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893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5
第八十二章 老闆會來救我們的

   巴博薩船長醒來了,準確來說是被臭醒的。

    他面前杵著好幾隻腳丫,還有兩瓣光溜溜的屁股,不出意外的話,這傢伙還好死不死躺在自己身上,屁股坐著他的胸口,坐的他喘不過氣來。

    該死,哪個傢伙竟然還有這麼水嫩的屁股蛋兒。

    他從周圍的擠壓中用力抽出右手,重重拍在近在咫尺的屁股上。

    啪!

    聲音清脆,響亮,然後——

    「啊!」

    有人發出了一聲慘叫,聽起來很熟悉,緊接著巴博薩感覺胸口的山猛的移開,「咚」的一聲掉了下去,彷彿掉在了甲板上。

    聽叫聲是威廉?也是,只有這傢伙的屁股蛋兒才會這麼水靈。

    一石激起千層浪,被威廉這一聲鬼嚎刺激之後,其他人也接二連三醒了。

    船員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被哪股風(他們以為是風)刮到了什麼鬼地方,正橫七豎八擠成一團,連同被縟和帳篷糾纏在一起,纏得到處都是,不過好在沒哪個可憐蟲被活生生捂死。

    「小子們,都給我起來!」

    伴隨著三下咚咚咚的響聲,船員們都是心裡一緊,如同被抽了鞭子似的手忙腳亂爬起來。

    這聲音是巴博薩那條假腿在甲板上敲擊的響聲,就跟催魂的魔音一樣,一個月以來,船員對它的畏懼已經融入了骨髓。

    可等他們爬起來,歪歪扭扭站好,卻突然愣住。

    對啊,這是敲甲板的聲音,所以……我們這是在甲板上?

    可四下一張望,都是熟面孔,唯獨沒了一個人……

    沐言!

    「老闆呢?你們誰看到老闆了?」

    「誰知道呢,我記得老闆晚上會在天上飛……」

    「可惡,好羨慕……」

    「安靜!」

    巴博薩吼了一嗓子,抬頭打量著黑漆漆的四周。

    的確,這是寬廣的甲板,棕色甲板乾淨油亮,就像打了蠟似的。這麼好看的甲板,看起來滑溜溜的,乍一看還以為是風暴之牙拿來忽悠那些傻子的「打蠟」甲板,可赤腳踩上去,卻異常舒服,甚至還隱隱有些溫暖……

    有人用力跺了一腳,發出「咚」的一聲,聲音沉穩,聽起來就很結實。

    「彌婭在上,這艘船該有多大……」

    有人突然發出了感慨。

    「是啊,它和寒鴉號簡直不相上下……」

    「所以我們被那股風吹到了一艘船上?」

    人群頓時開始躁動起來。

    現在周圍就如太陽即將落山時的亮度,而且光芒似乎還是從甲板上隱隱發出來的,遠處幾根黑漆漆的桅杆靜靜矗立著,往上看不到盡頭,彷彿身形可怖的巨獸。而甲板之大,也讓人目瞪口呆。

    「有人帶著打火石嗎?」

    「我我我我有!」

    一個傢伙不知從哪兒摸出來打火石,守夜的幾個連忙點亮了為數不多的幾根火把,相互傳開,隱隱照亮了周圍。

    「別走散,先集合,你們這群該死的傢伙!」

    回到了甲板上,巴博薩也恢復了船長的威風。

    「我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萬一是海盜的船呢?現在老闆不在,我們要靠自己!」

    他藉著火光辨認了一下船首和船尾,「所有人分成兩隊,夏米帶一隊,羅夏帶一隊,給我檢查一遍甲板,都小心點!」

    「Aye!」

    ……

    幾分鐘後,船員基本搞清楚了狀況。

    他們的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這艘船和寒鴉號一樣大,甲板寬廣得能跑馬,而且看似光滑,實際一點不打滑。

    要說有什麼奇怪的事……也有。比如船艙入口被封堵了,是用木板封堵的,單憑腳竟踹不開。而且站在船邊向下望,根本不知道底下是什麼,黑漆漆的,深不可測。有人扔下去一根火把,看著光點不斷下墜,最後驟然熄滅,連個響都沒有,就像扔進了幽深的峽谷裡……

    這可就奇怪了,如果邊上是懸崖,那這艘船在哪兒?

    難不成……就在峭壁頂上?

    還是算了吧,這可是個令人絕望的猜測。

    而更奇怪的是,周圍沒有風……一絲微風都沒有,安靜得不像在海上!

    有幾個身手矯健的船員沿著桅杆爬上去,最終成功將船帆揪了下來,在甲板上鋪開……

    然後他們驚訝地發現,這張黑底白字帆上寫了個誰也看不懂的玩意兒,即使是船上第二博學的巴博薩船長裝模作樣看了半天,也沒擠出半個屁來。

    或許老闆能看懂,巴博薩摸了摸鬍子。

    「給我捲起來!」

    窸窸窣窣忙完之後,船員們又迷茫了,因為一下子沒事情做了。

    為數不多的火把插在船舷上,這一小片光亮就是他們此刻的心靈港灣。巴博薩站在光暈裡,面對放眼望去都是期盼的目光,盼著他能帶領眾人走向光明。

    可鬼那兒知道光明在什麼地方……老闆都沒了……

    「咳咳,」

    船長清清嗓子,並再次咚咚咚跺了跺腳,水手們頓時精神一振。

    「我們在一艘神秘的船上,對嗎?」

    「對對對……」

    「老闆不在,對嗎?」

    「對對對……」

    「有人看清了我們是被什麼東西捲進來的嗎?」

    船員一水兒搖頭,只有一個沒了門牙的傢伙舉起手,用漏風的口音說道:「好,好像是營地靠著的那塊石頭裂開了一個口子……」

    「沒錯,就是那樣!」巴博薩暗地裡鬆了口氣,但臉上卻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樣子。

    「你們也知道,老闆晚上會飛在天上,對麼?」

    眾人點頭如搗蒜。

    「所以說……」船長露出自信的微笑,「所以說老闆是安全的!而現在,他正在想辦法救我們出去!你想一想,老闆就像只海鷗,飛在天上,只有我們被地上這塊裂開的石頭吸了進去,就像這樣……」

    他將兩隻手握拳合攏,先張開,再閉上。

    「我們就在這裡面,所以周圍當然是黑的了,而老闆,他在外面!或許這就是老闆上島的理由,他為了石頭裡這艘船來的!」

    咚咚咚!

    他又用力跺了三下。

    「聽聽這聲音,多麼清脆的聲響,多麼優質的甲板……毫無疑問,這艘船比寒鴉號還要珍貴!所以放寬你們的心,老闆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Aye!」

    船員們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巴博薩卻暗地裡抹了把汗。

    老闆啊……你可要快點吶……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6
第八十三章 咚咚咚

然而此時此刻,被巴博薩寄予了厚望的老闆,沐言閣下,卻已經被吵懵逼了。

    從最早彷彿老天爺打噴嚏似的「咚」的一聲開始,響徹寰宇的巨響就連綿不斷,像打雷似的沒完沒了。

    其中還夾雜著非常突兀且清脆的三聲「咚咚咚」,那頻率和節奏讓沐言一度以為是巴博薩船長在跺腳……

    他跺腳要是能有這麼大動靜,那可就太厲害了,這至少是巨人的體型……沐言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當然,當時他還笑得出來,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隨之而來的是一段相當混亂、暴躁、且長達數分鐘的「交響雷」時間。

    那種感覺……讓人欲仙欲死!

    那已經脫離了「吵死人」的範疇,就像大清早你還睡眼朦朧的時候,有無數個熊孩子在你耳邊放鞭炮,每人手上挑著一串一千多響的那種,聲音穿透耳膜,直達腦海深處……除了生理上的摧殘,還有心靈的折磨!

    魔音貫耳也就算了,關鍵是沒法躲!

    沐言在這片寬闊的地上高速前行,試圖遠離聲響,可不管他往那個方向跑,總有聲音跟著他,甚至還有追著他跑的!?

    漸漸地,沐言發現,聲音竟然是從腳下傳過來的!?

    恍惚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始靜下心來,強忍著噪音帶來的不適琢磨其中的規律。

    觀察……

    並思考……

    可有個屁的規律啊!這根本就是幾百個毫無默契的人的在跳踢躂舞,根本沒有規律和節奏!

    吵死了!

    可暴躁的一瞬間,彷彿有靈感劃過——

    等等……

    幾百個人……毫無規律……雜亂無章……

    再結合之前的咚咚咚……

    這難道不像船員們每天在甲板上來回奔跑時的聲音嗎?

    沐言猛然意識到這一茬,一旦有了這麼個苗頭,就越聽越像……

    尤其是奔雷聲逐漸靠攏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他每天在船艙裡看書時頭頂傳來的聲音一樣,只是放大了無數倍……

    咚咚咚咚

    踏踏踏踏

    哐哐哐哐

    聲音如羊群,驟然朝某個方向一擁而上,這是每天早上的集合!?

    沐言連忙追了過去。

    然後,聲音停止。

    安靜,死一樣的安靜。

    這是集合訓話了?他暗想。

    正在他聚精會神,思考對策的時候,又聽到三聲短促尖銳的巨響,差點給他把心臟嚇出來!

    該死的巴博薩!

    沐言恨不得把船長的假肢卸掉!但他也總算是明白了,一定是這傢伙,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現在多半是船長在給船員訓話。

    可這是為什麼呢?

    他盯著腳下的字跡出了神。

    但很快,之前看過的幾行字印入腦海。

    「起初,我將魔紋繪製在甲板正面,可很快被那些……」

    「……傢伙們用腳底板蹭的一乾二淨……」

    「他們是壁虎嗎!腳上長褶了嗎!」

    「這次我學聰明了,繪製在了甲板背面!哈,多麼天才的創意!」

    沐言一下子醒悟……

    所以自己踩著的,是甲板背面?

    所以……自己現在是頭朝下的姿勢?那些咚咚聲來自甲板上奔跑的水手們?

    好像還真是這樣!

    而且這似乎也能解釋一件事,即為什麼聲音那麼大,自己看到的字也那麼大……

    不是它們變大了,而是自己變小了!

    按照一塊甲板寬不到二十公分、長接近兩米來看,眼下自己至少縮了五倍以上!以至於看完一根甲板上的文字要前後跑十多米。

    可這樣一來,也有了新問題……

    自己為什麼會縮小?

    而且這重力又是怎麼回事?

    很顯然,重力是向著甲板,也就是向上的,自己所謂的「飛起來」,也就是頭朝下不斷前進……也就是往船艙裡擠?

    可問題是根本擠不進去,他就像被吸在了這塊甲板上……

    所以……這是對船艙的保護措施?

    似乎只能這麼解釋了,船艙深處一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沐言暫時打消突破引力的念頭,他覺的得先出去,恢復正常大小。

    但在那之前,他得給船員們發個訊號。

    比如重重敲一下,嚇死那幫傢伙!

    然而沐言失敗了。

    他試著凝聚出一塊巨石,可他連把自己抬起來都做不到,怎麼可能抬起這塊石頭再重重落下?更不要說,操縱著石頭剛放在地上,就像糖捏的糰子扔進了水裡,眨眼間化得一乾二淨……

    這古怪的甲板,似乎有著分離一切東西的作用。

    沐言對著它發了會兒呆,不死心,把坎圖沙拔了出來。

    然而就在黑劍出現在他手心的時刻,空氣陡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沐言知道自己做對了。

    甲板上隱隱傳來一種詭異的氣息,彷彿和黑劍交相輝映,就像……就像闊別已久的兄弟倆,此時正散發著血濃於水的羈絆……

    只是這樣嗎?

    似乎不止如此。

    沐言不敢貿然全開傳奇法師的實力,讓自己成為元素轉換器,但他確信甲板帶有一部分伊莫特魯的特性,可以吸收死寂元素,畢竟他剛才構築的法術都被毫無波瀾地化解了,然而卻沒有澎湃元素放出來……

    去了哪兒?

    現在或許有解釋了。

    甲板也有一部分伊格諾斯的成分,兩者就像夾心餅乾,元素在其中不斷變換流轉,只要這個過程存在一定效率缺失,哪怕只有1%,甚至是0.1%,也足以讓轉換效率小於1,接下來這個小於1的數字會在無數次冪運算後趨近於0,讓元素徹底消散。

    也就是說,甲板同時帶有這兩棵樹的特性,所以免疫一切元素攻擊,同時魔紋還修改了部分規則。

    因此,只有暴力拆卸這一條路可以走!

    沐言不再猶豫,雙手握緊坎圖沙,重重落下,狠狠地刺進甲板裡!

    嗡~

    木劍落在甲板上的剎那,發出一聲響徹靈魂深處的刺透聲,沐言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那一瞬他身體裡好像過了電一般刺激,頭髮都被激得豎了起來。

    坎圖沙深深刺進了甲板裡,同時一絲若有若無的裂痕在創口附近出現,而且還在緩慢但堅定地擴散……

    沐言知道有譜,開始用力劃動黑劍。

    嗤——

    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就像鈍刀在強行撕開皮革。

    但隨著他的動作,順著劍身傳回來的電流也愈發頻繁、強勁,沐言被電得不斷打哆嗦,整個人都得跟篩糠似的……但他死死咬著牙,握緊手裡的黑劍,用力在甲板上扯出一條長長的口子。

    裂縫擴大,微弱如燭火的暖色光芒射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咆哮如雷的粗口。

    「Sarrua-Boncci,這是什麼!」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7
第八十四章 破船

    說來也是運氣好,沐言準確地選了個沒人坐的位置,所以他刺穿甲板時才沒劃破某個可憐蟲的腳底板兒,或者是屁股蛋兒。而且雙方的大小完全不成比例,坎圖沙刺透的那一截劍尖還不到半節指頭長,因而沒造成傷亡。

    但是,光芒刺眼啊。

    試想一下,原本光線昏暗的甲板上,船員們靜靜等待老闆神兵天降拯救自己,正抬頭漫無目的地環視四周,對著一成不變的昏暗發呆……突然,甲板上鑽出了一縷從裂縫中透射出的刺眼白光!而且還是從下往上呈放射狀,慘白慘白的,堪比照下巴的手電筒這種恐怖的光束!

    就彷彿,甲板下面有什麼東西要破船而出一樣!

    還有比這更驚悚的事嗎?

    這才有了那一聲驚呼。

    巴博薩第一個反應過來

    「遠離它,準備戰鬥!」

    水手們從沒像今天這麼整齊劃一過,幾息之間站成了好幾排,雖然看著哆哆嗦嗦,可好歹有個戰陣的樣子——這也真是難為這群可憐人了,就算遇上海盜要進行接舷戰,他們都是看著打,膽子大的用纜繩蕩過去,膽子小的乾脆留在甲板上等對面的蕩過來,哪兒有什麼戰陣一說。

    「好像不太對……它看起來很吃力的樣子……」

    有人小聲道。

    「噓,別出聲……」

    眾目睽睽之下,幾百雙眼睛就這麼死死盯著,甲板終於被一截黑漆漆的東西吃力地鋸開,然後從中冒出來個幾十公分長的東西,渾身是光,看不清樣子,不過最先冒出來的貌似是一雙鞋!?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玩意兒就迎風見長,一眨眼就大了至少五倍,晃成了一個人形!

    「老闆!?」

    巴博薩瞪圓了雙眼,發出一聲驚呼,然後喜出望外衝了上去。

    可然後他就看到老闆的拳頭在視野裡不斷放大,還伴隨著一句沒頭沒尾的抱怨。

    「老子讓你跺腳!」

    ……

    「……所以說這下面應該藏著一個好東西。」

    沐言簡單解釋了來龍去脈後,如此總結道。

    他理所應當的隱瞞了任何與魔法和元素有關的內容,包括甲板上的日記,自己變小,引力場改變,元素被化解、吸收,以及甲板的特殊材質等等在內一切東西都沒多說……

    倒不是出於私心,而是眼前這群傢伙根本聽不懂,解釋起來太麻煩。

    「所以說,這艘船的船長叫福特森?」巴博薩問。

    「是這樣子。你們有誰聽說過這麼個人嗎?」

    眾人齊刷刷的搖頭,包括第二見多識廣的船長在內。

    看樣子,即使在圖靈人的傳說裡,也沒聽說過這麼個傳奇的傢伙,那他應該是更早之前的人……這該得多早?

    不過船長畢竟是船長,巴博薩也不是毫無收穫,他從身後拿出來一卷厚厚的東西。

    「老闆,這是我們從桅杆上扯下來的……好像是船帆。」

    「什麼啊?」

    沐言犯嘀咕,把這東西攤開。

    可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如果不是那次古斯曼茲的遺蹟見聞在前,現在他可能要陷入同樣的瘋癲。

    這是個『徐』字。

    漢字。

    一筆一劃就像揮舞著長袖的姑娘在跳舞,充滿了柔和、纖細的美感,但組合起來卻很雍容華貴。白色筆劃落在玄色的旗幟上,竟有股肅殺的氣息。

    又來了,這種近乎明示的線索。

    沐言撇了撇嘴,收起這面旗幟,不再言語。

    他心裡差不多有底了。

    這艘船,以及這座島上的機關設置也是與古斯曼茲一樣的存在鼓搗出來的,換句話說,福特森也是來收集資料。至於具體方向,大概與航海知識和海族文化有關,只可惜他最後死於塞壬之手。

    「我們接下來怎麼出去?」船長問。

    沐言想了想,抬頭看了幾眼,然後把光源向上一扔。

    果不其然,耀眼的光團只飛了幾十米就掉了下來。

    他又往下一扔,這次光源跟火把一個下場,不斷變小,最後脫離了感知範圍,徹底消失。

    沐言摸著下巴琢磨了會兒。既然福特森能讓這艘船的甲板以下變成放大幾十倍的空間,那麼這艘船也應該處於類似的情景——眾人在那塊石頭裡,可石頭裡的空間不可能這麼寬敞,所以也有可能是眾人被縮小了,眼前這或許只是一隻船模。

    總之,這艘船裡裡外外都透露著古怪,自從他鑽出來後,甲板上劃開的裂痕就蠕動著閉合了,只是新生甲板的顏色較淺,看著就像人癒合不久的皮膚。被他鋸下來的那塊矩形甲板,隨著脫離船體,上面的墨跡也消失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艘船存在一個能源中心,一來維持眼下的縮小、放大的情況,二來維持甲板的生長。或許這與海島上的金木水火土五角也有關係,復合元素提供能量和材質,充當能量源的同時維繫這這一切。

    「我得去船艙裡看看。」

    他歇了會兒,拄著坎圖沙站起身,緩步走向船艙的位置。

    感知可以暢通無阻地鋪在甲板正面,也由此看見了船艙的位置,那被類似甲板的阻隔擋住了。

    「你們稍微靠後一些,如果看到我的頭髮豎起來了,千萬不要向前,也不要接觸我。」沐言吩咐道。

    船員們呼啦一下子整齊地退開。

    沐言看得一頭黑線,他本以為這群傢伙至少會關心兩句。

    「我們絕對不會向前半步的,老闆!」

    巴博薩滿口答應,又補了一刀。

    「……」

    沐言有些無語地把劍插了進去。

    這是坎圖沙在他手裡第三次派上用場,第一次是跟趕豬棒似的對付伊蘇,第二次是在寒鴉號上做自由落體,第三次就是不久前,乃至現在,變成了鋸子。

    如果這把古卷之劍有什麼「器魂」之類的話,恐怕現在已經對沐言說髒話了,而且以它的年齡,還得是多語種的。

    劍身刺入甲板,一股熟悉的電流順著劍身傳來,沐言瞬間被電得頭髮都豎了起來。藍色電火花在他身上亂竄,響起一陣噼裡啪啦聲,背後的船員倒是看得眉飛色舞。

    「嘿,你們說老闆的頭像不像豪豬?」

    「胡說,那是刺蝟……」

    「你們是水手嗎?這時候難道不該說海膽嗎?」

    ……

    沐言沒工夫搭理這群傢伙,仗著自身元素抗性夠高,握緊坎圖沙用力拉扯。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緩慢劃開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露出下面黑漆漆的船艙。

    咣噹一聲,鋸下來的甲板被他扔在一邊,接著立刻召喚出傻鳥海德薇。

    「我下去看看,你們千萬別跟下來,如果看到這隻鳥快被勒死了,就用力跺地板!我會聽到的。」

    眾船員點頭如搗蒜。

    沐言把一臉懵逼的傻鳥卡在逐漸復原的洞口裡,縱身跳了下去。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一旦甲板上存在缺口,那麼法陣就遭到了破壞,也就是說他進入船艙後不會被縮小,這對探索船艙而言是極大的便利。而洞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按照這個速度,探索時間最多不過幾分鐘。如果一旦驚動了什麼不得了的護衛,或是船的自我保護機制,他就會讓傻鳥自爆,通過那一瞬間的真空逃出來。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8
第八十五章 赫魯造船工藝世界第一

和沐言想的一樣,這次進入船艙後沒有被變小,只是穿過入口的剎那差點被紊亂的空氣撕碎,不過這都不是問題。

站在階梯上,一抬頭就能看到甲板下面密密麻麻的字跡,只是大部分被甲板和支柱錯綜複雜的連接結構覆蓋,看樣子福特森船長根本不怎麼愛惜自己的墨寶,又或者說這種覆蓋也是設計的一環,無可避免。

這艘船的規模的確不亞於海獸級的寒鴉號,因此船艙也不小。沒了古怪法陣的限制,沐言儘可能地放出感知,將總共四層船艙盡收眼底。

然而這一瞟,可把他給嚇壞了。

和寒鴉號不同的是,這艘船明明年代更久遠,可內部結構卻更先進……

別的不說,同樣是四層船艙,它的最上層竟然是火炮甲板……

沒錯,擁有炮口的火炮甲板。邊緣是一水兒正正方方的黑漆漆的炮口,休戰時遮擋炮口的蓋板就擱在地上,看灰塵的堆積量,許久都未曾挪動。

這可是炮口啊……

現在是信仰歷的778年,全洛坎造船工藝最發達的圖靈人還在使用投槍、弩車和弓箭作為船上的遠程武器,而這艘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船竟然已經配備了火炮……

不,配備了炮,嚴格來說並不是火炮。

從炮口鍍著一層青金石作為絕緣和冷卻層來看,沐言完全有理由相信,從這個洞口捅出去的是魔導炮!

——一種操作起來比火炮更簡單,更安全,威力也更加誇張,可以說除了昂貴之外沒有任何缺陷的人間凶器!

火炮還有可能炸膛,還需要人工裝填彈藥,可魔導炮完全不要,灌足能量使勁轟就是了……甚至從甲板背面密密麻麻的魔紋來看,能量都是直接從動力爐獲取,而不用水手操作,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粗略校準,並且在炮身過熱時開啟打開青金石的液化按鈕,進行水冷……

可是這也太荒誕了,沐言上一次在洛坎見到魔導炮還是黃昏歷9年!

那是傾頹王宮的開門任務,在薔薇大公蘇利亞和法藍城法師協會會長的率領下,珈藍人從協會的地下室裡搬出一台堪比文物的魔導炮,那玩意兒炮口直徑有足足三米,一炮就轟開了傾頹王宮的白骨之壁安格魯夫,讓玩家從此擺脫了鑽狗洞進副本的命運。

可然後那台炮就散了架,從此告別了歷史舞台。

這也是讓諸多玩家費解的問題——為什麼魔導炮科技在洛坎斷了傳承?

沐言同樣為這個問題困惑不已,可現在,作為遊歷了兩個世界的學者,他已經可以給出答案了:那玩意兒根本就不是洛坎的東西!而是從赫魯流傳過來的!那是篾潮人的最愛,他們也不喜歡稱之為魔導炮,而是法夫尼爾!傳說中由矮小地精變身的巨龍,每一次咆哮都伴隨著金幣的流淌聲。

(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似乎也是這麼個道理……)

兩個世界客觀的魔力環境不同,科技樹發展也不同,所以洛坎人只能將魔導炮作為文物研究,根本學不會內部原理,這不是主觀問題,而是客觀問題。

現在看著這火炮甲板,再想想這艘船和納格法爾號頗為相似的結構,很多問題也迎刃而解。

這艘船,與赫魯關係密切,又或者說它根本就是參照了赫魯人早期的造船技巧鑄造而成!

赫魯人,尤其是篾潮人的造船工藝可謂是冠絕兩個世界,在萬物吞噬者尼烏德拉毀掉最初的吉歐爾港和冥河上的純金攔河壩之前,篾潮人把每一天當成捕撈季,終日過著快樂的捕魚生活,海戰那是常有的事,造船工藝自然發展到了極致。

算算時間,眼下這艘船在洛坎的誕生日極有可能與那個時期遙相呼應——福特森來自赫魯,然後運用赫魯的造船工藝打造了自己的船隊!

一時間,這艘船的結構也與沐言所熟悉的另一艘船對上了號……

那就是篾潮人的造船工藝開始衰退前最後的智慧結晶——納格法爾號。

正巧,沐言也曾做過那艘船的船長——雖然只有短短幾天時間,而且還是從別人手裡搶來的,但總歸對船隻結構無比熟悉。

眼下兩者十分相似,他幾乎是瞬間就鎖定了位於最下方船艙的控制室。

白光連閃,眨眼間沐言就穿過了三層甲板,來到底部的控制中樞。

果不其然,控制室被偽裝成一般船員艙的樣子,用精妙的手段隱藏了起來,如果單憑感知去搜索根本無從發覺,而一旦感應到有人靠近,控制室還會升起結界來保護自己。

和當初的納格法爾號一樣,結界是用澎湃元素混合靈魂之力搭建的,只有通過搭建者的血液驗證才能進入,但現在上哪兒找福特森的血液去?

沐言顧不了那麼多,拔出坎圖沙,一劍就捅了上去。

只要你有澎湃元素,就抵抗不了黑劍的吸引力!

刺啦——

電流噼裡啪啦亂竄,比之前更加耀眼!儘管沐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這次竟直接被一道強光打飛了出去。

白光一閃,還未落地的沐言突然消失,下一秒就穩穩落地在兩米外,驚魂未定地站著。

這活兒絕對是菜刀砍電線級別的差事,正常人誰會幹這個啊……

結界上的『電流』之多,強度之高,遠超他的心理預期,即使用元素絕緣都不好使。想了想,他用法師之手把坎圖沙平舉起來,對準結界,另外凝聚出一個厚重的土元素錘,掄圓了勁重重敲在劍的握把上!

「給我開!」

砰!

嗤——

可憐的坎圖沙,在扮演了多個不入流角色後,終於沒能逃過被當成釘子的命運,在鑿擊之下狠狠釘進了結界裡,以一種慘烈的方式撕開了一個面目猙獰的創口。

一瞬間,藍白相間的電流從劍身上彈出來,最長竟然離體一兩米遠,最後竟沿著法師之手的感知線爬了過來,差點烤熟了沐言的腦子!

還好他迅速撤開,瞬間和元素錘撇清關係,這才逃過一劫。

坎圖沙順利釘進去後,結界掙紮了一番,但最終還是逃不過被分解、吸收的命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崩離析,裂縫沿著鑿開的窟窿呈放射狀散開,眨眼間就「咔」的一聲碎裂了。

隨著結界被破壞,整艘船的甲板如同開關失效的LED燈,開始劇烈閃爍起來!原本黑暗的船艙裡,所有甲板的背面都閃爍起玄色的詭異克拉貢語,黑白交替間釋放出一股狂暴、山雨欲來的氣息。

沐言本能地感覺不妙,彷彿自己敲碎了一面窗戶,現在整間屋子的警報響了起來……可問題是他還在屋子裡!

最要命的是,似乎有一道目光投了過來,仇恨而貪婪……

這股窺探令他毛骨悚然。

就彷彿這間屋子外早早蟄伏著一個龐然大物,發現自己的獵物有了動靜,便湊近看了兩眼。於是碎掉的窗戶外忽然掠過一顆巨大的琥珀色眼珠,光眼睛就這麼大,那本體還了得?

見鬼,福特森究竟惹了什麼怪物……

控制室空曠而乾淨,前面擺放著一口箱子,箱子旁邊靠著一具纖細的屍骨,倚靠在箱子上……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是長長的尾椎骨,看起來似乎是塞壬?

然而時間不允許沐言多想,他一把抄起箱子,發現收不進背包,乾脆就這麼抱著往回閃去。

而屍骨,則在一瞬間化成了灰。

船艙裡詭異狀況來得快去得也快,幾乎是沐言探索完控制室的瞬間,刷的一下,燈光就全部熄滅了。彷彿供電被切斷,屋內的所有線路都已燒燬,同一時間,白浪灣附近的海域開始發生驚變。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20:39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8
第八十六章 神之怒

「老闆會下去多久?」

「不知道,看這隻鳥兒能堅持多久。」

「老闆這麼對待它的鳥,它不會生氣嗎?」

「你看它這麼呆,應該不會吧……」

「咕咕咕!」

海德薇生氣地叫了一聲,它看得出這群人在對它指指點點,而且在嘲笑它呆。

它發誓,如果不是因為太胖被卡在了這個窟窿裡,一定出去撓花那傢伙的臉!

「呃,它看起來生氣了……這傢伙能聽懂人話?」

「廢話,那可是老闆的鳥,你忘了它上次變大了嗎!」

「這有什麼了不起,我的鳥也會……」

「……」

一時間船員各自發出心照不宣的賤笑聲。

然後,眾人頭頂突然傳來「咔嚓」一聲巨響,比之前沐言在甲板上聽到的還要具有穿透力,彷彿天空裂開了一條口子!

一道光從透過裂縫裡,遙遙地照了下來,落在甲板上。

這束光就像來自天堂的召喚,聖潔而刺眼,驅散了周圍的黑暗,讓人不禁有些神往。

「這是……要接我們出去了?」

有人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但被巴博薩拽住了。

船長也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好奇,他開始招呼其他人往後退。

緊接著又是兩聲

咔嚓——

咔嚓——

接連不斷的破碎聲響起,就像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不,應該說,在蛋殼裡的他們看著什麼東西從外部破開了殼,天上的裂縫越來越大,投射進來的光束也愈發粗壯,光芒也愈發刺眼。

但隨之而來的是流水。

一道水柱從裂孔傾瀉落下,就像瀑布。

水花不知道從多遠的高空落下來,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重重砸在甲板上!結實的甲板竟被一下子砸穿了!

那個原本上前的船員頓時感覺腿肚子都在打顫,他非常慶幸自己剛才被船長拽住了,這一下要是砸中了,他的腦袋還不得被砸開了花!

與此同時,暴躁的水流從甲板上四散流淌開,一部分灌進船艙,一部分流得到處都是。

「不好,老闆!」

巴博薩轉身去看出口。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下面唰的鑽了出來,頭上頂著一隻渾身雪白的傻鳥,看起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空中還飄著傻鳥凌亂的羽毛。

「老闆……」

「閉嘴,聽我說。」

沐言看起來非常緊張,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抬頭看著不斷破裂,洪水愈發氾濫的天空,語速飛快道:

「等會兒別管我,上了寒鴉號以後就往回跑,我留在船上的元素傀儡足夠維持動力爐讓你們回家,需要多大的動力沖它們大聲喊就可以。」

「老闆,你要幹什麼?難道我們的合同提前結束了?」巴博薩忍不住問,突然間他還有種捨不得……

「別廢話那麼多,你們趕緊站進這個圈裡,儘量緊湊一些,快點!」

說著他飛到半空,匯聚冰元素在甲板上凍出一個巨大的白色圓圈,水手們連忙一臉懵逼的站了進去。

借由從天而降的水汽,冰晶沿著圓圈向上凝結,匯聚成一頂半透明的罩子,將所有船員保護在下面。

做完這些事的瞬間,眾人頭頂的咔嚓聲已然響成一片,不斷有落石狠狠砸下來,但被罩子彈開,連個白印都沒留下。

裂縫越來越大,投射進來的白光也愈發刺眼,慢慢地,彷彿到了極限,「嘩啦」一聲巨響,一大塊蛋殼破裂,外界的蔚藍色洪水頃刻間漫灌進來,遮天蔽日。

宛如世界末日。

水手們哪裡見過這種景象,不少人嚇得說不出話來,
已經絕望地跪在了地上,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不住地向彌婭祈禱……

可沐言卻一個人迎著洪水飛了上去,就像要用身體堵住那個缺口……

事實上沐言不是要扮演女媧,而是要確認寒鴉號的位置。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自己一行人在那顆巨大的石頭裡面,並被變小了無數倍。

也就是說,他所見到的船隻是一個船模——說不定比那還要小,因此石頭裡的空間才會這麼無邊無際。

而眼下隨著他摧毀了結界,無論是保持船身大小,還是維持法陣的東西都被悉數摧毀,一行人自然會很快恢復正常大小——這是正常邏輯,可現在根本不正常!

從那股恐怖的窺探開始,他就知道是哪兒不對勁了……

正在偷窺自己的人,並不是來自天上,而是來自海洋深處!

又或者,那只在窗外徘徊的「巨獸」就是大海本身……除了海神卡利普索,沒有人能給他這樣的壓力。

更不要說現在石殼突然破碎,這十有八九是周圍的海水在擠壓。可海水為什麼會無端擠壓這塊石頭?之前為什麼全都好好的?

八成是海神怒了……

那麼再想,海神為什麼要怒?

這個問題其實也很好回答,就像福特森當年為什麼要逃,最後躲了起來?還有他是怎麼死的……恐怕這也不難猜測了。

伊蘇說追殺神眷者是他們的使命,而他們根本分不清神眷者和古斯曼茲這種測試員的區別。福特森所處的時代非常早,早到那時卡利普索或許還沒敢對伊卡莉陽奉陰違,所以福特森才會被海神盯上,說不定那些塞壬追逐他也是因為海神在背後攛掇!

看似漫長的過程,沐言思考清楚實際只花了一瞬間,迎面奔著裂縫沖上去時他就做好了準備。

有嘉頓作為基礎,兩人應該不難交流吧?雖然那是她的舊情人,可好歹也沾親帶故……

實在不行,就掏出籃球和她做一筆交易,興許還能直接解決艾琳的問題——神力她總是需要的吧。

頂著瀑布從石殼的窟窿裡鑽出去,沐言瞬間恢復了原本的體型。

可等他看清周圍後,徹底驚呆了……

這哪裡還能看到白浪灣的影子,如果說無盡之海是一個蓄水槽,那麼眼下就是蓄水槽拔了塞子以後的情形……

天上暴雨如瀑,狂風呼嘯,一陣陣的風聲像龍吼一般!

以自己所在為中心,白浪海島早就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的縱深幾乎達到了數千米,抬頭就能看見四周正在緩慢升騰的水牆,一眼望不到頂,可還在不斷拔高……

波濤狂怒,遮天蔽日!

可憐的寒鴉號就在他正下方漩渦的旁邊,因為交錯的水流和石殼頂端擋著,暫時沒掉進去。

海獸級大船在這種級別的災難中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更關鍵的是,水牆阻擋的不只是他的去路,還隱隱鎖死了周圍的空間……

沐言不禁苦笑,卡利普索這哪兒是發怒啊,這是更年期來了吧?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20:42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9
第87章 卡利普索,我是來談條件的!

「卡利普索!」

沐言飛在半空,對著四周的海潮喊道:

「我們可以談談嗎?」

他看起來渺小的就像一隻蚊子……不,比蚊子還要小,恐怕現在真縮成一點了。

「人類……」

海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重重回音,嗓音低沉、沙啞,完全聽不出任何女性特徵。

嘉頓當年是怎麼看上這傢伙的?

他不禁納悶。

就在學者的正前方,數千米高的水壁上緩慢浮現了一張臉,兩個深藍色眼睛宛如一大塊浮冰,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面孔是流動的海水,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這張面孔恐怖、威嚴,充滿了神明的冷漠。

「沒錯,海神冕下,我是個人,不折不扣的人類。但是,我懷著誠意而來,我們可以談談嗎?」

沐言問,暗自打起精神,捏住一絲剝離下來的神力作為救命稻草。

「人類……」

海水蠕動著,裂開一條口子,彷彿是這張面孔的嘴。

它還在叨唸著這個詞,就像尚不清醒之人夢中的囈語。

沐言不禁皺眉,下意識接道:「嗯?人類怎麼?」

「人類……

「……該死!!」

一開始還好好的,但等到後兩個詞組時,低沉的語調突然高昂起來,緊接著天地驟然變色!

四周的潮水彷彿隨著聲音一起激動,沸騰般高速旋轉、閉合,千米高的水牆一瞬間又向前推進了數百米!

「該死?真是該死!」

沐言暗罵了聲,急忙凍結了寒鴉號邊上的一片海面,防止它掉進石頭裡摔得粉身碎骨,同時掉轉方嚮往石殼裡飛。

一個神的本體大小是和自身神力強弱掛鉤的,所以沐言不認為無盡之海整個都是海神的本體——如果真是那樣,她該強大成什麼樣子?就算以一己之力對抗伊卡莉也不是不可能吧……

而目前空間被封鎖,飛是飛不出去了,所以想要逃脫困境還是得靠船。海神的本體或許藏在其他海域,因而只要從這片水牆撞出去,動力爐全開,就能快速逃離。

然而事實上他猜錯了,卡利普索的本體還真是整片無盡之海,只不過,是被稀釋過的,這也是為什麼目前海水緩慢凝聚,並未造成實質性傷害的原因。

舉個例子,普通神明操控本體相當於零延遲,如臂使指。而稀釋過的本體,延遲就有IE瀏覽器那麼大,從指令發出到指令執行,需要一段漫長的傳遞過程。

至於為什麼會被封鎖空間,則完全是無妄之災。按理來說這樣延遲巨大的本體,無法在第一時間封鎖空間,沐言之所以遭殃,是因為替福特森‧徐當了替死鬼……

當年福特森瀕臨死亡時突然觸發了暗之幽淵的召回機制,從而被唰的傳了回去,這讓卡利普索大為光火,所以她才在這兒提前準備好一切,等待那傢伙回來。現在數萬年過去,這塊陷阱本來都被她遺忘了,也再無可能等到那個該死的人類出現,而沐言卻好死不死一頭闖了進來……

別說他,就算嘉頓的化身進來了,恐怕也要被老情人吊起來打到服為止。

可憐的學者自然不知道這一點,更不要說隨著海神的指令漸漸傳達到,那句「該死」之後又發出的一道實打實的「神之怒吼」,無盡的神威滾滾而來,身為凡人,他不可抑制地進入了長達數十秒的顫慄。

而每一秒,都足夠卡利普索殺死他一萬次。

失去意識的沐言無法維持浮空,高高墜落而下。此時他手裡捏著的一縷神力就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在意識顫慄前的最後一瞬釋放出來,
潛伏在身上伺機而動。

突然,在沐言的側下方——也就是漩渦偏離中心的位置——拔出了一根水藍色的巨大觸手,觸鬚搖曳著身姿升騰而起,底端十幾米粗,至少百米高,在空中掄足了勁朝沐言狠狠地抽了過來!

好巧不巧,就在這之前幾秒鐘,石殼裡被灌滿了水,在漩渦的擠壓之下應聲破碎。但這都不重要了,水漲船高,被沐言用結界保護起來的眾人和那艘船一起慢悠悠冒出了頭,然後恰好目睹沐言被從高空狠狠抽落這一幕,有幾個膽子小的當場就嚇失禁了!

這也不怪他們,正常人誰看過眼前這陣勢啊……

形容一下就是,宛如在抽水馬桶底下抬頭看世界,但卻一點兒都不模糊,視野既開闊又清晰,但也因此對絕望的認知無比深刻。

一層層極富壓迫感的海水宛如群山峻嶺,緩慢傾倒、擠壓過來,狂風呼嘯中,只剩頭頂不斷縮小的天空和最中央慘白的太陽。

而且身邊還杵著一根巨大的、在半空搖曳,不斷灑下水花的深藍色觸鬚蠢蠢欲動……

更可怕的,它剛才還狠狠抽在了自家老闆的身上!天吶,結界雖然隔絕了聲音,可光看著就能腦補這一下有多疼!

他就像只可憐的折翼鳥兒,重重落了下來,然後剛好落在這艘船上,咻的一聲砸進了甲板!

這怕是都摔成一灘肉泥了吧……

沐言佈置的結界在海神發出那一聲怒吼時就已淡到看不清,而當時石殼尚未完全破碎,他又處於窟窿的正上方,所以神之怒吼的絕大部分影響被他承受,只有一絲微不足道的餘波掃過船上的眾人……可即便如此,也足以讓大部分人陷入絕望和呆滯,並大小便失禁了。

眾人不敢動彈,也不敢聲張,四百多人裡恐怕只有十幾個人此時還有思考能力,至於能不能動,敢不敢動,那就更說不準了……

已然步入絕境……

但同樣好巧不巧,隨著深海觸鬚狠狠抽在沐言身上,原本被冰層固定住的寒鴉號撞在了破碎的石殼上,冰層應聲碎裂,隨後大船也被潮水推搡了過來。

船員們扭頭看到寒鴉號,一時間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寒鴉號!那是我們的船!」

不知道誰大聲喊了句,船員們頓時跟找回了魂兒一樣。

「可是船長他……」

「我去救他!」「我也去!」

羅夏和威廉同時飛似的竄了出去,鑽進了甲板。夏米晚了一步,被巴博薩一把拽住。

「我們還有事要做!」

船長目光堅毅地望著他,隨後扯著破鑼嗓子,暗啞的聲音刺破雨幕,響徹在每個人耳邊。

「要活命的都跟老子上船!」

巴博薩指著近在咫尺的寒鴉號,潮水將它送了過來。

「回我們自己的船!!」

「有,有什麼用嗎……」

一名水手抬頭看了眼即將閉合的水幕,那一抹天空越來越小,周圍的光亮也越來越淺,不禁絕望,彷彿下一秒天就要塌下來。

「我們恐怕是要死了吧……」

「開什麼玩笑,那艘船能讓你像魚一樣遊走嗎?」

「閉嘴!你們這群白痴!」

巴博薩大喊道,他自己雖然一點兒沒底,但他知道,現在放棄就等於死,不放棄還有一線生機,哪怕只有1%,也值得爭取!水手天生就是在和大海搏鬥,總有一死,憑什麼現在就投降!?

最關鍵的,他對沐言始終抱有希望。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寒鴉號上!」

扔下句話,巴博薩一瘸一拐地向寒鴉號奮力跑過去。

一部分人似乎被這句話驚醒,咬咬牙爬起來,迎著雨幕中船長的背影追了上去。但還有一大部分人頹然地坐在甲板上等死。

「想想戴維‧瓊斯,想想他為什麼能活下來!」

夏米也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往寒鴉號跑去。

這句話彷彿一根救命稻草,不少本就放棄的人也眼前一亮,對啊,戴維‧瓊斯的船能在水下游動……即使變成了怪物,也比現在這樣死去要好吧?活下來總是不會虧的!

更多的人慌忙追了上去。

無聲地奔跑,正如無聲地追逐希望。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20:47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9
第八十八章 拯救

漩渦湍急,石殼被徹底擠壓、絞碎成片,在漩渦中飛速轉動,宛如一個長滿鋒利尖牙的巨大口器。

每一秒都有來不及上船的水手被捲進去,接著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一灘腥紅的水霧,甚至發出不出一聲喊叫。

從高空灑下的雨幕愈發密集,瓢潑的大雨幾乎是蓋在每個人臉上,水手無時無刻不在抹掉臉上的雨水。

比起這個,更絕望的是不斷閉合的水牆,以及不斷縮小的天空。

距離老闆被抽飛才不過過去十幾秒,世界末日就已經向前邁了一大步!

寒鴉號被漩渦牽引著來到那根深海觸鬚旁邊,巨大的觸鬚散發出可怖的氣息,微微搖曳身姿,彷彿下一秒就會狠狠抽過來。

不過也幸虧如此,寒鴉號暫時沒被捲進漩渦裡,而是卡在了觸鬚根部。

而被眾人拋棄的那艘船——也是沐言容身的那艘,現在正在漩渦中心顛簸沉浮,可無論怎樣就是沒有被捲進去。

巴博薩招呼水手奔赴甲板的不同位置,嘴上說著給自己找個舒服的死法,可實際卻心存一絲僥倖,此外,他緊緊盯著那艘船。

他有種預感,身邊這根恐怖的觸鬚接下來就會去抽它,狠狠地抽它!

這麼想有兩點原因,

一,老闆還在船裡,它明顯是奔著老闆去的。

二,這艘船很奇怪,就像現在它死活都不沉一樣……或許這才是造成眼前這一幕奇景的原因。

老船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抬頭看了眼天上,不禁苦笑。

能死在這種情形裡,也算是榮幸了。

海邊的任何故事都和船有關,更直接一些,是沉船裡的寶藏。所以他毫不懷疑,這一幕奇景是被他抱在懷裡的箱子造成的,而這玩意兒是老闆從那艘船裡弄出來的。

他試過打開它,可紋絲不動。

「老闆啊老闆,你到底弄了個什麼東西出來啊……」

巴博薩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觸鬚突然動了!

這一下快若閃電,就連空中的雨幕彷彿也被它劈開了一瞬!

之前他們還在石殼裡,沒能看到抽沐言那一幕全過程,現在終於如願得償!鞭子的呼嘯聲比風聲還要尖銳,接著發出一聲清脆的巨響,狠狠抽在那艘船上,後者應聲破碎!

「老闆!」

巴博薩一度失聲。

老闆還在那艘船裡!

「快看,快看那邊!是羅夏!」

船長定睛一瞧,果然是羅夏和威廉,兩人扛著沐言在千鈞一髮之際從船裡跳了出來,被湍急的漩渦拉扯不斷向後,卻因為這一鞭子的衝擊力勉強離開了漩渦!

「纜繩,快!把纜繩扔過去!」他大喊道。

……

沐言陷入了長達數十秒的顫慄,雖然比上次法藍城外,希琳消失時長達兩分鐘的餘波波及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但依舊足以致命。

再加上那一鞭子,雖然有神力護體,可依舊抽碎了他身上的法袍,接著狠狠重傷了肉體。我們的學者即使醒來,恐怕也要靜靜修養一段時間才能康復。所幸直上直下的過程中法袍最後的緩落機制觸發,才沒讓他被活活摔死,能堅持到羅夏和威廉救他起來。

羅夏背著沐言沒跑兩步路,深海觸鬚又一次狠狠抽了下來,威廉眼疾手快推了他一把,兩人從甲板上縱身一躍,跳進湍急的漩渦中,下一秒,身後這條刻滿了福特森日記的船頓時被抽得粉碎,巨大的水花和衝擊力推搡著兩人遠離了漩渦的中心。

但遠離總是暫時的,漩渦的拉扯力之強,遠不是個人能夠應付得了,又何況羅夏背上還背著一個人,
他奮力向前,卻依舊無法避免一點點遠離寒鴉號,只能看著自己不住後退,距離身後的漩渦越來越近!

不斷轉動的甲板碎片就像橫在脖子上的利劍,明晃晃的鋒刃透露出一股子殺氣!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然躍了過來!

「手!」

「給我手!」

是威廉!他抓住了纜繩的,縱身跳了過來!

羅夏喜出望外,用盡全身力氣向前一躍,一隻手緊緊勒住沐言,另一隻手趕在最後時刻抓住威廉,死命咬著牙關一點兒不敢不松懈!

「用力拽!!給我使出吃奶的力氣!」

巴博薩大喊道,船上的十幾名水手一齊推動絞盤,堅固的纜繩不斷收縮,另一頭的三人被緩慢但堅定地拉扯了回來。

一到船上,威廉就像死魚一樣翻了個個兒,躺平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雖然眼下只是從一個絕境跳進另一個更大的絕境裡。

「老闆怎麼樣了?」巴博薩忙趕過去查看沐言的情況。

「沒死就不錯了……」

羅夏苦笑,他同樣筋疲力盡。

他抬頭看了眼即將閉合的天空,四周的水牆擠壓過來,雨幕也愈發密集……突然覺得有些釋然。

能這麼死去,也是一種別樣的刺激吧,這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一群凡人竟然死在了海神的怒火中——是正兒八經那種,可不是什麼修辭。

看看這世界末日一樣的景象吧,頭頂是海洋,身下還是海洋,那漩渦彷彿要將整個無盡之海都捲進來,這暴風雨也能將一座城市夷為平地……

就連老闆這樣強大的法師在它面前也孱弱的像個孩子……

「老闆,老闆!!」

巴博薩用力搖晃著沐言,甚至沒忍住伸手抽了他兩耳光。

「快醒醒啊老闆,你要帶我們出去啊!」

「別掙紮了,放棄吧……」

有人跪倒在地,喃喃道:「就算他醒過來也……」

「咳,咳……」

「老闆!?」

沐言嗆了幾口水,終於從漫長的眩暈中醒過來,他從未感覺自己如此虛弱,光是睜開眼就耗盡了全身力氣,彷彿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樣。

映入眼簾是巴博薩那張皺巴巴但驚喜的臉。

「老闆?」

「打,打開箱子,快!」沐言幾乎垂死般說道,氣若游絲。

「可是打不開啊!」

咣當,一把黑劍被丟在甲板上。

「劈!」

沐言如同用盡全身力氣。

羅夏會意,爬起來撿起那把劍,雙手緊握,怒喝一聲,然後重重劈下!

梆!

一到刺眼的電弧彈了起來,羅夏應聲倒飛出去,在甲板上滾了十多米遠,兩隻胳膊也被電得焦黑,隱隱傳來肉香,整個人顯然已經不省人事了。

好在這一劍不是沒有成果,箱子也被砍出一道裂縫,隨著外部法陣被破壞,巴博薩輕而易舉就打開了它。

裡面是紅底黑邊的精緻墊布,雨水打在上面,竟滲不進去,水珠反而咕嚕嚕滾開了。

即使在瓊斯商會的拍賣會上巴博薩也沒見過這麼奢侈的盒子,而這墊布上擱著兩塊近三十多公分長,七八公分寬的條狀物,似竹非竹,似木非木,擁有玉石的質感,摸起來卻像金屬,上面還用黑色筆跡寫著古怪的符號。

乍一看和那塊船帆上的鬼東西有些類似……

巴博薩舉著兩塊東西來到沐言面前。

沐言看了眼,扯了扯嘴角,難得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

那上面寫著兩行字,依舊是筆走龍蛇的克拉貢語,卻是種古怪的造詞結構。

上書:神龜斂息

下曰:游龍入海

「貼……在船上……」

說完這句話,沐言就眼睛一翻徹底暈死了過去。

這時身旁的觸鬚又開始蠕動,它似乎瞧準了漩渦裡僅剩的一個目標,緩慢搖曳著身姿,就像支起上半身的蝮蛇,殘忍又優雅。

巴博薩一分也不敢猶豫,幾乎瞬間完成沐言的吩咐,將兩道東西貼在甲板上。

貼下去的一瞬間,兩塊板子就像黃油扔進熱鍋裡似的瞬間融化!緊接著,整個寒鴉號彷彿突然活了過來,無形的光暈從巴博薩腳下盪開,就像褪去了甲板上原本的風霜和斑斑鏽跡,脫胎換骨,嶄新如初!

就在這時,頭頂的觸鬚猛然拍下。

幾乎就是這個瞬間,寒鴉號像魚一樣猛的扭動身形,竟堪堪避開觸鬚的鞭打,藉著衝擊力猛然向前,一頭紮進水壁裡,像條金槍魚似的靈巧遊走了……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20:50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20
第八十九章 風暴日

6月20日這一天,對無盡之海上的所有正在航行的船隻而言,都是一生中最倒霉的一天。

就彷彿世界末日提前到來一般,從這天開始,東方的天空變得黑暗、陰沉,即便是遠離深海的埃索拉灣也突然變了天,下起了大雨,更不要說埃索拉往東的海域,每向東一百海里,大海就暴躁一分。

至於靠近白浪灣的區域……那已經是無人生還的絕境了。

厚重的雲層彷彿壓到了海面上,海天之間是一道灰濛蒙的颶風,連接著水和雲。狂風呼嘯,波浪翻滾,尋常船隻根本不敢靠近,偶爾一兩個沒來得及撤離的倒霉蛋瞬間就被捲了進去,然後撕扯成碎片,連一塊完好的木板都沒留下,更別提那些被捲進漩渦的人了……

地球人說大海是個喜怒無常的女人,可到了洛坎,海神還真就是個喜怒無常的女人……當然,圖靈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如果說平時的海嘯是這個女人每個月不舒服的那幾天,那麼眼下這就像被男人甩了,否則怎麼會憤怒到這個地步!

大雨一連持續了七天七夜,最後連埃索拉灣也沒能倖免於難,三個大型港口被淹沒,埃索拉的總督不得不臨時啟用了自修建以來從未啟用過的防洪堤壩,好端端一個海灣,幾乎被淹成了澡堂。

也有不少人都想起了那艘海獸級大船,暗自感慨那群人出去的不是時候,卻沒人將這場風暴和那艘船聯繫起來。

當然,這裡面也有人惴惴不安,比如說安德魯主管。事情如此反常,他難免會胡思亂想,可他的想像力也沒豐富到將這種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和一個法師聯繫起來的地步……

真正讓他不安的是,已經一個月聯絡不上戴維‧瓊斯了。

……

……

白鯨群島,戴維‧瓊斯站在一塊礁石上,隻身沐浴在暴雨中,面對西邊那一道貫穿了天際和海洋的恐怖颶風,目光有些複雜。

他自然明白這是誰在發怒,他也相信,沒有人能夠從卡利普索的怒火下生還。

而之所以這樣惆悵,源自一種劫後餘生的自我渺小感。

他本來計畫好了一切,等對方離開白浪灣,來到白鯨群島,就會面臨自己的最後一手準備——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像屠刀已經磨亮,就等獵物自己將脖子伸進套索裡……

可卻突然出了這種事!讓他鬱悶的想要吐血。

就像提前準備好了瓜子可樂和薯片,定好鬧鐘半夜起床準備看你支持的母隊和敵隊之間的世紀德比……然而一打開電視,就看到了母隊的頒獎儀式!?

驚不驚喜?

當然驚喜。

意不意外?

或許很意外。

同時還有些失落。

除了這種複雜的情緒,他還深感自己的渺小,以及有種想起來就十分後怕的慶幸。

——一個能讓海神如此憤怒的人類法師,自己要是真和他對上了,那些準備還有用嗎?到時兩人到底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說不準,又沒試過,所以他慶幸的同時又很不甘心……

算了,不想了。

戴維縱身躍入水裡,準備去聯絡海族的長官,告訴他們人類間諜不會來了。

……

穿過白鯨群島附近的暗礁,來到海平面以下四百多米深的地方,對正常生物來說此時的光線已經不足以視物,但戴維依舊隱約看見黑壓壓的一片人。

正是海族裡的娜迦。

男性娜迦除了臉上保留著魚鰓和頭上的鰭,以及身上與戴維一樣的鱗片之外,身上大都穿著水草和海礦石打造的簡易盔甲,不過他們的魚尾比戴維更粗壯,
鱗片也大都是深青和紫色。

女性娜迦的鱗片則更鮮豔一些,以黃綠、橙紅兩色為主,而且臉上除了紋路之外與常人無異,魚鰭大都長在耳朵位置,鱗片也在額頭,身材苗條、纖細,看起來別有一番魅力。

海洋的確物產豐富,擁有富饒的礦藏,可是因為海水的重壓和浸泡,任何金屬製品都不能長久,再加上會被擠壓在皮膚上,時間一久,也就沒多少海族喜歡裝備,即使是男性娜迦也不過為了戰鬥護住要害部位,大半時間在裸奔。

至於女性娜迦就更奔放了,性情溫和一些的,用水草編織的衣物護住要害部位,暴躁的乾脆只用頭髮遮蓋前胸,身上不著寸縷,於是在蛇形前行時,隨著海水的推搡,春光乍洩也是常有的事,但她們毫不在意,雖是高度文明的社會,卻也保留了原始的習性。

可眼前這位明顯是首領的女性娜迦卻有些不同,她穿得很正式,而且出人意料的『乾淨』,頭髮裡沒有夾雜水藻,鱗片閃閃發亮,即使是皮膚,也沒有其他娜迦那樣因為浸泡太久而產生了滑膩、濕潤的感覺,並且眼神也比一般娜迦更溫柔。

戴維游過去,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後道明來意。

「什麼?你是說人類細作被海神大人消滅了?有什麼證據嗎?」一名男性娜迦反問他。

「是有可能……大人。難道白浪灣附近的神罰不是針對那傢伙的嗎?」戴維有些詫異。

男性娜迦冷笑了一聲。

「愚蠢,白浪灣的神罰怎麼可能是來對付一個普通人類的,那是上古時期海神和其他神明的積怨,這回不過是封印鬆動,稍微加固而已,和你說的人類細作有什麼關係!?雜種,我看你是不是想功勞想瘋了,變著花樣折騰衛戍隊,折騰娜加莎大人!」

戴維一時慌了,忙低頭解釋道:「督軍大人,我沒這個意思,我把那個人類帶到白浪灣後就獨自前來,沒過多久女神就對白浪灣降下神罰……我不知道白浪灣有什麼封印,我以為……如果有冒犯,還望恕罪。」

督軍又哼了聲,高大的上半身像山嶽一般傾倒,逼近戴維‧瓊斯,後者幾乎能感受到他的魚鰓裡噴出的溫度。

「雜種,別以為我看不出你那點邀功的心思,不過你別忘了,七海的聯合軍演不是什麼爛魚臭蝦都可以參加的,尤其是你,和你那一船骯髒、畸形的怪物……」

戴維低著頭,眼裡充滿了怒火,卻不敢聲張,只能默默應承。

「是……大人教訓的是……」

督軍還想說些什麼,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夠了,回來吧。」

他立刻恭敬地轉身。

「是,大人。」

作為母系社會,只要是並排出現的男女,不用猜,一定是以女性為主。

「戴維,你的情報我們已經收到了,衛戍隊會撤回查西雅海域的邊境。」

「大人,讚美您的寬容。」

「但是,戴維。」娜加莎望著他,柔和的眼睛裡帶著一絲失望。

「我還是希望,像這樣『鯊魚來了』的故事能少一些。以後你稟報任何有關人類間諜的事,請務必反覆核實,不要出現『海神大人動用神罰只是為了殺死一個人類法師』這種笑話……這是對吾主的褻瀆,也是對我的不尊重。」

「我明白,大人,我一定深刻檢討自己……」

戴維低著頭,喃喃道。

娜加莎轉身前,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幽靈船,臉上閃過一絲厭惡,這才轉身離去。

「別讓骯髒的東西拖累了你。」

這句話鑽進戴維耳朵裡,他身體一哆嗦,但還是一聲不吭地回到了船上。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20:57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22
第九十章 巴博薩的日記



6月26日,暴風雨

註:這是我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在航海日記裡寫下『暴風雨』時一點兒也不覺得迷茫和慌亂,反而無比安心了。

今天是航行的第40天,也是寒鴉號入海的第7天。

字面意思,她真的『入海』了。

我甚至在想,即使現在寒鴉號插上翅膀飛上天空,我也不會感到任何奇怪和慌亂。

甚至,到了那時,我願稱她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寒鴉號』。



頓了頓,巴博薩繼續寫道。



在我的三十七年航海生涯中,前三十六年收穫的驚喜可能都沒有這一個月多。

首先,我們度過了至少一個月有足夠蔬菜、水果、鮮肉,甚至是淡水用來洗澡的日子。

然後,我們安然無憂地穿過了黑霧群島。

再然後,我們化解了猩紅海港的怪異。

雖然老闆沒說,但我認為那是我們幹的。我曾十七次登上那座海港,每次都感覺有人伸著冰冷的舌頭在舔我的脖子——就像那些吊死在埃索拉灣,在陽光下曬成人幹的海盜,但這次沒有。第二天的陽光灑下來,很刺眼,曬得人不舒服,但它是強烈而真實的。

最後,就是白浪灣。

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天。



船長又停了筆,彷彿在回憶那一天,接著寫了遍那天的見聞。



……將那兩塊『板子』貼到船上後,寒鴉號就像變了個人,變得陌生,變得難以控制。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就像我的女兒。

十五歲那年,她被海盜擄走,等二十二歲回到埃索拉灣時,她已經成了兩個男孩的母親。對我而言那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彷彿一瞬間她就變了,變得成熟,皮膚更粗糙,胸脯和屁股也更豐滿,就像她的母親一樣。

當然,她也變得善於謀生,擅長與人打交道。

起初我畏懼這種變化,覺得她不再是我的女兒,我不能像以前那樣管理、教育她,就像無法駕馭一艘船一樣,我痛恨、並畏懼這種變化。

但後來,我理解了,我必須學會變化自己,來適應變化,這樣才不至於落伍,不至於像舊甲板一樣被拆下來,扔進儲藏室裡發霉,最後當成柴火燒掉,所以我成了我,赫克托‧巴博薩,一個被人尊敬的船長。

所以,我只用一天時間就適應了寒鴉號的變化,並且再次『駕駛』著她破浪而行。

這次是真的破浪而行。

我們就像一條速度奇快的銀鱗金槍魚,在深海,以至少每小時80海里的速度一路向西。

我無法用語言形容這是什麼感覺……就像我們每個人和這艘船成為了一體,海水成了空氣——但阻力依舊存在。

就好像……吉布斯先生為了激起那群傢伙的求生意志,隨口胡謅的那句話成了真?我們真的和戴維‧瓊斯一樣,成為了一艘船的一部分?

我曾以為這是個笑話,是鬼扯,可三天前的那一幕,似乎驗證了我的想法。

我們抵達了猩紅海港,用四天時間完成了以前七天的路程。就像鯨魚換氣那樣,我們試著浮出水面,可就在這時,老費舍爾那個該死的兒子,小費舍爾,遠遠看見島上有一隻遇難商隊搭建的帳篷,便擅自離開寒鴉號跑上了陸地,他的那三個僕人一個比一個快!

然後,就在第一個人踏上陸地時,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他先是驟然站定,接著渾身開始脫水,就像烈日下的雪人,竟然在融化!

可那天明明是暴風雨!

他慌了,猛的轉身,
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五官消失了,臉上的皮膚耷拉著,就像脫了線的紐扣,整個人都小了一大圈!

眨眼間,他就融化了,岸邊只剩下衣服,被風吹進了海裡,什麼都不剩,就連岸上的人也沒發現任何異樣……

劇變來得太快,小費舍爾的三個最先上岸的僕人都這麼沒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屁滾尿流地游了回來,直到今天都沒能接受這個事實……

比這更可怕的是,就在三個小時前,在我們懷著沉重無比的心情飛速趕往埃索拉時,卻驚恐萬分地發現,海下出現了一堵牆!

是的,一堵牆!

一堵水牆,就像那天在白浪灣見到的一樣,就在漆黑、昏暗的海水下面,遠遠地,我們看到了一面宛如城牆一般聳立,散發著幽藍色光芒,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牆……

見鬼,那比圖靈城的城牆還要壯觀!就算是埃索拉灣建成後從未用過的堤壩都沒這麼宏偉吧!

而且,每隔一段距離,牆角下就會升起一根觸鬚。

正是這樣的怪物擊垮了老闆,讓他至今都沒能醒來!

於是,剛才我們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倖存的177人幾乎達成了一致……

我們必須等老闆醒來,他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在這之前,我們無法回到埃索拉,我們是這片海裡的孤魂野鬼,我們是這片海裡離群的游魚。

願彌婭庇佑著他,也庇佑著我們。

——赫克托‧巴博薩,寒鴉號的船長

寫於信仰歷778年6月26日於羅倫格列海峽



收起航海日記,巴博薩走出船艙。

離開二層甲板時,他看了眼船艙頭部的艙室,羅夏就像一尊鐵鑄的衛士,一動不動站在門前,手裡拄著那把通體黑色,差點要了他的命的劍。

他的傷第二天就好了,之後就毫無怨言地站在船艙外。

巴博薩遙遙向他示意,羅夏也微微頷首。

一個忠誠的小子。

船長微微感慨,來到了甲板上。

雖然船現在像游魚一樣在水下自由穿梭,但他們還是需要不斷調整方向來避免撞上深海的石床。

動力來自動力爐,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學會了利用海洋裡的暗流。

這也是他在那一天中慢慢適應的:在上面,要會利用『風』,在下面,則要學會利用海水。

海水無時無刻不在流動,這遠比風要複雜的多。

就像那些游魚,總能順流而下。可作為一艘帆船,他自然不會只順著海水,他還要張開船帆,借助這股推力!

為了避免造成麻煩,動力爐已經熄火三天了,起初船的速度的確驟降,可現在隨著他逐漸掌握訣竅,已經恢復了該有的速度。

船員們也適應了在水下講話,聲音雖然有些發悶,但詭異的是不會因為張嘴而灌一嗓子水——畢竟水下呼吸都適應了,誰還在乎這個。

說實話,要不是做飯時食物會被海水擠壓沖散,他們或許真會忘記自己是在水下而不是在海面上,這種感覺太詭異了。

「洋流變化了,船長。」

威廉姆跑過來匯報導。

「變化了?」巴博薩目光一凝,「讓夏米去上面看看,暴風雨停了沒。」

「是!」

威廉姆跑開,幾分鐘後,吉布斯先生帶著幾個水手向上攀游。

「抬起船頭,向上飄三百米,接受吉布斯先生的信號!」

「是!」

呼——

寒鴉號像一個表演雜技的摩托車,船頭呈45°抬起,船帆繃緊,在海水的推動下緩慢向上浮動。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21:00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23
第九十一章 浮出水面

   寒鴉號兜兜轉轉,又穿過猩紅海港繞回了白鯨群島附近。

    巴博薩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隱約明白,那天攻擊自家老闆的,和升起海牆攔截寒鴉號的是同一個人,或說是同一個東西。

    這種能力已經不是正常人類可以匹敵的了操縱大海,操縱天氣即使是傳說中最強大的傳奇法師恐怕也沒這個本事,唯有故事裡的海神神明,才有這種能力

    所以老船長才會讓寒鴉號回到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七大海域附近。

    他猜測寒鴉號之所以能逃離,又不被發現,恐怕和貼在船上的兩塊板子不無關係。

    聽說法師們可以製作一種捲軸,撕開後就能賜予人隱形和上天入海的能力,眼下這板子估計也差不多。板子有兩塊,一塊負責讓船藏起來,另一個大概就是讓眾人和寒鴉號融為一體,並且能夠潛水的玩意兒吧

    既然如此,那麼眼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對方一定猜不到他們就藏在這兒。

    事實正如他所想,他回來的這個時間,原本最靠近群島的查西雅海域的衛戍隊們得到了戴維的錯誤情報,恰好返回了查西雅海域的邊境線上也就是離白鯨群島還有一段距離的海域,所以徘徊的寒鴉號並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至於戴維本人,在去了趟白浪灣,卻沒找到寒鴉號的殘骸後,他又疑心重重地回到了白鯨群島。

    這次他懷疑沐言根本沒有出事,但又不確定,因而不敢告訴那群海族,索性自己扮演衛戍隊,在白鯨群島附近來回徘徊、巡邏。

    但他忘了一點,幽靈船在黑暗的海下是光源,無比耀眼

    而寒鴉號在過了兩天「正常船隻」的海面生活後,重新經過白浪灣時又潛到了海下。這次巴博薩更聰明了,他知道要提防的敵人很多,因此潛入了深海,完全熄滅動力爐,隨著洋流飄到哪兒是哪兒,遇見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避開,別提那麼明晃晃的光源了。

    出色的方向感使得這位老船長即使在海底也能大致估摸寒鴉號的位置,所以每當即將偏離軌道時,就張開船帆逆流行駛,又或是借助海裡柔軟的海草強行減速行駛,等到洋流方向變化後再回到軌道。

    久而久之,寒鴉號就成了比幽靈船更像幽靈的生物因為它無聲無息,行走於黑暗。

    然而所有人的希望,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寒鴉號的老闆,持劍捅穿結界,毀掉福特森徐留在洛坎的最後一條船的沐言同學卻因為被徐先生狠狠坑了一把,被迫正面硬剛海神的本體,從而陷入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沐言其實早就可以醒了。

    就而言,雖然深海觸鬚那狠狠一巴掌幾乎把他抽成了肉泥,可畢竟有神力護身,又是傳奇死靈法師,怎麼會不注意自身的再生能力?只要給他一口氣,就能在短時間內活過來,等同於犧牲了物防換成回血速度這也是遊戲裡不少死靈法師將體質拉滿,並點滿技能人造血肉的主要原因,是一種常見流派。

    就精神而言,除了海神本體的無盡威壓和那一鞭子對靈魂的撕裂外也沒什麼,雖然距離痊癒或許要數個月之久,可半個月時間也足夠他從昏迷中醒來,並且能正常說話,支配身體等等,畢竟從受傷的一瞬間開始,沐言的靈魂就開始了自救。

    但問題也正出在這兒,自救讓他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自救的方式很簡單,他的意識收縮回腦域也就是那個虛靈豆花由本人親臨現場指揮施工,拯救破敗不堪的腦域。

    親眼看到自己的腦域被這樣物理、靈魂攻擊力雙重爆表的一鞭子抽成什麼樣兒,還真是種難得的體驗。

    這時候沐言才驚訝地發現,自己來過這兒好幾次。

    最早的一次,是在夜色鎮,受了重傷的恢復期間,系統第一次告知自己使命時的意識空間。但那次他沒意識到。

    然後從風之蒼穹出來,在伊莫特魯巨坑的正上方,夏穆奪走了身體的操控權,那時他就被擠壓在這個空間裡。

    可那次也沒意識到。

    再後來

    等於說每一次只有意識能動時,他就會回到這兒,但隨著實力增長,眼界和洞察力也長足進步,現在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清晰地看到腦域的樣子。

    一顆水靈靈的虛靈豆花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大半胡成了稀泥,只剩下小半能看出原本的腦花樣子。

    這種損毀,靠單純的自我修復十年年也沒法完成,所以必須由意識本身來主持災後重建,這也是他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勘查災害現場的時候,沐言發現了一處不同於傷患的東西。

    那是一枚黑色的鱗片,深深嵌進了腦域深處,如果不是這次腦域被大破,他或許還無法發現。

    這心情就如同一次地震後,你給自家災後重建時,發現倒塌的牆裡藏了一具死屍一樣驚悚

    然而事實上,沐言不光清楚這具屍體的來歷,他還隱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回事。

    所以現在看到屍體,啊不,鱗片,心裡一沉的同時,還有些釋然原來和他猜的一樣。

    毫無疑問,這是奧杜因的「餽贈」。

    早在赫魯,在滅世者和他心平氣和地談了一天一夜,幾乎替他補全了所有歷史空缺時,他就有種預感

    對方之所以這樣做,是有所求。

    可堂堂滅世者還需要低聲下氣、和顏悅色地懇求他這樣一個人類嗎?

    不,當然不會。

    奧杜因說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還貼心地把他送回洛坎,只是為了讓他更清楚、更好地幫他,為他服務。

    雖然奧杜因什麼都沒說,但沐言可以篤定,自己離開赫魯後的一舉一動,行事的大方向,都在對方的預期內。

    換句話說,這是奧杜因的陽謀。

    他知道自己告訴沐言這些後,沐言會怎樣做,同時這也是他期望看到的

    不需要懇求,不需要脅迫,什麼都不需要,順其自然,靜觀其變就好。

    那麼,他期望什麼呢?

    很簡單,期望沐言對伊卡莉出手,正如沐言現在正在做的這些事。

    至於這枚鱗片,毫無疑問,是滅世者為自己加的一道保險。

    又或者說,是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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