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892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06
第七十二章 血腥海盜

天快黑時,寒鴉號抵達了猩紅海港的,按照一貫的傳統,抵達猩紅海港時,船員們要集體下船祭奠死者,並且因為已經連續航行了近一個月,巴博薩計畫在陸地上修整一天,所以晚上會在上島過夜。

    這也印證了「所謂水手亡魂不過是拿來騙外人的故事罷了」這一事實。

    戴維明顯知道這個規矩,幽靈船也就停在不遠處。

    猩紅海港,顧名思義,這裡原本就是個港口,城邦時期也是如此,只是被瑪麗女王開成了黑港。起初海洋貿易繁榮時,她只劫掠過往的商船,後來看上年輕英俊器大活好的船長就抓上島跟她結婚,十幾年下來竟然活生生攢了一個後宮的男人,並將原本繁華的猩紅港變成了男性船長的「禁地」,以至於但凡是條船就得繞開這兒。

    寒鴉號停泊在當時的主港位置,水手們依次下船,沿著前人清理出來的路線前往最近的乾燥地紮營休息,埋鍋做飯。

    踩上許久未接觸的陸地,船員們都有些興奮,晚飯時嘰嘰喳喳聊個沒完沒了,直到遠處隱隱約約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巴博薩站起身,攔住了警戒的水手。

    「放心,看起來是戴維船長來蹭飯了。」

    「我的船員不需要進食。」

    戴維聳聳肩,大方地說。

    他看起來一點兒沒有背地裡使壞的樣子,反而真像個熱情的護衛頭子。

    「你是在向我們推銷成為你的部下的好處麼,恐怕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能吧。」巴博薩咬開一瓶紅酒的木塞,笑著遞了過去。「可我一點兒不想過那種生活,不會死,也無法享受食物,我猜他們連女人都不需要,更不會拉屎撒尿。」

    戴維接過酒瓶,笑眯眯道:「沒錯,你說得一點兒沒錯。」

    灌了一大口紅酒,舒舒服服打了個飽嗝,戴維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河,彷彿沉醉其中,半晌都沒回過神。

    「這才是生活啊」他喃喃道。

    「如果一瓶紅酒就讓你覺得像個人了,那麼接下來的食物會讓你讚美彌婭的。」

    黑鬍子笑笑,舀了一碗滾燙的肉湯,裡面翻滾著一塊煮爛的嫩羊肉,上面撒著青翠欲滴的香草葉子。

    戴維似乎被這塊肉驚呆了,他接過碗,竟伸出兩根指頭,探進剛剛還在翻滾的肉湯裡把肉就這麼夾了出來。

    黑鬍子看著他將冒著熱氣的肉放進嘴裡,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然後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真是太棒了讚美,太值得讚美了你們竟然還帶著陸地生物的肉!我還以為這該死的船上只有沒嚼勁的魚肉和醃肉」

    戴維激動得像五十多年沒吃過羊肉的囚犯,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多虧了我們的老闆。」巴博薩微笑道:「他的料可比你想得要多。」

    聽到這句暗含警告的話,戴維不為所動地笑笑,三下五除二解決完了手裡的食物,接著拎起一瓶紅酒徑直走向沐言。

    沒等他靠近,以羅夏和吉布斯為首的幾個人就擋在了他面前。

    「我找你們的老闆說兩句話而已,別這麼緊張」戴維笑笑。

    「讓他過來吧,小夥子們。」沐言遠遠地吩咐道。

    「我警告你最好安分點。」

    交錯而過時,羅夏在戴維耳邊低語。

    「多麼棒的護衛,你就像他養的狗。」

    戴維擠出一句皮笑肉不笑的讚美,穿過幾人,徑直來到沐言面前,大大方方地坐下。

    沐言面前擺放著一個燒烤架,上面幾塊刷著鮮豔醬料的肉正在滋滋往外冒油,誘人的氣味直往鼻子裡鑽。

    「猩紅海港不安全,先生。」戴維開門見山道。

    「哦?」沐言笑笑,「閣下為什麼這麼有把握?」

    「死人和死人總是有共通語言的剛才我就和他們交流過了。」他毫不客氣地捻起一塊肉,也不嫌燙,就扔進了嘴裡。

    「嘖,甜美的羊羔肉啊我有多少年沒吃過了。」

    「還有來自晨星的孜然和珈藍的上品黑胡椒。」沐言淡淡道:「我很好奇,閣下和那些死人都聊了些什麼?」

    戴維停止咀嚼,轉而盯著沐言的眼睛。

    「我告訴它們,後面那艘船是我的人,奉勸他們不要打什麼歪主意。」

    沐言夾著肉的手微微滯在半空,隨後笑了笑。

    「所以交涉失敗了?」

    「是啊,交涉失敗了。」戴維嘆了口氣。

    「所以我勸您今晚帶著船員回到船上,並允許我稍微靠近一些,以免遇到什麼麻煩事兒來不及搭救。」

    「為什麼不能上岸?」

    「因為我的船員們無法上岸。幽靈船必須永遠呆在海裡,船員也是,一旦離開了海水,離開了那艘船,他們就會死。徹底死去。」戴維盯著沐言的眼睛,「這是我們的唯一的弱點,我選擇將它告訴您。」

    「以此來表示你的誠意?」

    「當然,所以我勸您放棄什麼狗屁傳統,帶著他們回到船上。」

    沐言沒急著回答,而是刷勻醬料,用銀質小刀切下一塊肉,斯斯文文地送到嘴裡。

    「要是我拒絕呢?」

    戴維眉宇間閃過一絲慍怒,但他深吸一口氣,彷彿壓下了這股怒火。

    「我請求不,是警告你,不要高看了自己。那些死人不是一個法師能對付得了的,你這是在拿自己船員的生命開玩笑。」

    「呵呵」沐言露出一絲不屑,「戴維閣下,你現在只是我的護衛而已,如果你想耍什麼手段,我奉陪,但別以為說兩句狠話就能嚇唬我,你對一個法師的瞭解,還是太膚淺了些。」

    戴維似乎被眼前年輕人的傲慢激怒了,他憤然起身,還嫌這樣不足以表達憤怒,竟一腳踹翻了燒烤架!要不是沐言閃得快,恐怕就要被醬料和木炭濺到身上。

    「你幹什麼!」

    一直在旁邊盯著這邊的羅夏和吉布斯迅速趕了過來。

    聽到動靜,其他水手也扔下各自手頭的東西,衝過來將戴維團團圍在裡面。

    「戴維!」

    「離我們老闆遠點!」

    戴維掃過眼前每一個忠心耿耿的水手,每看過一張面孔,胸口積鬱的怒火就旺盛一分,

    「我勸你為自己的船員著想,沐言閣下。」

    「你只是一個護衛,無權干涉我的行為。」沐言拍了拍袖子,燒烤架有又自動搭了回去,只可惜那幾塊肉被浪費了。

    「而且,你應該稱呼我為老闆不是嗎?希望下次交談時,閣下能變得有禮貌一些。」

    戴維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會後悔的,閣下。」

    「抱歉,我從不後悔。」

    夜幕降臨,天氣罕見的十分晴朗,天上沒有一絲烏雲。

    雙月爬到半空,一金一紅兩色光芒交織,努林塔瑞的光芒明顯更加耀眼,將月光映染成一種詭異的硃砂色,如血般傾瀉在地上。

    港口邊的空地幾乎被帳篷擠滿,從高空俯瞰,一頂又一頂的帳篷看似密密麻麻毫無章法地貼在一起,但凌亂中卻透露出一種規整。一旦出了什麼急事,每個帳篷的人都有緊急逃生路線可以選擇,而且帳篷幾乎都一個樣子,根本看不出區別,就連身為老闆的沐言和身為船長的巴博薩用的都是普通帳篷,即使有人想要船隊中的重要任務,也無法輕易做到這一點。

    遠處的空地上還留著篝火堆與祭奠剩下的道具,隔著老遠就能聽到水手們響成一片的鼾聲,負責守夜的是十二個水元素,正在沙地上來回徘徊巡邏。

    隨著時間推移,一抹比月光更鮮豔的色彩如漲潮般從空地的角角落落冒了出來,就像是從地下湧出的泉水,又像傾巢出動的蟲子,悄無聲息,飛快地蔓延、匯聚,眨眼間就拼湊成一團在地上蠕動的赤色地毯。

    地毯鮮豔,濃郁如血,和月光融合在一起,又出現得太過詭異,就連水元素也沒發現異常。

    很快,這些紅色液體就逼近了最的水元素。當第一抹血色接觸到最近的水元素時,沒有引起它的任何警覺,然後一瞬間,其餘紅色猛的湧到了它身上,眨眼間,水元素全身上下全都變得通紅

    可它對自己的狀況依舊一無所知,繼續按照既定路線來回巡邏,檢索敵人。

    赤潮悄悄從它身邊經過,撲向下一個目標

    一個

    兩個

    三個

    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十二個水元素都被染得通體赤紅。

    這時,徘徊在營地的紅霧也逐漸蠕動著站了起來,就像有個無形的手藝人在捏泥人,先是隆起一人高的泥巴,接著捏出人形輪廓,緊接著四肢更為精緻、細化,然後是五官容貌,到最後是渾身上下的裝飾品。

    頭巾、耳環、金牙、眼罩、海苜蓿襯衣、皮腰帶、佩刀

    以及每個水手腰間都少不了的,一壺朗姆酒

    這些裝飾物的線條勾勒得無比精緻,只是所有塗色都是猩紅。

    它們踏著悄無聲息的步伐,緩慢靠近營地,而本該預警的水元素卻對這一幕視若無睹

    血腥海盜,它們來了!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07
第七十三章 旁觀

距離營地兩公里外的巨大黑色礁石上,戴維靜靜站著,身上的金色鱗片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目視遠方,能看到赤紅色已經覆蓋了整片空地,源源不斷的紅色身影就像搶灘登陸伺機產卵的海蟹,小心翼翼但步履堅定地朝前邁進,不留一絲空餘。

戴維知道那些鬼東西有多厲害,他也警告了那小子……可是他沒聽進去。

毫無疑問,那是一個驕傲自大,以為是法師就了不起的傢伙,他恐怕不知道這塊空地上死過多少法師。

血腥海盜生前都是猩紅女王的親衛隊,他們並非死於那場聯軍和猩紅海港之間的戰爭,而是死於獻祭。

作為島上最強大的戰鬥力,同時也是最鮮活、富有生命力的肉體的,這只總人數四千的部隊被猩紅女王當做祭品獻祭給了海神卡利普索,而後者借由灰燼公爵嘉頓的力量喚醒了一座沉睡在海下的死火山,吞噬了聯軍。

畢竟是來自公爵大人的蘊含神力的火焰,灼熱而無情,即使是屈死在戰爭中的人,他們的怨恨和憤怒也被燒得一乾二淨,更何況,他們的屈辱和怨恨比起這只親衛隊的人根本無足輕重。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冤死者。

這一灘仇恨、憤怒的紅光可以喚醒任何人心中的惡魔,假如今晚留在外面守夜的是普通船員,恐怕現在已經渾身沐浴在紅光中,掉轉刀口對準自己人了……眼下這樣的結局也不失為一種善終。

至於法師的召喚物,呵呵……有關猩紅女王瑪麗的傳說是真的,她的確是個巫女,而且是專殺法師的巫女。所以她的親衛隊有一萬種方法避開法師的感知以及召喚物,無聲地靠近,並在睡夢中砍下法師的腦袋……

只可惜這些秘密都隨著那次爆炸沉到無盡之海深處。

戴維不是什麼好人,他甚至不能算是人。

他提醒對方也並非出於善意,而是因為他的身份——他是個水手,由生到死都是水手,所以他想做的是保全這一船水手,或說保他們一個「全屍」。

那名法師是狂妄自大的,他的確該死,但船員不是。所以他主動提醒對方,甚至拋出自己的弱點以示真誠,奈何對方不領情。

假如這一船四百多人死在他手下,他們還能在幽靈船上服役……可假如被眼下的亡靈殺死,他們的靈魂不僅要在折磨中潰散,肉體也會化為島上的養料。這對水手來說是莫大的恥辱,還不如葬身魚腹。

「但這是他自找的。」

戴維自言自語道。

目睹最後一名血腥海盜從地上爬起來,擁有完整的身軀,並加入了前行的大軍,戴維轉身離去。

沒有必要再看下去了,白浪灣的埋伏和後手也沒了意義,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是他接手這艘海獸級大船,讓幽靈船飽餐一頓的時候。

真是懷念那些紅酒和烤肉啊……

砰!

轉身的瞬間,一道沉悶的響聲遠遠擴散過來,聲音並不是物理意義上,而是悶錘一樣重重敲打在他的腦海中,甚至有一瞬間的暈眩。

戴維猛的地轉身,剛好目睹了一道往外擴散的無形聲波擊潰了前進的所有水手,摧枯拉朽般將他們全部掀翻在地,個別苦苦抵抗不願倒下的只堅持了一瞬就被擊潰……

這是……什麼?

……

從水元素被侵蝕、覆蓋開始,從水元素視野觀察到的景象就蒙上了一層紅色的濾布。

這就是一個很有趣的光學現象,亡靈水手是紅色的,濾布也是紅色的,所以視野裡就不再會有它們。再加上無聲的潛行,以及如水一般毫無異常的入侵方式,
以一般法師的感知自然什麼也發現不了。

可沐言不一樣,早在赫魯,在他還不過是個白袍法師的時候,瑞奇就對他的感知網絡讚不絕口,說那玩意兒雖然對他毫無作用,可從創意和防不勝防角度足以碾壓赫魯的一票巫師,以及絕大多數蹩腳的刺客。

後來沐言將這招共享給兩位老師,三人從死靈學派和元素融合兩個角度出發,又進行了改良,如今的感知網比之前高出了好幾個檔次,別說這種無聲潛行的亡靈,就是空氣中出現了某種新內容感知網都會起反應。

所以那些徘徊的水元素不過是幌子而已,真正起防護作用的還是感知網絡。

沐言一直很好奇血腥海盜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登島之後他就一直在找,可無論是石頭還是灌木叢,亦或是島上的種種遺蹟裡都沒有半點跡象與之相關,難不成還能從地底下冒出來?

事實證明,還真是。

它們就像海龜產下的卵,時機成熟後從地下接二連三冒出來,但究其主因,還是這座島周圍的海水。

沐言之前沒發現海水有什麼異常,但等到晚上,血月冒出了頭,在月光的照耀下,海水裡竟然氤氳起淡淡的、彷彿浸染了鮮血的赤色霧氣……

隨著時間推移愈發濃郁,血色逐漸聚攏,愈發深邃,以至於從地下鑽了出來。

這也是眼下這群亡靈最有趣的地方,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怨魂,卻像巫妖一樣具有「護命匣」……

而它們的護命匣就是包裹著這座島嶼的海水……

彷彿無窮無盡的海水……

這可就相當厲害了,假如是在遊戲裡,就等同於其血條後面寫了個「∞」,而非具體數字,在找到護命匣之前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實質傷害……

這樣看來,高達50%的經驗懲罰一點兒也不過分。

當第一個水手將砍刀探向帳篷時,防衛法陣的自動反擊盪開,高達70級的攻擊水準毫無意外地擊碎了這群水手,可不到兩秒,它們又站了起來,繼續緩慢地前行……

就像抽刀斷水,刀光消失,水卻依舊流淌。

沐言很確信,它們可以這樣反覆再生,直到耗乾了法陣的能量為止,而按照當前的速度,法陣最多再堅持兩個小時,甚至捱不到天亮。

難怪戴維晚上來警告他,說這群東西不畏懼法師……法師在世人眼中最厲害的無非兩點,一是強大的、無所不知的感知,二是強悍的攻擊,可這兩點都被猩紅水手完美克制,或者乾脆說在陸地上沒有人可以對抗這群傢伙……

所以它們的弱點與幽靈船恰好相反,是在水裡麼?沐言眯起了眼睛。

最起碼戴維是這麼說的。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06:42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07
第七十四章 源頭

「難以置信……」

戴維喃喃道,在他的視野裡,血腥海盜們一次又一次被擊飛,身體潰散,但還是義無反顧地再生、重組、撞向營地。

營地邊緣好像有一道肉眼無法看見的屏障,每一次都能迸發出隱晦的波紋,無聲地擊碎水手們……

而且看起來,短時間內它的頻率和強度都沒有絲毫削弱,彷彿這股力量源源不斷。

「這下有趣了,這傢伙的本事果然比我想像的要大……」

戴維扯了扯嘴角,他無比慶幸自己一開始的謹慎。

從接到安德魯通訊的時刻開始,他就在安排這一次計畫。他迫切地需要一艘海獸級大船來讓幽靈船進化,所以才會耐著性子設計一道道難關來檢驗對方,從帕傑什的試探開始,就是這樣……

這畢竟是一個敢自己出海,並能買下一艘海獸級大船的有錢法師。之所做事如此張揚,只要對方腦子裡沒灌進太多海水,就一定是出於對自身實力的自信。

眼下的情況也說明了這一點,那傢伙很強,起碼猩紅海港的亡靈水手都不能造成太大麻煩。

「果然路還很長……」

戴維轉身準備離去,他計畫趁著今晚提前和白浪灣的野塞壬們好好交流一番,確認後續的計畫。

然而一轉身,他就愣住了。

面前站著一個過分年輕的傢伙,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只是這表情,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沐言閣下……」

「我需要和死人談談。」沐言開門見山道。

「什麼?」戴維失笑,「我可以將這視為額外要求麼,這可不是護衛該做的。」

「我說,你做,僅此而已。」

沐言淡淡道,用不容置喙的口吻。

「閣下——」

戴維的抗爭被一把劍懟了回去。

那是一把通體黑色的劍,正抵在他左胸口的金色鱗片上,毫無阻攔地戳進肉裡,雖然很淺,但傷口卻傳來久違的刺痛感。

戴維‧瓊斯的眼神瞬間變了!

他還記得當初自己變成這副樣子時一併得到的承諾。

「這是世界上最堅固的東西,凡人不可能傷害到你。」

開什麼玩笑!?

現在,一個法師,拿著一把來歷不明的黑色長劍,就這麼抵在他的胸口,就破開鱗片,讓他流血了?

「你還有什麼異議麼?戴維船長。」

「沒有。我沒有異議……」

戴維慢慢舉起雙手,儘可能表現得順從一些,同時在心裡計算著此時暴起發難的勝算。

然而對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並沒有收回劍,而是向前輕輕一頂,瞬間穿透了鱗片,更深入血肉裡。

戴維發出一聲悶哼,咬緊牙關,像足了一個硬漢。

「切……別裝了閣下。」沐言笑道:「皮外傷而已,你的心臟又不在這兒。」

「你——」

戴維再次變了臉色。

他死死盯著沐言,彷彿要看穿他到底在想什麼,臉上一時間陰晴不定。

「我趕時間,別問問題。」

「好……我必須承認,我小瞧了閣下,您的『料』的確比我想像的要多……我會帶你去見『死人』。」

「很好。」

沐言收起了坎圖沙。

……

十分鐘後,兩人宛如兩條游魚,來到了猩紅海島中心位置的最下方。

水裡的戴維‧瓊斯就像一條金色錦鯉,鱗片幾乎包裹了臉部以下所有部位,下半身也變成了娜迦似的魚尾。

正如沐言新奇的望著他,他也在饒有興趣地看著沐言。

他頭一次見到能自由下水的法師,尤其是對方身上完全遮擋了面容的光芒和水霧,
讓他想起摩根海域的螢光海馬們……但更重要的,這很像七海中最神秘、最強大的升騰者們(人類世界的白袍法師)。

這傢伙是個升騰者?

他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是一個二十歲的升騰者?那我還是七大海域的親王呢……

猩紅海港的正下方是一處極其隱蔽的洞穴,向內凹陷,裡頭中空且乾燥,沐言之所以沒發現它是因為最外面刻著隱藏法陣,並且魔紋被海草和珊瑚礁隱藏。

從魔紋來看,這裡面混雜著克拉貢語、娜迦語和龍語,除了博學且閒的蛋疼的古法師以外沒人會這麼無趣。

「這是猩紅女王瑪麗的法師塔塌陷後剩下的一小部分,也是最上面一層。」戴維解釋道:「『死人』就在這裡面,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怎麼,畸形的生命體嗎?」

面前是一片漆黑的洞穴,沐言向前延伸出感知,還沒離體十米,就感到一股滑膩、粘稠的不適,彷彿閉著眼睛把腳踩進爛泥裡——你以為那是爛泥,可實際上卻是腐爛的內臟,蛆蟲還在裡面蠕動。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他本能地收了回來。

「比那更可怕……很難以表述,它們只是……你還是自己看吧。」

戴維舉起一塊散落在腳邊的石頭,在牆上用力一擦。

呲——

戴維手勁巨大,這麼一劃拉竟然活生生磨平了半截石頭,同時也在牆上發出了一道令人壓根發酸的摩擦聲。

聲音在空蕩蕩的山洞裡來回激盪,變得厚重、縈繞不絕,也喚醒了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

兩點暗紅色光芒驟然出現,像一對眼睛,接著逐漸發亮……

然後是又一對眼睛……

再一對……

光芒越來越多,宛如滿天繁星,最後光芒交織,匯聚成一顆圓球,也照亮了山洞。

饒是沐言見多識廣,心裡早有準備,見到這玩意兒的真面目時也難免倒吸一口涼氣……

這也長得忒獵奇了……

它是一個肉球,顏色粉嫩,就像剛出生嬰兒的肌膚。只是上面長著無數張臉,每一張都只有眼睛和嘴巴,沒有鼻子,眼睛閃著紅光,嘴巴不斷地開合,發出莫名的低語……

一個人的低語是蚊子叫,數千個人匯聚起來就成了一股令人煩躁的嗡嗡聲。

「一共四千零二十六張臉。」戴維解釋道:「每一個都可以開口講話,至於你和哪個交流,看你的了。」

「四千人是她的親衛隊,那另外二十六張是什麼?」沐言問。

「猩紅女王的丈夫們。如果你有那個心情,可以找這裡面最英俊的二十六張,都是城邦時期,大航海時代最有名的船長們……反正我是找不下去。」

沐言瞧著這密密麻麻的臉……好吧,他也找不下去。

「不是說他們被獻祭給了海神麼?」

「海神祇收下了精華,那些怨氣和她不要的血肉被凝結成這麼一顆肉球送了回來……你可以理解為收到禮物後退還了包裝。

「我要去外面待一會兒,在這裡多呆一分鐘我都覺得自己要瘋。」

戴維轉身離開,只留下沐言一個人。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06:44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08
第七十五章 後怕和解脫

送走戴維‧瓊斯,沐言才稍稍鬆了口氣。

    實際上剛才用坎圖沙破開對方的鱗片,看到他神色大變時,沐言也有一瞬間的後怕。

    他能看出,戴維對那身鱗片有多自信——那是種近乎盲目的自信,以至於這傢伙沿途敢肆無忌憚地靠近自己,靠近一個宛如火藥桶一樣不穩定的法師,並肆無忌憚地觸怒自己……

    很顯然,他不怕死,或者認為自己不可能死。

    而且他身為一個活躍在五十年前的圖靈水手,卻對猩紅女王的傳說,以及她的歸宿瞭如指掌,並且昨晚和巴博薩對話時刻意沒說出「讚美彌婭」這句話,而是含糊其辭……

    只有信徒,特別是那些與神明接觸過的狂信徒才會這樣計較口頭的表述。

    這一切都讓沐言強烈懷疑他背地裡和卡利普索有一腿。

    往高了想,這小子或許是海神的姘頭,是卡利普索離開了嘉頓以後找的新歡。

    往低了想,他只是個被海神看重的信徒,而幽靈船和這一身鱗片就是神賜。

    但無論高還是低,都擺脫不了一個事實——這傢伙上頭都有人。

    而且還不是法藍城元素高塔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上頭有人」,這裡可是無盡之海,據說任何一片海水都有可能成為海神的化身,所以戴維是真的「上頭有人」。

    至於他為什麼會在近海徘徊,並不願被任何人發現……恐怕卡利普索也在覬覦圖靈這塊肥肉吧。

    現在洛坎的局勢越來越明朗:銀月城被毀,嘉頓佔領了晨星作為信仰根據地,而元素高塔自七百多年前就開始了對珈藍的全方位滲透……牧馬平原上只有圖靈帝國是信仰的不毛之地,海神會善罷甘休嗎?

    當然不會。

    恐怕她也在謀劃著什麼,因此戴維才會化作幽靈船的船長,默默注視著圖靈。

    這樣一來,這傢伙就更讓人忌憚了。

    別看沐言現在裝神弄鬼把一群二傻子唬的一愣一愣,但在這片陌生的大海上,他比這群人更膽小。

    如果說凡人是螻蟻,神明是大象的話,那他現在就是一隻老鼠。

    一隻靈活、狡猾的老鼠。

    因為力量相差懸殊,所以凡人畏懼他,

    而至於海神這樣的存在,則會忌憚他。

    可以這麼說,假如給卡利普索一個機會,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踩死沐言,只是暫時沒發現他的蹤跡而已。

    所以,真正如履薄冰的人反而成了沐言。

    即使穿過白鯨群島,抵達了七海,他也不能表現得過分突出,更別說七大海域的七名親王也不是什麼魚腩貨色,各個都有不亞於嘉頓麾下狂信徒們的實力。

    所以他才更要找到眼下這顆肉球中蘊藏的線索。

    在《黃昏紀元》裡,幾個有關七海的重要事件根據時間可以這樣排列:

    最先發生的是賽普汀人入侵卡爾坦城,導致金發艾麗希佛夫人逃遁的故事,這發生在城邦早期。

    接下來是猩紅女王的傳說,猩紅海港淪為死地,這發生在城邦時代中後期。

    再後來,信仰歷777年,法藍城的希琳‧卡特小姐度過了她的十五歲生日,一夜之間被傳送了到七海。

    緊接著,法藍城的三皇子費洛殿下在經歷一連串交易後,拋棄了自己一手組建的兄弟會,化名斯拉克來尋找希琳,而後不知所蹤。

    十年後的黃昏10年,亡者時代,玩家發現了猩紅海港的高難前置任務,最終有人憑藉大毅力完成了它,得到了去七海的線索,任務進而與被困在暗黑之礁的斯拉克染上關係……最終,海女巫希拉柯絲橫空出世,將七海變成五海,伊蘇接管海域的信仰。

    然而現在的洛坎,後兩件事並未發生。

    這就導致了一個致命的未知點:猩紅海港的線索究竟與第一件事有關……還是與第三件事有關……

    假如是第一件事,那麼它已經發生了,和費洛沒關係。二者的區別不過是有沒有亡者時代的催生——但現在沐言已經提前催生了它,該發生的照樣會發生。

    可如果是第三件帶來的線索,那麼就還未發生。

    沐言必須弄清楚這一點,因為這會替他排除一個關鍵的干擾項,又或是拿到一條關鍵線索。

    深吸一口氣,沐言緩步上前。

    肉球並未對他的到來有任何表示。如戴維所說,這是四千多條生命被拿走了精華後剩下的邊角料、糟粕……它們甚至不能進行連貫的思考,連續的言語。

    越是往前,嘈雜聲就越混亂。四千人的無意識囈語簡直是魔音貫耳,這要是在遊戲裡恐怕關了遊戲音量都不好使。

    ——在利用UI對抗遊戲內容方面,維爾福從來不會向玩家妥協,曾經還有玩家試圖用拉低畫面亮度來規避閃光粉和閃光術……真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縱然拉到0,畫面也被白得連媽媽都不認識。

    頂著強音來到肉球面前,沐言抬起手,貼在其中的一張臉上。

    手剛貼上去,四千多人雜亂的記憶和情緒就像開閘洩洪一般洶湧而來,彷彿一下子找到了宣洩口!

    對猩紅女王的憤怒和仇恨……

    對痛苦的畏懼……

    對光明的渴望……

    不斷閃回的記憶片段,還有肉體被撕裂,最後被當做垃圾拋棄的絕望……

    要是換成普通人或是其他法師,或許就被這突如其來的重壓弄垮了,好在沐言是死靈法師,忙扔出一具古斯曼茲留下的失敗土壤,並將這些情緒導了進去。

    於是壓力陡然一輕。

    接下來他就像一個蹲在排水口觀察水質的觀測員,挑挑揀揀,篩選有用的線索,受到的最大影響不過是被髒水濺濕鞋子和褲腿而已,比起渾身是污泥,這已經好太多了。

    五分鐘過去,四千多人的混亂情緒係數被轉進這具土壤裡,土壤也因為這些負能量開始變化,扭曲、發黑,腦殼尖尖,伸出長而尖細的爪子,很快就變成了那天約翰‧迪佩爾的樣子,然後被沐言壓成了一塊變質發霉的鯡魚罐頭。

    失去了意識和記憶,肉球徹底安靜下來,幾千雙眼睛全部閉合,而且再也不會睜開了。

    沐言嘆了口氣,扔出一朵白色的小火苗。

    火苗迎風見長,粘在肉球上之後就迅速擴展開,將其包裹在裡面,滋滋滋地燒灼著。

    白色的火焰冰冷似鐵,有種骨頭的質感,但在血肉上,火焰卻漸漸高漲,遠看起來就像一枚巨大的白色水滴。

    水滴不斷濃縮,直到最後凝成一朵小火苗,接著「噗」的一聲徹底熄滅。

    整個洞穴也重歸安靜。

    沐言對著空處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

    同一時刻,戴維依舊站在最開始的位置,看著遠處還在發動自殺式衝鋒的血腥海盜們。

    與五分鐘前不同的是,現在倒下的水手再也不會站起來了。

    戴維看了眼下面,他知道那兒肯定發生了什麼,他也很慶幸自己剛剛沒鼓起勇氣以身犯險,去突破寒鴉號水手們的營地。

    那傢伙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低頭看了眼左胸已經癒合的傷口,猶豫了一瞬要不要告訴卡利普索這件事,但最後還是搖搖頭放棄了這個念頭。

    聽說他是從珈藍來的,恐怕這就是原因了吧……

    為一個珈藍來的法師驚動而海神,不值得。自己已經得罪了那個喜怒無常的女人,如果再做錯事……

    他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胸口,那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1
第七十六章 石中人

  第二天,水手們精神飽滿地醒來,各自打著招呼,感慨昨晚做了個好夢,隨即在交流中驚訝地現昨晚竟沒一個人守夜!

  船員急忙尋找本該守夜的人,很快,那十幾個一臉懵逼的傢伙就被團團圍住,眼見同伴臉上的怒氣愈盛,他們忙辯駁說自己是被老闆告知沒必要這麼做,所以才早早去休息……

  這時他們才察覺,老闆竟然比任何人都起得要早。

  染成紅色的水元素被沐言收了起來,他早早就站在海邊活動身體。

  不多時,巴博薩一臉愧色地跑過來,詢問起晚上的情況。

  「沒什麼,守夜那十幾個小夥子被我勸回去睡覺了,你也應該做了個好夢吧?」他笑道。

  「是的,恐怕是我幾十年來最舒服的一覺。我還夢見了我的妻子。」

  沐言心想這可真是個flag,但還是寬慰道:「沒事,回去就可以見她了……」

  「她二十年前得熱病死了,老闆。」

  「……」

  沐言抬起來的手在半空僵住,有些哭笑不得。最終拍拍他的肩,「去工作吧,我的船長,別讓我們的護衛等急了。」

  巴博薩看向前面,一身金鱗的戴維站在礁石上,身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忍不住抬起頭看向遠處的朝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今天的猩紅海港比之前明亮、溫暖許多,就連清晨的陽光也都有些刺眼。

  更關鍵的,空氣中彷彿少了一種壓抑的感覺……如果說以前這裡是死地的話,現在就重新煥出了生機。

  「老闆,昨晚,真沒發生什麼嗎?」

  「騙你幹什麼,什麼也沒有,你們不都祭奠過死去的水手了麼?」

  巴博薩不禁苦笑。

  算了吧,老闆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

  寒鴉號再度啟程,穩穩當當地駛出了猩紅海港。

  水手們在閒暇時無不伸長了脖子,拽直了耳朵等著聽傳說中「死人的哀嚎」和「女王的歌聲」,可什麼都沒聽到。

  「騙人的吧……」

  「我早就說了是騙人的……」

  「你放屁,昨天是差點被嚇得尿在鞋上!」

  「誰說沒有,你們聽……」

  「『嗚嗚……我死得好慘啊……』」

  「sarrua-!那是羅德克那小子在學女鬼!別跑,我要把鞋子塞到你嘴裡!」

  「你又來……」

  水手們嬉笑打鬧,巴博薩也罕見地沒有多管。

  船長看起來有心事,經常會盯著船艙方向一言不。

  「船長。」

  羅夏不知什麼時候出現。

  「什麼事?」

  「是那傢伙……」他指了指正在甲板上轉悠的小費舍爾,後者被救上來後消停了幾天,昨晚吃了頓豐盛的晚餐以後就再也忍不住了,四處打聽他們是如何保存鮮肉和蔬菜水果的。

  畢竟是老費舍爾的兒子,負責海魚和河魚的買賣,對這玩意兒他比誰都上心。

  「如果我是海盜,或者我曾經當過海盜,我現在就讓他去跳甲板。」巴博薩撇撇嘴,「可惜我不是,現在我後悔了。」

  「船長,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

  「別那樣,羅夏。」巴博薩看了他一眼,「我記得你的姓氏是『普魯士德』,這艘船上任何人都可以替我完成這項工作,除了你。而且我既然會放他上船,就絕不會這麼做,去忙吧,別理他,實在不行給他點苦頭嘗嘗。另外,讓他去貨倉幹活兒,寒鴉號不養閒人。」

  「是!船長!」

  ……

  船艙裡,沐言將收集到的零散記憶投影到魔法光幕上,讓它們全部漂浮在空中,自己則半躺在椅子上,雙手交叉墊在腦後,保持著這個愜意的姿勢許久都沒變過。

  能被當做垃圾送回來的自然不會是什麼重要情報,但這些人的記憶中都保留著生前最後一瞬間所看到的畫面——當然,也不是什麼完整畫面,而是被切除主要畫面後剩下的邊角料,只是因每個人的位置不同,觀察的角度不同,因此能拼湊成一個相對完整的畫面而已。

  卡利普索的宮殿彷彿位於一個漩渦中,兩邊的水流就像時空隧道,盡頭是幽深綿長的黑暗。黑暗的盡頭慢慢浮現一抹幽藍色,逐漸明亮,然後穿過不知道多少重海水的幕牆,最後來到鋪滿各色珍珠和華麗貝殼的宮殿入口。

  宮殿的形狀和薩弗隆穹頂有些類似,和沐言記憶中玩家們放出來的潮汐神殿樣子也基本吻合。

  然後潮汐寶珠被人催動——雖然催動者只露出半截魚尾,可沐言還是依稀認出那是埃圖斯……

  看樣子這件事生在嘉頓和卡利普索打得火熱之時。

  寶珠被催動,爍光航路如一道匹練疾射向前方,視角隨後接二連三站上去,眨眼間就被傳送到了宮殿深處。

  接下來就只剩一副畫面——也是拼湊到的完整畫面:

  正中央的人影模糊不清,依稀能看到一塊石頭,一個姿勢妖嬈的女人側躺在其上,看不清臉,只看到海藍色長髮垂到了地上,宛如一汪池水……

  以及她身邊還有一個塊兩米高的冰塊。

  冰塊倒是異常顯眼,因為裡面蜷縮著一個小女孩,大概十二三歲,如瀑的金色頭髮燦爛如正午的陽光,長長的就像斗篷一樣包裹著她,要不是她的睫毛還在微微抖動,看起來就像是死了一樣……

  但正是這幅畫面,讓沐言呼吸都粗重了起來!

  這個小女孩他見過!

  這可不就是金髮版的希琳‧卡特麼!?

  只是看起來稍微幼齒了一點!他絕對不會認錯!

  也就是說,早在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城邦時期,早在晨星尚未建立,卡特家族的人被賽普汀人趕出了卡爾坦城,四處流浪的時候,在卡利普索身邊就出現了一位少女,她的樣子和一千五百年後的希琳‧卡特長得一模一樣……

  這會是巧合嗎?

  這也太巧合了吧!?

  還有那一頭璀璨的金髮……

  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是金艾麗希佛夫人的女兒——也就是希琳‧卡特的曾曾……曾祖父同父異母的妹妹……

  所以應該叫曾曾……曾祖姑媽?

  但總之,是她和她的母親將純白之球送到了卡利普索手中,隨後被當做囚犯困了起來……

  所以她和希琳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巧合嗎?希琳被送回來後去了哪兒?未來的海女巫希拉柯絲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些都不得而知,但事情再次變得有趣且明朗了起來。

  除了這一重驚喜,還有件事讓沐言非常在意,就是眼前這個坐姿妖嬈的女人的輪廓,總給他一種強烈的既視感……

  好像……

  就好像和伊蘇有點……類似?

  尤其是那一頭宛如流水的藍色長髮……

  嘶……沐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這不是錯覺的話,那公爵大人的口味……以及他對伊蘇的怨念是不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咳咳,言歸正傳,雖然是和伊蘇有些像,但海神整體的感覺還是傾向於女人的妖嬈和嫵媚,再加上當她出現時這些人的情緒都出現了劇烈波動,不難猜測其本人是何等絕色。

  可是……

  仔細一想……

  水流之主長得就不絕色了嗎?

  ……

  同一時間,遙遠的薩弗隆,正在巡視領地的嘉頓突然打了個噴嚏。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06:55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2
第七十七章 美人魚

航行第二十九天,寒鴉號抵達白浪灣,也就是前往白鯨群島的最後一道難關。

    幾塊蒼翠的海島連成一個形,形成一個天然港口,遠遠地望過去,就像一塊巨大的翡翠,這儼然是旅行途中最正常,甚至談得上醉人的景色了。

    然而這裡卻一反常態的荒無人煙。

    這怎麼想都很反常假如海族和圖靈正式達成協議,兩族互通貿易,那麼作為距離白鯨群島最近的天然港口,這裡每天會經過多少船隻,帶來多少金幣,簡直無法數清!即使現在雙方沒有協議,這兒也是一塊實打實的黃金地皮,可以和猩紅海港一樣作為船隻修整的陸地

    然而這裡什麼都沒有,只因為這裡盤踞著傳說中的「美人魚」,並將白浪灣視為她們的聖地,因而沒有人敢佔據這塊肥肉。

    自從七百多年前鐵帆海軍石牛入海、杳無音信後,圖靈人就從未停止過對海族的調查,只是這些動作都極其隱蔽,所以普通民眾,尤其是水手們並不知情。

    在水手們看來,海裡的什麼娜迦,塞壬他們根本分不清,索性全用美人魚和海妖來代替,好看的就叫美人魚,男的以及醜怪就叫海妖。

    就比如白浪灣的塞壬,當然是美人魚了!她們會在夜幕降臨時乘著月色圍在船邊唱歌,心智不堅定的水手會被歌聲勾引下船,一旦他們進入海水裡,就會被美人魚纏繞著活活勒死,血液從口鼻擠出來,將海水染紅。

    但圖靈的神秘海域圖鑑上卻清楚地記錄了塞壬和娜迦的不同。

    嚴格來說,娜迦是塞壬的變種,又或是分支。

    記錄在案的絕大多數塞壬都是女性,她們在長相上和精靈類似,尖耳朵,長頭髮,擁有堪比魔鬼的身材還宛如天使般聖潔的面龐,身上還有紅、黃、銀等各種顏色的耀眼鱗片。

    但是,男性塞壬可就不一樣了

    想想前些天騷擾過寒鴉號的帕傑什,男性塞壬大都比他還醜,比起人類,他們身上的魚類特徵更多不僅僅侷限於魚尾和鱗片,更像是進化不完全的魚,而非長了魚尾的人。他們醜陋,猙獰,嗓音沙啞且難聽,除了力氣大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塞壬是母系社會,繁殖方式不明,但可以確定的是,每一名塞壬都是外貌協會成員。於是長相醜陋的男性塞壬會在出生後被遺棄,有的死掉,有的被撿走,最後培養成戰士。

    問題也就出在這兒,是誰撿走了男性塞壬呢?

    答案是娜迦,七大海域實際的統治者和主流社會。

    作為塞壬的變種,娜迦雖然同樣也是母系社會,可娜迦族群裡男女數量平衡。娜迦就像塞壬的進化品種,無論雌雄都保持了一定的海鮮特徵,但整體面貌更傾向於人類。再加上他們會收留塞壬拋棄的雄性塞壬來擴充戰鬥力,所以娜迦族群裡幾乎什麼都有。

    七大海域等於七個王國,只是他們的首領自稱親王,而非國王。每片海域的面積至少都有牧馬平原一半大這其中既有塞壬又有娜迦,甚至還有混合起來統治海域的,錯綜複雜程度遠超人類的想像。

    至於白浪灣的這群塞壬,她們屬於野塞壬,有點像脫離了文明社會的野人部落,但還保留著母系社會的威嚴,嚴格遵循外貌協會的規定,守著這塊聖地,擊殺過往的「醜陋不堪」的人類。

    沒錯,她們攻擊人類水手和船隻的原始衝動就是「丑」,她們認為醜東西不應存活於世

    這裡面可沒有「倖存者」,不是說長得好看就可以免於一死。在女性塞壬看來,人類明明和她們擁有一樣的面孔和上半身,卻沒有魚尾!這簡直就是一種畸形的存在!

    諸位可以腦補一下,一個腰部以下不是屁股卻長了章魚似的四條腿的女人這麼獵奇的存在多半會被稱為怪物,就算頂著張絕世美女的臉都無濟於事。

    所以當沿海的水手們提到「美人魚」時,多半在說塞壬,而且是女性塞壬。

    當他們提到「海妖」時,那可就多了,雌雄娜迦,男性塞壬,甚至是其他海鮮人都有可能是海妖。

    至於這些複雜關係是如何來的,物種是如何演變的別說圖靈人,就算無所不能的玩家也沒發現。

    寒鴉號剛靠近白浪灣,沐言的感知裡就出現了至少二十條女性塞壬的影子。

    她們無不擁有一頭栗色、火紅或金色的頭髮,同時身上長著金銀兩色的鱗片,看向船隻的眼神狂熱而嗜血,沐言毫不懷疑,扔一個人下去,不到幾秒就會被這群長著魚尾的尤物撕成碎片。

    遠遠地,幽靈船開始減速,巴博薩也命令水手們放緩速度,慢慢靠近。

    這時戴維出現在船頭,隔著老遠沖這邊打著旗語讓他們停船,巴博薩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然後,眾目睽睽之下,戴維瓊斯縱身一躍,跳進了海水裡。

    一片驚呼聲中,水面上立馬旋起一道道漣漪,水下似乎有東西從四面方疾射過來,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眨眼間就要合圍戴維瓊斯,眾水手無不替他捏了把汗。

    「他在幹什麼?替我們吸引火力嗎?」

    「需要策應攻擊嗎?」

    「我們就這樣看著不太好吧?」

    巴博薩也目光凝重,

    「再等等,我們尚不知道那是什麼,如果需要的話」

    突然,老船長剛到嘴邊的話被嚥了回去,他狠狠地閉上嘴,生怕下一秒就吐出髒話來。

    至於其他剛剛還在擔心的水手,此時也成了咬牙切齒的樣子。

    的確,一群「美人魚」衝向了戴維,然而她們的目標卻不是撕碎、殺死他

    而是和他擁抱交尾

    沒錯,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廣義上的交尾尾巴纏繞在一起相互摩擦,展現彼此之間的超友誼關係

    於是,二十幾個赤身的長著魚尾的長發大波浪美女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衝過去,就像狂熱的粉絲追逐偶像一樣爭相擁抱、親吻戴維瓊斯,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種下草莓,而且幾乎要用胸脯將這傢伙活生生憋死那模樣,彷彿一輩子沒見過雄性生物

    這誰頂得住啊!

    更可怕的是,因為空間有限,這群女性塞壬無法每個人都觸碰到戴維,眼紅之下竟打了起來!

    女性塞壬打架可比女人打架多了,除了扯頭髮、掐脖子之外,還會劃爛對方的鱗片,以及跳起來狠狠地撞擊對方,一時間海面上都泛起了幾縷赤紅

    眾水手們啞口無言,看得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嘴上雖然一句話都不說,可心裡真是羨慕的要死啊!

    「我們還靠近嗎?」

    有人酸溜溜地問了句。

    聽到這句話,老船長如夢方醒。

    「全速前近!!!」巴博薩突然大聲喊,還拔出佩刀,用刀背在船舷上敲得梆梆響。

    「寒鴉號的護衛被可怕的塞壬圍攻了,解救他!」

    眾水手愣了一瞬,接著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熱情。

    「!!救他!」

    一片歡呼聲中,寒鴉號的動力爐火力全開,乘風破浪,滿帆前行。

    巨大的噪聲和壓迫力不斷靠近,彷彿一頭擇人欲噬的洪荒巨獸。

    於是剛剛還擁抱著戴維的女塞壬們爭相作鳥獸散,眨眼間就跑得一乾二淨,只留下水裡的幾綹頭髮和沾著鮮血的鱗片。

    「嘿!你們在幹什麼???」

    戴維抹了把臉上的水,憤怒道:

    「你們沒看到我剛才在做什麼嗎?」

    「重要的不是你在做什麼,而是你即將做什麼,夥計。」巴博薩指了指前方的幽靈船,「兩艘船靠得太近了,你要往前開一段距離,否則按照盟約,我會視你為敵人。」

    「我……」

    戴維一時語塞,最後扔下句「srrbn」悻悻離開。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07:02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3
第七十八章 暫別和登島

夜幕降臨,水手們上島休息,寒鴉號就停靠在岸邊。

    起初他們還擔心船會遭到襲擊,直到他們親眼看著自家老闆將船周圍的一小塊海面凍成冰原,不遠處怒目而視的塞壬只能悻悻離開,這才放下了心。

    塞壬無法上岸,也並不像傳說中那樣接觸陸地後魚尾就變成了雙腿——似乎這也是戴維一整晚都沒出現的原因……他可能真的去「交尾」了。

    但這終究只是船員們的臆測,實際上天色將黑時戴維就找到了沐言,提前結束了這份護衛工作,並對他日後的旅途送上了誠摯的祝福。

    換句話說,戴維船長提前跑路了。

    他這是放棄了嗎?

    沐言也這麼問,但轉念一想,恐怕沒這麼簡單。或許是自己在猩紅海港的行為刺激到這傢伙了也說不定,他放棄了在白浪灣的埋伏,去下一環繼續準備了。

    只不過,誰在乎呢。

    ……

    白浪灣之所以得名,是因為附近的海水時常捲著白色的浪花。之所以出現這種奇怪現象是因為白鯨群島和白浪灣之間幾乎平行,兩者都處在一塊狹長陸地的脊上,就像一個深水槽的兩邊,海水在水槽裡來回激盪,時間久了就會漾出不少泡沫。

    每個月,白浪灣總有斷斷續續七八天時間落潮,此時大部分海水都湧向了白鯨群島附近,因此這邊的海水會退到數海里外的地方,露出一片廣袤的淺灘。

    同時塞壬們也會退回深海裡,不再上岸騷擾船隻,這也是玩家們在白浪灣探險的絕佳機會。

    第二天一早,冰層融化時,海水退走,寒鴉號成功在岸邊擱淺。至此眾人才徹底放心地登島,向著白浪島嶼的深處進發。

    「老闆,我們真的要相信那傢伙嗎?」

    巴博薩回頭望著遠處。

    雖然幽靈船趕在落潮前就已經消失了,可他還是心有餘悸。

    後者吞噬了費舍爾魚行貨船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是啊,你們的船在它看來或許更可口一些。」

    小費舍爾突然陰陽怪氣的冒了一句。

    船長狠狠瞪了他一眼,結果這小子竟瞪了回來。

    「放心吧,戴維雖然沒說實話,可他的船員就是沒法上岸,當然,船也不行。」沐言笑道:「這是海神的祝福,也是詛咒,與其擔心那個,倒不如想想怎麼解決眼下的困境,我們可是有四百多人呢,我的船長。」

    聞言巴博薩難得露出一個看起來有些便秘的苦笑……

    沐言可真是給了他一個難題,讓他安排四百人在陸地上探險……這活兒是人幹的嗎?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丟進了水裡的旱鴨子,此時有一萬種不適應。

    離開了顛簸的海水、濕潤的海風,離開了熟悉的甲板、桅杆、船舵,以及縈繞在耳邊的船員奔跑的咚咚聲,他覺得血液流速加快,口乾舌燥,連話都說不利索,更別說面對這黑漆漆的叢林了。

    林子深邃而繁茂,彷彿一張大口,他彷彿回到了第一次面對大海時的感覺,一樣手足無措,一樣緊張。

    見鬼,那是多少年以前了?

    「好吧好吧,不勉強你了。」沐言笑笑,停止了捉弄這個可憐老船長的行為。

    「羅夏,出來幹活了!現在你是巴博薩船長的副手,負責調度所有人在陸地上的工作,天黑之前我需要得到一塊地圖和一個適合紮營的地方。」

    「是,老闆。」

    羅夏站了出來,然後在巴博薩驚詫的目光中清點人數,分編隊伍,一條條指令行雲流水地下達分配。

    也多虧這一個月以來他在眾人中樹立的威信,沒人敢違背他的命令,再加上他行事作風雷厲風行,自然給人一種「這人既然這麼自信那就一定有兩把刷子」的感覺。

    幾分鐘後,任務分配完畢,羅夏將三百多人分成十幾個小隊,分別帶著沐言給的羊皮卷和繪筆從不同方向進發,各自深入叢林,相互協作。剩下的其他人則就地清理出一塊空地,原地待命。

    呼啦一下走了大半人,叢林入口頓時安靜下來。

    巴博薩看著羅夏後生可畏的樣子,不禁感慨萬分。

    「術業有專攻嘛,我的船長。」

    沐言衝他眨眨眼。

    「可我們為什麼不繞開這兒,或是順著落潮前進,直接前往白鯨群島,非要上島呢?」他還是忍不住拋出了這個問題。

    「當然是要探險了,船長。」

    沐言望向叢林深處,目光好像穿透了林子,在尋找什麼。

    ……

    他也無法向巴博薩解釋自己在找什麼,突然停下來也不是任何臨時起意,而是在還原當初完成血腥朗姆酒那條任務線的玩家的軌跡

    ——至少那傢伙就是這樣說的:

    「嗯,茶會有規定,不給錢不能亂講……但看在我們都姓『夏』的面子上……

    「總之我刷夠了千人斬,又在美人魚島上逗留了一週,然後任務才順利進行下去……

    「難度麼……也就那樣。啊,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對其他人會很難,畢竟他們太菜了。」

    有用的信息也就這麼多,因為那傢伙說「不能再聊了,再聊就要收錢了」。

    本來這一系列工作應該在昨晚完成,可昨晚目送戴維和潮水一起褪去後,他就已經把整個島嶼翻了個遍,然而沒找到任何「線索」……

    別說線索,就連一頭魔獸都沒會找到。

    為了防止同樣的一幕再度上演,他還去了趟這座島的底部,依舊什麼都沒有。

    所以問題來了,為什麼會徒勞無功呢?

    仔細想想無非兩種可能:

    一,自己被騙了,二,時機未成熟。

    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至於後者,也分好幾種情況,比如所謂線索是個階段性呈現的提示,而非一眼就能看到,又或者落潮時不會發生,漲潮時才會有……再或者線索是個密碼,需要用特殊手段破譯……

    無論哪種,都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此時採用地毯式搜索勢必效果最佳。

    他開始慶幸自己帶著四百多人出海了,要是人少,恐怕還真要費一番大功夫。

    四個小時後,眾人再度啟程,筆直向前,

    這也是羅夏和正前方進發的隊伍約定好的,如果他們四個小時內沒遇到障礙物折返,那麼大部隊就會筆直向前,直到穿過這片林子安營紮寨,準備好晚飯等他們回來。

    同時他手裡還多了根燒著狼煙餅的火把,雖然難聞了點,但是筆直向上的熒綠色煙霧會給其他隊伍指引大部隊的方向,避免相互錯過。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4
第七十九章 新思路

    這片林子大得驚人,完全穿過它就一共花去了大部隊接近五個小時。

    期間,從四周陸陸續續回來了七隻隊伍,主要來自左右兩個方向,大體上可以看出來這塊狹長的島嶼呈柳葉狀——其實這一點沐言在昨晚就發現了,現在只不過確認一下,同時讓船員帶回來沿途所見到的各種植物、礦物標本。

    直到天色漸黑,雙月開始升起,最後一隻隊伍也成功返回島嶼中央,至此整個海島被探了一大半,中央部位有一塊巨大的圓球狀石頭,他們在巨石旁的空地上紮營休息,沐言則單獨搭建了一個露天煉金台來測驗這些標本的性質。

    晚飯時間,除了做飯的人以外,幾乎絕大多數船員都擠在煉金台前觀摩。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親眼見一名法師是如何做實驗的,現在逮著機會還不看個夠?看不看得懂另說,光看個新鮮也足夠回去跟別人吹噓了,更別說還能幫上老闆不少忙。

    至於怎麼幫……

    「羅德克,喝了它。」

    沐言遞給船員一小瓶墨綠色的液體。

    「哦!到我了到我了!」

    羅德克興奮地跑過來,接過瓶子一飲而盡,其他人立刻後退一大截,好奇地盯著他。

    這是第四個試藥的傢伙,前三個幸運兒喝完後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化,比如第一個渾身上下變成了白色,就像從麵粉桶裡剛拎出來似的。第二個頂了一腦袋綠油油的毛,像只鸚鵡。第三個則更可怕,皮膚都變成了黑色,咧嘴一笑,牙齒格外慘白,這可把船員們樂壞了。

    至於羅德克……

    「嗝——兒——」

    他打了一個響亮的嗝兒,吐出的氣體在空中「嘭」的一聲爆開,火光閃耀。

    「水,我要水!!」

    他大吼著衝向水缸。

    水手們哄然大笑,沐言無奈地搖了搖頭。

    ……

    三天過去,船員們將白浪灣的主島來來回回探了兩遍,就連退潮後的淺灘都沒放過。他們本來還想去周圍的群島轉轉,但被沐言阻止了。

    沒那個必要,一來太遠,太耽誤時間,二來那上面的確沒什麼值得研究的東西。

    不同於主島物產豐富,群島上光禿禿的,相當貧瘠,而船員們已經將主島上幾乎所有的植物、礦物,甚至是藏在淺灘泥巴裡的動物都找來了,各種標本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件都被沐言檢測出性質並記錄在圖鑑裡,成為線索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他在煉金台上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三天三夜,且不說他累不累,船員們反正是看累了。

    他們頭一次見識到了法師是如何工作的——用他們的比喻就是,彷彿他一個人就是船長,大副,二副,甲板工,還有廚師和水手等等,甚至還要操心動力爐。

    沒有助手,他一個人就包攬了實驗開始的材料清潔、加工,設備儀器的組裝和預熱等預備工作,然後是令人眼花繚亂的實驗過程,光看著都覺得眼睛累,何況是一個人用腦子同時進行這麼進程不一的事,還要不停的用筆記錄……甚至最後就連處理垃圾都和正常人不一樣,那完全就是實驗的一部分!不同顏色的東西混合起來「噗」的一聲突然就澄清了!看起來就跟水一樣,喝一口都沒問題!

    當然,這次沒人敢喝了。

    總之,一系列操作充滿了緊致而流暢的美感,看著就非常舒服。

    不少人對法師也有所改觀,以前總覺得這個神秘的職業非常輕鬆,全賴一條好命。什麼掌控元素,舉手投足間就有巨大的力量,聽著高端,實際就像歌劇院裡那些人隨意做做樣子似的輕鬆寫意……可親眼見到後才發現原來不是這麼回事。

    但改觀歸改觀,隨著第二遍探索結束,船員多少都有些浮躁。

    畢竟探索幾乎毫無進展。

    就和沐言第一晚所見到的一樣,島上沒有藏著任何神秘、詭異的山洞,就連活物都少得可憐,但是卻處處透露出一股一反常態的詭秘。

    白浪灣因為如此黃金的地理位置,經常扮演船隻的臨時港灣,到這裡時多半都要上島休息,可無論是什麼船隊,只要上了島,離開時都會受到美人魚的攻擊。漸漸地,水手們將這一特性歸結為白浪灣的神聖性——他們的行為玷污了美人魚心目中的聖地,所以才被視為邪惡。

    可眼下發現的這些東西,一點兒都不符合傳說中「美人魚聖地」的說法。這就一個普普通通的破島,有什麼好神聖的?

    象徵意義?

    可即便是象徵,它也總得有些特殊性吧?

    眼看著落潮的七天時間過了一半,卻始終毫無收穫,沐言還沒說什麼,船員們都有些倦怠了。

    每一次出海都等同於一次出征,短暫的休息還尚能接受,可休戰期一長就會導致鬆懈,不少人因為無所事事變得懶散、無精打采,這勢必會影響接下來的航行,為此巴博薩向沐言反應了好幾次。

    第三天晚上,大部分船員進入夢鄉後,沐言再次飛到海島高空。

    他寄希望於隨著時間推移,島上會發生些許變化。

    可事實卻是,三天過去,依舊什麼都沒有……

    夜風吹拂,沐言有些發脹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些。

    難道真是自己被那傢伙騙了?又或者需要來自猩紅海港的線索?

    可猩紅海港能給他什麼線索?無非是將希琳和卡利普索連接起來而已……

    漫無目的地漂浮飛行,目光始終遊歷在島上。恍惚間,他覺得這個狹長的海島看起來就像一顆眼睛。

    嗯……一顆半睜半閉的眼睛,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

    柳葉形的島嶼輪廓是眼眶,他們紮營的地方靠近中心,旁邊依靠的那塊大圓石就扮演了眼珠子。

    可發現了這玩意兒有什麼用?難不成期待這眼睛閉起來?

    嗯……

    等等……

    沐言又往高處飛了一截,再向下看去,頓時不大一樣了。

    正常人半睜著眼,瞳孔一般會緊挨著上下眼皮,如果按照這一點來對比,這顆突兀的石頭作為眼珠子就有些小了。

    但恰恰是因為它小,所以才能從邊緣隱約看到一圈放射狀的圖案……乍一看是幾個三角形拼湊起來,可仔細一琢磨,這不就是一顆五角星嘛!

    五角星的尖角恰好緊挨著柳葉海島的輪廓,而石頭也恰好滿滿噹噹填充在五角星裡,圓周與五邊形的邊相切。

    似乎就是這麼個樣子……三個圖形相互嵌套在一起,由外向內分別是眼眶、五角星、眼珠。

    沐言壓低高度,貼近飛行,仔細辨別五角星的輪廓,發現至少有三個角的輪廓線是清晰可見的,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三角各有特色!

    他急忙翻出這些天記錄標本信息的筆記,一一比對。

    其中一個角恰好穿過了部分叢林,林子裡生長著一種紅色的花和樹葉呈金橙兩色的樹,泥土裡還能翻出不少明火岩!

    明火岩是一種蓬鬆的砂石,研磨後可以用來製作炸藥,而發現的這種花和樹則無毒無害,萃取其汁液煮沸後可以食用,味道酷似辣椒!

    那天羅德克喝下的正是這種汁液,隨後竟然打了個火嗝出來!

    這一系列線索加起來,我們不妨稱之為火角。

    再看它緊挨著的一塊,輪廓之所以明顯,是因為這部分是一個倒三角的水窪!而水窪底邊正對那塊大圓石,尖角則正對大海。

    水窪位於淺灘上,漲潮時這裡面灌滿了海水,現在潮水褪去,海水沒能第一時間從尖角裡擠出去,反而聚成一片三角形水灣,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然而實際上,這兒被船員稱為「黑水窪」,因為它在白天看起來是黑色的!

    黑水窪周圍長著不少植株,而且裡面的水草也大都是藍黑兩色,用同樣的方法榨汁、萃取,最後獲得的汁液會將人的皮膚變得黑不溜秋!

    我們不妨稱之為水角,它恰好在火角的順時針上游。

    第三個,則是位於火角的順時針下游。

    它同樣穿過了叢林,可是這片樹木非常稀少,因為林子裡大部分是泥沼。

    遠遠看起來,就像一個人頭上禿了一塊,格外顯眼。

    泥沼周邊的植物大都是黃綠兩色,好像枯萎了一樣,而它們的汁液恰恰可以讓人變成土黃色!

    我們自然要稱之為土角。

    發現這些,沐言的心開始砰砰直跳,雖然還沒徹底搞明白,但他覺得自己抓住了關鍵所在。

    按照這個順序,順時針轉下來,接下來應該是金角和木角……

    比如水角的順時針上游,這裡恰好與營地面對面,之間隔著那塊大圓石。這塊地方是一片灌木叢,裡面植物船員也收集過,大都味苦,像苦瓜似的,汁液更是能把毛髮變成綠色……

    至於本該是金角的地方,同樣被叢林覆蓋,只是不少船員在這裡撿到了質地堅硬的礦石,強度竟不比一些船員的佩劍差,並且此處採集到的植株,正是能讓人渾身發白的那部分……

    但不同的是,這兩個角的輪廓並不明顯,彷彿被人刻意破壞了!以至於乍一看上去顯得非常怪異。

    想到這些,沐言精神一振。

    他隱約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4
第八十章 修正

這是四天來,他們頭一次有了「探索」之外的任務,而且老闆臉上再也沒了前些天的迷茫,轉而是躍躍欲試的激動。

水手們心裡也都有了底,看樣子很快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任務的內容很簡單:

首先,他們營地隔著這塊石頭的正對面有片林子,老闆在林子周邊劃出了一條線,讓他們將線之外的樹和草皮全都砍掉,只留下輪廓裡面的綠色植物。

然後,在營地旁邊的叢林裡,同樣有兩條線延伸並交錯而過,在臨近海岸的地方交匯,組成一個三角形。

他們的工作就是將這區域內的樹和草皮挖掉,儘可能地讓亮銀色的堅固礦石裸露在外。

雖然完全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麼,但既然老闆吩咐了,船員還是熱火朝天地開干。

一座海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真要干這種鄉下農夫、石匠才幹的活兒,沒幾個人會喜歡。於是沒過多久,水手們就一個個叫苦連天……他們寧願在海上顛簸半個月,在碼頭卸一個禮拜的貨,也不想幹這種掌心腳心都磨出水泡的活兒……

直到他們聽到一個消息。

「加錢!我給你們加錢!三天內完成工作,每個人額外1枚金幣!要是兩天內完成,就兩枚,要是一天幹完,每個人五枚金幣!」

果然,金錢的力量是無窮的,沐言揮舞著鈔票,船員們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躁動起來,再無半句怨言。

老闆有錢,有很多錢,這一點他們是知道的!

……

在金錢的驅動以及元素傀儡的幫助下,原計畫三天完成的工作在夜幕剛剛降臨時就全幹完了。

期間沐言在高空矯正過兩次,確保輪廓線沒有問題。現在完工後,從高空遠遠望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圓石被一個中心空缺的五角星包裹,而五角星的三個頂點則緊挨著上下兩張眼皮。

雙月漸漸升起,辛苦了一天的水手們也沉沉睡去,沐言則懷著忐忑的心情爬上高空。

他現在有些緊張,就像查成績的考生,生怕蹦出來個刺眼的不及格。

如果失敗了該怎麼辦?他不禁想,到了那時候可就真的萬策盡了。

幸運的是,今晚是個大晴天,血月的光輝幾乎被金月完全蓋過,米黃色的皎潔月光傾瀉在地,彷彿流水般慢慢流淌到「金角」上。

金角那片叢林下的確是亮銀色礦脈,眼下全部裸露外翻,月光灑上去,顆粒折射出特有的金屬光澤,熠熠生輝,呈現出一片刺眼的白色,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沐言試著貼近地面,用感知包裹著金角,隨即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力量在慢慢升騰、匯聚。

像元素,但又和元素不完全相同,似乎還融合了其他東西……

而且即便它帶有元素的成分,饒是沐言一時間也無法辨別參與融合的元素的種類。

眾所周知,洛坎最基礎的土,火,木,水四種元素相互交織構築出了萬物,火的上位元素是光,火和水的衍生元素是氣,氣又和火衍生出電……而光的對立面是暗,這種帶有冰冷、腐蝕特性的元素一部分來自影界,一部分是水的上位元素冰……

元素的演變就像牛頓色環一樣,本質上是一體,所謂基本元素也是指無法由其他元素生成的元素,但無論如何,作為元素融合技巧的掌握者,沐言在看到某種復合元素時一眼就能認出那是怎樣復合而成,這一點無論在赫魯還是洛坎都從未被阻撓,可眼下……

這種銳利、堅不可摧、彷彿還帶著一股肅殺之氣的「元素類似物」既有死寂元素的特性,
又帶著一股活性,此刻正從地下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在月光的照耀下,礦脈上的金屬光澤漸漸變得濃烈、匯聚。

彷彿元素為自己賦予了一股特殊的「氣質」。

同一時間,其他四個角也在發生同樣的變化。

水角氤氳著水氣,卻比一般的水元素更加柔和、包容。

土角看似安靜,但隱約有一股厚重且沉穩的氣勢,明明只是沼澤,卻宛如山嶽一般。

火角的植株完全變成赤紅色,顏色之燦爛、放肆,彷彿能灼燒人的視線。

而木角,灌木叢隨著夜風緩緩搖曳,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明明沒有多餘變化,卻讓人感覺到彷彿植物活過來了一般……

不是被操縱的藤蔓那種詭異和侵略性,而是一股子靈動。

沐言的心情也隨之激動起來,他知道自己賭對了,只是目前的變化超出了他的預期。

從假想到金木水火土開始,他就將這裡和古斯曼茲留下的那個『古』字聯繫在了一起,因為只有這兩樣文化是一脈相承的。

眼下似乎賦予了這五種元素特殊的質感——不同於洛坎的基本元素,更像是元素融合的進階版本:為元素賦予生命,並非死寂-澎湃那樣簡單,而是更複雜,更深遠……

沐言一時間沉浸在這種奇妙的想法中,就像一塊海綿,瘋狂汲取著靈感。

此時雙月爬到高空,五角已經完全變了顏色,代表肅殺之金的白色,代表生命之翠的青色,代表變通之水的黑色,代表熱烈之火的紅色,以及厚重之土的黃色……

五角彷彿五張三角形幕布,有人在輕輕拽動著它們,向中間的圓石蔓延、靠近,逐漸覆蓋上去……

這一幕驚變驚擾了沐言,他不再等待,而是縱身飛到大圓石上,一邊維持營地上方的結界,一邊感受這塊石頭的變化。

漸漸地,石頭裸露在外的部分被五種顏色侵染,隨著蠕動的顏色慢慢瓜分了圓石暴露在地面上的部分, 石頭開始震動。

起初,只是像三四級地震那樣的微微搖晃,隨後巨石上的小石子都被彈得飛了起來,震顫,跳動,窸窸窣窣地滑落。

可詭異的是,只有石頭在動,地面似乎沒一點兒動靜。

沐言瞥了眼營地,該睡得依舊睡著,船員勞累了一天,鼾聲四起,就連守夜的十幾個也在打瞌睡。

他們背對這塊石頭,視線被左右兩邊的帳篷和叢林遮蓋,對五色光芒毫無察覺……

究竟是沒看到,看是根本看不到?

就在沐言打算叫醒眾人以防萬一的時候,變故突生!

咔嚓一聲,石頭突然裂開,像嘴巴似的猛然張開,露出黑漆漆的內在。

不止於此,柳葉形海島沿著最長的對角線,也是順著石頭張開的角度,一起整個裂開裂縫,黝黑深邃,裡面連一道光都沒有!

此時石頭上的光芒達到頂點,其他還未爬到石頭上的光芒幕布就像洪水一樣,捲著營地眾人衝進石頭裡,「刷」的一下,連同沐言在內被吸了進去!

變故來得快,去的也快,光芒推著眾人陷入黑洞裡後,石頭驟然閉合,海島的裂縫也猛的閉合。

緊接著,彷彿海島真的是一枚眼睛,上下眼皮輕輕靠攏,石頭被擠著陷入地面,最後眼皮徹底閉合,只剩下一條線!

再然後,海水漫灌過來,推搡著原本擱淺在邊緣的寒鴉號,幽幽停在海島的最中央,也就是大圓石消失的地方……

一眨眼的功夫,整個白浪島就消失了,只留下一望無際的潮水和平靜的海面。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20:26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30 06:15
第八十一章 寫在地上的日誌

沐言從黑暗中幽幽醒來——準確來說是意識回到身體。被捲入的那一瞬間,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彷彿一切都在坍塌、擠壓,整個人差點就被壓成了質點,就連意識也有一瞬間停滯。

但總歸是醒來了,接著便感覺渾身痠痛無力,彷彿每一寸骨頭都被敲碎又粘起來。

睜眼的瞬間,身為法師的感知下意識探出,可隨後他就驚訝地發現,彷彿身處一片沙漠,攤開的感知就像流進了沙子裡的水,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荒漠法陣?

像,但不是。

即使是荒漠法陣也不會這麼強力,讓一個傳奇法師的感知連離體一米都做不到……而且最重要的,荒漠法陣不會只限制地面……

感知接觸地面時滲得乾乾淨淨,可地面之上,以及頭頂正上方卻暢通無阻,彷彿這個不靠譜的荒漠法陣是二維的,而非三維立體。

然而可探索區域都是空氣,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忙活了半天,沐言才想起來周圍是黑的,果然瑞奇說得沒錯,習慣了感知會讓法師變得遲鈍,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其他器官。

啪!

打了個響指,一團柔和的亮光出現在空中,頓時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腳下的地板。

可緊接著,他就驚訝地張大了嘴。

彌婭在上,這是什麼東西……

地板是深棕色,這一點兒都不稀奇,稀奇的是上面用黑色筆跡寫滿了龍飛鳳舞的「符號」。

是的,第一眼看上去的確是符號,不是通用語,不是漢字,看著像克拉貢語,但又完全沒蝌蚪文的感覺……

這完全是種混搭風,如同一個羽扇綸巾的黑哥哥用抑揚頓挫的天賦技能說rap似的唸著千字文……

這到底什麼鬼東西……

沐言不禁撫摸著地板,字跡筆走龍蛇,隱約摸得到凸起,一筆一劃間細若游絲的連接透露出墨水的質感,好像正是這些玩意兒阻隔了他的感知。

抬頭看看,四週一片空曠,沐言只記得進來時被一股吸力拉扯,餘光瞥見整個營地也被推了進來,可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也不知所蹤。

他試圖飛起來,然而無法改變腳下的引力場,最多只能浮空兩米,再往上就像腳踝綁了鐵球一樣沉重。

得,只能貼地飛行。

漫無目的飄了一段路,感覺這麼走不是個辦法,沐言索性站定,開始琢磨起這上面的字來。

看了一會兒,直到看得眼熟了,他才漸漸能撇開龍飛鳳舞的外表,認出這些「符號」在表達什麼意思。

沒錯,這還真是克拉貢語,只是字跡難以辨認。

腳下的地磚是條狀物,大概十多米長,一米左右寬,每一條地板上寫著一句話。

「……儘管敵人數量眾多,可我也絕不會認輸……」

字跡從上往下,全部看完得飄十多米,然後又回過頭去看下一行。

「……畢竟,這是事關男人尊嚴的戰鬥!」

看起來是戰鬥日誌一類的東西。

下一行

「……這一次我會死嗎?呵,以這樣屈辱的方式死去……」

再然後空了兩行,緊接著就是時間

「航行的第1384天」

這是什麼鬼紀年法?沐言不禁犯嘀咕,在海上航行近1400天……他們難道不回家的嗎?不過看樣子寫下日記的人從之前那場戰鬥中倖存了下來,還有功夫寫第二篇日記。

接下來

「她們又來了……簡直陰魂不散……」

她們?這是遇到了塞壬?

「為什麼每一次都能準確找到我們的位置?」

「難道說,我們激怒了海神,
成為了這片大海的敵人?」

「我的船員已經無法忍受這種生活了,他們放棄了求生的意志。」

「可那些……她們……她們就像在戲弄我們……不,是圈養!」

光是看著文字就覺得淒慘,在大海上漂泊,被海神定位,又被塞壬追上,但不至於一口氣全殺死,而是圈養起來緩慢蠶食,一點點折磨……沐言看得直搖頭。

但是這個日誌記載的是什麼年代的塞壬?塞壬對人類的仇視難道不是與生俱來的嗎?還是說在古早時期,塞壬並不仇視人類,而是後來爆發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才發展到這個地步?

疑竇叢生,沐言急忙匆匆看了下去。

後面是一系列抱怨和瀕臨瘋狂的囈語,他的船員一個個力竭倒下,又或者「化為泡沫」——聽起來似乎是比死無全屍還慘的下場。除了旗艦以外的其他船也一艘接一艘被巨浪摧毀,然而塞壬的數量卻越來越多,宛如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這場盛會。

然後,是和古斯曼茲一樣的困惑……

「我的腦海中始終存在一個聲音,一個低語……」

「『堅持,堅持下去,收集更多的情報』它彷彿在這樣說。」

「彷彿這是一個使命,尋找有關這片海洋、這裡的海族的信息……」

「可我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使命呢?」

再往後字跡就逐漸混亂,這位船長已經瘋了,簡直和當初的古斯曼茲一模一樣。

再往後都是留白,航海日誌似乎到這裡就結束了。沐言抬頭,不經意間發現自己跑了很長一段距離。這人也是奇怪,在地板上寫日記,字還寫得這麼大,無形中給辨認字跡增加了難度。

他索性回到中間部分,倒著往回看。

從那句「……儘管敵人數量眾多,可我也不能鬆懈……」往前,最早可以追溯到航海第一百多天時,期間斷斷續續的記錄可以拼湊成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

這個故事可相當了不得……

日誌的記錄者,也就是這只偉大船隊的船長叫福特森,是一名渴望冒險的船長。這傢伙的船隊絕對是沐言兩世認知中規模最為龐大的一隻,船員數量高達兩萬人,一共有近百艘船,七艘旗艦全都是海獸級的規模,而且上面還裝載著各式各樣的魔法道具。

福特森本人似乎是名了不起的煉金師+附魔師,他會給每艘船的甲板背面刻上「魔紋」,聽起來就像卡德拉高原的獸人給身上繪製圖騰一般。

因為這些魔紋的存在,他的船非常結實耐用,而且防潮防水!即使在海裡航行幾十年時間都不會泡爛。更厲害的是,因為魔紋的緣故,船與船之間彷彿存在著一種羈絆,所以根本不甩擔心船隻會在暴風雨中走散。

此外日記裡還透露出一些讓人細思極恐的細節,比如那個時候船上的主要語言是克拉貢語,又比如船上的主要食材是肥渡鳥和普拉提星魚……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因為據沐言所知,肥渡鳥就像地球上的毛里求斯愚鳩一樣,早就被水手吃滅絕了!這種傻鳥長得高大,呆萌可愛,但肉質鮮美,它們雖然會飛,但是偏偏最喜歡停在過往船隻的甲板上歇腳,這時水手只要扔出一兩塊生了蛆的黑面包,就能把這種鳥引誘到網裡,連血都不用見……

這種性格怎麼可能逃脫被吃滅絕的命運……

而普拉提星魚就更縹緲了,在沐言的記憶中,即便追溯到五千年前的城邦時期,普拉提海島附近的土著也不記得有這個陌生的名字……

可日記裡把這兩種東西作為主要食材……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他深入思考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響聲如雷!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30 20: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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