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04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33
第四十二章 亂了,全亂了

    這個聲音讓她想起了那一年。

    那一年地獄般的生活。

    為了活下去,她做過很多事。

    流淚,哀求,祈禱。

    起初,她懼怕蟑螂和老鼠,但後來,她害怕它們再也不出現。

    那是她的食物,也是她唯一能見到的活物。

    而那個男人,他早就不是人了,他連畜生都算不上。

    法蘿爾遵從內心的聲音,她將匕首收了回去,向前邁出一步。

    她有一萬種方法讓對方生不如死,將這些年來的痛苦一併還給他。

    「對,就是這樣,折磨死他!」

    九歲的法蘿爾不知何時出現,就站在她身後,用稚嫩的嗓音發出這樣惡毒的聲音。

    蘿莉枯瘦如柴,臉色因為長期見不到陽光呈現出病態的蒼白,她臉上傷痕纍纍,眉間的一道劃痕還流著膿,儼然是一年後她的樣子。

    可她臉上既沒有惶恐和畏懼,也沒有茫然和無助,有的只是狂熱、仇恨,以及病態的猙獰。

    「折磨死他!快!折磨死他!讓他感受你的痛苦!」

    法蘿爾卻突然遲疑了。

    她的遲疑迅速被蘿莉察覺,後者上前半步,一雙赤紅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你在猶豫什麼!上啊,上去,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媽媽被他打死嗎!」

    「閉嘴!我該做什麼不要你管。」

    法蘿爾很討厭這種被人命令的口吻,她冷冷地反駁道,隨即再度拿出匕首,握緊,上前一個乾淨利落的絞首,撕裂了男人的脖子。

    巨大的創口呈十字形大開,皮肉外翻,頓時血流如注。男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掙扎,就像一隻離了水的魚,很快就倒在血泊中,沒了動靜。

    她記得這一幕,很熟悉。

    那時她只有十歲,動作遠沒現在這樣幹脆利落……當那半截酒瓶插入他的咽喉以後,血液就像紅酒,源源不斷灌入瓶子裡,從瓶口湧出來。那個男人在地上掙紮了至少一分鐘才僵死。

    「你得救了。」

    她看向母親,聲音不免有些顫抖。

    她想像過一千次,一萬次,假如母親可以獲救,該是怎樣的表情……

    可她唯獨沒想到眼前這張臉。

    厭惡,憎恨……以及嗜血。

    「你竟然這麼快就讓他死了!」女人向她尖叫道。

    「我……」

    「你應該折磨他,讓他感受到我們的痛楚!」

    女人站起身,猙獰的面孔幾乎貼上她的鼻尖。

    「你應該折磨他,讓他感受到我們的痛楚!」

    蘿莉也不知何時來到身後,母女兩人的聲音不斷響起,重重疊疊,延伸出無數道低語,穿透耳膜,直達腦海深處,彷彿有無數個人在衝她吶喊,咆哮,聲音如潮水,源源不斷地湧來……

    「折磨他,十倍、百倍的償還!」

    「讓他感受痛苦!折磨!」

    「你的仇恨!你經歷的摧殘!」

    法蘿爾抱著腦袋,痛苦地呻吟,她感覺身體每個部位都在燃燒,在被撕裂,心中有股念頭在驅使她發洩,順從這股慾望……

    「啊啊啊——」

    她猛然反握匕首,扎進那個男人的胸口,本該死透的他卻發出一聲慘叫。

    然而聽到這聲慘叫,她卻感覺渾身暢快。聲音就如天籟一般悅耳,那感覺就像高潮,幾乎使她痙攣。

    是這樣嗎,復仇的滋味,施虐的滋味……

    一瞬間的清明,她這樣問自己。

    「是這樣!折磨他!」

    母親和九歲的法蘿爾抬起那個男人,像抬著一具牲口,等待她的屠宰。

    「用你的匕首!折磨他!快……」

    法蘿爾幾乎要失去控制,嗜血的慾望,殺戮的慾望,仇恨,痛苦……這些驅使著她,女盜賊的眼睛變得通紅,握緊匕首的胳膊因為興奮而顫抖,顫慄……

    可就在這時,她的面前猛然閃過一張面孔……

    是羅夏。

    ……

    「你好,要加入我的傭兵團麼?」

    「你確定要邀請一個妓女?」

    「你的匕首隱藏得很好,而且……」

    「而且我還可以陪你的團員睡覺?」

    「不,你的大腿非常有力!這表明你有不俗的速度和爆發力,絕對是個出色的盜賊,來吧,羅夏團需要你。」

    「……」

    ……

    「團長,我今晚有空~」

    「抱歉法蘿爾,我沒有。」

    「你可以有~」

    「你要我做什麼,難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抱歉,我不過生日。」

    「如果是你的生日的話……」

    「當我沒說過。」

    ……

    「你就不後悔麼。如果當初沒上我這條賊船的話,應該不會死在這群怪物手裡。」

    「後悔有個屁用,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加入,可惜你學聰明了,在那之後從沒找過我。」

    「……其實我也後悔了。」

    ……

    一幕幕記憶突然浮現,她猛然清醒過來。

    咣噹一聲,匕首掉在地上。

    隨之而來的是無邊的痛苦,施虐的快感之後是無盡的空虛,她感覺自己就快要被這種戒斷反應撕裂了,痛楚比上次還要強烈……

    她咬緊牙關,就像疾風驟雨中一棵孱弱的小樹苗,幾乎被連根拔起,卻在苦苦支撐……

    ------------------

    艾琳回到了六歲。

    艾琳的父親是鎮子上的治安官,職能等同於法官大人兼警察局長。

    而對六歲的艾琳來說,她最喜歡的便是看父親處理那些案件。

    無論什麼案子,在父親手裡都能很快得到解決,而且人們都會感到滿意。

    儘管那在當時的艾琳看來,充滿了許多「不正確」的決斷,可每次父親總能用大人的道理說服她,又或是無法辯駁時抱起小艾琳,用長滿胡茬的下巴在她的小臉上蹭啊蹭,逗得她咯咯笑,最後讓她忘了那些問題。

    以旁觀者身份重新回到這一幕時,艾琳感覺十分懷念,她看著那個時而威嚴時而慈祥的男人,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幾步。

    但很快,她的腳步被一群人阻隔了,因為新的糾紛到來。

    鎮上的喬迪驅趕馬車時撞倒了瑞伊老爺,受驚的馬踩斷了後者的腿,現在喬迪被瑞伊的家僕綁到了治安官面前。

    喬迪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家裡還有臥病在床的母親,按照帝國的法理,他被判處替瑞伊老爺免費工作三年來換取原諒,並要承擔他的醫藥費。

    聽到這個消息後喬迪面若死灰,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讓人看著於心不忍。

    艾琳記得自己當時拽著父親的袖子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上天對喬迪不公,降下厄運,可父親為什麼還要幫著迫害他……

    「法理和道德是兩回事,艾琳。」治安官摸著女兒柔順的頭髮,「法理是為每個人編寫,而非專為窮人。」

    「可喬迪很可憐,我們不應該同情他嗎?」六歲的艾琳問。

    「是的,我們應該同情他,可同情不代表曲解法理。」父親回答。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金色閃電從天而降,治安官閣下被劈成了灰燼。

    艾琳猛然發出一聲尖叫,驚恐地摀住了嘴巴。

    可周圍的人卻都對這一幕視若無睹……他們好像什麼都沒看見!

    「他錯了,所以受到了懲罰。」六歲的艾琳奶聲奶氣道。

    她站起身,坐到父親的位置上。

    不,不是這樣……

    艾琳記得這後面還有半句話……

    「我們可以在私下幫助他,但是在法庭上,我必須維護法理的公正和權威,必須一視同仁的,這是大人的道理,孩子,你將來會懂……」

    父親沒有做錯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這時其他人已經開始詢問「治安官」的意見了。

    「喬迪是個可憐的窮人,他的罪責應該被豁免。瑞伊老爺的家僕傷害了喬迪,瑞伊應該為此賠償喬迪。」

    糾紛以這樣近乎胡鬧的形式終結,卻收穫了旁觀者的歡呼和喝彩。

    這簡直太荒謬了,艾琳想要上前糾正「自己」的錯誤,可又邁不出這一步。

    她缺少的不只是勇氣,還有一個完美的理由……

    就好像,她發自內心地認為這樣做也有一點點道理,這種看法隱藏的很深很深,哪怕心裡只有1%是這麼認為,也使她無法踏出這一步來反駁「自己」。

    作為「善」的中心,因為她的不作為,六歲的艾琳制定了新的規則,即「憐憫高於一切」。

    可一個六歲的孩子懂什麼是憐憫……

    她用肉眼可見的貧富以及強弱判斷一個人的本該受到的罪責大小,於是眨眼間,瑞伊老爺的家就被搬空了,他本人也死於和強盜的爭鬥中。

    最終家僕綁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強盜來到治安官面前。

    艾琳望過去,他們無一例外都是住在鎮郊的難民,一個個面黃肌瘦,卻透露出一股精明和狡黠。

    她能看出這些,但六歲的艾琳卻看不懂,在她眼裡,這些都是為了生計鋌而走險的可憐人。

    這些人一見到治安官便趴在地上懇求原諒,哭得聲淚俱下,涕泗橫流,於是六歲的艾琳又於心不忍,便寬恕了他們。

    寬恕是美德,這是規則的一部分。

    聽到自己被寬恕,一名囚犯突然抬起了頭。

    「大,大人……您是如此高貴,如此善良……行行好吧大人,再救救我……我的兒子今年二十五歲了,因為貧窮,沒有姑娘願意和他結婚,能幫幫我們嗎大人……希望您能說服那邊那位小姐,讓她嫁給我的兒子,生下一個孩子繼承香火就好,別無他求!這不會花費太久,最多耽擱她一年時間……」

    「哪位小姐?」六歲的艾琳問。

    「那邊……」

    艾琳看到一根髒兮兮的手指指向自己。

    一瞬間,周圍人的目光齊刷刷看了過來,眼裡的貪婪讓她毛骨悚然。

    緊接著,是接二連三的請求。

    「還有我,大人!我今年三十四歲,也沒有孩子……」

    「我我我,我四十二,那些女人都嫌我又老又窮……」

    「還有我!我……」

    ……

    最後,六歲的艾琳看過來,目光單純而天真,可艾琳背後卻泛起一絲可怕的涼意。

    「好的。」

    一個奶聲奶氣的回答從女孩嘴裡冒出來,彷彿帶著某種力量,禁錮住了艾琳的四肢,讓她根本無從逃跑。

    然後她便看到一張張扭曲猙獰的面孔飛快地靠近自己。

    他們眼中的貪婪和慾望失去了制約,幾乎要穿透皮囊迸發出來,人性的光輝所剩無幾……

    艾琳奮力抵抗、掙扎,可受限於規則,只能任由他們撲上來,撕扯自己的衣服。

    就在她無比絕望的時刻,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連綿不斷的慘叫。

    一具屍體倒在她身上,溫熱的液體也灑在了臉上。

    艾琳忙睜開眼,把屍體推到一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擋住了那些人……

    「法,法蘿爾?」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37
第四十三章 人生導師沙恩斯

沐言看著心臟裡的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約翰‧迪佩爾誤打誤撞下,竟然做出了一個類似「勇氣試煉」的東西……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兩者相互制衡,誰也不會勝利,最後成功融合,組成「雙核驅動」的心臟,再結合大廳裡那些血肉,拼裝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也就是供自己俯身的「土壤」。

    且不說他這個思路是否異想天開,光是第一環就出了問題。

    法蘿爾的確是「惡」的一方,可強壓之下,她不但沒有崩潰、墮落,完全被慾望支配,反而突破了迷茫。

    女盜賊是那種典型的婊氣十足的叛逆性格,她懷疑一切,厭惡被人控制,討厭說教,發起瘋來連過去的自己都要全盤否定。

    而作為「善」的中心,艾琳不但沒有忠於過去的「善」,並掌握這股規則的力量,反而產生了自我懷疑,以至於同樣開始懷疑過去的自我,又因為懦弱的性格差點被過去的自己抹殺……

    也就是說,牧師小姐意識到過去的自己很傻很天真,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從何入手,更不要說她還有心存一絲天真,認為那「不完全錯誤」……可一個只有六歲,滿腦子非黑即白、非對即錯的小孩子哪能懂這些道理,只要她依舊這麼認為,就不可能恢復力量。

    這要放在2077年的地球,恐怕艾琳上個網都要被鍵盤俠懟哭。

    法蘿爾就不一樣了,見過世面,身經百戰,百毒不侵,本身就是撕逼好手,再加上羅夏的存在就如一座耀眼的燈塔,她自然不會聽那些低語的蠱惑。

    更離奇的是,最後竟然是法蘿爾出面救了艾琳……兩人短時間成了盟友……

    這下沐言也不知道該怎麼救人了。

    這就像一個moba遊戲,原本敵對的兩人各自單機伐木一身神裝,最後在河道單挑,雙雙力竭倒下,共同成為心臟的主導者。

    現在倒好,兩人各自背叛了己方小兵,成了這片地圖上的變節者,反而是善惡雙方的小兵聯合圍剿她們,活生生把一個對抗遊戲玩成了生存遊戲……

    人真是一種充滿了變數的存在……

    「你在笑什麼?」

    沙恩斯的刀疤臉探了過來,似乎想從沐言臉上找到一朵花。

    沐言把這傢伙一把推開,指著心臟簡單介紹了一遍情況,然後攤手。

    「所以,獵人之王,你能告訴我該怎麼辦嗎?」

    沙恩斯摸著下巴細細想了會兒,「要不……你把我扔進去試試?」

    沐言翻了個白眼,「你是來搗亂的嗎,我看你就是想和兩位沒穿衣服的女性泡在一個池子裡而已。」

    「嘿嘿……你說得沒錯,那的確是我的目的之一,但更多的是為了救人!」沙恩斯說得義正言辭:「她們面對的敵人是大量負面情緒吧,在那個什麼什麼空間裡,腦子越清醒,心智越堅定就越強,反過來就容易迷失自我,甚至被壓著欺負。這時候必須要一個意志力強大的人去引導她們。你看,你得在外面主持大局,這種時候肯定是沙恩斯大人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啦!」

    沐言盯著這傢伙看了半天,覺得他說得也不無道理,略一猶豫,便答應了。

    沙恩斯頓時興奮地搓著手。

    「要脫衣服嗎?」

    沐言哭笑不得,「你以為真是泡澡啊。」說著一個法師之手抓起他就扔了過去。

    「砰」

    獵人之王結結實實撞在了冰雕似的心臟上。

    「啊……抱歉抱歉,忘記解凍了,我的錯……」

    沐言訕訕地笑笑,忙把他摳下來,慢慢解凍了心臟。

    這次他剛抬起手,沙恩斯就跳起來了。

    「別動,我自己來。」

    說著縱身一跳,也擠進了心臟。

    有趣的是,沙恩斯進去後竟然不是一個渾身長毛,散發著野性氣息的狼人,而是一隻毛茸茸的小狼狗……

    這貨的本體竟然這麼可愛?

    ……

    ……

    情緒漩渦中,法蘿爾和艾琳的處境愈發惡化。

    法蘿爾救下艾琳,被六歲的小蘿莉盯上後,幾乎喪失了正面戰鬥能力,只能來回輾轉騰挪,規避一道又一道從天而降的閃電。

    而艾琳也因為「包庇殺人凶手」違反了「自己」制定的規則,違背了善,變得比剛才還要弱小。

    眼見艾琳就要再次落入一群目光淫褻的男人手裡,法蘿爾咬咬牙折返回來,匕首精準地吻過他們的脖子,鮮血噴薄而出,灑了艾琳一身。

    「啊——」

    六歲的艾琳發出一聲尖叫,而後小臉上寫滿憤怒。

    「你,你這個可怕的女人!你竟然欺侮弱者!」

    「閉嘴,**!」

    「粗,粗魯的語言!」

    隨著奶聲奶氣的指責,碗口粗細的閃電來得愈發頻繁,法蘿爾被逼著抱頭鼠竄。

    「你倒是說句話啊!那個怪物是你養出來的,你要消滅她,否則我們都得死!」

    「我……我該怎麼做?」艾莉被血濺了一身,手足無措的問。

    「反抗她!你不知道自己小時候多蠢嗎?上去扇她耳光,讓她明白是非啊!」

    「可是……」

    「長大後的我,你也這麼認為,對嘛?」六歲的艾琳突然問道。

    「我……」

    艾琳低下頭,「我,我不知道……」

    「你瘋了嗎?你不知道?他們要強暴你,是老娘救了你!你連對錯都分不清嗎?」

    法蘿爾怒吼道,差點被一道閃電劈中。她真想扔下這個女人獨自離開。

    「可,可是你沒必要殺死他們……」

    艾琳小聲說道,她無法違背自己心靈深處的話語,也無法違背六歲自己的質問。

    「我感謝你……我發自內心的感激你……可,可我無法完全認同你的做法……」

    「該死!」

    雷電比之前更頻繁了,除了六歲艾琳降下的閃電,艾琳竟然也倒戈了。

    「不可理喻!」法蘿爾咬咬牙,「我真應該看著你被那群男人糟踐,並在一旁鼓掌叫好,你這個無藥可救的女人!老娘不管你了!」

    她頭也不回地逃離,離開那片雷區。

    可沒等她跑兩步,前方就傳來一道陰魂不散的聲音。

    「你為什麼不折磨死他,為什麼不!」

    「你為什麼要逃!為什麼!」

    是九歲的法蘿爾……以及她的母親。

    母女兩人披散著頭髮,眼睛通紅,扛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除了那個該死的男人還有誰……

    該死!

    法蘿爾暗道一聲,前有狼後有虎,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身後又傳來艾琳的尖叫。她果然被那群人抓住了,用腳想也知道後果。

    她自找的!法蘿爾恨恨想道。

    「是這樣,就是這樣……這時她自找的!」九歲的法蘿爾露出詭異的笑容。

    「她背叛了你,就應該得到懲罰……她就像一張白紙,假如你不動手,自然會有人動手將她撕碎、蹂躪、塗成黑色……讓她明白這個世界多麼殘酷……」

    「啊啊啊——」法蘿爾不甘地怒吼著,「該死,我為什麼要聽你的!這與背叛無關,不是我的報復!」

    女盜賊咬咬牙,又折返了回去。

    然而等她回去後就驚訝地發現,一個從天而降的騷包身影擋在兩個艾琳之間,那些男人一個個都被踢翻在地,痛苦地翻滾著。

    金色雷電一道又一道劈在男人身上,火花亂閃,隔著老遠她都能聞到一股焦糊味,可對方卻巋然不動,繼續凹造型。

    這又是誰?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38
第四十四章 沙恩斯的哲學

「你是誰?」法蘿爾問。

    「不錯的問題。」

    沙恩斯微微側首,勾起嘴角,用自認完美的側臉對著法蘿爾。

    因為這是在精神空間,所以他臉上也沒有刀疤和手印。

    「我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過路人而已,順手拯救兩個迷茫的靈魂。」

    「有病啊你,你頭上的毛都被燒焦了!」

    「啊?哦……」沙恩斯忙伸手撲滅頭頂的火。

    「難怪我聞到了一股焦糊味,原來是我頭頂……」

    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風度,獵人之王嘴裡叼著一根狼尾巴草,手按在腰上,那裡掛著一把輕型手弩,就這麼大搖大擺來到法蘿爾旁邊,衝她微微一笑。

    「嘿,美麗的女士,身後這一家三口是來追你的嗎?」

    「是又怎麼樣?」法蘿爾皺眉。

    「介意我替你消滅她們嗎?」

    「消滅?就憑你?」女盜賊輕笑,「如果你認為憑這把小手弩就可以做到的話,請便。」

    「謝謝,那就麻煩扶好你的下巴,美麗的小姐。因為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他伸出手,卻並沒有拿起手弩,而是向前平舉,彷彿握住什麼東西。另一隻手也順勢抬起,做出了拉動弓弦的動作。

    「你不用手弩麼,或者說這只是裝模作樣?」

    「手弩只是裝飾,小姐。獵人之王從不需要弓箭,我就是弓,我的意念就是箭。」

    沙恩斯用力嚼了嚼,然後將狼尾巴草吐掉,微微側首,彷彿在瞄準。

    然後

    「咻——」

    鬆手的剎那,法蘿爾竟然真的聽到了利箭破風的聲音,可仔細一想又不太對,似乎是這傢伙自己配的音……

    她正準備嘲笑對方,可面前九歲的法蘿爾、母親、父親,三個人突然如同身中數箭,被慣性帶著向後趔趄,齊刷刷後仰倒在地上,儘管他們極力掙扎卻無法站起身,就好像真的被箭定在了地上……

    血花在他們身上綻放,鮮血暈染開,肆意流淌,地上很快積蓄起一灘散發著惡臭的血泊,沒多久,三人就完全沒了聲息。

    同一時間,法蘿爾耳邊縈繞不散的低語也驟然全部消失,世界猛的安靜了下來,她竟有些不適應。

    「你……到底是什麼人?」她茫然轉身。

    沙恩斯早就往艾琳那邊走去,聽到問題便停住步伐,頭也不回地說道:

    「獵人之王沙恩斯,記住我的名字,美麗的小姐。」

    「你是怎麼進來的?這……這裡是哪兒?」

    「我聽到了女士的呼救聲,任何一位正義的紳士都無法坐視不管。不用謝我,我只是個過客。」

    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頂圓邊皮氈帽蓋在頭上,微微壓低帽簷,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接著沙恩斯嘴裡又多了根狗尾巴草,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晃進雷區,來自六歲艾琳的雷電洗禮宛如接風洗塵般潑灑在他頭上,帽子瞬間被電飛,頭髮再一次遭了重。

    在外面目睹這一幕的沐言一臉便秘,他沒發現沙恩斯竟然這麼喜歡裝逼,而且熱衷於西部風……

    如果他在地球,恐怕是大表哥的忠實粉絲吧。

    ……

    另一邊,沙恩斯來到艾琳面前。

    牧師少女被嚇壞了,衣服被撕得一綹一綹,緊緊抱著胸前的一塊破布,嬌小的身軀顫抖著。

    沙恩斯盯著她,彷彿想起了什麼,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不是壞人。你願意相信我嗎?」

    艾琳抬起頭,認出這個人剛才救了自己,小心翼翼地點了點腦袋。

    「很好。」

    沙恩斯解下披風包裹在艾琳身上,指著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人。

    「這些是壞人,我說得對嗎?」

    「對……」

    「他們做了壞事,需要得到懲罰,對嗎?」

    「對……」艾琳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只說了一個字。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想說,即便如此,他們也罪不至死,還有救贖的餘地,對嗎?」

    少女看了眼法蘿爾,後者冷哼一聲,不屑地轉過頭去。

    艾琳擦乾眼淚,緩慢而堅定地點點頭。

    「主告訴我們,只要得到了受害者的原諒,並誠心懺悔,罪孽皆可被寬恕。所以……只要他們誠心懺悔的話……我,我可以原諒他們的暴行……」

    「好孩子……」沙恩斯替她擦去臉蛋上的淚痕,溫聲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和那些嘴上大談道德的白痴們不一樣,他們替別人原諒,替別人慷慨,替別人憤恨,替別人嫉妒,卻從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你不是那些人,所以你的善良沒有任何問題,明白嗎?」

    「嗯……嗚哇……」艾琳忍不住哭了出來,心裡的委屈一掃而空。終於有人認可她,並堅稱她這樣做是對的了。

    「沒事,沒事……」沙恩斯輕輕拍打著她,「善良沒有錯,真正犯錯的是這些壞人。你的確應該原諒他們,但不是現在,而是在他們真正發自內心的『懺悔』以後。至於『懺悔』是否真誠,就需要一些手段來檢驗了。」

    「啊?」艾琳抬起頭,「為什麼?」

    「壞人是狡猾的,比如他可能只是為了騙取你的同情,假意認錯,實際上並沒有誠心悔過,你寬恕這些人就等同於縱容犯罪。」

    「對……可是我該怎麼辨別……」

    「很簡單。」

    沙恩斯露出一個純良無害的微笑,隨手抓起一名倒在地上裝暈的男人,「啪啪」抽了他耳光,聲音清脆響亮。

    「你不是誠心悔過,而是假裝的,對嗎?」

    男人拚命搖頭,「不……不,我是誠心悔過!是誠心的!」

    「啪」

    又一耳光,男人半邊臉高高腫起,幾顆染血的牙齒biu的飛了出去。

    「我再問你一遍,你不是誠心悔過,而是假裝的,對嗎?」

    「我……我是誠心的……」

    「啪」男人嘴裡的牙少了大半。

    「我再問你……」

    「我是……」

    「啪」

    這一耳光無比沉重,男人被扇得飛起來,身體在空中旋轉三週半,落在地上還滾了好幾圈。

    「我不是!對不起,我錯了!!」被打成豬頭的男人連滾帶爬地回來,痛哭流涕道:「我,我是騙你的,我不是誠心悔過,是假裝的……您說得沒錯……求求您別打我了……」

    沙恩斯滿意地點點頭,對艾琳認真道:「看到了嗎?假如他真的誠心悔過,絕不會因為這麼一丟丟痛苦而背棄自己的『誠心』,正因為誠意不足,所以才會屈服於肉體的疼痛,這是『虛假』的,我們往往這樣判斷。」

    艾琳雖然似懂非懂,但隱約覺得也有道理,竟真的聽進去了。

    「這個叫物理鑑別法,接下來我們一個一個實踐。」

    沙恩斯說話時眼神無比溫柔,可等他轉過了頭,一雙狼眼睛裡頓時凶光畢現,但凡被他目光掃過的人無不如墜冰窟,像是被狼盯上了一樣。

    滿地裝暈的男人爭先恐後爬了起來,跪在地上自己抽自己耳光。

    「對不起,我錯了,我是誠心悔過,懇求您的原諒……」

    「對不起,我錯了,我是誠心悔過,懇求您的寬恕……」

    懺悔聲伴著響亮的耳光聲,聲音連綿不絕,奏成一曲交響樂。

    「瞧,這才是自發的懺悔,他們甚至施加給自己疼痛來彰顯誠意。至於這些誠意是真是假,就像苦修士一樣,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對外人來說,只有時間會讓檢驗這一切。總之,你暫時不用去管。」

    他對艾琳伸出手,「我還有東西要教給你的,要學嗎?」

    少女堅定地點點頭。

    「很好。」

    沙恩斯帶著她來到六歲的艾琳面前。

    後者無往而不利的閃電在沙恩斯面前吃了癟,再加上艾琳的意志逐漸堅定,已經退化成一個普通的六歲小女孩,見到陌生人後不由得後退好幾步。

    「你,你,你不要過來啊!壞人!」

    小蘿莉的聲音奶聲奶氣,可沙恩斯完全不吃這一套。

    他一把將其抄起來,擱在腿上,重重拍在屁股上。

    「啪」

    「說!誰是壞人,誰是好人?」

    「嗚嗚嗚,你是壞人……」

    「啪」

    「說!誰是壞人,誰是好人?」

    「嗚嗚嗚……嗚嗚……你……你……」

    「啪」

    「我是什麼人?」

    「你是壞人……嗚嗚……」

    小蘿莉哭得斷斷續續,但始終不松口。看樣子這傻姑娘的耿直和執拗從六歲起就是個大難題了。

    「沙恩斯先生……」艾琳有些於心不忍。

    「你應該知道,堅持自己的信念有多麼重要。」沙恩斯用正義而清澈的眼神望著她,手上卻沒停。

    「可她還是個孩子……」

    「年齡不能成為藉口,一個還處於成長過程的小孩子,更需要教育,等到長大就來不及了。」獵人之王笑笑,「而且在我看來你也不過是個孩子,可你都被那群男人傷害成了這樣,還依舊堅持自己的信條,認為他們可以拯救。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你,那她也應該堅持自己的信條,而不只是說說而已。」

    艾琳默然不語。

    「如果你擔心我下手過重的話,來,你來打她,用物理的方式說服她。如果你想要讓別人變得和你一樣善良,想要改變這個世界,淨化醜陋和邪惡,最起碼要讓他們聽你的。至於如何乖乖聽你的話,喏,這樣來說服他們。來吧,教訓這個熊孩子。總得有人這麼做。」

    艾琳咬咬牙,在六歲的自己屁股上輕輕拍了一巴掌。

    「艾琳,你知道錯了嗎!」

    「嗚嗚嗚……你……你也欺負我……」

    「啪」

    「向我道歉!說,說你錯了!」

    「嗚嗚嗚……」

    「啪!」

    「我錯了,我錯了啦!!我向你道歉……我不玩了……嗚嗚嗚……我是壞人,艾琳是壞人……艾琳是壞人……」

    隨著這句話說出,彷彿觸發了什麼陷阱,整個空間陡然一震。

    隨即而來,六歲的艾琳,這一地橫七豎八的男人,還有在賣力抽自己耳光的男人們全部停下動作,接著慢慢消散,空間也開始扭曲潰散。

    這時沙恩斯站起身,揉了揉艾琳的頭髮,並對遠處的法蘿爾伸出手。

    「美麗的女士,我們該離開了。」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38
第四十五章 故地重遊

  咔嚓

    心臟看似柔軟的外壁上出現一道裂痕,發出了破殼的聲音,裡面的透明液體也往外滲出。

    下一個瞬間,就「砰」的一聲炸開,沐言眼疾手快,用三塊布分別包裹了赤身裸體的兩人一狗。

    獵人之王第一個清醒過來,眨眼間就變回了人樣,然後果然第一眼看向法蘿爾和艾琳。

    這傢伙……

    沐言輕輕咳了聲,指了指臉,示意他別太放肆。

    鬼主意落空,沙恩斯訕訕地笑笑,知道五指印還在臉上。

    他自然可以消掉這兩道手印,可不敢違背老婆大人的意願擅自這麼做。獵人之王倒也知道自己此刻姿態不雅觀,笑嘻嘻地溜到一旁穿好衣服。

    法蘿爾和艾琳相繼醒來,如同大病初癒的病人,暫時還沒搞清楚狀況,只是在看到沐言,以及他們所處的地下室時,不禁緊張了起來。

    「別誤會,我會給你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沐言安慰道,並叫醒了在一旁睡著許久的夏布利大公。

    這次他是真的暈了過去。

    「讓他來告訴你們這一切,或許會更有說服力。」

    --------------------

    霍加斯之上八萬米的高空,神殿阿瓦隆。

    作為三位管理者最初的宅邸,這兒自然不是為凡人建造的。

    相傳塑魂者帕圖納克斯身長數百米,雙翅展開就遮天蔽日,而其他兩尊大神和他也是一個數量級的存在,同樣是百米高的巨人,所以阿瓦隆建得氣勢恢宏,大氣磅礴,宛如一座放大了百倍的古樸宮殿。

    在沐言記憶中的阿瓦隆,是灰燼公爵的老巢,由外向內分別是太陽神殿、火焰之地和薩弗隆穹頂三大部分,分別對應《黃昏紀元》中難度最高的三個副本群——至於四百人和滅世者的最終之戰,那就是另一個級別的戰鬥了,超出了「副本」的概念。

    如今黃昏紀年沒有到來,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了,因此太陽神殿這座兵工廠並未著手修建,本該是太陽神殿的地方現在依舊是咕嘟著岩漿的荒地,烈焰元素和喜歡高溫的生物來回追逐嬉戲,放眼望去沒一個低於60級的。

    假如黃昏紀元真的帶來,這應該是80級區域。

    漫步在其中,沐言這才感受到一種恍然若夢的錯覺。

    他終於還是來到了這個地方,只是換了種身份。

    「你確定不把臉上的巴掌印消掉?」沙恩斯忍不住問。

    沐言摸了摸臉頰,還挺疼。

    「沒那個必要,而且你幫了我,我也得報恩不是麼,這樣嘉頓就會顧著笑話我,然後把你給忘了。」

    沙恩斯認真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沐言翻了個白眼,這貨還真是自來熟。

    巴掌是法蘿爾給的,聽完事情原委後,女盜賊徑直來到他面前,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沐言沒有躲,他知道這一巴掌是為了雷格,埃登,以及比爾他們。

    但也僅此而已。

    但最終,法蘿爾還是對他深鞠一躬,感謝他救了羅夏,救了自己和其他人。如果不是他,他們所有人都有可能葬身種植園。

    作為感謝,她和艾琳會替沐言隱瞞這一切,只告訴羅夏是沐言的老師救了他們,並發現了夏布利大公的陰謀。

    至於夏布利領最終如何,公爵該怎麼換取那群頭破血流的貴族們的信任,羅夏又如何主持正義,如何面對死而復生的法蘿爾喜極而泣,兩人會不會結婚……這一大堆問題沐言都沒那個心思去管,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便托艾琳將告別傳達給諸位,自己隨沙恩斯踏入火焰之地傳送門,來到這塊「故土」。

    對他而言,的確算是故土,而且意義非凡。

    《黃昏紀元》中除了蟠龍脊以北被空氣牆阻隔之外,其他區域從未設置系統上的阻隔,也就是只要玩家願意且有那個能力,1級就可以來到阿瓦隆。可實際上最過分的也不過是一名70級玩家提前涉足了80級的阿瓦隆副本群,也就是這裡。

    能有這本事的,無疑是名盜賊系玩家。他將所見到的情報一股腦貢獻給了星辰的會長碳烤排骨,排骨又託付給沐言這個重任,讓他根據情報分析BOSS技能和應對方案,為此沐言忙了整整三個月時間。

    這三個月自然收穫滿滿,根據各種考據和記載,他將副本裡的細節全部分析了一遍,幾乎將每個boss解剖開擺在眾人面前,隨後讓團裡的分析師根據資料製作攻略——那份攻略被排骨戲稱為「小學生看了都會打」的保姆級攻略。

    正是這份攻略,幫助星辰三個小時攻上薩弗隆穹頂,接著首殺嘉頓,轟動全球,以至於維爾福都不得不給沐言發了封郵件,委婉地削減了圖書館能接觸到的書籍種類。

    畢竟這是三個小時啊……換做其他世界知名公會或許連人都沒組齊,這邊卻已經打完BOSS開始分裝備了……也難怪他們要高呼cheater。白種人嘛,除了個別幾個平和的外國友人,大多數骨子裡的驕傲讓他們面對任何意外都要先質疑再接受,並美其名曰嚴謹。

    這也是為什麼,沐言對這片土地充斥著莫名的情緒,某種意義上這是他最輝煌的一戰——儘管他都親身參與。

    走過殘缺的紅玉斷橋,穿過烈焰荒地,守門人諾頓和卡巴兩兄弟一左一右,將兩把高74米的烈焰武器交叉杵在沐言面前,龐大的身軀散發出炙熱的溫度。

    「口——令」

    嗓音亙古而緩慢,就如它們的體型。

    沙恩斯正要開口,沐言卻搶先道:

    「血羽翱翔,火犬歌唱。」

    「口——令——正——確」

    「通——過」

    武器「鏘」的一聲被收起,在沙恩斯見鬼的眼神中,沐言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過去了。

    恍惚中,我們的學者彷彿回到了遊戲裡,他也是這樣,頂著戰五渣的實力來到隊伍最前排,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緩緩道出口令,兵不血刃地通過了這兩個boss。

    諾頓和卡巴,相傳是彌婭骨頭裡的結晶物,也就是世界上最堅硬的兩塊石頭,被嘉頓喚醒作為自己的門衛。就連灰燼公爵都無法將其化為灰燼。

    所以沐言推測正常手段根本無法擊殺這兩尊門神,而是通過解謎得出了口令。

    事實也的確如此,當時世界第二的DNE團在這裡死磕了二十多次團滅,最好成績也不過打掉十分之一的血條,最後還是靠偷師才過了boss。

    穿過大門,抵達火焰之地。

    這彷彿是一座懸浮在虛空中的浮島,周圍燃燒的雲層若隱若現,天空是赤色的,西南方向的空中,血羽奧拉瑟展翅翱翔,遠處的空地上沸血和燃骨兩條狗相互追逐狂吠不止,看到沙恩斯後相繼撒歡似的撲了過來。

    如果不是沙恩斯有事外出,他也是這樣在空地上徘徊巡邏,嘴裡碎碎唸著薩弗隆眾人的八卦,和狗聊天,其樂無窮……

    狗都是記仇的,而且記得靈魂的氣味,眼下一見到沐言就想起了當初在伊莫特魯巨坑裡的衝突,頓時警惕地瞪著他。

    沐言本想調戲調戲,可虛空一陣波動,火鐮澤拉迦爾背著巨大的鐮刀出現,微微躬身,邀請他進入傳送門。

    「沒那麼麻煩。」

    沐言笑笑,突然伸手探入旁邊的空氣裡,拽出一顆烈焰寶珠。掌心升騰起金色火焰,包裹了手掌,在寶珠上摩挲幾下,周圍便傳來一陣悠揚、亙古的樂曲聲。

    一道彩虹光芒從極遠處金輝燦爛的宮殿門口發射出來,徑直蔓延到眾人腳下,沐言立刻踩了上去,然後融入光中,眨眼間就被傳送到另外一頭。

    沙恩斯怔怔看了眼澤拉迦爾,後者臉上也罕見出現了一絲波動。

    「我不知道。」

    「埃圖斯偷偷告訴了他?不至於啊……」

    「不是埃圖斯。」澤拉迦爾答道,如他一貫的風格,惜字如金。

    他望著沐言離開的方向,也一腳踩了上去。

    ……

    薩弗隆穹頂,端坐王座之上的嘉頓驟然睜開眼,忍不住撇撇嘴。

    「果然,他知道很多東西。」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40
第四十六章 老情人?

穿過彩虹橋,即是薩弗隆穹頂的入口。

    據說薩弗隆穹頂本是阿瓦隆神殿,被嘉頓改造成了一座尖塔,塔高數千米,最高點是半徑百餘米的圓台。

    當初作為80級的最後副本,玩家要從霍加斯一路殺上阿瓦隆,穿過太陽神殿和火焰之地抵達這座高塔,再從最下面一路殺上來,最後在塔頂連續干嘉頓兩次,第一次打敗化身,嘉頓從穹頂跳下去,激活本體,接著本體從千米之下的火焰之地裡爬起來,正面面對穹頂的玩家,開始第二次戰鬥。

    也就是說,嘉頓的本體站直了就有千米高,玩家在穹頂上,在他面前就像在碗裡的米粒。

    等嘉頓被消滅後,這座塔就成了全洛坎最高的建築物。因為元素疆域被摧毀,火焰之地和下界之間的隔斷消失了,從這兒縱身一躍就能直奔陸地。

    有人測試過,從這個穹頂乘滑翔傘跳下去,可以持續降低八萬多米。

    當然,為了測試這個數據死過不少人——倒不是被摔死或怎樣,而是凍死的。

    在遊戲裡,登上穹頂的只有戰鬥人員,所以這還是沐言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踏上穹頂,心裡自然感慨萬分。

    尤其是以前那個要推的boss就站在自己面前,還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口令的?」

    「猜的,」沐言答道:「我遠遠看見奧拉瑟在空中飛,估摸著是這個口令。」

    嘉頓不禁見鬼似的皺眉:「你又怎麼知道烈焰寶珠的?我也是不久前才讓埃圖斯做了這麼個快捷通道。」

    快捷通道,這個名字還真是貼切……方便玩家快捷跑屍體進本……

    「這就更簡單了,看看你的這些狂信徒,用腳想也知道,搞基礎設施建設的也就只有埃圖斯一個人,而他是從海裡來的,建築物自然會帶著濃郁的潮汐神殿風格。潮汐神殿入口有個類似的裝置,潮汐寶珠能激活爍光航路,生成一條水帶,將訪客傳送進入神殿,所以我估計也有這麼個類似的設計。」

    嘉頓瞪著他看了半晌,像是第一次如此審視沐言。

    「你到底是什麼人?」

    「現在才想起來問麼……」沐言攤攤手,「我是一名學者,如你所見,我可以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傳奇學者。當然,同時我還是你的盟友,姑且算是坎洛什的傳承者。」

    「所以你也像大人那樣去過時間的盡頭?」

    沐言微笑道:「盡頭沒去過,否則我也不會呆在這兒了,可我說自己來自未來,你信不信?」

    嘉頓眉毛一挑,「我信。其實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你信嗎?」

    兩人相視大笑,顯然都不相信對方的鬼話。

    各自落座,嘉頓讓隱藏在身後的澤拉迦爾離開,擺出一副密談的架勢。

    「我問了你那麼多,現在也該你問我了,說吧。」

    沐言點頭:「的確有很多問題,我也清楚你不會每個都回答……我能問問你和卡利普索的關係麼?為什麼海嘯神劍會出現在米諾背上,為什麼埃圖斯會成為你的信徒……以及,卡利普索之所以背叛元素之主是不是也有你的關係?」

    「你的問題還真是夠集中,其實只用回答一條就夠了。」嘉頓吊兒郎當地靠在王座上,毫無形象地搓著胸毛道:「卡利普索是我的老情人。」

    「什麼???老情人?」

    「很驚訝嗎?」

    「不……我只是好奇元素生物竟然還……能……」

    嘉頓翻了個白眼,「要不然你以為化身是做什麼的?就連巨龍那種生物成年後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化身成人類,這其中固然有跟風的傾向,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人形生物終究是洛坎的主體,想要融入他們,體驗他們的生活,就必須這樣做。」

    「所以你和卡利普索……就……那樣了?」沐言兩隻手比劃著。

    「那當然,她可是諸多元素神明中唯一一個能承受我這樣熾烈,熱情的愛的。」

    「然後呢?後來呢?」

    「後來鬧掰了呀,我看上了埃圖斯,便找她索要,可那個瘋女人竟然罵我,說我對她的愛不夠純粹,找她竟然是為了泡她的首席祭司……我當時就怒了,我說這怎麼可能,我不是伊蘇那個死人妖,不會看上一隻男性娜迦,要找也是找女的!然後她就扇了我一巴掌,說看穿我了,然後我們就掰了。說起來我也挺後悔的,潮汐神殿的女娜迦有那麼好幾個絕對算得上絕色,或許我當初該早點下手……」

    嘉頓說得雲淡風輕,沐言卻聽得目瞪口呆,一度失去語言能力。

    身為元素神,你們兩個就不能稍微有點內涵麼??

    「……也就是說,為了一個工匠,你就和海神鬧掰了??」

    「什麼工匠,這可是信徒!」一提到埃圖斯,嘉頓瞬間嚴肅起來:「你知道埃圖斯有多虔誠嗎,你知道他有多優秀嗎?

    「他成為首席祭司後以一己之力修建了整個潮汐神殿,但那時另一個祭司嫉妒他,眼熱這份功勞,就在神殿修好後貢獻了一座雕像——一個更年輕,更可愛的卡利普索……彌婭在上,要不是那玩意兒擺在神殿中心,我還真認不出來那是誰!可你猜怎麼著?就憑這個投機取巧的雕像,那傢伙的功勞竟然在埃圖斯之上!這公平嗎?」嘉頓把座椅拍得梆梆響,「這他媽一點兒都不公平!」

    「瞧瞧那個愚蠢、虛榮、臭美的女人!她這樣也配做神明嗎?然而埃圖斯對此毫無怨言,他甚至自責沒能搞懂女神真正喜歡什麼……這種人才怎麼能放在那種女人手下浪費?所以我才在她身邊多呆了七百多年,從你們的城邦時期一直呆到晨星建國,才終於等到埃圖斯對她心灰意冷,然後帶走了他。她那張臉我早就看煩了!

    「你看看現在的薩弗隆,從裡到外全是埃圖斯一個人設計的,還有沙恩斯的兩條狗,奧拉瑟的翅膀,澤拉迦爾的鐮刀,范加爾的劍,都是他出力設計的,就連海嘯神劍也是他帶來的,嘖嘖,你不覺得這筆買賣我賺大發了嗎?」

    「……公爵大人當初找她,不會真是接奔著埃圖斯去的吧?」

    「怎麼可能。」嘉頓搖了搖頭,突然神色認真起來。

    「我當然是奔著純白之球去的。」

    重點來了!

    沐言同樣打起精神。

    見沐言的表情變化,嘉頓也知道這才是他感興趣的,可公爵大人卻忸怩了起來……

    他靦腆地笑笑:「其實我最開始也不知道這東西,只是聽的傳言多了,就也想把它搞到手。可惜卡利普索那個女人藏得太深,我從來沒找到機會過問。不過關於它的來歷,我倒是知道一些……那是洛坎最純粹的靈魂之力,權限非常之高,甚至可以組成雞尾酒神力。」

    「雞尾酒神力?」沐言好像一下子抓住了什麼,忙反問:「等等,初代神力不是只要融合了兩種元素和靈魂就可以做到嗎?」

    嘉頓不屑地搖晃著手指:「人類,我知道你掌握了一門元素融合的技巧,並且還是來自赫魯的死靈法師,所以你認為自己就掌握了母親創造世界所用的力量嗎?換句話說,你能夠自由地使用雞尾酒神力嗎?」

    沐言搖頭。

    的確,事情沒那麼簡單,即使三種原料都很充沛,他也不過能更方便的使用元素融合,而非製造出「雞尾酒神力」,這其中差得不光是技巧方面。

    「力量也是分等級的,比如你的那把黑劍,坎圖沙。我的確敬畏它,可只要不觸碰,它就無法吸引我身上的元素,因為這部分元素的純度高於一切。」

    沐言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純度?也就是說,如果我拿到了純白之球,再找到最純粹的死寂元素,與任一元素神明結合,就能得到彌婭創世所用的神力?」

    嘉頓點點頭,「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如果你足夠嫻熟的話。但實際上誰也沒有實踐過,沒有哪個幸運兒有這三樣東西,即使是伊卡莉,現在也缺少純白之球。她比誰都想得到雞尾酒神力,以此來打破身上的束縛,從而取代彌婭,成為真正的神,凌駕於萬物之上。」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41
第四十七章 嘉頓的故事會(上)

    元素之主是死寂元素的管理者,自然擁有最純粹的死寂元素。

    而身為元素神,伊蘇,拉爾,沃森,以及嘉頓他們都是澎湃元素構成,也純粹到足以產生神智。

    因此,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人距離雞尾酒神力最近,恐怕就是她了。

    眼下她唯一缺少的便是純白之球!

    又繞了回來,回到了這東西身上!

    「所以它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是如此純粹的靈魂之力……」沐言問。

    嘉頓搖搖頭:「沒有人告訴過我它的來歷,但我有個猜測……無論是什麼力量,只要帶上『源』這種概念就都會變得非同小可。比如我們作為元素神被創造時,使用的正是這個世界三分之一的本源力量,只有那些元素才純粹到可以達成質變,這也是自創世紀元以來,為什麼再也沒有新元素神誕生的原因,即使是伊卡莉,在不『重鑄』任何元素神的前提下,她也無法創造新神。

    「你應該知道,赫魯和洛坎發生過一場浩劫,源自元素之主的貪婪。」

    沐言微微頷首,嘉頓所說的即信仰之力產生後,伊卡莉為了查明這股力量的源頭,瘋狂殺死自己的造物,導致魔環破裂,元素潮汐紊亂,『時間的盡頭』提前到來……坎洛什為此不得不種下伊莫特魯和伊格諾斯兩棵樹,來穩固兩個世界狂暴的力量,使之流通、循環,最終趨於穩定。之後為了防止伊卡莉對這兩棵樹下手,還將其搬進了風之蒼穹和暗之幽淵兩個地方。

    「那是創世紀元的終結,從那之後,『源』就消失了,或者說,因為那個女人的破壞導致所有能量下降了一個檔次,不再被冠以『源』字,就像大病初癒的人再也無法回到巔峰狀態一樣,兩種元素,靈魂,這些都失去了『造神』的威能,成為世界的一部分,可以被所有人使用。」

    「所以……純白之球是創世紀元留下來的東西?」

    嘉頓搖頭,「不是那個時候,但它屬於那個時代。」

    「什麼意思?」

    「我懷疑,它是塑魂者帕圖納克斯冕下的『遺物』。」

    沐言驟然一驚。

    「遺物?」

    「沒錯,『遺物』。要麼被人剝奪,或是他自願捨棄,總之來自他的身體。否則這東西不會讓伊卡莉都動心。在浩劫到來之前,元素神的數量何止是現在的百倍……幾乎每一塊土地,每一片河流,每一座山川都有元素首領的居住,死人妖之所以被稱為『水流之主』,是因為內陸的所有河流、湖泊的元素首領都視他為主人。同樣的道理,各個火山的男爵、子爵,烈火荒原岩漿池裡的伯爵們,也都是我的部署。

    「這些元素首領,還有他們各自的信徒,統一作為伊卡莉的信徒,數量雖比不上人形生物那麼多,但質量遠遠超過孱弱的人類,如有需要,完全可以向她提供充沛的靈魂之力……她也就沒有理由去覬覦塑魂者,除非這兩者具有本質上的不同。」

    沐言忍不住問:「她真會做那樣殺雞取卵的事?」

    嘉頓笑笑,表情充滿了譏諷。

    「不然呢?」

    沐言一時語塞。

    「那也是『浩劫』的原因之一。正是因為她將自己的信徒屠戮乾淨,然後發現他們的靈魂遠遠達不到要求,才會覬覦塑魂者。那個時候通往赫魯的門已經被聖言者關閉了,洛坎只剩下兩位管理者,但沒過多久,就只剩下了一位,塑魂者也不知所蹤。再後來,倖存的元素神們就收到了尋找純白之球的指令……

    「所以,我才會猜測,純白之球是塑魂者冕下的『遺產』,它絕非『靈魂之力結晶』那麼簡單,否則伊卡莉不會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它……」

    「但是她至今都沒找到。」

    「是的,是的,這就是塑魂者冕下聰明的地方了。」嘉頓向後輕輕一靠,微笑道:「或許他明白,自己早晚有一天會遭到那個賤人的毒手,與其那樣,倒不如早點將東西交出來,並設下一個局,讓她乖乖去猜謎語……對一個被彌婭的規則限制,本體無法離開魔網的老女人而言,她只有一群不怎麼聽話的孩子可以差遣……通過這群各懷鬼胎的孩子來解謎,或許要到世界末日才能得到謎底。」

    沐言笑笑:「是啊,更何況,這群孩子裡還有一個最早叛出陣營的。」

    「哈哈……你說的沒錯,我之所以會不遺餘力地找麻煩,阻撓伊蘇和拉爾,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但事實上他們也樂於被我阻撓,並有合理的理由反饋給那個女人。」

    「可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什麼這樣篤定……我的意思是說,在我聽到的一個版本的故事裡,塑魂者和伊卡莉是同一類人,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對朋友出手……」

    「呵呵,我猜那個故事的講述人是尼烏德拉?」

    「的確是奧杜因。」

    「可你相信嗎?」嘉頓反問。

    「嗯……半信半疑。」

    「那不就結了,我可是一點兒都不信。」嘉頓嗤笑道:「塑魂者冕下是聖言者的盟友,我信任坎洛什大人,所以相信他的朋友不會是那種人。」

    嘉頓說這話時無比虔誠和聖潔,倒更像是一個信徒對主人的樣子。

    「我有一個冒昧的問題……聖言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公爵大人又為什麼會變成一個自由的元素神?」

    果然,嘉頓沉默了。他不復之前輕佻的樣子,表情略微嚴肅。

    「任何背叛都是有代價的。」他說:「對元素神而言,伊卡莉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母親,你可以試想一下,假如彌婭還在,還擁有無上的權能,隨時可以創造出取代我們,取代人類,取代洛坎大地上所有智慧生靈的造物……那時,我們該如何背叛她?」

    沐言搖頭。這是失去了制衡的力量,終將毀滅於自我膨脹,但沒有外力可以對抗它。

    「所以說,這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嘉頓總結道,接著反問:「你知道烙印吧?伊蘇、拉爾他們的信徒……那些他們想要緊緊抓在手裡的信徒,都有烙印。拉爾曾經試圖奴役伊莫特魯的德魯伊們,但是失敗了,有個年邁的信徒為了自由甚至背棄信仰,一頭撞死在樹上。至於死人妖,呵,他就是個偏執狂。作為受伊卡莉折磨最深的人,他會將這份折磨傳遞到自己的信徒身上。所以但凡成為了他的信徒,都逃不過被打上深深的烙印,靈魂幾乎都要碎裂的下場。」

    沐言不由得想起了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兩人至今都在風之蒼穹養傷,靈魂上的傷痕尚未痊癒。

    「而伊卡莉給我們的烙印,比那還要可怕……這是種主僕之間的契約,僕人根本無法違背。除非來自她本人的意願,否則無法解除。」

    「那豈不是絕境?」

    「不不不,也是有辦法的。」嘉頓嘆了口氣,目光有些消沉:「天才如坎洛什大人,想出了一個辦法,它叫『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沐言陡然清醒。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44
第四十八章 嘉頓的故事會(下)

沐言無法形容聽到這個詞時的感覺……就像一道電流從腦部流過,整個人都被電焦了一樣,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他無法否認,有一瞬間甚至失去了思考能力,又像是過往的一切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記憶和思緒糾纏不清,宛如繩索緊緊勒在他的脖子上,難以呼吸。

    等他回過神來時,嘉頓已經湊到跟前,仔細盯著他的眼睛了。

    「你好像走神了,人類。你對這個詞的反應很有趣。」

    「啊……抱歉。」沐言摸摸鼻子,「麻煩您繼續。」

    「不,我對你剛才的反應很感興趣。其實當初聽到這個詞時,我也很好奇,因為它的構詞法不像克拉貢語,也不像現在的通用語,坎洛什大人解釋了一番我才聽懂。你知道的,我對智慧種族的文化很感興趣,可過去這麼久,我都沒找到這個詞的出處或是任何故事。」

    「啊,這個……」

    沐言費解的揉著太陽穴,「這的確很難解釋。」他苦笑道:「我說我來自『未來』,所以這是個未來式的詞彙,你可以接受這個答案麼?」

    「好吧好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嘉頓攤手道:「我不怪你。我們回到這個計畫。它其實很簡單,坎洛什大人問我願不願意相信他,我當然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相信。然後,他『吞噬』了我。就像你聽到的這樣,字面意義上的『吞噬』。

    「作為最初的管理者,他有這個能力和資格吸收並消化我這樣的造物,然後,烙印自然而然轉移到了他身上,這個過程也沒有驚擾伊卡莉,她壓根就不知道這回事。

    「後面的故事就很簡單了,那時浩劫已經來臨,但作為澎湃元素的管理者,坎洛什大人還積攢著一些帶有『源』的澎湃元素,於是他再造了一個我,而這個新生的我就是自由的,毫無拘束的。」

    沐言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怎麼做到……」

    「很簡單,你是死靈法師,你應該知道腦域吧。」

    沐言點點頭。

    嘉頓動動手指,絲線狀的火光交織成一個腦域框架,火焰組成的星雲在框架中氤氳,盤旋。

    「很遺憾,因為那段時間我恰好陷入黑暗中,無法告訴你具體是如何做到的,但我清楚它的第一個步驟。」

    公爵手掌輕輕一抓,框架上的所有星雲就被剝離出來,只剩下樸素、單調的腦域框架,就像熄滅了火焰的爐子,儘管還在發出暗紅色微光,但宛如西沉的暮日,再無半點生氣。

    「烙印就嵌在靈魂上,比古樹上的藤葛糾纏得還要嚴重,更何況還不能驚擾伊卡莉,所以無法對靈魂直接動手,只能將意識轉移。這無疑非常困難,智慧生靈或許窮盡一生都做不到這麼複雜的操作,即使是坎洛什閣下也不一定可以。但有人可以做到,因為他生來就是靈魂的管理者…」…

    沐言脫口問出:「塑魂者帕圖納克斯?」

    嘉頓打了個響指。

    「沒錯,我也覺得是他,也只有他能做到這樣精細的工作,同時,也只有他可以提供重塑靈魂的資源。這也是為什麼,我認為他和聖言者是一夥的,只可惜我沒有證據。『手術』那段時間我始終在黑暗中。移走了意識以後,聖言者吞噬了我,並繼承了烙印,這依舊沒引起伊卡莉的關注。再後來,我就此甦醒了,以一個全新的、自由的靈魂,並繼承了這具身體,哦,我是說是下面那具,這個只是化身。」

    他指了指穹頂之下的火海。

    沐言點頭,明白他指的是本體。

    「這件事發生在浩劫之後?」

    「是的,那時聖言者已經關閉了赫魯和洛坎的通道,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偷偷來往,也正是那件事過去不久,塑魂者就消失了,或許他們商量好了什麼。」

    「沒告訴你?」

    嘉頓聳聳肩:「大人沒有說,就是沒有必要。他信任我,就如我信任他一樣。但我也在儘可能獲取情報,否則也不會讓一個人類來到薩弗隆,坐在這裡和我閒聊這些創世紀元發生的瑣事。」

    沐言深吸一口氣,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今天收穫的東西可真是太關鍵了。

    「可他為什麼選了你?」

    公爵大人不屑地笑笑,彷彿沐言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

    「我聽過太多類似的話,『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你』……有無數種可能,無數種假設,可最終只有一個結果。所以我反而想問你,『為什麼不能是我選擇了這個結果呢?』」

    「……你是說這是必然的?」

    「當然,假如你去監獄挑選有可能越獄的囚犯,難道不選那個看起來最渴望自由的麼?用大人的話說,只有我的眼睛裡還能看到『自由』和『希望』,所以他選擇了我。我曾一度懷疑,伊蘇、拉爾、甚至沃森他們收到過同樣的暗示,只是他們置若罔聞,又或者畏懼它,認為這是騙局。呵呵……這在後來被證實是對的。他們這樣愚蠢、膚淺、卑微、膽小,不配享受自由。比起丟掉生命,比起陷入永久的黑暗,我更討厭約束,可他們不敢冒這個風險,他們怕死。」

    這話說得張揚如火,一如嘉頓以往的風格。

    沐言不禁笑笑,「我明白了,聖言者冕下大概是挨個忽悠過去,結果你最好騙。」

    嘉頓扯了扯嘴角,顯然沒在意這句話。

    「隨你怎麼說,總之現在只有一個結果。」

    他端坐在王座上,舒服地翹著二郎腿。

    「我自由了,還擁有了整個阿瓦隆,在霍加斯上方八萬米的高空。我之前可一直將本體藏在地幔下面,偶爾引起海嘯和地震還會引起糾紛,現在倒好,我比他們都要高,也比誰都更靠近伊卡莉……這真是太他媽刺激了。」

    沐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人類世界中,阿瓦隆的傳說一直存在。相傳這是神的宮殿、住所,這一點始終沒變過。就像三人合住的房子。至於為什麼落到了嘉頓手上,這個故事現在也比較明朗。主人之一的伊卡莉被困在魔網上,另外兩個人又是一夥的,在門禁上動動手腳,甚至修改房產證什麼的也並非不可能,

    畢竟元素這東西和靈魂不一樣,兩種元素是相通的,聖言者既然能種出伊莫特魯和伊格諾斯這樣特殊的植物,在死寂元素方面的造詣自然也不小。他和塑魂者勾結起來就等同於大半個彌婭在世了……

    不過這樣一來,沐言的想法也隨之破滅。

    他本以為真的存在什麼「解除束縛和枷鎖」的方法……可眼下看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坎洛什不計後果救了嘉頓,大概有兩方面原因,一是聖言者看到了未來公爵大人可以作為自己的助力,二來那個時候他正在被洛坎排斥,即將出局,索性「臨死前」做件好事,造福別人,順便給伊卡莉製造麻煩……

    也就是說,這個手段無法重現。

    「你的『越獄』就沒給他們一些啟發麼?」沐言不禁問:「在你趕來救火前,我和伊蘇聊了兩句,他似乎也流露出試圖逃離的意向……」

    「伊卡莉的每個孩子都試圖逃離那個瘋女人。」嘉頓認真:「想知道亙古者的死法麼?」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47
第四十九章 回歸

    亙古者沃森。

    雖然和嘉頓、伊蘇、拉爾等元素神是一個級別的存在,甚至在「只崇拜彌婭」的矮人族群裡都有不小的聲望,可在遊戲中,有關他的傳說屈指可數。

    要不是格雷澤老師和扎老師都去過元素疆域,沐言或許還不知道這位土元素神像奴僕一樣蜷縮在伊卡莉腳邊。

    他不像個兒子,更像是僕人,奴隸。

    關於他的死法,嘉頓講了個很簡單的故事。

    在他越獄前,伊卡莉為了收集靈魂,以及搞清楚信仰之力為什麼會產生、如何在二代造物體內運行,親手宰殺並解剖了絕大部分自己的造物和信徒。像嘉頓他們這樣的「長子」之所以有幸活到最後,甚至有機會越獄,完全是因為「價值過高」,順序被排在了最後面。

    然後,很幸運的,沒輪到他們上手術台,那場浩劫就發生了,之後他們「無可替代」,不再被當做消耗品。

    或者說不能輕易就用掉的「珍貴」消耗品。

    這其中,沃森是最聽話的那個,嘉頓戲說假如給他們幾個排序,沃森一定是最後一個。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母親,認為這是身為『兒子』應該做的——因她而生,為她而死。但後來,嘉頓越獄後,伊卡莉卻第一個殺死了沃森,在諸神面前抹除了他的意識,將其做成傀儡,匍匐在自己腳邊……

    這一切,只因為他說了句不該說的話。

    對嘉頓的越獄,他評價說那是「後者主動擁抱了命運,而非什麼眷顧和運氣,自由和力量,總會有所取捨。」

    「那是個老實人,所以他也說了『大實話』,但這不代表他也會這麼做……然而。」嘉頓聳了聳肩。

    毫無疑問,這句實話惹惱了伊卡莉,她認為這是在嘲諷自己。於是元素之主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做出警告,告訴其他倖存者,除了百分之百的忠誠,她什麼都不想聽到,除了無條件的臣服,他們什麼也不許做。

    「聽起來她不是什麼『母親』,是個暴君。」沐言評價。

    「呵……」嘉頓從嗓子眼擠出一道輕蔑的聲音,「她不配被稱作『神明』,真正的神明應該懂得珍惜自己的信徒,而不是控制他們,我明白晨星人不是發自內心地信仰我,可誰在乎呢,有信仰之力就行,這不過是筆買賣。對了,你突然去夏布利領做什麼?如果不是發現元素潮汐異樣,我還不一定會去夏布利,伊蘇為什麼也會在那兒?」

    「事實上……我在那兒找到了一些東西。」沐言索性將古斯曼茲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除了有關暗之幽淵的系統和中文的聯繫,大概講了遍這段經歷。

    「我本來是找一位死靈法師留下來的筆記,卻以外發現他似乎是聖言者的造物,有神眷者的影子……」

    「不可能,神眷者只有兩個,曼加扎和蘭斯洛,再算上你就有三個。你們身上都有母親的味道——我是說彌婭,那種味道很明顯,不過現在你已經沒有了。」

    沐言微愣,「你是說雞尾酒神力?」

    嘉頓搖頭:「不,是一種庇佑。假如伊卡莉降下神罰,主動攻擊了牧馬平原的人類,那麼這種庇佑就會出現,再次懲罰她。除了你們三個,沒有人有過類似的味道,至於我剛剛去過的夏布利,更沒有。伊蘇他們似乎無法分清這一點。」

    沐言瞬間反應過來,他說的似乎是系統。

    更精確一點,是系統所帶的「彌婭的庇佑」——即身為「玩家」的特權,死了以後可以重生一次……

    他忙追問:「你在聖言者身上感受到過類似的東西麼?我是說在他從『時間的盡頭』歸來後?」

    坎洛什沒有第一時間被規則排斥,他猜測有兩種可能,其一是這傢伙抗性強,強行滯留了一段時間,還有種可能就是彌婭留下的東西也在幫助他,否則系統裡就不會有「彌婭的庇佑」,不涉及赫魯就死而復生這種事除了彌婭沒有人可以做到。

    嘉頓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正是因為那樣,所以我才會很熟悉。」

    呼——

    沐言長長舒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擁有完整系統的人只有曼加扎,蘭斯洛,和來自地球的他。

    「而且那傢伙身上還有塑魂者賜予的力量。」嘉頓補充道,「雖然不是源初力量,但在規格上也比來自赫魯的靈魂要高上許多,只可惜不能恢復,耗盡了就沒有了。」

    他不禁感嘆道:「我有種預感,塑魂者一定隱藏在洛坎某個地方,等你找到純白之球以後務必來找我,我們想辦法找到他,或許就能知道聖言者去了哪兒。」

    沐言鄭重地點點頭。

    「我會的。」

    ……

    ……

    信仰歷778年5月,法藍城。

    珈藍的新學期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年的珈藍學院再次擴招,而且針對的竟然是法師群體。

    隨著高塔覆滅,元素操控技巧光明正大地在法藍城內流傳、普及,法師協會一度人滿為患,時光塔裡擠滿了慕名而來的法師,以及那些曾經被高塔迫害,像老鼠一樣躲藏,如今終於停止了腰桿的真正「真理探索者」們。

    為了緩解高塔的壓力,一部分人被分流到了珈藍學院。

    沐言將曼加扎留下的筆記編成了教材,協會和學院各有一套。

    儘管元素操控的技巧只能在全領域靜默結界的庇佑下練習、進步,可這套教材一經推出,還是迅速受到了廣大法師群體的熱捧,看樣子他們對魔網的怨念積攢已久……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魔網動不動就出現劇烈波動,眼中影響法師的戰鬥,已經有不少人因此殞命,這更加深了他們的怨念。

    為此協會和學院達成了共識,在慶典日後的幾個月裡,率先獲得進步的法師們被協會指派,回到學院擔任導師,負責學生的教導。

    而那些原本就習慣了教育年輕人,能力相對有限的導師則被要求和返校的高齡重造生一起學習進步。

    一時間,整個珈藍學院都充斥著一股濃烈的求學風氣,塞拉芙的魔力灌輸區也迎來了旺季。

    畢竟這些法師可都是不差錢的主兒呀……

    於是,大病初癒的威廉校長忙得焦頭爛額。

    教材修訂、魔法史編纂、珈藍史修正……如果不是道恩‧加西亞和伊恩‧葛泰爾兩位教授攜銀燭會鼎力幫助,他或許真要考慮組建一個領導班子來處理學院事宜問題。

    不過忙歸忙,校長大人很快樂。他的孫子小揚森也加入了其中,利用自己出色的記憶力幫助重建珈藍圖書館,年輕人看起來比之前更加成熟了。

    一年過去,德列斯順利畢業,如願以償加入了陰影腳步,為費洛陛下工作。聽說他和那位艾婭學姐正打得火熱。

    路西安‧克拉克同樣回到了學院,與洛伊‧希文那一戰嚴重打擊了這位天才的自尊心,他從頭開始學習元素操縱。可儘管如此,他的學習也不過從去年12月持續到今年三月,沒等珈藍新學期開始就再一次休學,離開了學院外出歷練。

    離校前這位天才還斥責學院的部分教師「不學無術、誤人子弟」,如果不是校長大人從中調停,或許魔法角鬥場會迎來好幾場生意。

    塞繆爾‧圖雷退學了。「維多利亞之歌」那件事對他打擊不小,圖雷少爺無心魔法,開始慢慢接替父親的工作,試圖做一個合格的貴族——在圖雷人看來合格即可,陰鷙而狡猾,成熟而善變,總之和美德幾乎談不上什麼關係。

    至於巴裡‧佩雷斯……

    自從那件事後,他就變成了植物人,整天躺在床上,每頓飯都有人照顧……一切就像沐言當初向路西安承諾的那樣。

    慶典日結束的第二天,佩雷斯公爵就鬧上了最高法庭,強烈要求塞拉芙永久停業,並勒令沐言及幽月工坊對他的兒子,以及那場威脅若干名學生生命安全的事故負責云云。

    以佩雷斯家族的實力,這件事自然不能草草了事,礙於各方面——尤其是來自貴族們的壓力,塞拉芙也不得不真的「停業整頓」了一個月。然而最終,在全校師生的強烈要求下,它還是重新開門營業,不過要接受議會家族的監管。

    學生們這樣總結這件事帶來的啟示:

    「這件事告誡我們,生活不止有塞拉芙和地下城。作為珈藍的學員,如果你走出塞拉芙,在陽光下的青草地上翻開書本,又或是四處轉轉,與其他學員討論交流,參與他們的社交……然後你就會發現,還是塞拉芙更有趣一些。」

    所以整頓和監管都沒讓塞拉芙受到實質影響,還是一如既往地火熱,巴裡那件事則被稱為「bug」。

    但學員們都對此心知肚明,同時它也提醒著每個人小心做人,小心做事,誰知道哪一天bug就會落到你頭上呢……

    幽月工坊還在埃裡克的支持下繼續運作,作家先生除了趕稿以外還越來越像一個設計師,醉心於設計地下城,用第九藝術敘事,告訴珈藍的這群新生蛋子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美好,但又有多麼殘酷……

    《比格紐斯》也在繼續運營,排行榜照舊,只是魔力灌輸榜上沒了一個耀眼而熟悉的名字——洛伊‧希文。

    年輕人因為那次『代價』失去了進入塞拉芙的機會,可他不後悔。因為扎老師看中了這傢伙,把他收為學徒,並開玩笑說這或許會成為珈藍,甚至牧馬平原新生代中第一個站在傳奇門口的天才法師……

    當然,這都是後話和未來的展望了,總之信仰歷778年伊始的春夏交接的時節,法藍城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機,一切都在向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5月的這天,沐言也恰好從郊外的餘燼高塔走出。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49
第五十章 入海的正確姿勢

    學院的教師公寓,其中一間的小花園裡,花圃被修建整齊,鵝卵石小路也打掃得乾乾淨淨,就連籬牆上都沒落下一絲灰塵,二樓的露台上還擺了一圈蔥鬱的植株。

    時間臨近中午,屋內隱約有人聲傳出。

    「關於元素操控的幾點技巧……使用網狀感知時要注意以下幾個重點……關於如何遮掩自身氣息……」

    聲音突然停住,轉變的有些突兀。

    「今天就到這裡吧。」

    洛伊抬起頭,微微疑惑。

    「來人了。」扎老師看向公寓門。

    「咯吱——」

    門自己打開,剛抬起手的沐言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呃,老師……」

    「回來了?」扎老師表情雖然冷淡,但目光裡也有些淡淡的欣喜。

    「嗯,回來了。你好呀,洛伊法師。」

    「沐言老師。」

    更年輕的法師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接著收好東西離開。

    目送他走遠,沐言和老師來了個闊別數月的擁抱。

    「怎麼這麼久?」老師問。

    「一言難盡啊……」沐言坐回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阿瑪瑟呢?難道又和……」

    扎老師扯了扯嘴角。

    「依德麗爾小姐現在可是魔法科的特級導師,在一間雅恩莎大型講堂裡授課,幾乎全校的高階法師都要去。她正好缺一個懂點法術,魔力親和,並且足夠強大,能替她驅趕追求者的助手……」

    「哦豁,這不就是為阿瑪瑟量身定做的工作麼……話說格莉絲小姐還在忙維爾福商會的事嗎?」

    聞言扎老師向他投來一個埋怨的眼神。

    「還不是在替你造船。她聯繫到了圖靈最好的造船廠——埃索拉灣的風暴之牙,你也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所以,你的問題解決了嗎?」

    「當然,超額完成任務。」

    沐言隨即拿出古斯曼茲的東西,然後詳細講了遍這兩個月的故事。

    兩人從中午聊到夕陽西沉,這才說完薩弗隆之前的故事,饒是扎老師也有些感慨。

    「本來以為只是一個古法師遺蹟,卻沒想到他走在了所有人前面,甚至比沃德(死靈學派名義上的創始人,也是蘭斯洛的化名)還要早。」

    沐言笑笑,在蘭斯洛於信仰歷伊始以沃德的化名創造死靈學派以前,大眾幾乎不知道死靈法師的存在,就連死靈法師們也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多同類。而像古斯曼茲這樣的更屬於深山老妖一類,到死都沒人知道。

    死靈法師們知道赫魯,知道冥河,是因為去過赫魯,而非來自傳承。因此他們卻始終以為自己在獨行,變得偏執、邪惡、瘋狂,最後自我毀滅……就整體而言,法師的傳承在進步,但死靈法師卻在原地踏步,甚至退步,因為沒有任何像樣的組織進行交流和溝通——任何中斷的、缺乏溝通的傳承都如風中殘燭,難有熊熊燃燒的一天,所以回頭望過去,古斯曼茲在七百多年前的成就也足以碾壓如今大部分死靈法師。

    「後來我去了薩弗隆。」沐言道。

    「哦……嘉頓。我記得你說過,他有一個來自七大海域的信徒。」

    「嗯,埃圖斯閣下。不過我的目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事……但是,後來我和埃圖斯先生交流了近半個月時間,他給了我很多幫助。」

    扎老師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問題解決了?」

    「不止是『解決』,我們去地下,給你看一樣東西。」

    沐言神秘兮兮道。

    ……

    兩人來到地下時,茶茶小姐正好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沐言先生?您回來了!」她驚訝道,隨即拎著裙子行禮。

    「是的。」沐言笑笑,「怎麼樣,聽說你和朱迪已經和好如初了?」

    「是的,」管理員小姐靦腆道,瞥了眼水晶上的夏穆。

    「我給她寫了封信,我們和好了,這多虧了夏穆先生的幫助……」

    沐言不禁失笑,「哈……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當初我想和一位女孩子和好時他告訴我使用昏睡咒和安神術會更快一些,嘖嘖,現在果然進步了。」

    「昏睡咒和安神術……」少女皺著眉頭略一思索,頓時察覺這個主意的糟糕之處,紅著臉爭辯,「夏,夏穆先生不會是那樣的人……您,您需要我的幫忙嗎?這是幽月工坊近期的彙總。」

    「這些之後再看,快回去休息吧。」

    「是。」

    送走茶茶,沐言調用水晶裡的魔力造了一小方海水出來。邊緣用空氣牆包裹,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大而透明的魚缸。

    「這是要幹什麼?」

    「我模擬了圖靈近海的海水情況,埃圖斯先生告訴了我一些參數,另外,我們用筆記上製造『土壤』的融合技巧做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說著他召喚出一臉迷糊的傻鳥海德薇,後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坑爹主子抬手扔進了海水裡。

    入水的瞬間,海德薇像旱鴨子似的拚命撲騰,可惜越掙扎沉得越快,等到完全沉入水下後,它噗嚕嚕吐出一圈氣泡,接著「嘭」的一聲變了樣子。

    那是一隻萌萌的純白色海豹,渾身上下就跟雪球似的,沒有一點雜色!正瞪著一雙烏黑溜秋的大眼睛,透過海水外面的空氣牆水汪汪的注視著兩人。

    「這……」扎老師目瞪口呆。

    「你們把它從風之蒼穹帶過來時它變成了蛋,那實際上是一種進化。它似乎融合了古斯塔沃的血,進化成了德魯伊。而德魯伊適應環境的能力需要後天開發和訓練,埃圖斯先生幫我完成了這部分內容,現在它已經提前適應了海水的環境。」沐言解釋道。

    「等等,可我們的目的不是讓你……」

    「別急,老師。」沐言用法師之手將海德薇從水裡拎出來,提溜在手上,後者規規矩矩,討好似的揮動肉呼呼的小手。

    「埃圖斯先生告訴我,作為卡利普索的信徒,獵潮者們都擅長一種妖術,是將魔獸、圖騰或武器的特性融合到自己身上,獲得各種各樣的增幅,名為「升騰者」,作為法師,通過元素融合,以及海德薇身上的特性,我也可以實現這一點。」

    他身上開始出現水藍色的氣流,慢慢擴張,將海豹海德薇吞了進去。

    光芒膨脹到極限,主僕兩人融合成一體,接著開始收縮,海德薇的輪廓消失,只剩下了沐言一個人。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變成了一個光源,皮膚雪白透亮,就像燈泡一樣熠熠生輝,身上也在源源不斷地冒出水汽,頭髮也如海草般反重力向上飄,整個人就像浸泡在水裡一般。

    沐言縱身一躍跳進海水裡,像條游魚似的自由移動,無比靈活自如,施法也毫無阻滯。

    「喂!」

    扎老師這才反應回來,用力敲了敲氣牆。

    「海豹需要換氣,沒法潛水太久啊,你是不是搞錯了?」

    「可它還能變成魚啊老師,」沐言游過來笑道:「之所以變成海豹完全是因為可愛啊!」

    「……」
bpii 發表於 2019-3-29 20:49
第五十一章 風暴之牙

  埃索拉灣位於圖靈的最東面,是圖靈帝國距離無盡之海最近的一塊領土。

    從埃索拉行省延伸出去的陸地像人手比成「C」形的兩端,這其中的海灣面積有至少半個夏布利領那麼大,邊緣零散分佈著不少群島、人造陸地、甚至是微型浮空城,儼然是人類世界最熱鬧的港口。

    海洋是一座寶庫,無論在地球還是洛坎,這一點都不曾改變。擁有遠超陸地的展開面積,遠超陸地的資源儲備,以及因為海族的存在,海下還藏著各種數萬年以上的建築、珍寶。作為一個強大的文明,海族所處的世界並不比人類世界差到哪兒去。

    海族和人類的關係談不上友好,也談不上緊張,是一種非常微妙的平衡。

    在海族的驅趕下,每年都有大量魚群和低級海洋魔獸遠離深海,逃生似的湧向圖靈近海,這些送上門來的口糧和商品毫無疑問被圖靈人全盤接受,這看起來似乎是件好事。

    但同樣,伴隨這些而來的,也有大批低級海鮮人。以發育不完全,五短身材燈泡眼的魚人為主,它們組隊侵略沿海城市,造成了不小的禍患。

    雙方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一方面海族為了緩解自身壓力,主動驅逐無用人口以及過度繁殖的魚蝦,另一方面圖靈人收下食物作為報酬,履行屠殺的義務。雙方各取所需,明面上爭端不斷,實則秋毫無犯。

    這也使得,圖靈是三大帝國中唯一一個在和平時期還有軍隊換防的國家……雖然他們換防的是海軍,圖靈人引以為傲的騎兵照樣在內陸閒的蛋疼。

    事實上圖靈人也不是沒試過出海,甚至東南沿海群島的土著就是被他們用海軍征服的,那隻無敵的海軍艦隊叫「鐵帆海軍」,團長戴林‧普魯士德將軍擔任海軍司令,在海上縱橫二十五年未嘗一敗,拜這份赫赫戰功所賜,他的地位堪比國王之手。

    但問題也出在這份戰功上……當時的國王一度非常膨脹,認為自己不光能征服土著,還能順勢征服海族!

    於是在休整了五年,消化了沿海的戰果,國力大增之後,國王終於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再度派出戴林將軍,並給了他一隻五十萬人的海軍艦隊,試圖征服傳說中的海族。

    此舉自然引起了無數浪潮般的反對聲,其中帶頭的居然就是戴林本人!將軍甚至聲稱這是一種自取滅亡的愚蠢行為。

    戴林深知,自己之所以不敗是因為敵弱我強,敵人畢竟只是世代居住在海島上的土著人類而已,可現在國王竟然吃飽了撐的去打海族……開什麼玩笑,活人怎麼去幾千米深的水下戰鬥?

    可國王根本聽不進去,即使戴林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他最後還毫不松口,只是將人數改成十萬,並允許戴林「試探性進攻」。

    然後,這只無敵的海軍就消失了,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

    自出海那年過去,至今七百多年,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於是在皇室上下的封口禁言中,不到十年時間,這件事就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事實上圖靈人都心知肚明,這十萬人肯定葬身魚腹了,可誰也不敢明說。於是就有人給國王建議,勸他給普魯士德家族治叛國罪,說這是戴林帶著人類船隻和士兵投降了海族,要不然也不至於一個人都回不來啊!想想那可是十萬人!十萬人全軍覆滅,沒留一條活口,這誰信啊!更何況國王的命令只是「試探性進攻」,真正不遵守規定的是戴林才對。

    國王一聽,頓時覺得「此言大善」,於是一拍大腿,普魯士德一家被貶為平民,其後代永世不得參軍。

    也正是這件事後不久,海族才開始不斷有侵略陸地的舉動,沿海的漁業隨之愈發發達,逐漸成為圖靈的支柱產業。

    自此以後,圖靈再也不敢輕視海族,並將這種舉動視為示好——讚許他們知錯就改,懲罰了冒犯海族的戴林,特此送來友善的信號。

    時至今日,圖靈與海族的「合作」關係也持續了七百多年,埃索拉灣能有如今的發展自然脫離不開這份幫助。圖靈最大的造船廠「風暴之牙」就坐落在這兒,圖靈如今的海軍名為「風暴之眼」,二者的關係單從字面就看得出來。

    至於鐵帆這個名字,因為歷史原因被棄用,而且成為了禁詞。

    ……

    行走在濕漉漉的甲板上,耳邊不斷傳來胖主管喋喋不休的誇讚和吹捧,沐言不得不將目光放在更遠處來避免自己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朝陽初升,海平面上落著一片刺眼的光輝,燦爛似錦。海港上,高處傳來海鷗的鳴叫,船隻靠岸時縴夫拉船的號子聲響亮,就連水手的髒話和粗口都匯聚成完美的白噪音,被海風吹拂到各處。

    這一切都比這個死胖子的嘮叨美好的多。

    格莉絲小姐四個月前就在風暴之眼下好了訂單,憑著她對風暴之牙的瞭解,這時間足夠他們完工,畢竟這可是一艘海獸級的大船,十年都不一定能賣出去一艘,碰到這種大生意,怎麼可能不加班加點。

    本來一切都順順利利,可等到沐言來補尾款時就出現了問題。

    究其原因,還是出在格莉絲小姐身上……當初她老人家砍價砍得太凶,一番說辭將風暴之牙的負責人唬得一愣一愣,沒考慮清楚就答應了。眼下他們終於反應過來——這買賣虧大發了!

    對商人來說,賺得不夠多就等於虧本,於是才有了今天這一幕:一個以話多著稱的胖主管開始吹噓扯皮,字裡行間流露出肉痛和惋惜,並索要四倍的尾款。如若不然,他們就會延長這艘船駛出埃索拉灣的時間,至於一開始承諾的,利用風暴之牙的背景替他招募優質水手也自然成了一紙空談。

    你儘管逼逼吧,你就是把這艘船誇成諾亞方舟我也不會多掏一枚金幣的。沐言在心裡腹誹道。

    「……您瞧啊,這甲板上的每一根木板都用羅福梅爾IV型溫養液浸泡過,再有三天,等溫養液全部被木頭吸收,這些本就上乘的木材會擁有鋼鐵的質地,玉石的光澤,以及龍骨那樣的強度,無論如何風吹日曬都不會腐爛變質,刀劍也很難捅穿它們!」

    沐言突然站定,歪著腦袋看了他幾眼,胖子立刻堆笑。

    「你說得都是真的?」他問。

    「千真萬確!這木板質量可好了!您瞧!」

    胖子小跑兩步,騰的跳了起來,兩百多斤的身軀竟然高高躍起,然後「嗵」的一聲重重落地。

    接觸甲板的瞬間,他一個屁股蹲兒摔倒,鞋底在濕漉漉的甲板上蹭出一道白印子,整個人向前劃出一條白線。

    但胖主管迅速跟沒事人似的爬起來,諂笑道:「您,您看到了吧,就是這麼結實……」

    「事實上……我懷疑您是松木段位以上的劍士,能極好的控制自身力量,所以這算不了什麼。」沐言聳聳肩,掏出黑劍坎圖沙,劍尖朝下,兩根指頭夾著劍柄,對他示意道:「比如說我就這麼拿著一把來路不明的劍,然後一鬆手……」

    唰

    黑劍自由落體,就像烙鐵掉進黃油裡,毫無阻礙地洞穿了甲板,只剩下一個劍柄露在上面。

    胖主管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嘴裡吐不出半個字。

    「看到了嗎?結果是可控的,你不能說服我,正如我沒法說服你。」沐言拍拍他的肩,重新抽出劍。「我四處轉轉,順便看看水手招募的如何了,能告訴我風暴之牙的人事主管在哪兒麼?」

    「在,在前面。」胖主管嚥了口唾沫,指向四號港口。

    「謝謝。另外據我所知,羅福梅爾IV型溫養液的主要成分是銀月莧花和暗紫蘿,沒你說得那麼珍貴,除此以外我還知道兩種配方,至少能降低一半成本,如果你們頭兒有興趣,可以讓他來找我。別忘了,我是從法藍城來的,明白嗎?」

    「明,明白……」

    「謝謝。代我傳達一聲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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