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19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2:52
第八十二章 一張船票引發的血案
    幻蛇,是赫魯特有的蛇類魔獸,成年體也就十幾公分長,品級不好界定,真實戰鬥力與一般蛇類無差,但其透明的身體可以隔絕巫師的感知,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被培養成巫師殺手,絲毫沒有上限。

    但正因如此,幻蛇無毒,這是幾乎所有赫魯人的共識。

    而至於這麼大只的幻蛇沐言還是第一次見——不光他,格雷澤也是。

    所以當老人從兩隻幻蛇體內取出共計4毫升高純度帶著一絲甜膩的毒液時,兩人都驚呆了:這種毒液竟然可以腐蝕元素,在空氣中也滋滋冒著白氣。

    然後格雷澤在瑞奇的身體上發現了三處傷口,均被幻蛇的毒牙深深刺到皮下。

    要是換成其他人,就是彌婭再世也救不了他,但這位塔林人似乎體質特殊,皮下的毒液被不知名微光粒子限制成一團,只有很少一部分擴散到身體各處,麻痹了他的神經。

    於是治療就很簡單了,沐言用冰元素凝成的環狀針刺入他的皮下,趁著高純度的元素尚未被毒液腐蝕乾淨,將那部分壞死的肉凍住,然後帶著冰碴提拉出來。

    順帶著扯出來的那些微光很快就消散了,就連見多識廣的格雷澤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雖然過程看著很血腥,如同從身體裡抽出三塊肉瘤,但沐言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疼——畢竟傷口不在自己身上。

    然後老人將特製的牽引藥劑灌進去,配合水療術引導新肉生成,最後灼燒傷口,順利完成治療。

    接下來沐言處理蛇肉,格雷澤料理俘虜,兩人分工明確,配合十分默契。

    不同於他對“蛇羹里加不加魔鬼椒”這件事的糾結,老人那邊審問俘虜進行的很順利,在他一番“溫聲細語”的恐嚇過後,兩名俘虜的心理防線迅速崩潰,差點連小時候夢遺了幾次都爭先恐後地講了出來。

    其實這也和篾潮人過度妖魔化攫魂者有關。為了能夠引起族人們對這種“偷捕”行為的深惡痛絕,他們自古以來就把攫魂者形容成赫魯人的死敵,擅長玩弄靈魂的變態等等,因而天不怕地不怕的篾潮人除了尼烏德拉以外,最恐懼的就是攫魂者了。

    瞭解到真相以後,格雷澤讓尖腦殼兒給了兩人一個痛快,然後觸發了結界裡的火焰,將屍體化為飛灰。

    這還真是一個和他們爺兒倆淵源頗深的故事。

    當初烏諾身上的一張祖傳船票在霍斯狄掀起了腥風血雨,為此不光覆滅了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地精組織,還死了一位在整個赫魯都盛名在外的賞金獵人,但直到最後這張船票都乖乖地待在烏諾的寶貝盒子裡。

    沐言拿到的那張船票是瑞奇從吉歐爾港的黑市上買來的——就像霍斯狄的黑市被地下勢力灰帽子把持一樣,吉歐爾港的黑市被同類組織“陰影腳步”把控。

    那張船票花了瑞奇三十五萬金幣,這筆錢來自一個有錢的商人,以前曾和烏諾的父親有過過節,甚至許久以前,烏諾被綁架那次也是這個胖子策劃的。

    於是在烏諾的雙親前往塔林王朝繼承王位之後,瑞奇就潛入其家中,不光拿走了總計五十萬金幣的財物,還順走了他們家的傳家寶——瑞奇手指上的這枚鷹頭戒。

    這枚指環叫天鷹戒,據說能夠賜予持有者飛翔的能力,但一直因為那個胖子還健在,所以瑞奇無法激發它的力量。

    然後瑞奇用這筆錢買了一張船票——用於上繳給陰影腳步,來完成入行試煉的最後一環。但他希望這個神聖的時刻能有烏諾陪伴,再加上一旦進入這個組織,就會忙於任務,以致沒工夫把烏諾父母留下的東西給自己的外甥了,於是他選擇擱置試煉前去尋找烏諾。

    再然後,霍斯狄的鬧劇結束,瑞奇從莫拉比的遺產中獲得了巨額財富,但同樣的,他把自己買來的那張船票送給了沐言,作為兩人同盟的象徵。

    問題就出在這張該死的船票上……

    他再次回到吉歐爾港用烏諾那張船票交差時,正好看見一個頭上罩著兜帽的俘虜被一齊前往陰影腳步的同行幹掉的一幕。

    然後,他的天鷹戒指變成了無主狀態。

    那個慘死的傢伙是那個胖子商人。

    那傢伙始終想登上一次納格法爾號,在他看來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財富對他而言只是一個數字罷了。

    他的這份熱忱從綁架烏諾那年一直持續到現在。和瑞奇一樣,他也從那場拍賣會裡買到了一張船票,然後被這張船票背後的人取了性命。

    接下來瑞奇瞭解到,那次拍賣會上的共計五張船票都是陰影腳步放出去的,目的就是為了開展淘汰任務——許多和瑞奇一樣將入行試煉執行到最後一環的人接到的任務並不都是獲得船票,其中一半是暗殺從拍賣會上取得這張船票的人。

    而這個胖子商人也是因此丟掉了性命。

    任務將會一直持續到納格法爾號開船為止,獲悉了這一點,瑞奇愣住了。

    他很清楚那張被陰影腳步“標記”了的船票在誰手裡,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正是因為那個看似友善的舉動避免了一場麻煩。

    他花了五秒鐘就想通了該怎麼做,然後從陰影腳步殺了出來,這其中多虧了天鷹戒的幫助,於是他順帶著替胖子商人報了仇。

    瑞奇的目的很明確,他要趕在沐言抵達吉歐爾港之前阻止他。

    再然後,他在海蒙城邊緣被幻蛇暗算,然後被自己的“盟友”救了。

    ……

    抱著一盆辣味兒刺鼻的蛇羹坐在一旁,聽老人講完這個錯綜複雜的故事後,沐言也有幾分“造化弄人”的感覺。

    古人說一飲一啄必有定數,他以前不信,現在信了。如果不是他在霍斯狄遭遇了瑞奇,或許會陷入和剛鐸的苦戰。作為報酬,他拿著這張“被標記”的船票替對方擋了一禍。但同樣,對方也因為對這件事的介懷沿原路返回,在這兒被自己搭救。

    就現在來看,這多少還算一個圓滿的故事。

    沐言這樣想著,然後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格雷澤聽。

    “不不不,不是。”老人咽下嘴裡的蛇羹,辣的直流眼淚,但是大呼過癮。

    “病人不能吃這麼辣的東西,你這是故意的。”

    沐言把頭轉過去,不讓老人看到自己臉上計畫得逞的壞笑。

    說起來魔鬼椒這種東西,還是瑞奇給他的……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2:53
第八十三章 好久不見I
    瑞奇第二次醒來,是被辣味嗆醒的。

    他驚訝地發現,那個叫沐言的年輕人正端著一碗看上去就很有食欲的蛇羹美滋滋地望著自己。

    “又見面了呢。”他說。

    “是啊。”

    沐言含糊不清的回答,嘴裡顯然還在嚼東西。

    然後他舀了一勺湯遞到瑞奇面前。

    香氣濃郁的湯汁裡浮著幾塊滑嫩的蛇肉,上面還點綴著一些綠色植物碎屑,看上去格外誘人。

    塔林人的喉結聳動了一下。

    聽那位絲薇特小姐說,她所擅長的精緻食物都是一位叫格雷澤的先生教的,而後者正是沐言的長輩。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了吧,難怪食物如此誘人。

    雖然他不是很習慣被人餵食,但既然對方送過來了……

    “喂,不是給你吃的。”沐言眨眨眼。“就看看。”

    幹!

    瑞奇的山羊胡聳動了幾下,忍住了說髒話的衝動。

    “病人是不能吃辛辣食物的。”沐言把勺子送到自己嘴裡,露出一個無比享受的表情。

    當初他的前十九年人生就是在流質營養漿的陪伴下度過的——孱弱的身體沒那麼強的消化能力,所以對這句話印象非常深刻。

    見狀瑞奇握了握拳頭。

    要不是身體還很虛弱,他真想一拳打爛這傢伙的臉。

    “那些追上來的人呢?”他實在受不了了,便轉移話題。

    “問清楚以後就送走了。”沐言又把碗遞過來。“你看,蛇都在這兒了,你說呢?”

    話題又被某人轉了回來。

    不行了,瑞奇覺得這傢伙是故意氣自己的。

    “所以前因後果你都知道了?”

    沐言喝了口湯,再次點點頭,然後眼神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這tm就是你謝我的方式!?”

    “不不不,這才是。”

    沐言不知從哪兒端出一碗沒放魔鬼椒的蛇羹,濃郁的香氣頓時撲面而來。

    塔林人瞬間就原諒了對方。

    這麼看來烏諾如此貪吃是有理由的。

    順帶一提,這個一半篾潮血統一半塔林血統的混血壯漢還沒醒。老人說他雖然沒有中毒,但因為之前的傷勢,身體陷入了自我保護的深度沉睡,恢復的特別快。從某種方面講,這也是種天賦了……

    ……

    “陰影腳步還會派出更多的人來。”

    放下飯碗,瑞奇提醒道:“只有瓦丹城是安全的,只要有錢,那兒的秩序可以為任何人服務,‘鏽水財閥’的人在同時面臨金錢的誘惑和篾潮人的威脅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說的沒錯,當初篾潮人之所以無法打造出第二座純金攔河壩,就是因為這群守財奴的堅持——他們說不能任由這群肌肉腦子浪費金幣了。”格雷澤補充道:“這也是唯一一個敢和篾潮人對抗的城邦。”

    “畢竟天上飛的不怕水裡遊的。”瑞奇聳聳肩。

    他這是在說瓦丹人對血喙渡鴉的馴服讓他們擺脫了對納格法爾號的渴望。同時瓦丹人熱衷於自己的小圈子,對所謂的高層沙龍也不怎麼感興趣。

    “可是我們沒有錢。”沐言攤了攤手。“雖然米卡和絲薇特從卡博萊手裡接過了酒莊,可是那兒的錢都被卡博萊揮霍的差不多了,現在連酒莊也被霍斯狄收了回去。”

    塔林人聽到沐言這樣講,似乎有些不高興。他抬起手,指尖搓動,變魔術似的多出四張水晶卡。

    很顯然這是來自莫拉比的財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他面前。

    “買你一碗蛇羹,夠不夠?”

    “嗯……”沐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但他似乎又有些擔心。

    “可是不去吉歐爾港的話就無法登上納格法爾號……”

    “不不不,你忘了納沙爾流域嗎?”瑞奇提醒道:“那兒才是航行的目的地。一般而言,前十五天的航行都在逆流而上,接下來這段時間才是重頭戲,只要是船票持有者,隨時都可以上船。”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們的目的不是上船,而是奪船啊!

    沐言把擔憂的目光扔給了格雷澤。

    “那就在瓦丹城上船吧,只不過我記得那群商人喜歡開船票持有者的玩笑,比如自發舉行盛大的‘送別儀式’之類的,所以選擇在瓦丹城上船的人很少。”老人解釋道。“但就現在而言,這似乎是唯一一條路了,你來決策吧。”

    最終的決定權還是落到了沐言頭上。

    “那就折返,前往瓦丹城!”

    年輕的法師看向西北方向,傻鳥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在空中咕叫了一聲。

    ……

    同一時間,瓦丹城東南方向七十裡外,從諸多競爭者中殺出重圍的湯姆和傑瑞兩人正在認真地尋找蹤跡。

    說起來用“殺出重圍”這個詞也不太合適,因為這弟兄倆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競爭對手。

    夏洛克家族是以賣女性服裝發家致富的,尤其是貼身衣物。所以他們在面試時就拿出了一條淡藍色女式內衣,讓前來求職的傭兵們自行尋找其主人。

    一眾傭兵一擁而上,幾乎將內衣撕成了粉末,然後各自帶著自以為十分關鍵的線索離開財富街區去城內尋找,只有這兄弟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到傭兵們走乾淨了後,湯姆和傑瑞對視一眼,然後上前對那位負責面試的老管家深鞠一躬,面帶調笑道:“想不到您還有女裝的癖好。”

    白髮蒼蒼的老管家臉上並未露出震驚,而是立刻將兩人請到了明顯高一級別的內廳。

    那件內衣實際上是全新的,也就被老管家拿著在自己腋窩下面蹭了蹭,沾染了體味、毛髮、皮屑之類的。但即便這麼微弱的味道,也被這倆鼻子逆天的傢伙發現了,於是他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了前去尋找兇手的資格。

    當然還有一筆價值不菲的定金。

    ……

    此時兩人躲在路邊生長的灌木中,盯著遠處帶著些許光亮的幾個人。

    “你說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湯姆望著遠處狐疑道:“為什麼身上還在發光?”

    “我怎麼知道,可能著火了?”

    傑瑞撇撇嘴。

    以兩人膽小如鼠的性格,基本沒靠近過冥河,也就從來沒見過冥河裡的靈魂,自然無法分辨出阿瑪瑟幾人的來歷。

    “接下來怎麼辦?按照計畫裡的引燃信號燈?”湯姆問。

    “我覺得我們應該繞到前面去。”傑瑞指了指東南方向。

    再往那邊四十多裡就到了海蒙城,那兒可不是瓦丹人說了算的地方。

    “你忘了之前跟蹤沐言先生那次了嗎?我們的任務也只是‘跟著他’而已。這次的委託同樣聽起來如此簡單,誰知道會發生什麼?還是盡可能做得完美一些。”他解釋道。

    很顯然上一次的經歷為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聽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背後一陣發涼,好像真有一個攫魂者在盯著我們。”

    湯姆不禁打了個哆嗦。

    “哪兒來那麼多攫魂者。”

    傑瑞翻了個白眼,起身向另一邊走去。看樣子他打算繞一大圈繞到目標對面去。

    “而且如果是攫魂者,我們早被抓住了。”

    湯姆突然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2:56
第八十四章 好久不見II

    蘇利亞將意識從古卷中撤出,長舒一口氣。

    距離一行人登岸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內她幾乎每天都要和坎圖沙裡的守卷人靈魂交流。

    從兩天前開始,西利歐先生的魂體凝實,已經可以進行簡單地交談,但他還無法控制自己的氣勢,以至於每次交談時都給蘇利亞一種置身於屍山血海的感覺。

    即便旁邊有唐岩先生掠陣,她依舊感覺如芒在背,仿佛面前的不是白鴉劍術西利歐,而是戰場上生死搏命的仇敵,陣陣殺氣讓它每次堅持不了多久就被迫退出。

    但這也是有收穫的,起碼她對幾人所處的地方有了不少瞭解。

    她明白了這是一個不同於洛坎的世界,名為赫魯,有著大量的原住民,但也有一些死後仍然帶著執念的靈魂被從冥河中撈取出來,打上烙印,像奴隸一樣活著。

    這也從一方面驗證了埃裡克的猜想,有了來自西利歐的解釋,這位作家的腦洞更是突破了天際,他不僅完善了之前的劇本e,還寫出了新的故事套路。

    比如現在,在聽完蘇利亞獲悉有關“捕撈季”和“萬物吞噬者”尼烏德拉的新情報後,我們的作家又有了新思路。

    “我跟你們講,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或說我編的那個‘木槿神’,極有可能就是赫魯所有生靈都畏懼的深海巨獸——尼烏德拉。”他信誓旦旦道:“我強烈懷疑這頭巨獸是女神海拉失敗造物,就像滅世者來自于祖龍帕圖納克斯分裂出的血肉一樣。所以它才才這麼厲害,能夠把手伸到另一個世界。”

    說著他把奧杜因的名字寫在地上。

    因為不懂赫魯語,所以他也不知道尼烏德拉的名字該怎麼寫。

    精靈抱劍靠著樹坐在他對面,瞥了眼埃裡克寫在地上的東西,突然有些好奇。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alduin”剛好是反的,看上去大概是“uinpla”。

    “烏……因……普……拉?奇怪的名字。”精靈搖搖頭。

    “什麼?”埃裡克問。

    “我是說你寫的東西。”阿瑪瑟指了指自己看到的字母,正想說點什麼,長長的耳朵突然動了動。

    他騰的站起身,緊緊盯著左前方兩百米處的灌木叢。

    先不說一般的風吹草動就會發出聲響,光是“兩百米”這個距離就足以讓人發出“你丫是在扯淡吧”的抱怨。但蘇利亞卻不這麼想,她在看到阿瑪瑟這副反應的第一時間就立刻緊張了起來。

    精靈的聽力異常敏銳,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聽到了什麼,那道異樣的聲音不同於風吹過的沙沙聲,十分刺耳。

    如果沐言在的話,或許會給出有關白噪音的解釋——這種多存在於自然界,如流水、下雨、輕風拂過樹梢的和諧音波甚至對神經疾病有一定的治療作用,它們大多數情況下就和安靜的背景音一樣,這其中夾雜的異樣也不會被掩蓋,反而被襯托得更加刺耳。

    阿瑪瑟重新坐下,不動聲色地指了指遠處,用手勢告訴她距離是兩百米。

    蘇利亞點點頭,然後握緊手中的劍,壓低身子悄無聲息地向那邊走過去。

    這些天依靠精靈敏銳的聽覺,他們避開了不少原住民,但也有一些避無可避的,不得不與之發生戰鬥的,也是借著他的幫助率先出手,從未出過錯。

    即使引起騷動的不是路人,只是一般的魔獸,也會成為蘇利亞的口糧——靈魂的確不需要攝食,但她可是活生生的人。

    目送蘇利亞離開,阿瑪瑟一面打起十二分小心,一面和埃裡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來掩飾少了個人的現狀。

    在這一點上,埃裡克的演技就很高明——或者說他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我們的作家還在糾結剛才阿瑪瑟的發音,那給了他一絲靈感,

    “烏因普拉?我有寫這麼奇怪的東西麼?”

    他站起身走到精靈旁邊,從他的視角看過去。

    ……

    另一邊,直到蘇利亞距離那團灌木叢只剩下不到五十米時,藏在裡面的湯姆和傑瑞才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但為時已晚,兩人還未來得及點燃手中的信號彈,就看到視野裡一團紫色的光芒撲面而來。

    “糟糕,被發現了!”

    “吼個屁,跑啊!”

    傑瑞二話不說跳起來就往外跑,湯姆反應比他稍慢一絲,但也慢不到哪兒去,蘇利亞的領域蔓延過來的瞬間就已經邁開步子,瞬間就追上了傑瑞。

    腿長就是好啊……

    按常理來說,人是跑不過領域的張開速度的,但很顯然赫魯人的身體結構異于常人,或說這弟兄倆把技能點都點在了跑路上,飛馳的速度讓蘇利亞產生了一瞬間的不真實感。

    之前遇到過懷有敵意的人大都是露出貪婪之色然後亂叫著沖上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二話不說直接逃跑的。

    而且這個速度也有點誇張了……

    經過短暫的錯愕,少女立刻追了上去。

    於是極其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仿佛參加奧運比賽的接力跑選手,手裡要攥著一團信號彈,在他們身後,一道紫色的流光緊緊跟著,就像草叢間奔騰的猛獸,動作矯健,靈巧地穿梭於草莖和灌木之間。

    不得不說這倆跑的真是快。領域的總面積是有限的,為了更好地追擊敵人,同時也為了避免距離被進一步拉大,蘇利亞不得不把領域拉成了梭型,而且這個梭子的尖銳度還在進一步提高。

    只要能觸及到兩人,她就能借助蘭斯洛教給她的秘術化身為光,然後出現在兩人身後。

    可是這簡直遙不可及……

    一開始,領域和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幾公分,現在已經拉大到了兩米,蘇利亞本人距離他倆也從一開始的五十米擴大到現在的一百米,這個距離幾乎到了她能夠展開的領域的極限,但前面兩人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圖。

    原住民的身體素質都這麼可怕的嗎?

    另一邊,湯姆跑了半天,突然意識到自己明明是來找人的,為什麼要跑?

    “我們為什麼要跑?點燃信號彈不就好了嘛。”

    他舉起手裡的東西問。

    “那你tm點啊!”

    傑瑞恨不得跳過去扇他一巴掌。

    不同於身高腿長的湯姆,他能跑這麼快完全是因為步頻,那傢伙邁一步他要蹬好幾下。這也就導致兩人雖然看起來速度一樣,但他付出的努力遠遠超過對方,根本沒閒工夫釋放什麼信號彈,甚至連講話都讓他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這傢伙還有閒情逸致問我!?

    “哦。”

    湯姆哦了聲,“咯嘣”一聲掰開了手裡的東西。

    然後“嗡”的一聲,一團莫名的波動盪開,告訴奔跑的兩人首當其衝被麻痹成兩根木頭樁子,直愣愣飛了出去。

    兩根人棍落地的瞬間,蘇利亞的領域終於追上,紫光一閃,少女的身形從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就已立於兩人身後。

    然而沒等她舉起手裡的劍,就被這股波動擊中後背,同樣身子一麻,直挺挺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波紋蕩開一圈後,猛然收縮,變成一道光柱綻放開,遠在瓦丹城郊的老管家看的清清楚楚。

    同樣的,距離信號彈釋放地十幾裡外的沐言一行人也看的清清楚楚,大病初愈的瑞奇給了他一個顏色,就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摸了過來。

    這幾天的靜養可把塔林人憋壞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48
第八十五章 好久不見III
    夏洛克家族的老管家送給傑瑞兩人的信號彈是動過手腳的,那是他十年前在霍斯狄做生意時高價從一名巫師手裡買來的,價值不菲。

    賣這東西的那名巫師看上去溫文爾雅,和霍斯狄的肌肉漢子們相差甚遠,所以給老管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說起來這東西叫啥來著?好像是“可擕式靜止陷阱”。那位巫師還強調說,不同于使用卷軸時需要注入魔力,這東西普通人都能使用,所以價格上貴一些。

    雖然忘了那名巫師的名字,但老管家顧不上這些了,他現在只想著抓住殺害了夏洛克的兇手,瞭解心願然後走得遠遠的,再也不管這檔子事兒。

    作為一名管家守護了這個家族大半輩子,他可不能看著它毀在自己眼前。

    嗯……眼不見心不煩,走開就是了。

    老管家是這麼想的。

    可他身邊的後輩們不這麼想,他們惦記的是夏洛克手指上的那幾枚戒指——那可是整個家族的財富,且不說平時有西利歐在旁邊護著不好得手,那個該死的胖子就連睡覺都不願摘掉它們。

    但這些人不知道的是,夏洛克的屍體已經沉入冥河了,而且無論是晨星的薔薇花還是未來的銀劍聖阿瑪瑟,都受過良好的教育,沒有戰後翻屍體的習慣,所以那些戒指也沉在冥河底了。

    ……

    刺眼的煙花也讓阿瑪瑟震驚,他一把拉起嘴巴裡念念有詞目光呆滯的埃裡克,背起仍然陷入昏迷的格莉絲,快步走向那邊。

    “你拉我幹嘛?”埃裡克還有些不明所以,他腦海裡翻騰著一個可怕的猜想,有關尼烏德拉和奧杜因關係的猜想,所以壓根兒就沒看到煙花。

    精靈沒有說話,抿著嘴,腳下跑的飛快,埃裡克的嚎叫聲被從嘴裡灌進來的風吹的稀碎。

    ……

    沐言目送瑞奇像溶在水裡的冰人兒似的緩緩消失,扭頭看了眼烏諾——大漢一天前醒來,吃完了他和格雷澤一周的口糧,似乎吃撐了,所以今天食欲不振,正坐在馬車上直打瞌睡。

    他耷拉著眼皮,同樣沒有注意到煙花和這邊的異樣,更別提沐言的注視了。

    年輕的學者撇撇嘴,向格雷澤投去一個問詢的眼神,仿佛在說“要我跟過去看看麼”。

    格雷澤搖搖頭,回應他“你們兩個戰鬥力不能同時離開”,他只好作罷。

    和瑞奇手癢難耐一樣,作為一個熱愛“未知”的學者,他同樣有些不甘寂寞。

    ……

    蘇利亞十分緊張,這股渾身僵硬的感覺讓她很沒有安全感,甚至連從空間戒指裡拿出坎圖沙這個小願望都無法實現。

    她覺得自己仿佛一隻落入了獵人陷阱的雛鹿——

    等等,我為什麼會用這種比喻?難道是和精靈待多了的後遺症?

    少女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幽默感有些哭笑不得,順帶著心中的慌亂也少了不少。

    而另一邊湯姆和傑瑞兩人卻有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

    一方面他們對現在的處境很是擔心,另一方面又有種奇妙的“驚喜”感。

    這種失去行動力的感覺談不上“良好體驗”,放在平時兩人一定無比絕望。可它又有些熟悉,傑瑞甚至敢打包票,這絕對是沐言先生的“靜止陷阱”,他和湯姆栽在這上面不是一次兩次了,沒想到這次又遇上了。

    可這明明是從那個老管家手裡拿到的信號彈,為什麼會……

    難道說瓦丹城的夏洛克家族才是沐言先生的家族產業?

    傑瑞的腦子裡又展開了無數聯想——某種程度上緩解了此刻的緊張感。

    和他相比,湯姆的思考就簡單多了。

    “原來這玩意兒不是信號彈?還是說瓦丹的信號彈都長這個樣子?”

    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瑞奇看到湯姆這張熟悉的面孔並發出一聲輕咦,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

    塔林人第一個趕到,他的目光在蘇利亞發著微光的身上最先停留了一會兒,然後瞥見了熟人。

    他記得在霍斯狄的毛絨鹿耳旅店見過這傢伙,還受沐言的指示救下了他。

    真巧。

    可他這是怎麼了?

    塔林人俯下身子,拍了拍湯姆的臉蛋,後者急忙轉動了幾下僵硬的眼珠子以示存活。

    瑞奇瞬間有了種熟悉的既視感。

    似乎……在旅店裡,沐言也這樣對付過自己?

    想到這兒他不禁露出一絲微笑,但也有些苦惱。該怎麼把這倆搬回去?似乎那邊還躺著一個奇怪的女人。

    思索間,地面上傳來的震動引起了他的注意,塔林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空中。

    ……

    第二個趕到的是阿瑪瑟,他背上背著格莉絲,胳膊下面還夾著埃裡克,就像一個行禮繁多急匆匆趕火車的農村婦女。

    他也第一時間發現了蘇利亞的異樣,急忙輕輕放下格莉絲,然後上前查看。至於埃裡克,則被他面無表情地扔到了地上。

    隱匿身形的瑞奇用尾巴吊在樹梢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活著的靈魂自主上岸,就像看到了會直立行走的魚一樣新奇。

    很顯然阿瑪瑟也拿中了靜止陷阱的蘇利亞沒辦法,他踹了埃裡克一腳,示意他幫自己背著格莉絲,幾個人要離開這兒。

    但就在這時,一陣禽類的鳴叫聲從頭頂傳來,血喙渡鴉巨大的羽翼遮蔽了天空,然後依次落下。

    以老管家為首的一群人面帶喜色地望著精靈一行人,臉上露出的貪婪不用言語也表現的淋漓盡致。

    阿瑪瑟頓時如臨大敵,倚靠一棵樹,握緊了手裡的長劍。

    三名同伴被他護在身後,雖然他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用。

    “把他們兩個救起來吧。”老管家指了指傑瑞兩人,面無表情地吩咐道:“把說好的傭金付給他們,多加20%作為封口費。”

    “哪兒那麼麻煩。”

    一名眉宇間帶著疤痕的中年男子不屑地哼了聲,掃了阿瑪瑟一眼,舔了舔嘴唇道:“這可是三個外來者,鬼知道能賣出去多少錢,你指望這兩個傭兵保守秘密?”

    說著他走到湯姆身邊,舉起劍。

    “為什麼要和錢過不去呢?”

    然而就在他劍即將落下的瞬間,老管家一個箭步躍到他面前,一拳擊中他的小腹,疤痕男的五官立刻扭曲在一起,騰空飛了出去。

    “我說了,這件事結束以前,你們那些小心思都給我收起來!”

    周圍其他人看了看躺在地上呻吟的刀疤男,一個個都噤若寒蟬。

    瑞奇不禁挑了挑眉,事情似乎更有趣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48
第八十六章 好久不見IV


    阿瑪瑟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意識到對方有內訌的嫌疑,頓時仿佛看到了希望。

    然後希望就被掐滅了。

    老管家根本不多講一句話,腳下一蹬就朝阿瑪瑟沖了過來。

    精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堪堪將長劍橫在胸前擋了一下,整個人就被擊飛了出去,重重撞在樹上,橘黃色的光點像打鐵時濺出的火星一樣散開。

    好在老管家身後其他人都是一副消極怠工的樣子,沒有及時跟上來,這才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只一合,阿瑪瑟就意識到眼前的敵人根本不是自己能應對的,自己只是靈魂狀態,只能施展簡單的劍術,而對方的身體素質比卡德拉高地上的獸人還要恐怖,二者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似乎只有纏住對方這一條路了。

    “埃裡克,帶著蘇利亞去冥河!”

    他當機立斷,囑咐作家趕快離開。

    埃裡克也沒多嘴,他甚至沒有多問“那格莉絲怎麼辦”,就抱起蘇利亞掉頭朝冥河方向跑去。在這個緊要關頭,能救一個是一個,顧不上那麼多有的沒的。相較之下他和阿瑪瑟都和“故事裡的女主角”更熟悉。

    以赫魯原住民對冥河的恐懼,那兒的確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但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邊,以及自己認識了還沒多久的精靈朋友該怎麼辦。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跑。

    雖然距離遠的讓人絕望,但總要試試。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兩人的意料,埃裡克邁開步子的瞬間就一個狗吃屎撲倒在地上,看的阿瑪瑟一陣頭大,分心之余被老管家一腳踹在小腹上,身子打著旋兒又飛了出去。

    “哈哈哈……”

    夏洛克家族的年輕人笑成一片,即使語言不通,埃裡克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嘲笑,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摔倒,就好像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閉嘴!你們這群廢物!愣著幹什麼!?”

    老管家一招擊退阿瑪瑟,回頭呵斥道。

    這些驕傲自大的傢伙真是一點兒也不省心,瓦丹城舒適安逸的生活把他們養成了肥嘟嘟的米蟲,絲毫沒有警惕心,這時候還有閒工夫嘲笑敵人的笨拙。

    身後的笑聲戛然而止,老管家以為是自己的呵斥起了效果,就沒有再管。可他從對面的外來者臉上看到了一絲驚恐。

    仿佛意識到什麼,老管家猛然回頭,頓時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他的視野裡充斥著一團煙霧般的光芒,仿佛發光的水晶球被打碎成齏粉,四散在空中,折射出美妙的弧光,熠熠生輝。

    煙霧裡還有一黑一白兩道流螢一閃而過,被包裹在其中的族人們紛紛睜大了眼睛,然後身體一震,無聲地倒下。

    他們的胸口都有一處微不可查的傷痕,如果解開衣服就能發現,傷口的肌肉一半焦黑一半皺縮,氤氳著黑白兩色的氣團。

    粉塵狀的光芒隨後合攏,凝聚,從中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藍色皮膚,山羊胡,長長的尾巴在背後揚起。

    他手裡握著一對黑白短劍,穿著紫色緊身皮甲,頗有紳士風度地對老管家深鞠一躬。

    “瑞奇,為您提供優質的閉嘴服務。”

    老管家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了抽。

    他最終還是沒能完成那個心願,不讓這棵大樹枯死在自己眼前的心願。

    面前這群人的倒下宣告了夏洛克家族從此沒有了興起的可能——即便自己一手扶持它站起來,可沒有一個血統純正的傢伙來做族長,和這個古老姓氏又有什麼關係呢?

    真是該死。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還有幾分如釋重負的感覺——一種夾雜著負罪感和愧疚的如釋重負,很複雜。

    “真是優質的服務。”老管家嘀咕著轉過身,把後背完全暴露給阿瑪瑟。

    不是他大意,而是他清楚這個孱弱的外來者破不了自己的防。

    “那麼我需要付出什麼報酬?你拿什麼來取?”

    他問,身子微微壓低,指甲隨著指骨的伸長開始變得尖銳,同時更加堅硬。

    瑞奇驚訝地發現,面前這位管家臉上的線條突然變得硬朗起來,下顎上的兩顆牙齒也慢慢從嘴裡伸了出來。

    那兩顆牙之前就長得有些突兀,他還以為是虎牙……

    瑞奇挽了個劍花,隨口問:“瑞奇想知道雇主的名字,然後再收取報酬。”

    “貝恩霍勒·安布裡。”

    老管家的聲音較之前粗了許多,言語間還會發出近似野獸的囈語。

    聽到這個名字,瑞奇微愣片刻。

    印象中安布裡城邦在一千多年前就覆滅了,因為內亂和爭鬥。

    雖然赫魯人不喜歡記錄歷史,但冥河以北的塔林人並非如此,他們詳細記載了這個盛產戰士的城邦……的特產和食物:發酸的狼肉和熊掌,還有被盛放在蠍子殼裡美味又劇毒的昆蟲軟肉。

    聽說安布裡人身體裡都藏著一頭野獸,有的是幽魂狼,有的是暴熊,還有的是赤地毒蠍。他們在戰鬥時可以覺醒野獸的本性,格外兇殘,但也因此無法保持人的理智,所以這座城裡幾乎沒有一個巫師。

    畢竟巫師需要絕對的理智才能戰鬥。

    因此有人說安布裡城的覆滅是必然的,因為住在圍牆裡的兇殘的野獸註定會廝殺,這麼聽上去也有幾分道理。

    瑞奇發呆期間,老管家的外貌發生了巨大變化,他從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狼人,上半身隆起的肌肉撐破了燕尾服,皮膚也變成棕灰色,巨大狼透露上的眼睛似乎還保留著幾分人形的光輝。

    “嗯……所以這是你的‘完全體’?”瑞奇忍不住問。

    巨大的狼頭搖了搖,然後擺出一個準備前撲的姿勢。

    見狀瑞奇不在多語,他抬起右手,黑色短劍散華劍尖輕點,挑釁似的指著對手。

    “嗷嗚——”

    貝恩發出一聲嚎叫,然後腳下一蹬,地上瞬間被踩出一個大坑。

    “嗖”的一下,阿瑪瑟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麼,貝恩就從原地消失了。

    幾乎同一時間,瑞奇站立的地方被一道勁風擊中,空中仿佛傳來陣陣音爆。

    然後“嗡”的一聲,對場地中硬邦邦的三人來說很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為這場簡短又刺激的戰鬥畫上了休止符。

    “撲通”,貝恩硬邦邦的身體跌落在地上,巨大的狼目裡寫滿不可思議。

    作為沐言的同伴,瑞奇身上怎麼可能沒有格雷澤十年前就發明了的“可擕式靜止陷阱”呢?這種殺人越貨,居家旅行之必備道具……

    瑞奇從頭頂的樹上倒吊著垂了下來,恨鐵不成鋼地歎息道:“書上說安布裡人在戰鬥時會喪失人性,一開始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你們戰鬥的時候壓根兒就不動腦……”

    話還沒說完,“嘶啦”一聲,他的紫色近身皮甲從左肩到右大腿根兒裂開一條縫,因為倒吊的緣故,衣物在重力的作用下掉落在地,他精壯的上半身頓時暴露在空氣中。

    剛才貝恩的速度太快,瑞奇看似躲開了,實際上還是被劃中了一爪,只是他沒受傷,因此不知道罷了……

    場面一度變得非常尷尬,正在數落敵人的瑞奇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對此阿瑪瑟依舊很嚴肅,反而是埃裡克扯著嗓子笑的差點斷氣。

    精靈急忙踹了同伴一腳,後者這才發現那個藍皮矮子正對自己怒目而視。

    埃裡克捂上嘴,還嫌不夠,又捂上了眼睛。

    瑞奇拿出另一套皮甲披上,徑直走過來。

    阿瑪瑟急忙站過來擋在他面前。

    瑞奇抬起頭,瞥了眼礙事的精靈,看到對方一副不怕死的樣子,歪著腦袋指了指蘇利亞。

    “蘇利亞?”他的發音十分準確,準確到阿瑪瑟有那麼一瞬都以為他會自己的語言。

    名字這個東西,一般而言是相通的,比如bob和鮑勃,tony和托尼,即使不同語系的兩個人也能明白對方指代的是什麼東西,更何況從赫魯語到克拉貢語,再到現如今的通用語是一脈相承的,名字的發音就更加清晰了。

    瑞奇當初和沐言交談時聽到過這個名字,當時他被我們的學者逼著對心愛的對劍發誓,作為報復,他也義正言辭地要求對方說出同等誓言。

    然後就從沐言口中聽到了“蘇利亞”這個名字。

    很顯然這個女性的名字對他而言有著難以割捨的意義,於是從外來者嘴裡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是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地上躺著的兩名女性。

    緊接著埃裡克準備帶著蘇利亞離開,他迅速意識到這個名字對應的身份,這才伸出援手。

    可是阿瑪瑟哪裡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麼多故事,他以為這個藍皮矮子是垂涎美色靠過來的強盜,頓時更加緊張了。

    “我警告你別打她的主意。”

    阿瑪瑟的眼神愈發淩厲起來。

    瑞奇眉毛一挑,他看了看蘇利亞又看了看明顯是剛從河裡撈上來的兩個外來者,覺得眼前這檔子事兒自己搞不定,需要交給別人。

    可眼前這個礙事的傢伙……萬一他和沐言認識呢?看這副倔樣子他就有些頭疼。

    於是瑞奇裝作不經意間瞥了眼天上,突然臉色大變,然後做出一副轉身欲跑的樣子。

    阿瑪瑟果然大驚,高度緊張的他立刻回頭望天。

    “砰”的一聲,瑞奇跳起來一拳打在他背後,精靈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不是吧……”

    埃裡克看的目瞪口呆,他懷疑自己的精靈朋友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連這麼簡單的騙術也中……

    眼看著藍皮矮子一步步靠近,我們的作家嘴裡念念有詞。

    “你…你別過來,我…我很厲害的!”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扔了過來。

    瑞奇都懶得理他,直接扔了一捆繩子在地上,指了指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俘虜,又指了指遠處,做了個拉纖繩的動作。

    “欸?”

    埃裡克發現自己似乎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你這是要我自盡?”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49
第八十七章 好久不見V


    沐言坐在馬車上百無聊賴地望著遠方,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格雷澤,就像被家長攔著不讓出去玩的小孩子,屁股挪來挪去,用小動作表達著內心的躁動。

    不知為什麼,在老人面前,他總會一反常態地把那副淡定的學者姿態拋到一邊,整個人都更有活力。

    也更皮……(頑皮的皮)

    “來了。”

    格雷澤抬了下眼皮,笑著說。

    傳奇法師的感知範圍比他大很多,所以率先發現了瑞奇的身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古怪。

    沐言從馬車上彈了起來,旁邊的烏諾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擦著口水忙問怎麼了。

    海德薇也從天上飛了下來,用翅膀指了指遠處。

    “咕——”

    沐言大概明白它的意思是那兒有很多人。

    很多人?

    他忙捏出兩個阿魯瑪氣元素跟在自己旁邊。

    難道瑞奇這趟出去還帶了俘虜回來?

    ……

    埃裡克像一個辛勞的縴夫一樣拉著繩子,後面是一塊草毯,上面橫七豎八躺著六個人,阿瑪瑟等人都在,連原本半人半狼的貝恩霍勒也在上面。

    他已經恢復了人的樣子,只是被撐破的衣服回不去了,畢竟不是誰都有綠巨人的魔法短褲。

    瑞奇在旁邊走著,看的出來他對埃裡克這麼慢的速度十分不滿,像個狂躁症患者一樣時走時停,甚至左右來回折返,和不安分的寵物犬沒什麼區別。

    幸好兩人語言不通,不然以埃裡克的口才和吐槽功底,他們或許會打起來。事實上我們的作家腦子裡已經在醞釀“這到底是人是狗”這種話語了。

    這時伴隨著一陣撲扇翅膀的聲音,海德薇落地了。

    傻鳥咕了一聲,瑞奇立刻會意,抬頭看著眼前。

    白光一閃,沐言伴隨著聲音一同出現。

    “看起來你這趟收穫不小嘛。”

    瑞奇沒接茬,反而指向身後。

    “你的熟人。”他說。

    “熟人?”

    沐言好奇地打量著“縴夫”埃裡克,發現自己並不認識他。同樣的,後者也不認識他,他熟悉的是“蟈蟈”那張臉。

    甚至可以說,來自洛坎的每個人熟悉的都是那張臉。

    目光掠過埃裡克,沐言看向草垛上的其他人,突然愣住了。

    一雙同樣明亮的眼睛也在注視著他,雖然被靜止陷阱限制了身體,但並沒有禁錮思維,蘇利亞同樣望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隱約有一個猜測,但不知道是不是對的。

    她希望是。

    時間如同停滯,瑞奇詫異地瞥了眼沐言,發現這傢伙罕見地露出了畏縮和焦慮的神情。

    嗯……害羞?

    真的假的,這傢伙還會害羞!?

    “這幾個外來者提到一個名字,你也提到過,那個蘇——”

    “我來幫你吧。”

    沐言打斷了他,指揮兩個氣元素代替埃裡克扮演縴夫的角色。

    氣元素走到半路,他又改變了主意,捏出一個質地更軟的氣元素抱起了草毯上的蘇利亞,然後轉身離去。

    步伐顯得有些慌亂。

    瑞奇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年輕人的心思真奇怪。

    ……

    沐言走在前面,既緊張又忐忑。

    他很確信那是蘇利亞,但……她認出自己了嗎?

    如果認出了,她會接受自己嗎?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自己。

    年輕的學者甚至來不及思考這些熟人為什麼會來到赫魯,滿腦子都是青春期的騷動——在地球上他可沒經歷過這個階段。

    “喂,你在猶豫什麼?”

    瑞奇突然出現在旁邊。

    “這時候難道不應該激動地沖上去,然後該幹嘛幹嘛,你這是什麼反應?”

    “不是——”

    “你可千萬別說你不認識這姑娘。”瑞奇一副“我就靜靜地看你扯淡”的表情,沐言頓時喪了氣。

    “你是怎麼找到他們的?靜止陷阱是你用的嗎?”

    瑞奇搖搖頭,簡單敘述了一遍自己見到的情形。

    “那個長著驢耳朵的外來者,你也認識?”他問。

    沐言翻了個白眼,塔林人對精靈的形容一點兒都不友好。

    “那是精靈,一個以月亮為圖騰的種族。”

    “月亮?”

    瑞奇眼前一亮,他可是記得很清楚,有關散華和夜叉的記載中寫著“相傳這兩把劍在月光之下會產生共鳴”,然而他翻遍了資料也沒查到任何有關“月亮”的話題。

    “他們來自另一個世界?”

    沐言默然不語,他明白自己剛才心慌意亂之下說漏了嘴,只是不知道塔林人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們都來自另一個世界。”他頓了頓,補充道:“格雷澤先生也是。”

    瑞奇淡定地“哦”了聲,沒有再發表看法,倒是讓沐言有些詫異。

    “你不驚訝?”

    “沒什麼好驚訝的,冥河上的靈魂來自何處自古以來都是一個謎題,那群東方人早就在說‘赫魯之外還有許多個世界’了,只是從來沒有人從外來者口中聽到過。”瑞奇隨口解釋了幾句,然後把話題迅速引回八卦上。

    “所以那姑娘是來找你的?”

    “呃……”

    見他這副樣子,瑞奇眉毛一挑。

    “你什麼都不知道還不去問?”

    “嗯……”

    “緊張?害羞?”

    “咳咳……”

    沐言被他一催,心裡更亂了。

    “幾句話說不清……”

    “那就跟她慢慢說。”

    瑞奇拍拍他的肩膀。

    “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告訴你,這種時候的猶豫在並不遙遠的將來都會變成遺憾,勇氣還是要有的,萬一成功了呢?”

    沐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都哪兒跟哪兒?他又不是要去告白,只是……

    瑞奇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抬起右手,散華突然出現。

    “看到那個氣元素了沒?”

    “欸?”

    沐言剛抬起頭,就看到一道黑色流光劃過,馱著蘇利亞的氣元素突然消散。

    “你——”

    眼看蘇利亞就要掉在地上,他來不及多想,閃身向前,穩穩地將少女抱在了懷裡。

    然後這才對瑞奇怒目而視。

    “不客氣,少年。”

    瑞奇揚了揚手裡的短劍,那眼神仿佛在說“很慚愧,在下只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然後塔林人上前接過氣元素手裡的繩索,踹了埃裡克一腳,示意他乖乖躺在草毯上,開足馬力,飛似的遠離了兩人。

    瘦小的身軀就像一台高性能發動機,幾個呼吸間就消失在沐言視野裡。

    安靜的樹林裡頓時只剩下久別重逢的兩人。

    (本章完)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0
第八十九章 好久不見VI

    安靜的樹林裡,只有腳踩在地上發出的咯吱聲,偶爾伴隨著靴子被草莖抽打發出的聲響。

沐言解除了蘇利亞身上的禁錮效果,把她背在身後,腳下走的不急不緩。

少女摟著他的脖子,下巴磕在肩上,凝望著眼前的側臉。

真是一張陌生的臉呢,她想。然後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彷彿在懷疑這是幻覺。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彷彿不願打破這份難得的寧靜,讓重逢也顯得小心翼翼。

來赫魯這麼久,沐言從未打理過頭髮,以至於他的頭髮像一團亂糟糟的野草,隨意束在耳後。

少女纖細的手指從他臉上劃過,一路向後撫摸著頭髮,彷彿想要找到記憶裡與之相同的東西。

感受到臉上傳來的觸感,沐言身子一顫,本能地想要躲開,但硬生生止住了,任由她隨意撫摸。

就當……被貓撓了吧,他想。

“是你嗎?”

蘇利亞開口打破了平靜。

沐言愣了下,點點頭,從嗓子眼擠出一句答复。

“嗯。”

末了他似乎對這種回答不太滿意,又補了句。

“換別人敢這麼背你麼?”

說出這句話後他一陣輕鬆——或許瑞奇說的是對的,勇氣還是要有的,起碼這看上去沒有他想的那麼複雜。

另一邊,如果換做以往的蘇利亞,這時候應該會像只炸了毛的貓,張牙舞爪,又或是傲嬌的哼一聲。但此刻,聽到熟悉的調笑,她竟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

少女忍著不發出聲音,但長久以來無法對別人訴說的苦悶和壓力還是隨著眼淚一齊滴落在他背上。

眼淚珠子在餘溫長袍上蒸發成一絲絲溫熱的白氣,烘托著少女愈發嬌豔欲滴的面龐。

沐言聽到背後的吸氣聲,突然裂開嘴巴無聲地笑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赫魯冰冷的空氣也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明明把女孩子逗哭了,他卻有種歡呼雀躍的衝動。

於是他把手遞到她面前。

“給,沒有手帕,你用這個隨便擦擦吧,很乾淨的。”

蘇利亞“噗嗤”一聲破涕為笑,這些天來積鬱在心頭的壓力也一掃而光。

眼前人的背影彷彿有種莫大的魔力,雖不寬廣,但也足以給她安全感。

原本因為時間帶來的隔閡正漸漸消弭,兩人之間的距離反而因為這次重新相見更近了。

良久,她才又開口問:

“那……我是該叫你沐言,還是夏穆呢?”

沐言身子一震,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湧起,心中頓時如同天翻地覆。

她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蘇利亞並不知道自己隨口一問讓沐言如此震撼,但許久未得到回應,她也轉移了話題。

“不說這個,你猜猜我遇見了誰?”

“誰?”

“埃里克!記不記得!”

“埃里克?”沐言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那是誰。

“應該說是'安東尼',你還給人家起了個'原諒花'的名字。”蘇利亞笑著說:“那傢伙還和阿瑪瑟成了朋友。”

“噢……是那傢伙,怎麼連他也……剛才那個陌生的靈魂就是他嗎?”沐言驚道,阿瑪瑟是夏穆當著他的面“送”到赫魯的,而且還用特殊手段保護了起來,只是他沒想到安東尼也能在冥河里活下來。

“沒錯,而且他還給我們講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一想起埃里克的劇本,蘇利亞就忍不住想笑。

那是一個當時聽起來很震撼,後來細想就覺得天馬行空的故事,更別說他還有七八個更加離奇的版本了。

“他說啊,

你是來自希爾德丘陵的……”
少女絮絮叨叨地講述著埃里克的劇本E,清亮的聲音為單調的景色增添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但隨著故事深入,沐言臉上的微笑卻漸漸消失了……

……

另一邊。

埃里克盯著眼前這個藍皮矮子,覺得他愈發像一種動物……

坎薩地區很冷,每年冬天都會迎來暴雪,夜色鎮附近也不例外。這就導致雪橇在當地是一種很常見的交通工具。

特別是狗拉雪橇,尤為常見。

眼前這一幕就讓我們的作家浮想聯翩。他想起小約克出生那年自己坐著四條狗拉的雪橇從外地趕回來為他慶生的壯舉,那真是風一般的速度……

可即便那樣,也沒眼前這一條……一個人快。

這傢伙如果寫在小說裡,傭兵界的稱號應該叫什麼?藍色閃光?碧藍野獸?

思考間,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馬車所在的區域,烏諾站在旁邊的石頭上向遠處眺望,就像一個指示牌,想不看見都難。

格雷澤早就發現了這群古怪的“外來者”,尤其對那個精靈格外感興趣。

他可沒忘了沐言曾經告訴過他,自己的女兒依德麗爾有一位精靈戀人,名叫阿瑪瑟。按照精靈的壽命,眼前這個年輕的傢伙應該和那個叫“阿瑪瑟”的是同齡人吧,那自己應該能從他那兒了解不少有關那傢伙的信息。

雖然精靈性格都比較孤僻,但以自己的知識和對精靈的了解,攀談一兩句應該不成問題吧——再不濟,讓那個塔林人和他好好“談談”?

懷著這樣的想法,老人從馬車裡鑽了出來。

“格雷澤先生。”

瑞奇微微欠身道。

對這位老者他十分尊敬,這其中一半來自沐言的態度,另一半則來自對方淵博的知識,塔林人受過良好的教育,和一般赫魯人不一樣。

“麻煩你了。”老人點點頭,交給他一瓶解除靜止陷阱用的藥劑。失去戰鬥力的他只能用這種方法盡一個法師的職責。

瑞奇釋放了貝恩以外的所有人——當然,對陷入昏迷的格莉絲而言他依舊無法喚醒對方,同時阿瑪瑟只是被打暈了而已,一盆水上去就醒了過來。

精靈醒來後發現少了一名同伴,頓時緊張起來,好在埃里克簡單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一幕。

“……我覺得吧,這個藍皮矮子是想營造一個二人世界,UU看書www.uukanshu.com 所以才火急火燎地趕回來。”埃里克總結道:“而且我看蘇利亞小姐的表情還算正常,你說那個人會不會就是……”

“那他人呢?”阿瑪瑟忙問。

埃里克朝身後努努嘴。

“二人世界,時間的流速總要比正常人慢一些。”

阿瑪瑟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格雷澤也走了過來。

埃里克盯著眼前這個白鬍子老頭,用胳膊肘捅了捅精靈。

“我聽剛才那矮子喊這老頭'格雷澤什麼什麼',總覺的有些耳熟,你聽過麼?”

他還以為對方聽不懂通用語,說起話來毫無顧忌。

然而阿瑪瑟聽到這個名字,卻身子一顫,拳頭也猛然握緊了。

這彷彿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即使他已經開始懷疑當年經歷的一切,但長達百年的憎恨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說這個名字是夢魘也不為過。

格雷澤卻沒發現這一切,並且他對埃里克的冒犯毫不在意。

“兩位——”

“你會通用語!?”

埃里克驚訝地叫出了聲。

“彌婭在上,他竟然會通用……你怎麼了?”他轉向精靈,卻發現後者表情有些不自然。

“阿瑪瑟你怎麼了?”

他伸出手在精靈面前晃了晃,對方全無反應。

同時他也沒注意到,聽到這句話後,格雷澤的表情也不自然起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1
第89章好久不見VII


  “……最後他說和你關係密切的我們都會被以不同的方式送到這裡,就像吟遊詩人唱的那樣:

'神秘的法師,機敏的盜賊,堅毅的戰士,

'他們雖來自不同遠方,

'卻在此歡聚一堂,

'傳奇就要書寫,

'看客們千萬要把眼睛擦亮'”

說到這兒,蘇利亞頓了頓,輕笑道:“剛聽完這個故事我都被嚇懵了,後來細想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真是那樣,我們不都是那個'木槿神'隨意玩弄的玩具了麼?”

然而沐言卻沒有做出回應,他表情凝重,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你怎麼了?”

蘇利亞發現了異常,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是我太重了嗎?”

“怎麼會……”沐言這才回過神來,他想了想,還是說:“叫我沐言吧,以後就用這個名字了。”

蘇利亞點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那夏穆這個名字呢?”

“他……”

沐言突然沉默了,這份沉默讓蘇利亞有些不安。

尤其是這個“他”一出口,少女心裡咯噔一下。

真相似乎在和埃里克那個天馬行空的假設一點點重合,這個名字代表了一個可以被指代的人,或說靈魂。

“那些都過去了,自從來到赫魯之後,我就是沐言了。”他含糊地解釋道,隨即轉移話題。

“話說你是怎麼來到這個鬼地方的?杉斯先生不是答應要保護你麼?”

“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要用很長一段時間來講。”少女把臉貼在他肩上,剛好瞥見遠處,便抬手指著問:“我們好像快到了,我看見前面的石頭上站著一個和古斯塔沃一樣高的人。”

“那是我的朋友,有機會介紹給你。”沐言也看到烏諾在對自己招手,便笑著解釋道。“還有剛才救下你們的那傢伙,他們都是這兒的原住民。”

原住民?

蘇利亞看著自己微微發光的手,雖然和沐言的皮膚一樣白皙,但二者的區別十分明顯。

“沐言。”她突然喊道。

“嗯?”

“沒,沒什麼,我就練習一下。”

沐言笑笑,繼續往前走。

然而下一秒,蘇利亞的一句話就讓他止住了腳步。

“埃里克的劇本E,是真的嗎?”

他頓時愣在原地。

伴隨著這個問題,“木槿神”三個字像揮之不去的陰霾在心頭盤旋。

沐言莫名想起埃里克變成的那朵食人花,張開血盆大嘴,留著涎水,彷彿要吞噬自己,就像這個可怖的謎團。

他從未總結過自己來到洛坎世界以後的種種經歷,因為那太離奇,而且一樁樁事情來的太突然,讓他措手不及,只能不斷解決麻煩,同時迎來下一個麻煩。

我們常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是因為人的第一視角太過狹隘而且帶有偏見。但第三視角不同,那又被稱作上帝視角。

站在那樣高度理性和客觀的角度來看,彷彿背後真的有一股無法捉摸的力量在推動他沿著一條規定好的路線前進。

幕後人讓他降臨在白岩礦場,撞破了扎伊克斯的計劃,讓他為了活命不得不踏上前往夜色鎮的旅途。

接著又讓他接觸那本《清白的太陽》,了解到埃里克的身份,從而引導他順利取得金蘋果,成為一名法師,或者說成為了一名完整的玩家。

再然後,作為一名玩家,他需要大量經驗來提升等級——如果他只是一名學者,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於是,前往伊莫特魯成了最明智的選擇。如果不是中途被夏穆打斷,那他的下一站會是靜謐湖——那是信仰之爭爆發的地方,

也是下一幕華麗劇集上演的舞台,就像一枚磁鐵,深深吸引著每一位玩家。
但他也毫無疑問會見到伊蘇和拉爾。

換做以前的他會認為這是一次瞻仰神蹟和朝聖之旅,但現在呢?在清楚了伊卡莉和她的元素僕從們都是怎樣的存在以後,在清楚了她對傳奇法師的迫害以後,這件事會造成怎樣的結局顯而易見。

他會成為下一個蘭斯洛,被舊神迫害,還是成為下一個阿爾忒斯,成為伊甦的奴僕?

如果不是這齣戲在風之蒼穹戛然而止,那自己現在會在何處?那個幕後人會操縱自己做什麼?他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

會是彌婭麼?

不,絕對不會,她完全沒必要這麼做。

那會是誰呢?

……

“你和我不一樣。”蘇利亞摸著他的頭髮說:“和阿瑪瑟他們也不一樣。他們經歷過一次死亡,是靈魂狀態,不完整。雖然我沒有,但也同樣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少女把發著微光的手伸到他面前,沐言很清楚那是來自洛坎的靈魂未被“中和”造成的,當初他降臨在幽魂山谷時經歷過這一步,然後才重塑的身體。如果換成其他靈魂,那會由篾潮人來進行,順便植入他們的烙印。

“你的臉也變了。”蘇利亞說:“所以他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的都是別人操縱的玩具嗎?”

少女的聲音略微在顫抖,沐言察覺的到那種恐懼。

每一個智慧物種在發現自己過於渺小時會自然產生的恐懼,就像人在面對浩瀚無垠的宇宙時產生的無力感一樣,沒有人可以避免。

沐言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恐懼這種東西,他經歷的太多了,尤其是剛來到赫魯的那段時間,每個夜晚都伴隨著一場噩夢,大到世界毀滅,小到身死殞命,幾乎最壞的結局都上演過一遍了。

所以他很清楚這時候該做什麼,尤其是當恐懼的人不止他一個時。

“別害怕,蘇利亞。”他輕聲道:“不管即將面對什麼,我都會陪伴在你身邊。我們是夥伴不是麼?”

“嗯。”

少女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答應道。

沐言感覺雖然背上沉甸甸的,但心裡卻很充實。

……

另一邊。

“【精靈語】你是格雷澤?”

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阿瑪瑟用的精靈語。

或許是他不願讓埃里克聽到這些故事,又或是有些忍耐了不知多久的話憋在心裡,必須用這樣的方式呈現出來才能打開心結。

“我們似乎沒有見過面,阿瑪瑟先生。”老人同樣用精靈語回答道。

雖然沐言在敘述這件事時刻意隱去了阿瑪瑟因為他的緣故對人類充滿了偏見,但老人清楚眼前的精靈是什麼狀態。

從他握緊的拳頭和毫不客氣的問題上就可見一斑。

除了足以使人喪失理智的憤怒之外,沒什麼能讓把禮儀印在骨子裡的精靈開口就這樣無禮,起碼他應該說“閣下”。

埃里克雖然會一些精靈語,但也停留在詞彙和短語階段,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看得出兩人復雜的關係。

但也僅此而已,就像你的外國人朋友和另一個外國人攀談在一起,你除了傻笑還是傻笑。

精靈深吸一口氣,彷彿在克制憤怒。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格雷澤先生。”

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大腦,但拳頭還未鬆開。

“新月468年(信仰歷710年),你在哪兒?”

說完,他死死盯著格雷澤的眼睛。

老人嘆了口氣。

“在赫魯,做篾潮人的管家。”

“你確定?”

“孩子,我來到赫魯已經兩百多年了。”格雷澤笑的有些淒涼。“這一點你可以向小穆取證。”

“兩百多年?那新月306年(信仰歷548年)你就已經在赫魯了?”

“準確說是泡在那條河裡。”老人指了指冥河方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麼上來的,但看你這副樣子應該也在那兒呆過。”

精靈沉默了,理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但他有些不甘。

憤怒和怨恨的消散是個長久的過程,在那之前需要有一個寄託物。

“其實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老人突然開口。

“問吧。”

“你和小穆是朋友對嗎?”

阿瑪瑟遲疑了一瞬,搖搖頭。

“暫時還不是。”

“那就好。”格雷澤似乎鬆了口氣。“有件事我追問了他許久,他都沒告訴我,既然你不是他的朋友,應該不會像他一樣。”

老人頓了頓,補充說:“他說洛坎那個我離開銀月城前留了一封信給艾瑟拉(依德麗爾的母親),那封信上寫了什麼?”

“他……他為什麼不告訴你?”

“他說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阿瑪瑟心中腹誹不已,這件事自己明明告訴過那傢伙,這顯然就是不願講。

“沒什麼,那不是你寫的,沒有必要——”

他突然閉嘴了,老人的眼裡寫滿哀求,讓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同樣也無法開口。

該怎麼說?

那封信對艾瑟拉小姐極盡嘲諷,就像一個卑鄙的乞丐故意弄髒了貴族的漂亮衣服卻逃過了處罰,字裡行間充滿了洋洋得意和可悲的滿足感。光是這些並不足以讓一名精靈心碎而死,但其他語言更加惡毒,信的書寫者將艾瑟拉小姐和珈藍最卑賤的妓女相提並論,大肆侮辱和譏諷她,並說這是對夜語家族的“懲罰”。

這些,該怎麼說?

對方還是依德麗爾的父親,一位與這件事無關的老人。

他頭一次覺得不知道真相也是好的,那樣會少許多煩惱。

好在埃里克替他解了圍。

“我知道這樣打斷很不禮貌,”作家突然插入談話。“但我們的男主角回來了,喏,他身上還背著一個人。”

阿瑪瑟如蒙大赦,低頭說了聲抱歉立刻離開。

格雷澤有些失望,但他從對方糾結的表情上已經得到了答案。

沐言沒有告訴他艾瑟拉是心碎而死,只是用“鬱鬱而終”含糊帶過,但以格雷澤的見識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眼前這個精靈也是這樣,看樣子伊麗沒有看錯人。老人想道。

……

精靈走到沐言面前,盯著這張完全陌生的臉。

看蘇利亞這副小鳥依人的樣子他就知道這人是誰了,根本不需要懷疑。

“晨星的領域劍士連路都走不了了麼?”他說。

雖然知道這是對方友善的揶揄,但許久未和精靈打交道的沐言仍覺得這像嘲諷,沒辦法,這個種族天生如此,神態、語氣、斷句甚至連詞尾的翹音都透露著嘲諷的感覺,就連為了刷聲望在銀月城忍了那麼久的他都沒習慣。

蘇利亞倒是羞紅了臉。自從禁錮被解開後她就一直趴在沐言背上,兩人默契地都沒提起這件事。

“那也好過被人打暈。”沐言反擊道。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然後張開雙臂,來了個久違的擁抱。

“不用說抱歉,讓我知道真相總好過對一個種族帶一輩子的偏見。”阿瑪瑟彷彿未卜先知,將他的話堵回了肚子裡。

“你們聊過了?”沐言瞥了眼格雷澤,發現老人正笑呵呵地望著自己。

“聊了個開頭,還有許多問題要解決。”精靈指了指早就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埃里克。“給你介紹一下我的第一個人類朋友。”

“那我只能成為第二個咯?”

“那不一定,或許蘇利亞都比你早一些。”

“該死的外貌協會。”

沐言撇撇嘴,對作家伸出手。

“埃里克先生。你搶了我的好感'首殺'”

“欸?”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總之很高興見到你。”

後者的茫然一掃而過,隨後是滿臉激動。

從各種意義上講,當初都是沐言救了他,這次也是。

“感謝你送我的稱號,不過被人'遺言殺'的感覺如何?”埃里克問。

他這副笑嘻嘻的樣子讓沐言先是一愣,隨後立刻明白說的是刻在戒指上那句話——“寬恕是最高貴的複仇。”

“當然!我憋了一肚子話想要反駁你來著。”沐言錘了對方一拳,笑道:“我終於想起來了,那句話的後半句是'但對卑鄙者無需考慮高貴'。”

埃里克眉毛一挑:“那另外一個呢?”

“什麼?”

“另一句'我從未後悔自己對愛情奮不顧身'是精靈詩人莎溫的經典語錄,下半句是'可烈火的炙烤總會讓我對此產生懷疑',怎麼,你難道不知道?”

“……”沐言想起之前那個誤會,恨不得打這傢伙一頓。

……

他們在這邊寒暄的時候,另一邊傑瑞和湯姆卻有些遲疑。

“那個女人……”

傑瑞摩挲著下巴。

“那個女人?”

湯姆瞪大了眼睛。

“和沐言先生……”

“和沐言先生?”

“關係不淺吶……”

“關係……不淺?”

“老貓你難道連這點關係都看不出來嗎?”傑瑞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湯姆理所當然道:“什麼關係?同伴啊,還能是什麼?我背你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算了,你沒救了。”

傑瑞摸了摸僅剩的一隻耳朵,在思考該怎麼解釋,可一不留神的功夫,湯姆就已經大大方方走了上去。

不僅如此,他還和沐言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似乎事情不是我想像的那樣?傑瑞有些不解,按他的猜測,這女人和沐言關係不淺,自己兩兄弟這算撞在了槍口上,對方應該生氣才對,可為什麼還……

這時一隻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瑞,瑞奇先生?”

他並沒發現這位什麼時候出現的,事實上他也沒法發現。

“別這麼緊張,我又不是要你的命。”瑞奇順勢坐在他旁邊。

傑瑞個頭矮小,和塔林人相仿,兩人站在一起出奇的合適——我是說身高。

“看的出來你很小心嘛。”瑞奇瞥了眼對方僅剩的耳朵。他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也明白對方能從當初那場鬧劇中保全性命是件多難的事。

“為了活命而已,瑞奇先生難道不小心麼?”傑瑞笑得有些勉強。

即使對方沒有惡意,他也感覺到一陣壓力。這就像一個去公園打籃球的人一扭頭髮現站自己旁邊的是喬幫主一樣。樹的影人的名,在哪兒都適用。

“小心點沒什麼錯,但跟那傢伙相處,”他指了指沐言,笑道:“沒什麼必要。你再怎麼也'小心'不過他的,更何況現在還多了個更小心的老傢伙。

“所以說,與其做無謂的抵抗,倒不如放鬆一些, 像我一樣享受不動腦子的快樂。”瑞奇向後一倒,躺的舒舒服服。

這我倒是沒享受過,有湯姆在,想不動腦子都難。傑瑞腹誹不已。

但他聽得出來,對方這句話似乎有暗示的意味在裡面。

沒等他開口,閉著眼的瑞奇就又說話了。

“這麼說話太累,我就挑明講了。按這傢伙的性子,多半是請你吃頓飯然後各奔東西,畢竟誰也不欠誰。”

但願如此,傑瑞想。

“但是——那是他這麼想。我可不這樣認為。”

塔林人坐起身,目光冷然道:“接委託之前要考慮清楚下場,這是傭兵的必修課,明白嗎?

傑瑞點點頭,默然不語。

“那你們兩個都是我的俘虜,明白嗎?”

“很好。如果待會兒他讓你們自行離開,你就說暫時沒地方去,要跟著我們,明白?”

“……瑞奇先生,這算是僱傭嗎?那佣金——”

“啪。”

瑞奇一巴掌抽在他腦袋上,雖然不疼,但聲音很響。

“俘虜該怎樣講話你明白嗎?”

傑瑞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學著對方剛才的樣子躺下去。

這樣也好,能過一段不動腦子的生活了,他想。

“聰明的傢伙。”

瑞奇嘟囔著,突然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看,一回頭就看到格雷澤笑吟吟的臉,頓時明白自己的小動作全被這隻老狐狸看到了。

“感謝你為沐言做的一切,瑞奇先生。”

一道聲音飄進耳朵裡。

“沒什麼,盟友關係。”

塔林人淡淡地回復道。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1
第90章烏拉!


    塔林人猜得沒錯,沐言的確請這一大幫子人吃了頓飯,而且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飲食方式。

他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口大黑鍋。呃,說是鍋都不太對,這玩意兒更像是水缸。

然後他把水缸架起來,下面用烈火炙烤,水缸裡被一道s型隔板分成兩半,一半是肉香濃郁的骨湯,一半是辣油漂浮的紅湯,看著就很有食慾。

包括兩道靈魂在內的十個人圍​​坐成一圈,新鮮的蔬菜和肉類被巫師操控著懸浮於空中,誰想要就伸手去拿,然後根據自己的口味丟進鍋裡,估摸著差不多熟了就撈出來,蘸上香料和被沐言稱為“油碗”的東西——那是他用各種植物碎屑和醬汁調出來的。

起初瑞奇只是覺得好奇,覺得這種形式很有創意,但在蘸著香料嚐了一口自己親手煮熟的鹿肉之後,她就愛上了這種味道,欲罷不能。

塔林人雖然熱愛美食,但並不會做飯,所以這口食物中還夾雜著強烈的自我滿足感,讓他產生了一種“我手藝真棒”的錯覺。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沉迷其中,就連那個會變身的安布里人也沒一點身為俘虜的尊嚴。他從一開始梗著脖子寧死不從,到被沐言塞了一口蘸了醬的涮鹿肉之後立刻歸順,前後用了不到五秒,在那之後,他的動作之迅捷,下手之果斷,態度之溫和讓瑞奇忍不住懷疑這傢伙體內的野獸靈魂到底是狼是狗。

似乎受到了貝恩的刺激,烏諾也不甘示弱。混血篾潮人展現出了驚人的手速,夾菜那叫一個快。而且他似乎對時間把控有一種天生的直覺,沒等沐言開口就掌握了“七上八下”的涮肉技巧。

最可怕的是他一連丟進去七八種食材,還能在不同時間後精準地將它們一一夾出,絲毫不顯得慌亂,反而顯得無比從容淡定,頗有大將之風。

也得虧大家初次接觸火鍋,都很克制,沒有主動去染指別人的食物,才能讓烏諾盡情表演,要都是老油條,以這群人的代謝能力,火鍋怕是要吃成串串,放在湯裡蹭一下就撈出來吃了,手快有,手慢無。

不得不說老祖宗留下來的餐桌交際很有道理,尤其是吃火鍋熱熱鬧鬧的氛圍下,原本互不相識的三撥人很快就熟絡了。

傑瑞和瑞奇勾肩搭背,後者還從前者的油碗裡搶香料——這兄弟倆的油碗都是自己調配的,這種給自己開小灶的行為讓塔林人很不滿。

烏諾和貝恩像是犟上了,一個個手速越來越快,隱約都有拉出殘影的趨勢。

至於阿瑪瑟,則冷著臉一個勁兒給自己的老丈人夾菜——反正他又不能吃,倒是格雷澤不停地說“hannonle[精靈語:謝謝]”。

看上去精靈似乎打開心結了。

全場最正常的就是埃里克。當然,如果他沒有不斷找沐言聊天的話就更好了,對此一直插不上話的蘇利亞表示有些生氣,但沐言問她的時候她又說沒什麼。

“過去這麼久了我還是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沐言有些無奈。

他想起懷恩校長以前講過的一個故事。

晨風的圖書館裡有兩本封皮幾乎一樣的典藏書籍,一本叫《男人在想什麼》,一本叫《女人在想什麼》,每次都有自以為是的學生依照厚度來猜兩本的名字,但從沒人猜對,因為相比之下更薄的後者只寫了一句話。

“你試圖這樣理解女人?”

一般而言故事在這兒就結束了,但它還有個補充版。即前一本書上也只有一句話。

“女人不可能看這本書的,所以我們什麼也沒寫。”因為這句話更長,

所以它更厚。
……

吃完火鍋,沐言果不其然問了句傑瑞兩人的行程,並像瑞奇想的那樣沒苛責他們,只是詢問了一下蘇利亞的意見。

少女也表示如果不是這倆弄出來的動靜,他們也不會團聚,所以就原諒了兩人。

傑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就算不看瑞奇的眼色他也明白這時候自己該說什麼。

“沐言先生,你接下來是要前往瓦丹城麼?”

沐言有些詫異,不光是他,吃完飯後被當成俘虜重新捆了起來的狼人貝恩也有些詫異。

“你們要去瓦丹城報仇嗎?”老管家插話道。

“怎麼?你反對?”瑞奇指了指他身上的繩子,提示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不,從帶出來的人死光開始,我就和夏洛克家族沒什麼關係了。”貝恩搖了搖頭。“我和夏洛克的爺爺簽訂過契約,不能看著這個家族毀在我眼前,雖然我失敗了,但契約的束縛還在。如果你們執意去瓦丹城,可以在這兒先解決了我,不過在那之後請把我丟進冥河,這是契約的一部分。”

“一般說了這種台詞的人都不會死,你很聰明啊貝恩先生。”沐言笑道,他發現和作家聊了一頓飯的功夫,自己的腦洞也向著某個不可預料的方向側滑了。

“死亡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而不是懲罰,年輕人。”貝恩看上去很不屑,老管家即使被捆著也站得筆直。

“安布里人的所謂天賦在你們看來或許很值得誇耀,但那其實是一種詛咒,你們無法想像在野獸本能的驅使下保持人的理智是件多麼困難的事,那不僅需要極大的毅力,還需要大量的金錢,但眾所周知,野獸是不會賺錢的。”

“金錢?”沐言好奇道。

貝恩回答:“用於購買保持清醒的藥劑,這也是我為什麼加入夏洛克家族的原因。”

聽到這句,沐言還沒開口,就听到格雷澤說:“貝恩先生,我對藥劑學有一些研究,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讓我幫你們覆滅夏洛克家族麼?抱歉,這我做不到。”貝恩十分警惕。

“不不,只是讓你履行一名護衛的職責罷了。”老人笑著說,然後舉起手。“我以自己的靈魂起誓,不會脅迫你對夏洛克家族出手,如有違背,就讓篾潮人在我的靈魂上打上烙印,永遠作為他們的奴隸可好?”

貝恩皺著眉頭看了眼對方,覺得這個誓言不可能有假,便點點頭答應了。

沐言強忍著笑意目送兩位老爺子走到一旁,然後環視一圈。

他驚訝地發現,隊伍突然壯大了不少。

從一開始只有他們兩個,到不久前瑞奇的加入,再到現在迎來爆炸式增長,多了來自洛坎的三個熟人和三名土著,如果算上陷入昏迷的格莉絲小姐,那已經有十一個人了。

想到這些,他對即將面對的事物也有了些底氣。

人就是這樣一種生物,當需要肩負責任時,勇氣也隨之而來,正因如此,這個群體才會用最差的天賦佔據洛坎最肥沃的土地,這一點即便是神靈也沒有想到。

他環視眾人的時候,其他人也在看向他。

蘇利亞不必多說,眼裡的愛慕大概只有沐言本人察覺不到。

阿瑪瑟目光平靜,但隱隱有一抹抗爭的色彩在深處湧動。這個精靈因為一場人為的陰謀浪費了大好年華,再怎麼涵養好也會心生憤怒,只不過被他用理智暫時壓制住了。

傑瑞和湯姆有些畏懼沐言,但與埃里克一樣帶著好奇,在他們看來,只要和這位年輕的巫師扯上關係,那生活就會變得豐富多彩,比如這次的“火鍋”。

瑞奇和他的侄子一樣平靜地註視著沐言,他的生活從來不缺少故事,只是以往都是一個人,這次多了些夥伴反而顯得熱鬧了許多。

至於我們的作家,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眼前,他怎麼會不激動呢?

面對眾人的目光,沐言笑著摸了摸鼻子。

“似乎……我該說些什麼。”

他用的是赫魯語,瑞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當然,你現在可是領導者。”

沐言看上去有些無奈。

“真是有些麻煩呢,你們語言不通,還要我講兩遍。

他隨即正色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對未來還有一絲恐懼,同樣,我也沒有權利去要求大家為我做什麼,但我從你們的眼神裡看到了信任,這就夠了。不管它是來自何種情感,只要是信任就足夠了。

“我不是一個合適的領導者,也從未想過要做這樣一個人,但我可以很確信地說,我最擅長的是學習。

“我會學著去聆聽每個人的建議,我會學著做一個成功的領導者,不辜負你們的信賴。這句話裡沒有'盡力'這個客套話,這是必須做到的,也是我所肩負的責任。”

說到這兒,他深吸一口氣。

“但同樣,作為領導者的第一個環節,是讓你們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麼。

“這聽上去或許很荒誕,但我必須說出來。

“我們的目標是一艘船,一艘足以在冥河上乘風破浪,揚帆遠航的大船——

“所以,你們明白了嗎?

“那是納格法爾號,篾潮人的納格法爾號!我們的目的是從他們手里奪下那艘船!

“然後我們會乘著那艘船穿過水晶拱橋,駛向遙遠的尼弗海姆深處,直面恐怖的吞噬者尼烏德拉,甚至還有可能與他發生戰鬥!

“也許你們要問了,'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對不起,這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回答,但如果能從尼弗海姆活著回來,我保證這將是一段足以銘記一生的經歷,那時我也會告訴你們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

“我保證,不會讓一名船員先我一步被海拉帶走,這是我的承諾。

他頓了頓,留給其他人時間來消化這個訊息。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是一名學者。

“一個渴求'未知',不斷探求真理,追尋知識的學者。

“我一直很討厭'傭兵'這個稱呼,”他說:“我喜歡稱自己為'冒險家',或者說'貪婪的冒險家',為了追求刺激和未知的財富不擇手段的'冒險家'。

“在這一點上,兩重身份是相似的,只不過前者面對的是知識的海洋,而後者,則面對尼弗海姆,但他們的目的相同,都是遙遠的彼岸和沿途的風光。

“所以,我在這裡向諸位發出邀請。

“你們會和我一起踏上這艘船嗎?”

他看向本不該趟這趟渾水的赫魯原住民們,伸出手,眼神真摯。

“我在被人追殺,無路可走。”瑞奇聳聳肩。“所以我加入。”他把手疊在沐言手上。

“還會有'火鍋'吃麼?”烏諾問。

“只會有比那更好吃的。”沐言笑笑。

“那我加入。”兩人手上又多了隻大手。

傑瑞和湯姆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以及躍躍欲試。

如果甘於平凡的生活,那他們兩個就不會去霍斯狄給老狗斯派克賣命了。

“我們加入,沐言先生,當然,佣金——”傑瑞說到一半,就被瑞奇瞪了眼。

“佣金當然是不用考慮了,有美食就足夠了。”他立刻改口。

瑞奇給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

“他們在幹什麼?”埃里克小聲問精靈。

“我怎麼知道?但作家先生,是時候展現你的想像力了。”阿瑪瑟笑道。

“這可難不倒我,肯定是戰前宣誓。”埃里克伸出手,疊在上面,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聽得懂,用通用語喊道:“不管你們要去做什麼,算我一個!”

阿瑪瑟嘆了口氣,覺得這傢伙真是丟人丟的可愛,也把手疊了上來。

最後是蘇利亞,少女咬著嘴唇,把手放到最下面,剛好和沐言觸碰在一起。

一群人頓時發出了心照不宣的笑聲。

沐言抓緊蘇利亞的手,笑著說:“雖然語言不通,但有一句話一定是互通的。”

然後他高喊著“烏拉”將手上抬,一群人雖然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這個簡短的語氣詞卻是瞬間學會。

“烏拉!”

一時間語調不同的毛子語交織在一起,那邊正在交流病症的俘虜和大夫都被驚動了。

……

“他們在幹什麼?”貝恩問。

“大概是決定下一次火鍋什麼時候吃吧。”老人笑笑,又把話題扯回了病情上。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4:52
第91章秘法大廳

珈藍學院的浮空城納拉達克,星耀圖書館。

    麗娜·因巴斯腳步輕盈地邁入圖書館,扭頭看向服務台位置。呆呆望著她的年輕管理員慌忙低下頭,臉蛋漲的通紅。

    “你好,這是威廉校長的許可,我可以進入秘法大廳了嗎?”她伸出手,向上的掌心裡氤氳著一個淡紫色標記,看上去像一顆半睜的眼睛,周圍升騰著奧妙的符文。

    “當,當然可以。”年輕的管理員緊張地話都說不利索,甚至不敢細看,急忙從高腳凳上跳下來,撫平法袍,就像撫平自己躁動的心一樣,然後躬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帶著麗娜前往通往秘法大廳的傳送陣。

    前兩天麗娜來過一次,卻因為沒有許可被拒之門外,當時也是這位年輕的管理員阻擋了她。

    真是個冒失鬼,都不檢查一下許可是不是假的。麗娜想道,但也有幾分慶幸。她背在身後的手輕輕甩了甩,紫色標記就消失了。

    年輕的管理員直面珈藍公認的女神,哪兒還有工夫細想那些,一顆心像小鹿亂撞,怦怦跳個不停,連著三次都輸錯了符文鎖的秘鑰,麗娜不禁捂著嘴偷笑起來。

    “嗡”一聲輕響,符文鎖終於打開了,管理員長舒了口氣,擦去額頭上的汗漬。

    麗娜說了聲謝謝就連忙走了進去。

    年輕人彷彿被這聲道謝擊落的鳥兒,呆呆望著她遠去,摸著心臟喃喃道:

    “她真可愛……”

    ……

    威廉校長說的古卷區並沒有解決她的問題,即元素是否有兩種狀態,這個問題反而在另一個人身上得到了回答,現在線索指向秘法大廳。

    這兒是星耀圖書館最神秘的地方,由歷代校長管理,聽說就連傳奇都無法靠硬闖闖入。

    秘法大廳裡沒有書架,所有的書籍都懸浮在空中,緩緩轉動,像一條通往穹頂的螺旋狀長河,又像一顆蔓延到天空深處的古樹,一脈脈年輪折射出亙古的歲月,讓人在不經意間眼睛和脖子就一起發酸,進而感慨魔法的偉大。

    穹頂也沒有盡頭,彷彿無邊無際的浩渺宇宙。

    這是法師的世界,深奧,晦澀但讓人著迷的世界。    就在麗娜沉醉在這種神奇的力量中時,頭頂的書籍突然加快了轉動。    “訪客—姓名。”     一道如枯木般陳舊的聲音傳來,雖然說的是通用語,但語速很慢,而且尾音拉的很長。    “麗娜·因巴斯。”     “目—的。”     “查閱信仰歷57年卷宗,黑棘森林,終章之戰。”     她說的正是當年十二位七環法師為掩護珈藍眾人撤退而自爆的那一戰。    “耐心—等候。”     聲音減弱,漫天書籍停止了轉動,突然從中飛出一卷,劃過一道流光,穩穩落在麗娜面前。    少女用手觸摸卷宗的同時,外麵包裹的防護層自動脫落,變成一枚皺巴巴的枯葉浮在空中。她顧不上這些,仔細翻看著當年隕落的十二位法師的資料。    “葛洛卡·威廉,七環寒語者,輔修光、火、暗、雷元素法術……”     “這是校長的祖先,但是他也從未提及過這位。”麗娜喃喃道,迅速瞥向下一行。    “貝拉耶夫·曼尼,七環奧術師、火舞者、寒語者,輔修光、氣元素法術……”     “阿爾法·梅森·揚,彩虹塔之主,七環元素師,全元素精通……”


    “艾德里安·卡特,七環喚岩師,輔修水、木、暗、雷元素法術……”

    ……

    一條條看下去,麗娜越看越心驚。

    雖然說大多數元素師除了主修的那一門法術外都會涉獵其他,但研究深度遠談不上“輔修”這個標準,後者的要求是不得低於主元素評級兩環以上,也就是說七環元素師至少得跨元素施放五環光係法術才能被稱為輔修,至於奧術師輔修元素系魔法,那就更困難了。

    而那位彩虹塔之主阿爾法閣下,則是因全元素精通而得名,足以想見其可怕的難度。

    在如今這個年代,輔修其他元素法術的元素師越來越少,大家更願意專注於一種元素,課本上更多講述的則是如何更快、更熟練地記憶法術模型以及與魔網溝通,而不是感受元素,研究如何操控元素。

    卷宗上這幾位留在課本上的法術是公認難度最高的,只是她從沒想過留下這些法術的人竟然都犧牲在黑棘森林。

    麗娜不禁想起了埃利爾祭司長,在她小的時候,這位祭司長就經常教導自己,要與元素溝通,與它們成為朋友,用它們創造法術,而不是利用它們,使之成為武器。這番話沉在記憶深處已經許久沒被翻起來了,直到不久前晨星那場混亂爆發,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活躍的元素,彷彿在耳邊歡呼雀躍,彷彿要和自己交流,往昔耳畔的話語又重新響起。

    以及這也是她之所以會來秘法大廳的原因——見到那個自稱“未來的白袍法師”的鄉下人洛羅夫。

    ……

    兩天前,在法藍城外區,貧民窟和香榭街道的交界處,麗娜目睹了一場法師之間的戰鬥。

    交戰雙方是一位衣衫破舊的灰袍法師和一名珈藍學員。

    起因說出來讓人哭笑不得,後者認為前者用魔法變戲法逗弄貧民窟的行為玷污了神聖的法術,需要得到教訓。前者則表示自己身為野法師想怎樣就怎樣,對方管不著,於是雙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

    野法師指的是那種心(窮)高(困)氣(潦)傲(倒),不(脾)甘(氣)束(還)縛(差),不願加入任何組織的流浪法師,這種人即使在遊戲裡都很少出現,選擇這種生存方式的玩家後來大都刪號了——既找不到導師學法術,也接不到任務,空有一身高智力卻沒多少輸出,根本不會有隊伍願意帶他們,甚至連傭兵工會的懸賞怪都打不過,久而久之就絕跡了。

    但野法師中卻有一個逆天的存在,即我們在很久以前(第三章)提到過的洛羅夫——那位馬丁嘴里貝洛卡鎮的神眷者,機緣巧合之下得到黃金蘋果並成為日後深受玩家愛戴卻慘死在劇情殺下的npc白袍法師。

    毫無疑問,眼前這位就是了。來自坎薩地區的他對窮苦人家的孩子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和好感,所以才會用元素捏出傀儡和小孩子玩耍。

    “魔法的真諦是探尋世界並與他人分享,在這之餘如果能保護弱者那就更棒了。”

    這位平民白袍法師在日後會說出這樣高尚的話語,也難怪他在玩家中影響力十足了。

    此時的洛羅夫雖然身穿臟兮兮的灰袍,彷彿一個剛畢業的學徒,但卻有紫袍左右的實力(40+),對付眼前這名撐死30級的學生簡直輕而易舉,所以麗娜不得不出手相助,才從對方古怪的法術下救了自己這名學弟。

    然而就在交手過程中,她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對方的法術非常古怪,就像半成品。

    如果把擁有完整模型和元素構築的法術理解成一棟房子,那對方就完全在用支離破碎的家具戰鬥。比如冷不丁扔出一張門板,又突然飛出一個窗戶,甚至還有整堵牆砸過來,而且整場戰鬥都十分“壓抑”且古怪,但她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看似野蠻,但卻出奇的好用,在麗娜刻意壓制實力的情況下,對方竟越玩越嗨,直到他一不小心逸散出一絲元素。

    這時麗娜這才突然意識到問題出在哪兒:之前她竟沒有感覺到一絲浪費的元素和波動!

    就像兩個熊孩子揮舞著玩具砸向對方,她丟過去一棟房子,摔在地上支離破碎,斷指殘元到處都是,而且發出刺耳的噪音,“哐哐碰”聲不絕於耳。但對方反手一記門板甩過來,被她躲過後門板竟在空中消失了,別說落地的聲音,連門板本身都消失的干乾淨淨。

    很明顯這是洛羅夫有意為之,他對元素的操控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能有效利用每一分元素,絲毫不浪費,要不是一個小失誤造成元素逸散,她還真沒法發現對方這個細節。

    同時,逸散的元素也讓她渾身一震,那種歡呼雀躍的感覺又回到了耳邊。

    對方使用的是具有活性的元素。

    麗娜臉上流露出異樣的同時,洛羅夫也意識到自己暴露了,暗道一聲糟糕轉身就要閃走。

    閃光術幾乎是每個法師的必修課,就連他這種野法師都得心應手。

    可就在他伴隨著一道白光即將落地的時候,六道如木槿花瓣一般的白色火焰在周圍升騰而起,熾熱的溫度快要將他燒至熔化。我們的平民法師明白對方剛才留手了。

    真是強大的女人,他腹誹不已。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好聽的聲音。

    “有幸和您交手的是麗娜·因巴斯,有幾個問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與閣下探討?”

    這個名字把洛羅夫嚇了一跳,心想這次踢上鐵板了,只好乖乖跟著她離開。

    接下來在麗娜的再三追問和脅迫下,這位自稱“未來的白袍法師”的傢伙終於鬆口,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他隱去了自己是如何獲得黃金蘋果的,只是說機緣巧合之下成為法師,並且獲得了一位神秘法師的傳承,發現了元素存在兩種狀態。然而當他循著線索來到珈藍時,卻並未像想像中那樣順利進入其中。

    如今的珈藍早就不像許多年前法師們傳唱的那樣,“星耀圖書館隨時為每個真理的追求者打開大門”,穿的破破爛爛的洛羅夫甚至連踏入珈藍的校門都做不到,更別說前往浮空城納拉達克再去星耀圖書館了。

    “書上說學校門口的奧術傀儡會篩選魔力持有者並讓其通過,可我只看到了兩個大腹便便的油膩胖子向我伸出手討要好處費。”洛羅夫聳聳肩,不無嘲諷的說:“看來我的那位老師果然隱世太久,連這一條都忘了。”

    麗娜臉上有些掛不住,她就當做沒聽到對方的譏諷,轉而說:“星耀圖書館沒有你想找的東西,'古卷區'我已經去過了。”

    “你以為我是要找什麼,尊貴的法師小姐。”洛羅夫笑道:“身為一名受到過良好教育的學院派法師,你難道都沒有從課本上發現一些蛛絲馬跡麼?”

    說著他從身上的爛口袋裡拿出幾本臟兮兮的課本。

    “這是我花了'大'價錢從銅火巷的老瑞德那兒弄來的,貴校的學生雖然不怎麼愛惜課本,但校方卻對這東西管理的很嚴格。”洛羅夫咂舌不已,攤開書,翻到自己劃了圈的幾頁。

    “4-6環成長性法術'火焰魔爆破',融合了光、火、暗、雷四種元素,創作者葛洛卡·威廉。

    “5-6環成長性法術'彩虹震波',創作者阿爾法·梅森·揚像炫技一樣融入了所有元素。

    “4-7環成長性法術'冰火咆哮',聽名字你也知道至少有兩種元素,它的法術模型基於氣系魔法'氣爆術',創作者是貝拉耶夫·曼尼。

    “我這裡只有這些例子,相信同樣的事情還有許多。”

    “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麗娜不解。這些課本她早已背下了,法術模型也是爛熟於心,對方這時候提起是什麼意思?

    “說明什麼?”洛羅夫失笑道:“尊敬的麗娜小姐,你們長久以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遠處,習慣了天邊美麗的風景。但你有想過巨人為何是巨人嗎?你只會背記法術模型,你了解過這種融合了其他元素的法術是如何創作出來的嗎?”

    麗娜感到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如羚羊掛角,不可追循。

    “融合的前提是操控。”洛羅夫說:“就像一棟五顏六色的屋子,它在創作之初,是因為每塊磚的顏色都不同所以顯得色彩絢爛,後人充其量只是模仿它的外觀,在顏色單一的牆上蓋一層色彩斑斕的牆紙或是塗層罷了,但你覺得這就夠了嗎?魔法的真諦就是比比誰的塗漆速度快?別開玩笑了……

    “另外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我曾在真理廣場上呆了三天三夜,把矗立在那兒的三十三位偉師挨著看了個遍,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718年前在黑棘森林一字排開用生命為珈藍眾人斷後的十二位閣下,一位都不在上面。這合理嗎?

    “這是為什麼?

    “他們對珈藍的貢獻不夠嗎?不不,黑棘森林至今寸草不生的土地會否決你。

    “他們對真理的追求不夠嗎?當然不,這課本上清清楚楚的白紙黑字會否決你。

    “他們對魔法不夠虔誠嗎?別開玩笑了,珈藍現在還能找出幾個這麼執著於元素操控的法師?

    “那,這是為什麼呢?你能告訴我這些不該被忘卻的偉大閣下們現在在哪裡?麗娜·因巴斯小姐?當然,除了這些被當成垃圾的課本。”

    洛羅夫的聲音在這一刻無比正經,就連他不修邊幅的外表也彷彿沐浴著一層光輝。

    麗娜沉默許久,用乾澀的聲音回答道:“那些雕像沒你想像中那麼簡單,那裡面有已故人的骨灰,或是活著的人的頭髮,象徵著他們永遠凝視著珈藍……而那十二位閣下,則什麼都沒有剩下……”

    “哈哈哈……”

    她的回答被洛羅夫用笑聲打斷了,後者不加掩飾的笑聲裡蘊含的嘲笑顯而易見。
    麗娜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但出於對母校的維護,她又不能這樣輕易答應對方。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洛羅夫開口了。

    “星耀圖書館有個秘法大廳,不知麗娜小姐清楚嗎?”

    “啊?”麗娜有些驚訝。因為長久以來格雷澤贈送給她的書籍就已經夠用了,她甚至很少去圖書館。

    “或許你會在那兒找到你想要的答案。”洛羅夫露出一絲微笑。“我們來打個賭吧,麗娜小姐,我猜那兒什麼也沒有,如果我猜錯了,就請你喝一杯酒怎麼樣?”

    麗娜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我會再去一次星耀圖書館的,洛羅夫先生,這當然不是為了什麼賭約。我會證明珈藍沒有忘卻那些人的犧牲。”

    洛羅夫微微躬身。

    “讚美您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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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黃昏如歌

“……死亡對智者而言不是恐懼,對善者也並非是終點,他們必須被銘記。

    “文明的傳承不單單是血脈的延續,更多的是內在。無論身處何種強權的壓迫,絕不低下頭顱,咬碎牙齒也會發出自由的吶喊……這才是人類應有的高貴,始終如月光般皎潔,這才是賴以生存之本,希望後人可以銘記。”

    在十二位法師的詳細記錄後,是最後這段話,出自珈藍學院第一任校長雷爾勒之手。這位偉大的校長一生行踪詭秘,除了校長室那張畫像之外沒留下什麼音容笑貌,就連真理廣場上都沒有他的雕像。

    不過人們倒是習以為常,在法師逐漸淪為如今的貴族職業之前,他們經常和神秘,古板,難以捉摸等形容詞掛鉤。

    麗娜合上手裡的書籍,雖然仍有疑惑——比如為什麼學院對這些做出過犧牲的偉師秘而不宣,比如雷爾勒校長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是“強權的壓迫”,但這不影響她內心浮現的一絲安慰。

    起碼他們被記在這裡,並沒有像洛羅夫說的那樣忘卻。

    做完這一切,少女抬頭對看不到盡頭的穹頂說了聲謝謝,然後離開。

    就在她離開星耀圖書館沒多久,威廉校長從前門走進。

    他上前敲了敲桌子,打瞌睡的年輕管理員立刻正襟危坐。

    “擦擦你的口水,小伙子。”校長說。

    “哦哦,非常抱歉,校長先生。”

    “麗娜來過了?”

    “來過了。”管理員回答道:“她還帶著您的許可。”

    威廉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是啊,'我'的許可。”說完他轉身離開。

    目送威廉走遠,管理員長舒一口氣,小聲嘀咕著:

    “都說校長平時不怎麼來檢查,怎麼短短幾天就來了兩次……”

    年輕人又想起剛剛見過的麗娜小姐,她的笑靨似乎還殘留在少年人心頭。

    “啊…她真迷人……”

    ……

    另一邊,威廉出現在秘法大廳的入口,他抬起手,淡紫色的印記重新出現在結界上,被他動過手腳的符文鎖也恢復正常。    “傻丫頭,還真以為自己隨便偽造的許可能打開門。”威廉笑笑。    在這之前,這裡的符文鎖沒有密碼,只要連續輸入三次密碼,第四次不管輸什麼都能打開。    “希望她能找到答案吧,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校長嘆了口氣,隨即離開。    ……     麗娜急匆匆地趕往和洛羅夫約定好的酒館,這一路上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對方自己看到了什麼:珈藍沒有忘卻那些人,他們的信息被保存在秘法大廳,永遠都不會丟失。    但走進酒館,卻沒有看到洛羅夫,反而是侍者上前迎接。    “請問您是麗娜小姐嗎?”     麗娜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哦,是這樣的。”侍者微笑道:“剛才有位先生點了杯雞尾酒,並留了張紙條,說是給這條巷子裡最美麗的麗娜小姐,應該就是您了吧?”     “那位先生是不是穿的破破爛爛,手裡還拎著一根破木棍?”     “沒錯。”侍者將托盤裡的高腳杯和紙條一起放在她面前。    雞尾酒如火般明亮,彷彿隔著玻璃杯都能感受到它的熾熱。



    “這杯酒叫什麼?”

    “黃昏如歌,小姐。”

    麗娜給了他一枚金幣,說了聲謝謝,侍者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她翻看著紙條,上面寫著“劃破黑夜的光,來自黃昏終結前最後一團火”。

    少女將紙張浸入酒杯,掌心冒出一團白色火焰,酒液、杯子和紙條瞬間汽化。

    與此同時一道聲音飄進她的耳朵。

    “如果他們尚未被遺忘,珈藍就還有救。答案就在不遠處,終有一天會浮現。”

    這什麼意思?珈藍還有救?珈藍怎麼了?

    麗娜越發討厭這些喜歡打啞謎的傢伙們,帶著滿腦子的疑惑離開了酒館。

    ……

    同一時間,珈藍城外一匹步履蹣跚的老馬上,衣衫破舊的洛羅夫喝的醉醺醺的趴在馬背上,手裡還攥著一本皺巴巴的書。書角磨損的厲害,中間也有許多線條脫落,很顯然這本書被他翻過許多次了。

    一陣風吹過,書的扉頁脫落,在風中打著旋儿落下。

    上面用克拉貢語寫著一行字:

    “只有最充滿智慧並嚴於律己的學徒才能夠走上法師之路。希望我的學徒能夠銘記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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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魯,夏洛克家族位於財富街區的交易中心。

    這裡是一個交易行,平時夏洛克本人最喜歡呆在這兒,因為看著那些與自己沒關係的貨物進進出出然後分出一部分金燦燦的金幣流進口袋是再舒服不過的享受了。

    然而今天這裡很冷清,因為大部分活人都被老管家貝恩帶出去執行任務了,留下的只有幾個管事和下人。

    他們只知道任務很神秘,卻不知道除貝恩外其他人已經團滅了。

    天色將黑,就在下人們準備關上店門各回各家時,門被一隻有力的手推開了。

    “哪個該死的家——管家先生您好。”

    下人立刻嚥下半句罵罵咧咧的話,恭敬地打開門。

    “嗯,為客人準備幾間屋子,還有熱水、食物、乾淨衣服。”貝恩吩咐道。

    下人抬頭看了眼管家身後黑壓壓的一群人,這其中有四個掩藏在兜帽下,看起來神神秘秘,還有一老一少,似乎是爺孫關係,還有個身材魁梧的篾潮人,胳膊上還有船錨紋身。他心想這都是些什麼人,但絲毫不敢怠慢,立刻彎著腰離去了。

    見下人走遠,貝恩轉頭說道:“記得你們享受的這一切都是要付錢的,而且夏洛克家族不會做除此之外的任何事。”

    “知道了,執拗的俘虜。 ”瑞奇的聲音從空中冒出,同時還有一張透明的水晶卡飛出來,被他穩穩接住。

    “這些夠了吧,我們只是進行'親切友好'的訪問交流而已。”

    “哼。”

    貝恩冷哼一聲,不去搭理巧舌如簧的塔林人。

    毫無疑問這是沐言一行人,在瑞奇的教導下兩位笨賊也學會了遁入影界,雖然在他看來破綻百出,但也足以應付一般人了。

    “那麼接下來先休息,明天早上再公佈下一步計劃。”

    沐言說道,格雷澤把這番話翻譯給另外幾位,隨後大家在侍者的帶領下前往各自房間。

    分房間時,古怪的一幕出現了。包括格雷澤在內的眾人突然將期待的目光齊刷刷放在沐言身上,就像在看一出好戲,就連藏在兜帽下的三道靈魂也一齊望了過來。

    “看我做什麼?”

    沐言有些不太理解大家此刻的表情。

    “年輕人嘛,我懂,別害羞。”

    老人笑呵呵地推開一扇門進去了。

    “但是要節制啊。”瑞奇的聲音虛無縹緲,同時沐言感覺自己肩膀被人拍了兩下。

    其他人也送上了各自的祝福,鬧的蘇利亞滿臉通紅。

    “我想你們大概是誤會了。”

    沐言撇撇嘴,牽著少女走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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