,劇烈的衝擊讓圍過去的衛兵傷亡慘重,就連漆黑之地入口處的大樹上也出現了一道裂縫。

    “最後有一道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裡。她囑咐我守護著這兩把劍。”

    瑞奇長舒一口氣,用力眨眨眼,調笑似的說道:“毫無疑問,‘王族血脈’才能打開那扇門是個笑話,國王都被炸傷了也沒見聖地的門打開。

    “沒過多久,塔林境內的封鎖就鬆懈了,我也因此帶著西芙逃出了那兒,一路向南渡過冥河。之後的故事就沒什麼意思了,平平淡淡,倒是我和西芙被冠以‘叛族’的名義躲了許久,甚至躲到了吉歐爾港,篾潮人的地盤。後來老國王被剛鐸殺死,因為缺少優秀的王族血脈來統領其他族人,我們又被平反,甚至在後來為了不讓族群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西芙放下仇恨又回去了,但她放不下烏諾,就讓我照顧他,說如果自己也遭遇不測,千萬別帶他回去。

    “我說過嘛,塔林人都是注重團結的,我大概是個異類。”

    他拍了拍沐言的肩膀,有意無意地瞟了眼蘇利亞。

    “所以我跟你說,這種時候的猶豫在並不遙遠的將來都會變成遺憾,這可不是什麼詛咒,而是忠告。加油吧傻小子。”

    說完,塔林人轉身離去了。

    steamedstuffedbun:蒸熟的飽滿的bun。bun的意思是圓形小麵包或者點心。表意語言真麻煩。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6
第九十七章 夜話 上
    “瑞奇先生剛剛說了什麼?”蘇利亞問。

    沐言笑笑,隨後講述了一遍塔林人的故事,包括最後那句話。

    他雖然遲鈍,但也明白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少女聽的很入神,到最後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仿佛在示意“你難道不該對我說些什麼嗎”。

    “知道你眼睛好看,別瞪了。”沐言無奈地笑道。

    這次他倒是察覺了,但卻選擇意無意地忽略。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在逃避什麼,就好像心裡總有一道隔閡,阻礙了兩個人最後一點距離。

    他覺得感情這件事,坦誠是第一位的,但現在的他做不到這一點。

    “睡吧,這些天也沒休息好。”他揉了揉少女的頭髮說。

    蘇利亞在心裡歎了口氣,表面上卻是什麼都沒說,點點頭走向浴室。

    屋子裡重新剩下沐言一人,隔音結界很好的隔絕了水流聲,讓這一刻顯得格外安靜。

    “夏穆,我們記憶共用,你能察覺到我現在獲取的資訊嗎?”

    「正在將資訊資料化,預計時間……轉化完畢。」

    “那進入智械模式,我需要思考一些問題。”

    「是。」

    一股冰冷的觸覺從腦部蔓延到全身,所有雜念都被強行抹去,只剩下平靜的思緒。

    一條條資訊轉化成最簡練的文字浮現在他眼前,如流水般傾瀉而下,關鍵字都被標注出來,一目了然。

    黑白兩色的視野裡,資料和線條組成的世界不會隱藏任何秘密,正如埃裡克說的那樣,我們所處的世界是真實的,它不是一齣舞台,任何東西都不會憑空消失或憑空出現,就算有人在操控這一切,它們下臺時也會被擱置在某處,留給細心者去發現。

    而現在,他就是那個細心者。

    順著這些痕跡,甚至能找到那個操縱這一切的人。

    漸漸地,沐言眼中的神光愈發明亮,雖然在這個模式下不會產生情緒波動,但從一團亂麻中抽絲剝繭找到線索,然後解開謎團都會讓人注意力高度集中,同時產生無法避免的興奮和戰慄。

    在他腦海中,所有文字都飛舞了起來,像一條直沖天際的河流,向著無邊的星空奔湧而去,四散的浪花如星辰閃耀,組成一個古老的輪廓……

    ……

    時間來到深夜,兩個人都沒睡著,靜靜地躺在床上。

    諸位紳士想像的事情也沒有發生。

    因為這間屋子有兩張床。

    (筆者按:嘿嘿)

    “沐言。”

    蘇利亞突然開口了,聲音在安靜的氣氛下顯得有些突兀。

    “嗯。”

    “杉斯……蘭斯洛先生為什麼說那樣的話?他真的會放棄晨星嗎?”

    沐言知道她問的是蘭斯洛那段樹與根的隱喻,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通對方的意思。是要推翻現有的晨星皇室,重新樹立一個統治者?不應該呀,即便他和夏穆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約定,那也不會有這麼大陣勢,夏穆可是瞭解隨後四十幾年歷史走向的:飄搖動盪的牧馬平原經不起這麼大的波瀾,尤其是李奧瑞克莫名其妙出現在晨星的情況下。

    這位昔日王者與嘉頓有勾結已經是個不用言表的事實了,格莉絲描繪出的景象正是異火教獨有的“傳教”方式——與其說傳教,倒不如說是傳火,以血肉為柴,以生命為焰。

    “不會的。”沐言輕聲道:“他只是對晨星有些失望而已,畢竟比起兩個蒸蒸日上的鄰國,晨星一直在走下坡路。”

    蘇利亞沉默了一會兒,無法反駁這個事實。

    “沐言,你……你是圖靈人嗎?我是說原本的你。格莉絲說你有圖靈東南沿海的口音。”

    還真是兩口子,紮伊克斯老師也發現這一點了,沐言腹誹不已。在這位古靈精怪的師母面前,似乎只有格雷澤老師可以讓她啞口無言。還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我嘛……算半個圖靈人吧,另一半屬於晨星。”他笑著解釋道:“我說自己在晨星做過圖書管理員是真的喔,‘圍爐夜話’也是真的,包括瞭解到有關你的資料也是。”

    “那我怎麼沒見過你呢?”

    “拜託,你是晨星的薔薇花,而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者,我們怎麼會有機會見面?哪怕我有空在典禮上看到你,還不是和三皇子殿下——”

    “喂!沐言!”

    少女從床上坐了起來,有些生氣。

    “對不起蘇茜小姐,我忘了你是我親愛的未婚妻了。”沐言開玩笑道,這是源自夜色鎮時期占的便宜了。

    “哼。”

    蘇利亞這才重新躺好。

    “你不困麼?”他問。

    “不困,一點兒都不。”少女顯然還在生氣。

    唔……你不困我怎麼出門?沐言有些無奈,便想起了資料庫。

    為什麼不問問神器的資料庫呢!

    “夏穆,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一個人迅速睡著嗎?”

    「不涉及元素融合,宿主當前可用法術列表:昏睡咒,催眠術,眩暈術,噩夢掌控,嗜睡渴望……」

    聽的沐言一陣頭大。

    “好了好了,不會造成負面影響的是?”

    「篩選完畢,昏睡咒,建議融合水、光元素,有治療失眠和壓力過大的療效。」

    “多謝。”

    ……

    這邊沐言忙著篩選法術,另一邊蘇利亞對突然到來的沉默有些不安,就在她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麼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句話。

    “蘇利亞,我……可以過去嗎?”

    什,什麼?

    他,他要過來?

    他要做什麼?

    如果有監控的話,我們能看到少女的心跳以j型曲線的速度從小鹿亂撞變成萬馬奔騰只用了短短數秒。

    “不可以嗎?”沐言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了,但距離這麼遠,再加上領域劍士的抗性,昏睡咒會大打折扣。

    “當然不,不是,我是說可,可以……”

    說到後面,少女的聲音細若蚊喃。

    得到了許可,沐言立刻翻身下床。

    感受到旁邊多了個人,背對另一邊的蘇利亞有些緊張,抱著被子往反方向縮了縮,但又怕沐言著涼,就把被子往他那邊丟了一部分過去。

    這樣一來,被子下面,兩人之間就只剩下了空氣。

    感知之下,沐言發現少女身體蹦的很緊,這顯然是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這樣也會對昏睡咒造成抵抗。

    “夏穆,有辦法讓敵人放鬆警惕嗎?”

    「請詳細說明敵人的特徵,如物種,性狀,實力水準等。」

    “人類女性,大概70級的劍士吧。”

    「檢測到兩種方法。方法一,德魯伊的45級專屬技能‘安撫’。方法二,撫摸女性背部可以使她們放鬆警惕並變得溫順,然後趁機將其擁入懷中,用你的男性魅力使其迷醉。」

    “……方法二是哪兒來的?”

    「《馬庫斯的戀愛寶典》。」

    哦,馬庫斯,晨星“牛奶情緣”的所有者,上層貴族圈的著名人形自走炮,晨星的八卦之王,懷恩最崇拜的凡人偶像……

    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些光環竟讓方法二多了很多可信度。就像這是八裡臭的奧術師攻略視頻一樣。

    ……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沐言把手輕輕放在蘇利亞肩頭,後者戰慄了一下,身體仿佛繃得更緊了。

    下一步什麼來著?

    沐言的掌心沁出汗水,他莫名有些緊張,也逐漸變得口乾舌燥。曖昧的氣氛下,好像有某種情愫在不可遏制的滋生。

    所以,下一步是什麼?

    這個問題似乎被遺忘了。

    他咽了口唾沫,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蘇利亞……”

    “嗯……”

    少女發出的聲音似乎是一種默許。

    “我可以靠得更近一些嗎?”

    “嗯……”

    於是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暗淡的夜色下,溫度悄無聲息地提高著。

    接下來該做什麼?沐言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尤其是兩個人靠的很近,又都是側身,他的一條胳膊無處安放。

    “你介意抬一下頭嗎?”他認真地問:“這樣我就可以抱著你了。”

    蘇利亞身體微微一顫,然後乖巧地抬起頭。

    沐言的胳膊從她脖子下麵穿過去,少女如瀑的金髮被法師之手一根不落地抬起來,以防被壓到。

    溫玉滿懷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沐言想。隨著他將手搭在少女腰間,握著她的手放在小腹上,兩個人的身形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擁抱了整個世界一樣滿足。

    “睡吧。”

    “嗯。”

    沒有昏睡咒,也沒有其他法術,五分鐘後他就察覺到蘇利亞已經沉沉睡去,嘴角還掛著一絲可愛的笑意。

    沐言把落在少女臉上的金髮輕輕撥開,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留下一個柔軟的氣元素分身,自己則悄無聲息地站在床邊。

    “晚安,親愛的。”

    契合,不是契♂合。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7
第九十八章 夜話 中
    沐言徑直來到格雷澤房門前,右手剛剛抬起,門就自己打開了。

    傳奇法師的感知真是賴皮。

    開門的是阿帚,尖腦殼兒正圍在老人旁邊擔任照明工作,老人手捧著一本書,看樣子是還沒睡下。

    “老師。”沐言恭敬地問候道:“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我有一些元素融合上的新想法。”

    老人點點頭,起身披上外衣。

    ……

    走在路上,零星的雨點落下,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瓦丹城雖然宵禁,但有個別場所在夜間還是開放的,比如賭場,但儘管如此,一旦被衛兵碰上,不交一筆罰金也難以逃脫。

    作為一個以商業聞名赫魯的城邦,這裡的人們對金錢的**更加旺盛,尤其是賭博這種**裸的金錢交易。

    每個人都做過從只有一枚金幣的窮光蛋變成千萬富翁的美夢,而賭場就是最輕而易舉就能讓夢實現的地方。

    沐言挑選的這家賭場是一行人從城外進來時看到的,它的招牌十分顯眼,叫金羅勒葉,牌子也是一塊鍍金羅勒葉的樣子,即使在處於外城區的財富街區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瓦丹城的地皮價格和霍斯狄一樣,越靠近中心越貴,夏洛克家的交易中心就比這家賭場更靠外側,因此足見其背後的勢力之大。

    雖然是賭場,但金羅勒葉的建築卻一點都不顯得野蠻。潔白的大理石和石柱頂端華美的血喙渡鴉雕像讓它更像一位身著白衣的紳士,動作優雅地從那些爛賭鬼口袋裡拿走所有金幣,再把他們踹出去,還不忘用白手帕擦乾淨皮鞋上沾染的污漬。

    大門分為兩半,一半是自動門,要手持錢卡經過結界的掃描,這個過程當然少不了被扣除100金幣作為“門票”。而另一邊則是侍者在等候。

    沐言沒有選擇結界那邊,而是付了侍者兩百金幣的小費。

    “在霍斯狄你可沒這麼闊綽。”老人開玩笑道。

    這筆錢夠沐言在霍斯狄花一個月。

    “畢竟這次不止一個人嘛。”沐言笑著回答道。

    ……

    賭場裡也沒有亂哄哄的,隔音法陣將賭棍的呐喊約束起來,因而看上去他們更像在演一齣動作誇張的默劇,每個人臉上寫滿對結果的喜怒哀樂,或絕望,或狂喜。

    在侍者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幾倍香氣濃郁的咖啡和一些甜點就花掉了當初米卡之家一禮拜的營業額。

    因為是賭場,所以這裡到處都鋪設著荒漠法陣,這對習慣了感知的法師來說很不適應,但這也是沐言要來此的原因。

    “老師。”沐言放下杯子。“我有個問題,您真的不知道當初是誰從伊卡莉手底下救了您嗎?”

    “嗯?”老人依舊笑呵呵的。“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最近瞭解到許多洛坎的動盪,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我也不是很清楚。”老人喝了口熱咖啡,扭頭看著玻璃櫥窗外。

    兩人坐的角落貼著一面光潔的玻璃櫥窗,在昏暗夜色的映襯下,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好像要下雨了。”老人說。

    窗外一道電光閃過,一瞬間亮如白晝。

    “是啊,要下雨了。”

    沐言也看著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目光深邃。

    兩人罕見地都沒有說話,氣氛也逐漸沉重起來。

    “為什麼選擇來這個地方,因為荒漠法陣嗎?”老人突然問。

    沐言點點頭。

    “這一路上老師都用感知時刻監視著每個人,如果不是和蘇利亞身處一件屋子時您撤回了感知,我還無法發現這一點。”

    “是啊,我可沒心思偷窺你們小倆口親熱。”老人笑道:“這算是導火索嗎?那之前呢?是哪裡引起了你的懷疑?”

    沐言手中出現一封信,上面寫著“致我最聰慧的學徒:沐言”,落款是格雷澤·瑞蒙。

    與其說信,倒不如說是一封遺書。

    他把信推給老人,後者歎了口氣,用指尖觸摸著信封表面。

    “你怎麼拿到的,為什麼我沒有察覺?”

    “離開餘燼莊園時,讓海德薇找到的。”

    “所以它才會晚到一會兒?”

    “當初在機緣巧合下合成海德薇的時候,它在一瞬間抽幹了周圍所有能量,靈魂也罷,元素也罷,通通消失了,形成了一個半米見方的荒漠領域。至於它為什麼晚到了一會兒,您還記得它的名字嗎?”

    老人側著腦袋想了想:“勇敢的海德薇?”

    “嗯,它很勇敢,不管自爆多少次都能迅速復原,並且再次形成一個荒漠領域。之所以遲到就是因為在重生。”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投向開始落下雨滴的窗外。

    “最開始當然是懷疑您的幻術,依照人心而定的幻術。相信即是永遠被迷惑,一旦懷疑就會勘破真相,所以我才開始懷疑大包它們的材質。研究附靈術的時候,我發現並非所有材料都適合附靈,材料昂貴與否很重要,但一根燭臺,一口箱子,一根掃帚都能附靈,這未免有些說不過去。所以我才發現大包並不是一口箱子,而是一枚戒指,無主的餘燼指環。”

    “呵呵……”老人笑了笑。“沒錯,那是留給你的。大包是戒指,裡面有我一生最寶貴的財富,阿帚是熔岩法杖,尖腦殼兒是烈焰之擊,雖然都是仿造的,但也是我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唯一財富了。這些……想必你已經猜到了。”

    “嗯,尖腦殼兒洞穿那頭獨眼魔豬的頭骨時我就察覺到了,一根燭臺怎麼會留下焦黑的傷口還有肉香……”

    “這倒是我的疏忽了。”他拍拍腦門,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知識的積累總會伴隨著智慧和洞察力的增長,你果然是我最聰慧的學徒。”說到這兒他話鋒一轉。“可你為什麼不繼續等下去呢?”

    “因為我想通了一件事。”

    沐言平靜地注視著他。

    “我們所處的世界是真實的,沒有舞臺,沒有台前和幕後,不存在所謂‘幕後人’,所以也就不存在所謂‘操縱者’和‘被操縱者’。

    “神靈也好,凡人也好,我們都是平等且相同的,一樣擁有**,一樣被生命束縛,扮演的角色只取決於內心,而不在他人。

    “所以我選擇把主動權握在手裡,從現在開始,到以後,永遠都是如此。”

    沐言平靜地注視著他。

    “您的‘遺書’我沒有看,因為那樣不禮貌。同樣,我相信您的做法是最優解——當然是站在您的立場。您所面對的壓力已經大到讓您犧牲性命也要保全我的地步,雖然我成為您的學徒只過去了半年不到,但我明白您是一個多麼擅長享受生活的人。

    “能把樂觀如此的您逼到這個地步,幕後人是誰已經可想而知了。

    “是奧杜因,對嗎?”

    老人側著臉望向窗外的天空,一道電光閃過,亮如白晝,照亮了層層疊疊的混沌迷霧,如同一頭龍的鱗片。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7
第九十九章 夜話 下
    “致我最親愛的學徒。”

    格雷澤撕開信封,捏著信箋讀了起來,用的是克拉貢語,聲音平靜,發音標準,就像在朗讀一篇課文。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不,應該是一定,我一定已經不在了。我希望自己的死亡是絢爛的,在我還能體會生命,掌控魔法的時候化作最絢爛的光,告訴赫魯這群土包子們來自洛坎的傳奇法師所擁有的力量不是他們可以想像的。

    “如果一切都像計畫中那樣完美執行的話,我會和哈布隆同歸於盡——不瞞你說,給這傢伙當了一百多年的管家,我可是積累了一肚子怨氣,我真想揍他一頓,然後說‘要不是你糟糕的性格遺傳給了艾什,我怎麼會失去一個好兒子’。

    “當然,如果計畫完美執行的話,我會炸掉水晶攔河壩,給所有來自洛坎的逝者以永久的安寧,不會讓他們淪為奴隸,同時也讓篾潮人的罪孽永遠消失——他們絕對湊不出第三座河壩的材料了。”

    “很顯然計畫沒有完美執行。”老人聳聳肩調笑道,沐言也微笑著回應。

    “……也許你要問我為什麼這樣做,但當你回到餘燼莊園,看到這封信時應該已經有答案了。沒錯,當初從伊卡莉手中救了我的人是奧杜因,那個世界的毀滅者,萬物的吞噬者,所有生靈,包括我們法師在內所有人的敵人。

    “很諷刺不是麼,一條本該是敵人的巨龍救了我,還和我達成了交易。

    “對不起,我無法拒絕……”

    讀到這裡,老人咂咂嘴,似乎回想起了自己那時的絕望。

    “……那是在我因為觸怒哈布隆從管家淪為奴隸的第二年,一位身穿黑袍的訪客找到了我。

    “沒錯,那就是奧杜因。他說當初是他救了我,並且向我展示了我走後這段時間裡珈藍發生的一切。

    “你無法想像那種絕望和悲傷,就像看著你親手搭建的城堡被一團吸血的藤蔓蔓延、包裹,藤蔓甚至侵入了居住在其中的人民,把他們慢慢變成行屍走肉,不再像以前那樣追求真理,熱愛探索,而是沉迷於享受和用什麼狗屁信仰兌換他們想要的力量。

    “就連那些不該被忘卻的人也漸漸消失了,課本,雕像,走廊裡的畫卷,圖書館的魔法影像,一個個無聲地消失了,被冠以改造和重建的名義,消失在人們無所謂的麻木中。

    “一個追求真理的國度,對神的信仰愈發猖獗,何其荒謬!

    “可我無能為力……

    “就像初代校長雷爾勒大人說的那樣,‘罪孽在陽光無法觸及的陰暗處滋生,即使是心向光明者也難以抵擋這種侵蝕’。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理解到這句話的含義。

    “奧杜因告訴了我一切,他說伊卡莉的目的就是讓所有人類都信仰她,為她奉上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礙於某些規則她無法對別人的信徒出手,也無法對凡人出手,但法師不一樣,這個群體就像撲火的飛蛾,只崇尚真理,他們都是無信者,所以幾乎每一位晉入傳奇的法師都難逃魔爪。

    “現在,整個珈藍都在慢慢淪陷,就像陷入沼澤的人,絲毫沒有察覺這一切。

    “我問他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些,他說因為我是特殊的,我是千百年來第一個傳奇死靈法師,也是第一個讓伊卡莉都不得不伸出橄欖枝的人。之前那些法師們,都像躍出水面窺見世界真相的魚一樣被叉死了,只有我因為這份特殊倖存了一瞬,也正是這一瞬給了他機會施以援手。”

    “這是他的原話嗎?”沐言打斷道。

    “當然。”老人放下信回答道:“他還說這個世界的三位管理者之間存在猜忌,但他與坎洛什閣下站在一條戰線上,因此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他……能預知未來?”

    “沒錯。”格雷澤點點頭,表情變得凝重。“而且後來的發展也和他說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沐言疑惑道。

    “他告訴我說如果有一天需要逃走,就逃往西邊,依靠西邊的迷霧就能躲避危險,事實也的確如此,因為艾什的緣故,我身上的烙印解封,然後我帶著他逃亡到霍斯狄附近,借助迷霧的幫助擺脫了哈布隆。當然,這並不算預言,而是一種安排。

    “但後來,艾什將我囚禁起來的時候,他又出現了。這次他沒有救我,但預言了你的到來。他說在未來某一天,會有一個十分謹慎的東方法師出現,黑髮黑瞳,同樣來自洛坎,但比起法師身份更喜歡自稱為學者。”

    沐言眯起了眼睛。

    “這也是他的原話?”

    “他的原話是‘一位黑頭發的年輕法師,舉止小心的有些過分,就像只受到了驚嚇的小麻雀,但千萬不要因此小瞧了他,比起法師,他的學者身份更加具有說服力,甚至在你之上。’事實證明,他沒有說錯,後來你的確出現並救了我。”

    “然後呢?”

    “然後就是我們的航行了,因為他說只有你可以回到洛坎,並拯救搖搖欲墜的珈藍,將那些人從泥沼中拖出來,將人類的文明之火延續下去,而不是淪為為神提供信仰之力的奴僕。”

    “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格雷澤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如果前往尼弗海姆,你會得到答案。他甚至預言了蘇利亞的到來,說在你生命中佔據重要地位的金髮少女也會降臨於冥河,坎洛什的指引會讓你們相遇。

    “如你所見,這些都應驗了。”

    “呼——很好。”

    沐言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突然竄起的無名火,拳頭也握得緊緊的。

    他很討厭這種感覺,明明憤怒卻不能宣洩。自從被夏穆自作主張地扔到赫魯之後,這種感覺沒有一天消退過。

    如果說緩解的話,也就直面埃裡克稍微緩解了幾分,可那遠遠不夠。

    現在也是如此,如果他沒有提前發現,這或許又會是一記無法還手的重拳,還是來自一位自己無比尊敬的老師。

    “對不起,孩子。”老人指尖冒出一團明亮的火焰,信箋迅速燃燒起來。

    “我不會對自己的行為辯解……”

    “瑞奇先生。”沐言打了個響指。

    白光一閃,信燃著的那部分被斬斷,還未落在桌上就化為灰燼,剩下一截則捏在塔林人手中。

    “老師,這就是為什麼我選擇來賭場的原因。”

    接過信,沐言說道。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9
第99章 師與徒 小說: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沐言出門的時候刻意驚擾了塔林人,毛絨鹿耳旅店那次經歷讓瑞奇對他的感知無比敏銳,所以他稍一刺激對方就察覺了,然後順勢跟來。

    塔林人既可以遁入影界也可以用神秘的光粒子來隱身,但沐言並不確定他能否通過金羅勒葉的大門,所以選擇了走侍者那邊,而不是刷卡。

    之所以多給一百金幣的小費,也是提前做點功課,萬一被發現了好收場。

    但很顯然他多慮了,就連格雷澤都沒發現瑞奇在場,更別提侍者了。

    他手裡的半截信剛好接上那句“對不起,我無法拒絕。”他的確很好奇格雷澤都寫了什麼,尤其是在老人不願辯解的情況下。他這次出來的目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麻煩的。

    信上這樣寫道:

    “……我在洛坎的一生被許多人視為傳奇,曾經就連我也以為自己擁有了一切:實力,榮譽,愛情,友情,地位……

    “但實際上,我失去的東西遠不及這些可以抵消的,也許這就是探尋真理的代價吧。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珈藍,卻因為兩個國家之間的隔閡從此再也沒見過父母。後來去了銀月城,但很快就被迫與艾瑟拉分離,之後也失去了她。然後,來到赫魯,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作為人的尊嚴,再然後,連唯一的親人也失去了。

    “我以為會這樣渾渾噩噩過完在赫魯的日子,可麻煩又找上了我。我不知道你見過他(奧杜因)以後瞭解到什麼,我也不敢想像如果他騙了我,騙了你,那我該有多麼羞愧。我就像一個懦夫,把壓力和挑戰丟給別人,自己逃避這一切,用死亡換取所謂榮譽和他人的認可。

    “但是我真的無從拒絕,孩子。從你喊我老師的第一天起,每分每秒我都在受到煎熬。如果我不知道珈藍發生的一切,我就不會猶豫,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成為一名偉大的法師,就像我當初對待艾什那樣。

    “可我知道。

    “我知道自己的學生,自己深愛著的土地正在被人掠奪,用偷,用搶,用矇騙和脅迫的手段一點點沾染骯髒的污穢,失去原本高貴的內心,墮入無邊的黑暗。我知道這一切,自己卻無能為力。當別人告訴我能做點什麼時,我就像一個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繩子一樣狂喜。

    “對不起,孩子,我愧對你的信任卻還要央求你替我拯救他們,

我沒有勇氣奢求你的原諒,我只希望你不要將這份偏見帶到他們身上。

    “這封信建立在奧杜因沒有欺騙任何人的基礎上,如果你看到了,就請接受我最後的歉意吧。大包雖然是仿造的餘燼指環,但也是高塔的鑰匙(或許這一點在你見到我突然擁有了魔杖和法杖以後已經猜到了)。如果你回到了洛坎,那裡面的一切都屬於你。

    “最後,願彌婭護佑著你。”

    ……

    “那是一個卑劣的騙子自以為高尚的獨白,為什麼還要把它讀出來。”老人仿佛哀求似的說。“你說過那樣做不禮貌。”

    “老師,我只是想證實您不是卑劣的騙子。”沐言甩著手裡的半張信箋。“我很好奇為什麼您突然又可以用魔法了?”

    “他在我身上留下了一個可以和烙印相互抵消的詛咒,越靠近冥河這個詛咒就越微弱,屆時我也會恢復一部分實力,直到上船為止,那時候我也就擁有了足以抗衡哈布隆的力量,然後護送你前往尼弗海姆。”

    “所以實際上他也預言了你的命運?”

    面對這個問題,老人沉默了片刻。

    “他說你會帶著來自我的遺產回到洛坎,繼承餘燼高塔,拯救所有人。就像尼素爾人的詩歌中唱的那樣,‘兒子撿起父親的斷刀,砍斷腳上的鐐銬,迎著風向家奔跑。牛羊的叫聲如同歌唱,草原上灑滿金色的陽光,那是復仇者的信仰……’”老人說:“我一開始對此持懷疑態度,因為這一生中我見過太多太多的‘天才’隕落在少年時代,他們面對形形色色的誘惑,原本純淨的雙眸迅速變得渾濁,失去了對真理的渴望,‘未來’對他們而言太過遙遠。更不要說由年輕的法師來拯救珈藍,拯救洛坎了。我甚至覺得奧杜因會自己化身成人類來騙我……

    “但見和你接觸後我才意識到自己錯了。你太像我了,對知識充滿渴望,永遠保持著赤子之心,而且身上還有一股我所沒有的善良,那些金子般的品質讓我的良心飽受煎熬。我也對奧杜因的預言深信不疑,如果沒有預知到這一切,他又怎麼會斷定我將選擇這樣為自己贖罪……”

    聽完這些,瑞奇也大概聽了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瞥了沐言一眼,似乎想為格雷澤說兩句話。

    “老師,”沐言輕聲道:“今晚我突然造訪的時候,您有預料到現在這一切嗎?”

    格雷澤笑了笑。

    “謝謝你還稱呼我為老師。說實在的,自從見到那個小姑娘後,你的變化顯而易見。如果說以前的你帶著一股瘋狂的偏執,那現在就穩重了許多。我原本的打算是將他們都留在瓦丹城,這也是那天和貝恩約定好的,我把藥劑的配方提供給他,他幫我照顧你的朋友們。我以治療為藉口探查過他的記憶了,他是位真誠的人。

    沐言點點頭,用眼神示意塔林人不要插話,然後說:

    “老師,我能理解你的顧慮,也能理解你害怕失去的心情,但這不代表我能接受這種做法。我之所以來到赫魯也是因為一場救贖,來自他人的救贖,他的做法和您沒什麼區別,把我隔離在這件事外,然後寫了一封同樣該死的信。

    “這種感覺就像一記無法還手的重拳,簡直糟糕透了。從那時候我就發誓,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起初我的確非常憤怒,但憤怒的是你為什麼自作主張,不和我交流。我們是師徒對嗎?為什麼要有所保留?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這次我選擇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哪怕因此輸的粉身碎骨。UU看書 www.uukanshu.com”

    “如果我還年輕,或許和你的想法一樣。但是,孩子,我輸不起了。”

    老人笑的有些淒涼,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烙印和詛咒每時每刻都在我體內交戰,雙方消耗的都是生命力,我已經撐不了那麼久了,如果不趕在油盡燈枯前燃盡最後一絲力量,那和一個廢人真的沒什麼兩樣。”

    “不,老師。”沐言突然笑了。

    “就像洛坎的太陽每天照常升起一樣,這個計畫還會按照滅世者所想的那樣繼續進行。

    “但我替他準備了一份禮物,一份大到他意想不到的禮物。

    “我向您保證,我們會回到洛坎,您會看到一個重生的珈藍。”

    年輕的學者如是說道,聲音如櫥窗外的瓢潑大雨般擲地有聲。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站在霍加斯之巔面對灰燼公爵嘉頓時那樣意氣風發。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00
第一百零一章 你的主子不要你了
    霍加斯之巔,新修建的薩弗隆尖塔。

    嘉頓和往常一樣慵懶地躺在王座上,敞著健碩的胸膛看著書。光亮的腦門配上火焰般流動的紅發,就像著了火的玉米穗。

    書名叫《王朝的興衰》,是他自己寫的,裡面詳細記錄了人類文明從建立原始部落到城邦割據之間發生的一切,一直講到李奧瑞克建立了晨星。雖然這本書看上去只有一本《現代漢語詞典》那麼厚,可實際上這裡面至少有幾百萬字。

    因為是一邊觀察一邊寫的,所以這本書嘉頓前前後後寫了幾千年才寫完,就算他記憶力再出色,拿起來看時仍跟看別人寫的書一樣,所以儘管身為作者,他還是看的津津有味,還時不時感慨一兩句這句話寫的真棒。

    但註定有人要擾清夢。

    “嘉頓!!”

    伴隨著一聲憤怒的咆哮,一陣寒風竄到紅發青年面前。

    “幹什麼,幹什麼!”嘉頓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像菜市場大媽拉架似的撥落了李奧瑞克的骨劍,後者一個趔趄摔倒在旁邊滾燙的岩漿池裡,火花四濺。

    火花摔在地上,塑成一個個渾身帶刺兒,手裡揮舞著錘子的元素精靈,吼啦吼啦地叫著跑開了。

    這是埃圖斯的傑作,他叫這些萌物為小拉格。

    岩漿雖然滾燙,但絲毫傷害不到李奧瑞克,只是這位昔日王者面子上掛不住,他從岩漿中竄出,身上寒氣大盛,看樣子還想再打一架。

    嘉頓抬起手,一把十多米長的烈焰巨劍頓時抵在他的腰間。

    “李奧瑞克閣下,你真以為我不敢動你?”嘉頓挑著眉毛戲謔道:“尼烏德拉替你買的面子也就夠進出薩弗隆,別給臉不要臉,想想你腰上的傷口是誰接好的。”

    李奧瑞克還沒回話,一道聲音就在嘉頓心底響起,蒼涼而古老。

    “夠了,嘉頓。你們還是盟友。”

    毫無疑問這是尼烏德拉。

    “哦?是嘛。”嘉頓這次卻表現的十分不耐煩。“尼烏德拉閣下,我們來算算這筆賬吧。

    “一年前你讓我幫忙找一個黑髮黑瞳,自稱神眷者的年輕法師,代價是從赫魯撈五個7環以上的靈魂給我,我以為這是筆好買賣,可結果這五個人裡有倆是我自己的,姑且算你欠我吧。

    “半年前你攔著不讓我去找死人妖和木頭腦袋算帳,代價是提供一筆靈魂能量,我答應了,我們誰也不虧欠誰。

    “一個月前你讓我配合這個廢物對晨星的人類出手,代價是再撈兩個傳奇級別的靈魂給我,我本著友好往來的誠意,拼著暴露莫拉的身份也答應了,可然後呢?死了的都是我的人,而且你只撈回來了一個,還tm又是沙恩斯那個廢物,伽拉澤呢?怎麼,收了利息了?還是你還給那個死人妖了?

    “算上第一筆交易,再算上這個白癡骷髏架子在我這兒白吃白住還成天嘴裡不乾不淨罵罵咧咧,你總得給我個說法吧?”

    尼烏德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伽拉澤那件事,的確是我失算了……”

    “失算?如果坎洛什大人真的和你是盟友,你會失算?”嘉頓冷笑一聲,突然反問道:“尼烏德拉閣下,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講。”

    “你該不會是那條喜歡偷吃靈魂的廢物龍吧?”

    話音剛落,嘉頓就感覺一股無邊的威壓從心底湧來。即使隔著一個位面,對方身上蒼涼的氣勢也不是他這樣的新神可以抵抗的。

    “呵呵……”

    嘉頓一隻手扶著王座,脖子上青筋暴起,頭上的紅發突然膨脹開,如同黃昏時天邊的晚霞。

    整片薩弗隆的火光也都為之一盛,火星源源不斷地彙聚過來,如同漫天晚霞下的雛鳥歸巢。

    與此同時,他的各個信徒首領們也感受到了這股壓力。

    薩弗隆尖塔最高層,戴著螺旋紋晶眼鏡正在用烈焰為穹頂上色的埃圖斯突然一滯,單膝跪在高架上,為嘉頓獻上最虔誠的信仰……

    卡德拉高地的獸人部落裡,牽著偽裝過的兩條狗正在大吃大喝的沙恩斯突然扔下了手裡的骨頭,虔誠地跪在地上,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大聲頌念著嘉頓的名字……

    硫火荒原,剛從獠牙猛獁身上抽出劍的範加爾微愣片刻,立刻倚劍半跪,右手撫胸,面色嚴峻……

    晨星,異火教的秘密據點,正在佈道的莫拉慌忙扔下手裡的書,大喊著“現在是將你們奉獻給神的時刻”,一團火光從他身體中竄出,周圍的數百名信徒頃刻間化為灰燼……

    ……

    類似的情景還有許多,信仰之力彙聚成河,灌進嘉頓的身體,給了他足以抗衡奧杜因的力量。

    “沒想到吧,奧杜因,沒想到坎洛什大人還教會了我如何與你們這些管理者抗衡吧。”

    儘管表情已經扭曲,但嘉頓依然在笑。

    “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大打出手,甚至試圖奴役我,你和那個婊子比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嘛。”

    “很好。”

    奧杜因突然放棄了壓迫,轉而用威脅的口吻說道:“但願你不要後悔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

    “呵,幾千年前那個女人就這麼對我說過了,她還指著沃森的屍體說那將會是我的下場,你又能說什麼?你還能從赫魯爬出來?別開玩笑了,那個女人惦記你那一身爛肉不是一天兩天了。”

    “到時候自然會知曉,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聯絡了,嘉頓,如果以後你跪在地上求我,我或許會原諒你。”

    “煞——筆。”

    嘉頓用一句髒話終結了與奧杜因的往來。

    他抬起頭,望著不明所以的李奧瑞克,後者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你的主子不要你了,裡奧,要不要跟我混?”

    “你在說什——”

    李奧瑞克的話沒說完,燃燒著烈焰的長劍就再一次抵著他胸口的黑色鱗片。

    “這不是建議,這是命令。”嘉頓說:“順便告訴我有關那個蘭斯洛的一切,我很好奇帕圖納克斯大人給他留下了什麼遺產,能把你打成這副樣子。”

    “帕……帕圖納克斯?”

    李奧瑞克顱腔中的魂火一陣抖動,顯然這個名頭也驚嚇到了他。

    “要不然你以為呢?”嘉頓收回劍,沒好氣地說。

    “哦對,忘了告訴你,尼烏德拉就是奧杜因,你的主子連這件事都沒告訴你?”

    李奧瑞克徹底愣在原地。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5:00
第一百零二章 一言不合 上
    第102章一言不合(上)

    再次來到晨星,沙恩斯還是有些心有餘悸。尤其是來到原先聖湖所在的位置時,他想起了那個頭髮花白的中年人,對方恐怖的實力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聖湖的大坑已經被填平,這兒會成為新的商業街,查理三世指望用這片價格昂貴的土地為帝國輸送一些元氣——之前那場動亂帶來的傷痛遠不是時間可以撫平的,還需要金錢。

    這個建議也是三皇子洛倫殿下提供的,不得不說,經歷過動盪後的洛倫有種“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風采。

    他先是向查理三世提出兩點建議,其一是由自己來做出官方解釋,其二是由他提供一部分錢作為聖湖地區修建用的啟動資金,然後再將地皮拍賣給晨星的各大商會,以此來充實國庫。

    查理三世和他談了一天后,以為自己的兒子大徹大悟,腦子突然開了竅,就把這件事全權交給他負責。

    於是在洛倫的刻意引導下,民眾們紛紛將怒火轉向了元素高塔,這樣一來身為活動總負責人的他就成了“一心一意為晨星服務卻遭此大劫”的倒楣蛋,就連一直看他不順眼的凱勒布公爵(蘇利亞的父親)也有些同情他,便牽頭各大商會,用埃德華茲家族的流動資金承包了一部分災後重建工作。

    在洛倫這樣出色的表現下,從黑棘森林要塞匆匆趕回來的兩位皇子倒顯得有些黯淡無光,大皇子甚至還因為軍餉問題和查理三世產生了爭吵,最後鬧的不歡而散,連夜返回邊防。

    同時白跑一趟的還有黑衣劍聖克裡托。他從高拉爾返回的半路上就遇到了蘭斯洛,後者告訴他晨星的事自己有打算,讓他不要插手。

    如今的晨星呈現出一副興興向榮的景象,或許是突如其來的災難讓倖存者們更加珍惜如今的生活,整座城市迸發出不同於以往的活力。

    ……

    聖湖旁邊新修建的塔樓裡,外牆還未上色,裡面也是塵土飛揚,不過自從嘉頓進來後,這些塵埃就被一絲火光吞噬了。

    洛倫身披斗篷,恭敬地站在一旁,看向嘉頓的眼神有如敬畏一尊神邸。

    可這尊神邸卻吊兒郎當,穿著睡衣似的袍子,一隻手在胸口搓來搓去,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那傢伙說他什麼時候來?”他問。

    洛倫本想開口,可旁邊的教宗莫拉瞪了他一眼,他便縮了回去。

    異火教宗這才諂媚地說:“萬能的冕下,距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十分鐘,相信在您的威嚴下,那個異教徒一定……”

    嘉頓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好了好了,你和這個凡人都出去,讓沙恩斯和範加爾進來。”

    “是。”

    莫拉恭敬地俯下身子,拉著欲言又止的洛倫出去了。

    上次動亂結束沒多久,他就以“力量”為誘餌蠱惑了洛倫,還從元素高塔的金庫裡拿出一大筆錢——反正晨星的高塔已經被皇室接管了,那些愚蠢的宮廷法師根本看不穿用神力佈置下的偽裝,正好讓他撿了便宜。

    他還想著,如果那些身材高挑的精靈大使沒來得及離開,或許又是一筆財富。不管是死是活,精靈總能賣個好價錢。只可惜不久前晨星境內幾乎所有的精靈都被銀月城召回了,他還聽說克裡托閣下的愛人阿絲娜小姐因為觸怒了銀月議會被革除了精靈的身份。

    “嘉頓大人不是早就打算對靜謐森林出手了嗎,為什麼等了這麼久都沒消息。”莫拉腹誹不已,不過這話他是不敢說的,出於對力量的敬畏。

    “莫拉大人。”

    洛倫恭敬道,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莫拉回絕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凡人。嘉頓冕下的神威不是你能隨意揣摩的,能見他一面就是你莫大的榮譽了,不要過於貪婪。”

    “教宗陛下說的是。”洛倫謙卑道。“那我回去了。”

    “去吧,小心點,別被別人發現。”

    ……

    沙恩斯牽著狗跪在嘉頓面前,有些惶恐,範加爾則抱劍站在邊上打盹。

    獵人之王滿腦子都是對埃圖斯的懷念,他突然覺得和會自爆還會復活的鳥一起出任務一點兒也不好,還是和管家在一起比較安全,雖然那傢伙也不怎麼靠譜,但好歹行事小心。

    上次他們幾個除範加爾以外差點被蘭斯洛拉一撥a了,還是奧拉瑟拼著對方一個不注意靠自爆才救了場,不過即便如此,澤拉迦爾還是不知所蹤,他記得自己看到對方像一個死靈法師一樣拘著他的靈魂,即使是嘉頓的那位朋友也沒能把他救回去。

    現在又要直面那個恐怖的花白頭髮,還要向他道歉,沙恩斯兩腿都有些發軟。

    仿佛感應到了他的想法,嘉頓踢了他一腳。

    “讓你道歉是為了你好,以後沒人能從冥河裡把你們救起來了,我又不能成天護著你,萬一這位看你不順眼怎麼辦?你還能在薩弗隆蹲一輩子?不去卡德拉高地泡你的小母狼了。”

    “……可以帶回來泡呀!”

    “可以泡在岩漿池裡。”

    “哎喲!”

    沙恩斯多嘴的老毛病又犯了,但嘉頓憤怒的一腳讓他受到了懲罰。

    “我錯了!嘉頓大人!我老老實實道歉!”

    ……

    過了沒多久,蘭斯洛帶著另外兩個人推門而入,正是只剩一條胳膊的蘭登和劍士協會會長。後者知道這件事後主動要來,因為自從那天懷恩突然出現在郊外廢棄的礦坑之後到現在再也沒醒過,他聽說要和異火教的渣滓們見面,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都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可蘭登只是淡淡瞥了沙恩斯一眼就不去管他了,這倒讓準備了一肚子道歉的獵人之王有些詫異。

    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他想。就算腦子遭到重創忘了我是誰,這條無毛狗總該認識吧?

    “我該叫你蘭斯洛閣下呢,還是稱呼你為塑魂者的繼承人呢?”嘉頓開門見山道:“還是我們先處理一下僕人們的恩怨。”

    蘭斯洛看了眼嘉頓,又望瞭望跪在地上的沙恩斯。

    “蘭登不是我的僕人。我也不知道塑魂者冕下和我有什麼關係,隨你怎麼叫都可以。我只想問一件事,莫拉在哪兒?”

    嘉頓不禁眉毛一挑,他把對方可能在意的點都猜到了,可就是沒想到對方會在意莫拉。

    莫拉惹他了嗎?莫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嗎?

    莫拉害死了晨星的凡人?

    開什麼玩笑,一個擁有了神力的人,還會在乎這些凡人的力量?他難道也想建立一個宗教然後攫取信仰之力?

    嘉頓呵呵一笑道:“閣下開玩笑了,莫拉當然是忙著為我傳教了……”

    “那讓異火教的人全部滾出晨星,他自己去城郊當一輩子守墓人。”蘭斯洛說道:“或者你替他去。”

    “蘭斯洛!”

    顯然他對嘉頓的侮辱招致僕人們的不滿,範加爾和沙恩斯同時出聲,兩人也亮了兵器,同一時刻蘭登和布蘭多也拔劍怒目而視。

    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嘉頓眯起了眼睛。

    在他看來,三位管理者,再加上奧杜因,這四位神靈目前是三條戰線。那個貪婪的女人妄圖攫取彌婭留下來的一切,而且還取得了驚人的進展,所以一個人就占盡了優勢。而不知所蹤的塑魂者與聖言者兩位應該處於同一戰線,試圖帶領凡人反抗元素之主。至於那條躲在暗處觀察一切的龍,根本不像他所說的那樣,與坎洛什互為盟友,所以可以預知未來,他極有可能竊取了什麼情報,所以才能在一開始表現的未卜先知。

    那次行動全面失敗後,埃圖斯為李奧瑞克治療後就提到,傷口上的能量純度高的驚人,如果不是他胸口的鱗片與之對抗,可能早就被聖光似的高溫淨化了,渣都剩不下。這才讓嘉頓對尼烏德拉的身份起了懷疑,再到昨天戳破對方的謊言,一切都如他想的那樣。

    所以他才計畫著與蘭斯洛談談,希望能放下偏見,兩個人合作對抗伊卡莉。可沒想到對方態度竟然這麼強硬,因為那些卑微的凡人和自己斤斤計較。

    “蘭斯洛閣下,你既然繼承了塑魂者閣下的力量,就應該站在高處看待這一切,沒有必要因為無聊的凡人……”

    “我也是凡人。”蘭斯洛沉聲道:“我和他們沒有什麼不同,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神’只不過是一個稱號,就像一張面具,戴的久了,你就以為那是你的面孔了。很抱歉,不是,你也不過是一個被眷顧的元素生物罷了,真正的神只有彌婭,除了她,你們都是自以為是的自大狂而已。”

    “哈哈哈……”嘉頓卻笑得前合後仰。

    “瞧瞧,‘虛偽’就是你們凡人的原罪之一。明明自己只不過是個幸運兒罷了,卻偏偏裝作一副很努力的樣子,碌碌終生當中,抗爭者不知道有多少,幾個人能從死水中探出頭來看清這個世界的真實面孔?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畢竟你什麼都不懂,還沒開始收斂信仰,你身後那兩位是信徒對吧,一人一枚信仰結晶,這件事就這麼揭過,至於那些凡人,就像田間的野草一樣,只要沒有除根,風一吹就長的到處都是,不用在意。”

    蘭斯洛皺著眉頭,他覺得自己表達的已經很清楚了,可對方卻依舊像個傻子一樣。

    “莫拉呢?”他依舊這麼問。

    “好好好,我喊他進來給你道歉。”

    嘉頓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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