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03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04
第十二章 羅夏

羅夏雖然如看起來那樣不善言談,但作為團長,他有一個優點,即凡事都懂得多看,並且看得往往很清楚。

    就比如在和酒館老闆聊天打探情報的時候,他就分出一部分心思觀察著四周,試圖在這群酒鬼裡物色一兩個合適的團員或嚮導,又或是好忽悠的倒霉鬼去探路。

    團員之一的法蘿爾在欺騙純情小男生,艾琳和妮薇拉在竊竊私語,三胞胎射手在慫恿她們的大姐來向自己搭訕,其他男性團員在打量酒館裡的女人……各自種種,他並非具備超強感知的法師,無法知道具體內容,可看一眼他們各自的眼神、動作、神態,答案便會自然浮現在腦海裡。

    這是長久的冒險生涯積累下來的經驗,也是種求生的本能,否則他也不會帶隊這麼久。

    然而,他始終沒注意到那個突然出現的小法師。

    理智告訴他,對方是從門口大搖大擺走進來的,就和其他人一樣,可直到對方開口制止那小子之前,他都沒注意到這麼一個人。

    一身灰袍,一頂破舊的灰色尖帽子,他不可能沒注意這樣標誌性的打扮……這就很奇怪了,對方或許用了某種法術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酒館眾人的目光被法蘿爾再度吸引時,關注法師的三個人裡就有一個是他。

    接著艾琳和法蘿爾起了衝突,後者說了許多難聽的話,他正打算出手解決這件事,突然,那傢伙又冒了出來,一如之前那樣突兀。

    羅夏不禁有些詫異,自己剛才明明盯著對方,似乎分神到艾琳身上的一瞬間,潛意識又忘了對方的存在。

    他已經十拿九穩,這是種法術了。除了法術,沒有其他可能。

    而一個懂得這樣降低存在感的法師,即使只是個低環的存在,也值得招攬。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驚訝,因為那句

    「你一定有一個非常悲傷痛苦的童年吧。」

    羅夏驚訝地張大了嘴,倒不是因為這句話多麼揶揄和諷刺,也不是對方多麼大膽,竟然敢調戲法蘿爾……而是它說得無比真誠,帶著一種淡淡的、發自內心的憐憫,讓人根本聽不出任何奚落和鄙夷。

    更關鍵的,它直戳要害。

    他認識法蘿爾是七年前,當時對方只有十五歲,卻是個老練的妓女兼扒手。

    不同於『正規場所』的女人,她是黑巷子裡的流鶯,而且不光偷錢,還盜命。她一般約好男人去陰暗的巷道里解決問題,然後在男人最享受,最放鬆,也是警惕心最低的時候擰斷他的脖子,帶走他身上所有的錢。

    兩人能相識自然也是打了同樣的交道,不過那次法蘿爾失手了。在那場拉鋸戰裡,是她率先失去了力氣,趴在羅夏身上抖得像篩糠一樣,繼而被羅夏卸掉了藏在皮靴裡的匕首。

    在那之後,法蘿爾入隊,兩人沒再有過深入交流。一方面他是個十分自律的人,不像一般傭兵那樣放肆慾望。一方面他有些忌憚對方,尤其是法蘿爾似乎對他產生了莫名的情愫時,這種忌憚更盛……那是種類似「未能翻越的山終有一日要征服」的執拗,她之所以加入團隊也因如此。

    因為這種情緒,她會嫉妒,會緊張,會因為羅夏的關懷手足無措,所以對羅夏也比對一般人親近些。有些話不方便問,羅夏也就沒多嘴,但他清楚一點,法蘿爾不可能無緣無故自甘墮落,這其中一定有原因。而且那晚他還在對方身上看到了很多不為人知的傷疤,只是都被她用紋身遮蓋了,比如後背那一朵巨大的黑色玫瑰花,其下不知道隱藏了多少傷痕。

    ……

    「你……你是什麼人」

    法蘿爾的情緒有一瞬間失控,彷彿假面被戳穿一般,又彷彿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裡一樣,冰涼一瞬間傳到了腳趾。

    她歇斯底里地推了對方一把,接著就要惱怒上前。

    「安靜,這位女士。」

    聲音彷彿帶著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法蘿爾突然清醒過來。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接著手腕一翻,那把精緻的小匕首就被釘在了桌上,尾端嗡嗡作響。

    「切,無聊的戲法,還給你了。」

    「讚美您的慷慨。」

    法師沖失主努努嘴,傻小子愣了片刻,接著難以置信地捧起匕首,死死攥在手裡,失而復得使他流下激動的眼淚。短暫猶豫後,他一個勁兒對艾琳鞠躬致謝。

    「你應該謝謝那位法師閣下……唉,他人呢?」

    艾琳一抬頭,年輕的法師已經消失了。

    ……

    ……

    法蘿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或許是畏懼。

    她只想盡快從中脫身,她害怕假如不把匕首還給對方,會被糾纏著,再僵持下去,對方或許會說出一些自己不願聽,也不願回想的東西。

    「你一定有一個非常悲傷痛苦的童年吧。」

    該死!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什麼要同情我!為什麼!為什麼!

    憤憤地揮舞匕首,速度極快,剛剛抽芽的灌木瞬間被斬得斷枝橫飛。

    宣洩的確能化解鬱悶,一番摧殘後,法蘿爾陰著臉收回匕首,心裡的煩悶也消散了大半,隨之而來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那只不過是一個無聊且賣弄的男人罷了,不值得動怒。

    她很快將內心重新隱藏起來,轉身消失在暮色中。

    天快黑時,用過晚飯的眾人在鎮子郊外集合,可羅夏卻許久都沒現身。

    正在眾人好奇團長去了哪兒時,他來了,身後還帶了一個人。

    那是個表情和善,微微有些靦腆的灰袍法師。

    「都來認識一下吧,臨時招募的法師,沐言先生,下午你們也都見過。」

    「諸位好,鄙人沐言,剛離開法師塔不久,只是一名二環法師……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沐言深鞠一躬,沒有法師的孤僻和古怪,反而顯得很羞澀。

    眾人愣了一瞬,接著爆發出驚訝和歡呼聲。

    大部分是發自內心的欣喜,畢竟這不是珈藍境內,他們這樣不入流的小團隊能招募來一位法師——儘管只是剛剛從法師塔畢業的低環法師——也足以感到幸運了。

    法師是強大和萬能的代名詞,能做許多事,可不僅僅是戰鬥。

    但這裡面也有不和諧的聲音。

    「我不同意!為什麼是他?」

    法蘿爾站了出來,眼神不善。

    她討厭面對這雙眼睛,帶著悲憫和同情,彷彿能刺透她,直達心靈深處,

    「法蘿爾,你瘋了嗎,這是位法師先生,你在胡說什麼?你們下午的過節也沒那麼嚴重吧?」

    一位大鬍子劍士拽了拽她,皺著眉頭勸道。

    「沒錯,考慮一下吧法蘿爾大姐,這可是位法師先生唉……難道說你們之間有故事?」

    「是啊,你們應該不會有私人恩怨吧……」

    眾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結合下午所見,一時間浮想聯翩。

    法蘿爾也迅速平靜,她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不,我們不認識。」她冷冷瞪了眼沐言,「不認識,也不可能認識。」說完就轉身走回營地。

    「我懷疑……」

    「我也懷疑……」

    「掩飾就是事實……」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

    羅夏撫掌總結道,「雷格和埃登替法師先生搭個帳篷,半個小時後我們開一次簡短的會議,互相瞭解一下。」

    「哦,天吶,『簡短』的會議……」

    大鬍子雷格重讀了這個詞組,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和埃登一起擁著沐言離開。

    「我真希望他能明白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06
第十三章 夜襲

    「我目前的魔力足夠釋放二十個左右的零環法術,比如用法師之手抓起三米內不重於5公斤的東西,再將其投擲出去……力度呢,大概比這位埃登先生弱一些。再比如「火花術」,「光亮術」,「蛛網術」、「油膩術」等等,同樣這個數目,但都是標準規格……」

    「什麼是標準規格?」羅夏追問。

    「呃……以「蛛網術」為例,一張穀物口袋大小的蛛網,承重10公斤物體從5米處下墜不會破損,大概如此,這些也要詳說嗎?」

    「嗯,是的。」

    「好……」

    沐言嚥了口唾沫,心裡又念了遍「簡短的會議」。

    「「火花術」方面……」

    「「光亮術」方面……」

    「「油膩術」方面……」

    「……以上是全部零環法術,此外攻擊方面諸如火球、冰錐、風刃這種一環法術最多連續釋放五個,威力最大的「燃燒之手」則只能釋放兩次。」

    沐言喝了口水,緩解快要冒火的嗓子。

    「這些的威力也要說嗎?」

    「不,這些就夠了。」羅夏拍拍他的肩,顯得很滿意。

    他本人是瑟銀段位的劍士,換算成法師撐死也不過四環,也就是接近40級,其他隊員平均水準都在三環上下,雖然在這次夏布利領的競爭者中屬佼佼者,但整體實力終究上不了檔次。傭兵圈子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團隊裡法師的水準一般遵循「此消彼長」的原則,也就是高看法師一層,低看隊伍一眼,按照這個規律,沐言在他們隊伍中甚至有些高了。

    「那麼大概就這樣,沐言法師的酬勞暫定為一成,如果此次冒險收益不足500金幣,我會使用團隊的儲備為他補足50枚金幣,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環視四周,沒有人有異議。

    他尤其看了眼法蘿爾,後者全程在用匕首修指甲,正眼都沒瞧這邊。

    假如沐言不是法師,而是其他斥候、劍士、射手一類,新入團的第一個委託只能拿到正常分成的一半,在這個團裡或許是低於2%的收益。但實際上並非每個法師都能很快融入團隊,羅夏這樣做也不過是為了能留住他。

    小團隊就是洛坎隨處可見的野草,頑強且艱難地生存著,但這只有人類族群才能誕生這樣的野草。

    羅夏之所以細細詢問沐言每個零環法術的具體威力、指標,並讓其他團員也記在心裡,就是為了力求初次作戰也能完美合作,這畢竟涉及每個人的生命安危。或許這也是這個團隊能生存下來的原因。

    看得出,這是位盡職盡責的團長,羅夏很有威信,而且團員間除了那兩位沐言的熟人以外,其他人之間都接觸了多年,無形中透露出一股子默契。

    一系列詢問和回答下來,月色漸漸爬到空中,篝火也即將熄滅。

    「簡短」的會議開了一晚上,但沒什麼人有怨言,看來他們都習慣了,各自分散後,守夜的圍著篝火坐下,其他人陸續回到帳篷裡休息,準備提早休息,明天一大早趕路。

    關於此行的目的,羅夏在找到沐言時已經交代清楚,即探查那座陰森的葡萄園。同時這也是後者來此的目的,只是沐言比他們更清楚此行要面對什麼……

    但願不要死太多人,他想。

    之所以加入一支隊伍,固然存了讓他們充當誘餌的想法,可他也本著一個原則,即不會輕而易舉扮演救世主。在目標達成之前,他始終會保持一個二環法師該有的程度,可一旦危險超過他們能應對的極限,就會儘量借助假死、失蹤等手段與之分離,讓他們知難而退後獨自一人前行。

    只是那兩個熟人或許會是變數。

    「法師先生。」

    得,說麻煩麻煩到,會議一結束,牧師妹子就拽著那個半精靈攔在沐言面前,眨著大眼睛,就差把「我們是不是認識」這句話寫在臉上了。

    「兩位晚上好。」禮貌地鞠了一躬,沐言臉上立刻微紅起來,彷彿不善與女孩子講話。「兩位找我有什麼事。」

    「沐言先生……」艾琳剛一開口,就被妮薇拉拽了下,她拍拍後者的手,示意她安靜,接著重新道,「我們……是不是見過呀?」

    「呃……恐怕沒有吧,這是我第一次離開法師塔。」

    「兩年前你沒去過灰谷的木喉村嗎?」

    沐言搖頭,「兩年前我在老師的法師塔裡。」

    「奇怪……」

    「是我們搞錯了,法師先生,打擾了。」妮薇拉拽走了艾琳,後者還不住回頭望過來。

    「喂,喂!你真沒去過灰谷嗎……」

    她們倆是走了,可這麼一折騰,沐言頓時感覺周圍的目光多了起來。以好奇為主,更多的是羨慕嫉妒恨,毫不掩飾……比起人心複雜的法藍城,他們的情緒還真是相當直接呢。

    感知之下,眾人的小動作無所遁形,尤其是幾個人下意識望向羅夏,這倒讓沐言瞬間懂了不少事。看樣子這位老成的團長對艾琳很關照,以至於不少人懷疑他是不是動了心思……

    可沐言倒不這麼認為,從下午在酒館開始,羅夏就注意到了兩女對自己的關注,可他毫無波動,除了對一個法師的好奇外並無他想,大概只是團長身份的緣故……真正讓羅夏在意的,恐怕是那個女人吧……

    搖著頭,和每個人打過招呼後,沐言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裡。

    望著各色厚絨布拼接起來的帳篷頂,他竟有些懷念遊戲裡的生活。

    ……

    夜色愈發濃重,第一次守夜換班結束,身為團長的羅夏回去睡覺,外面留著幫沐言搭帳篷的雷格和埃登兩兄弟。

    過了十幾分鐘,營地旁邊的灌木叢傳來一聲異響,雷格對埃登使了個眼色,兩人抄起武器,壓低身子慢慢靠了過去。

    兩人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功夫,一道黑影從身後的帳篷間掠過。

    ……

    黑暗中,沐言睜開眼睛,多少有些無奈。

    他想了想,手指在空中劃了幾下,一捆繩索無聲地飄起來,眼花繚亂地套成一個陷阱,一端攥在他手裡,一斷深入泥土,就埋伏在帳篷入口處。

    過了幾秒,一道身影悄悄掀開帳篷的簾子,蠕動進來,不料一腳踩進陷阱裡

    繃!

    繩子驟然拉緊,如活蛇一樣蠕動起來,眨眼間就將對方捆了個結結實實。

    黑暗中,藉著朦朧的月色,沐言打著哈欠爬起來,揉揉眼睛,來到獵物身邊,也不點火,就這麼好奇地望著她。

    法蘿爾小姐的手腳被一起捆在身後,身體弓成一個o形,誘人的身段展露無餘,只是這樣一來她「胸前無大料溝壑全靠擠」的真相就暴露了……

    饒是性情奔放,被這樣綁著,她也有些害臊。

    就在她打算大呼小叫之時,沐言從懷裡掏出一個裝置,輕輕一拍,一圈隔音結界籠罩了兩人。

    「法蘿爾小姐,不知道你深夜拜訪,有什麼目的呀?」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10
第十四章 沒完沒了

慌亂只持續了一瞬,法蘿爾就迅速平靜下來。

    雖然被人以糟糕的姿勢綁了起來,對方還疑似封鎖了周圍的聲音,同時沒有使用任何照明,這些都充分暗示了對方接下來要做什麼……

    呵,男人,也就那回事。法師也好,劍士也罷,只要是男人,就改不了本性。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那可就進入了自己的節奏,她有一萬種方法讓對方放鬆警惕的同時解開束縛,接著再用匕首控制他,讓他把吃下去的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即使他是個法師。

    理清這一茬,法蘿爾的動作順勢柔和了起來。她雖然被束縛住了手腳,但這不影響她像只蝦米似的弓起身體,向前蠕動,接著佯裝重心不穩,一頭紮進對方懷裡。

    然後該怎麼做呢?她暗自思忖。

    看對方的年紀,也不過十八九歲,一副唯唯諾諾的害羞樣子,又剛從法師塔走出來,應該還沒碰過女人吧。對這種純情的處男而言,自己裝作楚楚可憐無疑很難讓他產生慾望,因為他還不知道如何征服和侵略,只有自己表現得主動一些,火熱一些才能引燃他心中的慾望。

    打好算盤,法蘿爾不遺餘力地往對方懷裡鑽,可下一秒視野就突然漆黑一片。

    她被什麼東西包了起來。

    是被子,對方身下那一床厚厚的被子……

    接著被子被拽開一小塊,只露出法蘿爾的腦袋,藉著月色,她分明看到對方臉上有些赦然的表情。

    「呃……雖然不知道法蘿爾小姐為什麼會突然闖入我的帳篷,但我們才剛認識,不宜親密接觸,我擔心別人會誤會。而且……法蘿爾小姐穿得也太少了,現在好多了……」

    可惡!

    猶如一拳打在空氣上,這滋味相當難受,法蘿爾不禁懷疑對方這副樣子是不是裝出來,故意戲弄她的……

    可沒有道理呀,主動發難的明明是自己,她本來是想著捉弄和懲罰這傢伙,讓他明白亂講話的滋味不好受,以後在自己面前要乖乖的,對方沒理由會提防這一茬。

    「你是來教訓我的吧?」

    彷彿洞穿了她的想法,對方突然道。

    法蘿爾抬起頭,索性拋下偽裝,重新用不加掩飾的戲謔眼神望著他。

    「是又怎麼樣,小處男。是老娘我栽到你手裡了,那又怎麼樣?你隔絕了聲音,又不肯照明,不就是想幹點什麼但又不敢嗎?怎麼,要不要解開繩子,讓我來教你啊?」

    「你……」

    年輕人看起來生氣了,滿臉通紅,一隻手攥住了被角,似乎下一秒就要扯開被子壓在她身上。

    就是這樣,寶貝兒,像一頭憤怒的野獸,解開我的繩子,撕開我的衣服。

    法蘿爾一面擺出不屑的神情,一面掩飾不易察覺的慌亂,她明白這樣才能最大限度解放對方心中的犯罪和破壞慾望。

    沒有男人可以拒絕這種挑釁,以及引導。

    但下一秒,對方攥著被角的手卻突然放在了她的臉上。

    準確說,是撫摸著她的眉角。

    法蘿爾是夏布利領民,有著一頭栗色的長發。修長的眉毛介於黑色和棕色之間,眼線畫得很完美,為她平添一分嫵媚。這一系列妝容從外表看起來根本毫無破綻,但摸上去就能發現眉角藏著一條凸起來的傷痕。

    「鬢角的傷很容易癒合,因為這裡的肌肉很少,除非反覆受傷、流血,否則很難留下痕跡。」沐言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法蘿爾低語。

    這些話再次深入法蘿爾心中,無比刺痛,翻攪那些痛苦不堪的記憶。

    她用力甩頭,推開了沐言的手。

    「你是故意的。」女盜賊冷聲道。

    「呃……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剛才的表情是裝出來的,你從一開始就對我沒有想法。」

    「啊,這樣啊,我沒那麼聰明……」

    沐言又害羞地笑笑,

    「就是這樣子!可惡的表情!」

    「可我本來就是這樣子啊,」法師看上去有些委屈,「而且是你夜探我的帳篷,又非我要對你做點什麼……做人要講道理啊法蘿爾小姐。」

    「那麼放開我。」

    沐言搖頭,「恕我拒絕,你太危險了。而且我想知道你來的目的,不會就是因為白天我說了那句話吧……呃,如果有冒犯,那我道歉。」

    法蘿爾盯著他,直到對方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她才一字一句道:「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請放我離開,這件事就此過去,我不會再打擾你,你也別對我指手畫腳。」

    「真的?」

    「不信拉倒!」

    「好。」

    沐言點點頭,扯掉被子,後退半步,接著手指在空中劃了幾下,繩子自動解開。

    法蘿爾倒也說話算話,自由後揉了揉手腕和腳踝,恨恨瞪了他一眼便離開了,沒有繼續發難。

    看著她悄然離開,沐言撇撇嘴,剛鋪好被子準備躺下,動作卻突然一滯,接著捂臉哀嚎。

    「你們有完沒完啊……」

    ……

    帳篷外,牧師艾琳向守夜的哥倆遞上兩個熱乎乎的烤白芪作為收買,接著鬼鬼祟祟地來到沐言帳篷前,捂著嘴輕聲喊道:

    「沐言法師,沐言法師,你睡了嗎?要是睡著了就吭一聲……」

    「……進。」

    只一個字,只要是個正常人就能聽出濃郁的起床氣。

    「謝謝!」

    艾琳一貓腰鑽了進去,絲毫沒有危機意識。

    牧師妹子都這德性嗎,傻裡傻氣的……

    沐言以前還以為這是標籤,可兩個世界的見聞積累下來,他發現女玩家或女性的性格和職業基本呈線性相關。比如牧師妹子大都是善良、單純的存在,法師妹子則大都暴躁,張嘴閉嘴「吃檸檬食老娘大火球」,而獵人妹子現實裡也酷愛養寵物抓寶寶,盜賊妹子行事果斷雷厲風行,大都為技術和強度黨,至於劍士玩家,則就和真正的蘇利亞差不多。

    可即便如此,眼下這位在牧師群體中也屬於「極品」吧……

    「哈……」沐言打了個哈欠,試圖讓眼前人意識到自己打攪了別人安眠,可收效甚微。

    「艾琳小姐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艾琳頭搖得像撥浪鼓,可接著一開口就鎮住了他。

    「你就是夏穆法師吧?」

    「啊……啊?」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14
第十五章 抵達

「你就是夏穆法師吧!我很確定,你就像換了身衣服。」

    這句話嚇他不淺,但沐言還是明知故問。

    「我就這一件法袍,」

    「我不是指這個啦,」艾琳看起來有些苦惱,「只是……只是做個比喻啦,不是真的換衣服。算了,你不願意說,我就等你想通了再來找你。啊對,我想問你件事,你知道內森隊長和索坎他們死在哪兒了嗎?」

    沐言不禁有些好笑,此時順著她的話講不就等於承認自己的身份了麼,這姑娘究竟是天然呆還是真腹黑?一時間竟分不清成分。他索性裝到底,苦笑道,「我真的不認識你說的內森隊長和索坎……但我的老師還有些人脈,如果你是要調查什麼事,我可以代為效勞。」

    艾琳眨眨眼,瞪著大雙眼睛,盯了他許久。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她講了遍內森小隊的故事,大意就是他們一行人去灰谷追蹤一隻夜刃豹,一直追到木喉村裡,在那兒認識了一對男女,男的叫夏穆,女的叫蘇茜,但雙方分開後索坎就說那女的實際是晨星埃德華茲家族失蹤的大小姐蘇利亞‧埃德華茲。隨後自以為掌握了絕密情報的內森就和盜賊一起前往迷霧森林的迷霧酒肆,試圖用這個消息換取富貴,再後來就杳無音信了。

    聽完後,沐言裝作好奇問:「事情的原委我大概知道了,可艾琳小姐想要做些什麼呢?是為前隊友報仇嗎?我想他們兩個大概是被埃德華茲家族的人滅口了吧,畢竟皇子的未婚妻逃婚這是件醜聞,不宜聲張。既然如此,以你現在的實力,報仇這件事恐怕……」

    「不不,我也知道報仇不現實。」艾琳搖頭,「我只是感謝內森隊長對我的收留和保護,索坎雖然手腳不乾淨,但他是個好隊友,經常替我教訓那些壞人……我只是想找到他們的屍體,安葬他們,並為他們禱告,讓他們的靈魂回歸彌婭的懷抱。」

    聽到這兒沐言點點頭,「好吧,我會寫封信讓老師幫忙詢問,他在晨星還有些人脈。嗯……不過這恐怕要些時間。」

    「我可以等,而且我相信您。」

    艾琳站起身,對沐言認真鞠了一躬。

    直到她離開,沐言都有種淡淡的不真實感。

    對方到底在跟誰交流?二環法師沐言,還是她自以為的夏穆?最後她相信的又是誰?相信了什麼?是相信自己沒猜錯身份,還是相信眼前這個沐言的承諾……總之這個看似傻裡傻氣的牧師妹子總有種大愚若智的感覺,又或者是蠢到深處否極泰來就成了智慧……

    假如這也是裝出來的,那就太可怕了。

    沐言撇撇嘴,重新躺下,心想這次總該不會有人來了吧……

    可然後——

    「沐言法師,睡了嗎?」

    「……」

    簾子拉開,是守夜的兄弟倆,沐言一臉苦笑,這倆卻笑得很猥瑣,遞給他一個熱乎的剛烤熟的白芪,接著旁敲側擊的詢問有關艾琳的事。

    看樣子這倆都對牧師妹子有想法,而且把沐言當成了她的熟人。沐言只好苦笑著解釋說對方認錯了人,自己隨口解釋一番才搞定此事,兩人在失望之餘也暗自鬆了口氣,終於想起來此時距天亮已不到四個小時,忙爭相告辭,並勸他「早點休息」。

    早點休息……我早你妹啊!

    ……

    第二天一大早,團隊出發時,法蘿爾頂著一雙黑眼圈,哈欠連天。

    「怎麼了,法蘿爾大姐,昨晚沒睡好?是不是寂寞了,要不要我陪你一晚上啊?」一個年輕劍士打趣道。

    「哼,就你這小身板,第二天怕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哎哎哎,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

    「試什麼?」女盜賊冷笑一聲,匕首驟然出現在掌心,差之毫釐地從對方眼前劃過,剃掉他一小塊鬍鬚。

    「我是說讓你身上掉塊肉,然後第二天就疼得難以下地,你在想什麼?」

    年輕人頓時敗下陣來,紅著臉不敢說話,其他人哄然大笑。

    雖然打趣和取笑照舊,可眾人都能看出來法蘿爾心情不好,以往開這個玩笑可不是這種答覆。

    大概是每個月那幾天吧……眾人各自腹誹。

    倒是羅夏的目光在法蘿爾和沐言間徘徊了一秒,像是想到些什麼。

    隊伍向東出發,計畫中要先去那個鬧鬼的種植園轉一圈,調查清楚問題,然後根據線索確定下一步計畫。隊裡的斥候走在最前面,法蘿爾自然不用多說,不少人全靠她行走時婀娜的翹臀解悶,至於男斥候,肩上則停了只翠綠色的小鳥,在大部隊周圍徘徊,根據它的叫聲可以判斷前方的情況。

    牧師和法師被保護在隊伍中間,沐言被迫與艾琳擠在一起,看到後者無邪的笑臉,他就有些犯怵。

    這姑娘沒法以常理推斷……

    ……

    傭兵的生活除去注定帶來死亡的戰鬥,以及戰後在酒館裡醉生夢死的激情暢飲以外,絕大部分都是這樣無聊且漫長的趕路。可以說,成熟傭兵生涯的70%都在路上,不是去送死,就是在逃離死亡。

    《黃昏紀元》中這一點也被大多數人詬病,稱其為「大型浸入式步行模擬器」。當然,維爾福用出色的支線任務和社交系統彌補了這一點,加之玩家是兩個世界的人,組隊又是一種社交,旅途中也不乏三次元生活的交流,因而顯得不那麼無聊,但這畢竟是洛坎,而非地球。

    無趣的旅途持續了七天,看起來隊伍裡其他人都習慣了,即使嬌弱的牧師艾琳臉色也毫無變化。對比之下,故意裝作弱不禁風的沐言就顯得很脆弱了,不過大家似乎都接受了這樣的設定,而且早有預料,甚至還對沐言能堅持這麼久感到驚訝,就連法蘿爾這個不給他好臉色看的女人都沒上前主動揶揄。

    七天裡,一共遭遇了兩場戰鬥,一場是虛驚,一場則是遭遇其他傭兵。

    對方有接近三十人,看到這邊六名女性,尤其是打扮性感的法蘿爾和清純可人的艾琳後頓時像紅了眼的公牛,二話不說直接衝了上來。

    小規模團戰的人數往往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氣勢。於是在羅夏用一擊勢大力沉的揮砍劈碎對方盾戰士的單手盾,並齊根砍斷對方一條胳膊後,整個羅夏團的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各個以一敵二。

    沐言則表現得很鎮定,雖然舉起魔杖的手在微微顫抖,像極了一個初次戰鬥的雛鳥,可依舊將貼到他身前的盜賊一個火球術炸飛,那時對方的匕首離他的胸膛只有最後十公分。

    隨著火光炸裂,焦糊味和肉香瀰漫開,羅夏團有一名法師的消息不脛而走。

    略微遲疑後,對方團長扔下兩具屍體帶著人離開了。

    羅夏也沒有追,類似的戰鬥他經歷過太多次,沒有法律和秩序的保護時,死亡是能克制慾望的最後手段,但聰明人懂得自制。眼下屍體上的遺物便是此次戰鬥的收成,他已經記住了對方團長的臉,下次見面是否要額外收債就取決於那時雙方的形式。

    第八天,眾人抵達了種植園。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28
第十六章 古怪種植園

    葡萄種植園的所有者叫克萊文‧貝內特,是一名伯爵。

    忘記這個你們肯定記不住的名字吧,記住「甜心伯爵」就好了,當地人也都這麼叫,於是漸漸這個名字反而被大家遺忘。甜心伯爵用自家種植園產的葡萄開了一家甜心酒莊,名聲甚至傳到了圖靈帝國,每年都有大批圖靈商人來這裡進貨。

    嗯……除了今年。

    事實上夏布利的領民都心知肚明,貝內特伯爵只是種植園表面上的所有者,實際上它歸夏布利公爵所有。

    為何會有這麼一層彎彎繞,就和晨星的法理有關了。

    按照法理,雖然身為貴族的夏布利大公不必向國王查理三世繳稅,但作為國王的直屬附庸,當查理三世開口以各種名義——擴軍、修建園林、獵場、自己結婚、兒子結婚、兒子的兒子結婚等等——向他們索要金錢,甚至低價購買不動產時,他們無法拒絕,而給多給少又涉及一名貴族的顏面,於是每次都很為難。為了防止這種事出現,夏布利公爵乾脆將自己的財富分給了附庸們。

    因為按照法理,國王無法向一個毫無關係的下屬——即「附庸的附庸」——索要金幣,從而避免了這種索取。

    類似的財產轉移在晨星境內比比皆是,沐言對此更是不能再熟悉。事實上作為學者,在遊戲中後期他除了要應付身為冒險者的玩家以外,還會和NPC頻繁打交道,其中幹得最多的就是財產轉移和回收這些事,甚至因為他的一些騷操作,晨星的法理都微調過兩次。

    當然,這是後話就不提了……

    總之,眼下這座大得驚人,但卻淪為「鬼域」的種植園已然出現在眾人面前,即使現在是正午,陽光從頭頂直射下來,自這其中散發出的瘆人之意依舊濃烈。

    荒涼、破敗,微微讓人毛骨悚然。

    沐言雖然對夏布利大公不瞭解,但記憶中這塊地方在黃昏紀年是著名練級場所「鬼村」,那時整個希爾德丘陵附近都淪為人間地獄,亡靈生物遍地都是,種植園裡的女妖和腐屍生物不知道養活了多少工作室……

    而玩家這種奇特的生物,總能在嚴肅環境裡搞出花樣來,就比如種植園某張名為《『醉鬧葡萄架』的女妖》的經典截圖,就出自一個「心靈控制」點滿的死靈法師,完美致敬了某本名著的名場景,一時間傳為佳話,官方不得不在一次熱更中稍微限制了這一法術……

    不比沐言此時的浮想連篇,其他人,尤其是羅夏團長表情就有些凝滯了。

    即便不是法師,即便感知能力一般,豐富的冒險經驗也讓他察覺到事情不太對。

    按理來說,作為荒廢了大半年的種植園,一眼望過去至少應該雜草叢生才對,可眼下園子入口依舊整整齊齊,只是雕塑和鐵欄杆上落滿了灰,纏繞在籬牆的藤蔓也是枯死後發黑的破敗樣。就好像眼前之地淪為了死地,發出沉沉的死氣,連野草都無法生存……

    「比爾,讓你的鳥進去看看。」

    比爾是那隻養了只綠色小鳥的斥候。

    「嘿,老大,別老說『我的鳥我的鳥』,它有名字,叫『嗶嗶』。」

    「好的,你的鳥叫嗶嗶,快放它出去吧。」

    「……好吧。」

    比爾無奈應了聲。

    「哈哈哈……」

    「比爾你是第一個給自己的鳥起名字的。」

    「它要是變大了還叫『嗶嗶』嗎?」

    「閉嘴,該死的傢伙們。」

    比爾叫停了這群人的落井下石行為,吹了聲口哨,眾人頭頂劃過一道翠影,俶爾沒入眼前的死寂中。

    五分鐘過去,葷笑話驅散的陰霾又回到了眾人頭頂,比爾尤其神色緊張。

    又一個五分鐘過去,他焦躁地看了眼羅夏,後者無奈點點頭,於是比爾急忙吹響口哨,一連吹了好幾聲。

    終於,小鳥嗶嗶像只斷了線的風箏,幾乎直上直下地從高空墜落。

    「該死!」

    比爾手忙腳亂地掏出網兜,扒下氈帽作為填充物塞進去,他不知道這樣能否讓嗶嗶不至於撞得粉身碎骨,但他只能這麼做。

    好在關鍵時候,小鳥即將墜落之際,一股柔和的力量牽引著它,逐漸減緩下落的勢頭,最後穩穩落入比爾張開的網兜裡。

    「謝謝你,沐言法師!」

    「不客氣,快看看它怎麼樣了。」

    眼下翠綠的小鳥通體冰涼,僅胸口有微弱的溫度和脈搏,它身上明明毫無傷口,但卻儼然一副受了傷的樣子。

    「怎麼辦,這地方這麼邪門,會飛的鳥都遭不住……」

    「我們確定要進去嗎,假如傳言是真的,這鳥會不會染了瘟疫?」

    沒人願意和瘟疫染上關係,那意味著被隔絕,接著帶來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折磨。

    眾人下意識後退半步,只有比爾將小鳥捂在胸口,警惕地環視四周。

    「它不會有事的,它沒有染瘟疫!」

    「安靜,比爾。讓艾琳看看。」羅夏道。

    「對……對,還有艾琳!艾琳小姐!」

    人群讓開,比爾將嗶嗶遞到艾琳手裡,熱切地望著她。

    艾琳的掌心緩緩升騰起淡白色光芒,將嗶嗶包裹在其中,像溫水一樣洗滌小鳥的每一寸絨毛。

    這是「驅邪術」,在遊戲中可以驅除輕微的感染、感冒等有關弱效病毒的疾病,是神官最基礎的祈願術。可光芒消失後,小鳥依舊通體冰涼,沒有好轉。

    比爾的心也涼下去半截。

    目光一齊匯聚到羅夏臉上,事情又到了他定奪的時候,羅夏卻在沉吟著。

    除了一開始出手幫助以外,沐言始終沒吭聲。自從來到了種植園,他就明顯感覺到有人在窺探著他們,對方隱蔽的很好,目光的來源也無從察覺,但的確在注視著這一切,所以他必須更加小心。

    片刻後,羅夏將嗶嗶放在手心,微微皺眉。眼見艾琳的驅邪術無果,這位團長將雙手輕輕合攏,接著雙掌慢慢變紅,溫度也緩緩升高……

    作為一名火屬性的劍士,這是他不借助附魔武器能做到的極限了,四環水準的他單純催動這股力量的殺傷力甚至不如一個法師學徒使出的火球術。

    眼看著自家團長現場做叫花雞的行為,比爾眼睛都瞪圓了,他幾次想制止,但礙於團長的威嚴又不敢動粗,只好忍耐著。

    然而一兩分鐘後,隨著羅夏打開雙手,嗶嗶卻突然活了似的蹦跶起來,撲騰著翅膀離開了燙腳的掌心,撲棱棱回到比爾肩膀。

    「啾啾!」

    小鳥跳來跳去,比爾頓時鬆了口氣,眾人也臉色稍緩。

    「這裡面只是低溫,和『瘟疫』沒什麼關係,打好火把就沒問題。」羅夏擦了把汗,總結道:「在外面生好篝火,入夜之前我們必須離開種植園。」

    「是!」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42
第十七章 潛伏者

    沐言看在眼裡,心裡卻有些感觸。

    羅夏無疑是個能力相當出色的人,一方面他單憑經驗就化解了一名牧師沒能解決的危機,更重要的,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穩定團員情緒,並堅持涉險也相當需要魄力。

    他用感知檢查過,嗶嗶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詛咒氣息,所謂低溫和凍傷只是詛咒的外在表現形式,除此之外它還會精神萎靡一陣子,而且與比爾的交流也會很成問題,只是這些都暫時不會表露出來而已。

    羅夏不是法師,自然不會一眼就發現這些,可這不代表他不能察覺其中的貓膩。

    以他的腦子,不難想到,假如這隻鳥真的只是被凍僵,那它是怎麼從高空飛出來的?退一萬步,假如真的在高空受到低溫侵襲,那必然是有人做了手腳,而且目標還在空中。既然如此,憑他們這樣一群人,貿然闖入勢必處於劣勢,畢竟他們又不會飛……假如面臨這些可能,眾人的想法還會如現在這樣統一嗎?恐怕不會。

    所以他沒說,而是化解問題後不動聲色地催促大家進去,並準備好了後路來打消眾人的顧慮。

    團長的工作歸根結底是驅使別人替自己賣命,同時還要考慮他們的情緒和安危,這也正是羅夏在做的。

    一行人在種植園外支起一個中空的篝火堆,火勢正旺時從下面扔進去幾塊散發出惡臭的乾燥餅狀物。幾分鐘後,柴火因為無法充分接觸空氣而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縷筆直衝天的綠色煙霧。

    這是一種狼煙餅,就是干燥後的狼糞。

    因為這種狼以吃螢光草的羊為食,於是糞便也會發光,尤其是晚上,遠遠看過去煙霧就如信標一樣。

    在這之後,眾人點起火把,緩步邁入種植園。

    ……

    隨著幾人步入,一絲若有若無的迷霧漸漸縈繞起來。起初很淡,但漸漸地開始干擾起視線來。眾人就像陷入了水裡,推開身前水流的同時,身後很快又匯聚過來,漸漸有被濃霧纏上的感覺。

    前行過程中,羅夏頻頻回頭,確保視野中可見園外的狼煙,當達到目之所及的極限時,他叫停了隊伍前進的腳步,以這段距離為半徑開始呈圓形探索。

    種植園裡一派死氣沉沉的跡象,破敗的、低矮的籬牆,無人居住的廢棄棚屋,乾枯發黑的葡萄架……透過這些宛如遺蹟的存在不難猜想園子繁榮時的景象,但現在只剩下這些,如此詭異,瘆人,沒有一個活物存在。

    「該死,我總有種被什麼東西盯著的錯覺……」

    有人腹誹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贊同。

    「我也是!」

    「同樣……有這個感覺。」

    「大概是在天上?」

    「可天上什麼都沒有。」

    ……

    一時間應和者不斷,問題有些大了。

    這當然不是沐言一開始就有的那種感覺,而是真正的被悄悄盯著。敵人不強,這點毋庸置疑,畢竟但凡有點經驗的傭兵就能感受到,也強不到哪去。很無疑非常棘手,尤其是隱藏在暗處時。

    沐言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腳下,葡萄藤深深埋入蓬鬆的泥土中,呈一排一排分佈,和眾人腳下踩著的厚實泥土完全不一樣。

    「請問……」他突然不好意思地舉起了手,「我想方便一下……可以嗎……」

    隊伍安靜了一瞬,緊接著爆發出笑聲。

    「哈哈,沐言法師,你們的法師塔裡撒尿要舉手報告嗎?」

    「你還別說,這霧怪涼的,老子也有點想尿了,不如就地……嘿嘿……」

    「你們誰敢把自己的鳥掏出來,老娘第一個剁了它!」這話一聽就是法蘿爾。

    「那比爾完蛋了,快把嗶嗶藏起來。」

    「哈哈……」

    羅夏也不禁莞爾,他對雷格使了個眼色,大鬍子過來摟著沐言的肩膀,還衝他擠眉弄眼。

    兩人遠離人群五六米,來到一座葡萄架下。

    「喏,尿吧。」

    「啊?雷格大哥……你……能轉過去嗎……」

    「好好,我懂我懂。其實看了我也不會笑話你,哈哈哈……」

    雷格識趣地轉過身。就在他轉過去的瞬間,沐言手指微微一彈,一先一後,一快一慢兩道溫熱的水箭接連發出,先一道「嗤」的一聲扎進土裡,俶爾沒入,速度快若閃電。

    水箭沒入土壤的一瞬間,剩下的一道水柱才嘩啦啦流到地上。

    就在這時,泥土裡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接著泥土聳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往上拱搡,繼而突然鑽出一條碗口粗細、一米多長,渾身散發著惡臭的棕色蠕蟲!與此同時葡萄架也不堪重負,轟然倒塌。

    說時遲那時快,即使背對著,雷格的反應也堪稱神速,幾乎是聽到「咯吱」聲的一瞬間,他就一把抓著正在系褲帶的沐言,飛快逃離了葡萄架。

    轟——

    驚變傳到隊伍裡,五六米的距離被一瞬間跨越,眾人重新集結。

    「怎麼回事?」

    「沐言法師一泡尿下去,尿出來個東西……」

    「不不不,不是我尿的,它它它本來就在土裡……」

    這時塵埃落定,倒塌的葡萄架上盤踞著的東西才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條怪物似蛇非蛇,似蟲非蟲,卻遠非一般蟲蛇可以比擬,它渾身上下光溜溜,只有最上端長著醜陋噁心的口器,裡面佈滿細密的牙齒。

    它身上似乎帶了傷,土黃色的膿液正撲哧往外冒。

    「那個傷口……是被尿出來的?」

    「別開玩笑了,那可能是本來就負傷……我算是知道什麼玩意兒在盯著我們了,原來在土裡。」

    「不愧是法師,撒泡尿都這麼厲害……」

    羅夏制止了眾人的打趣,「準備戰鬥,敵人可能不止一個。注意架子下面的鬆軟泥土。」

    「是!」

    聞言妮薇拉從箭筒裡扯出三支赤色箭頭的箭矢,咬破手指,血跡塗抹在尾端,弓弦拉成滿月,接著三箭齊發,分別飛向三個不同的地方。

    「嘭嘭嘭——」

    一連三道輕微的爆炸聲響起,聲音雖小,效果著實不凡,凡事箭矢射中的地方無不炸出一個半米大小的坑洞,接著泥土翻飛,從中傳出痛苦的嘶吼聲。

    聲音連成一片,彷彿在呼朋引伴。

    「敵人遠不止眼前這些……」

    羅夏喃喃道。

    四條……

    五條……

    十條……

    很快,彷彿捅了蟲子窩一樣,一眨眼,周圍的葡萄架一個接一個轟然倒塌,從中接二連三鑽出十幾條蟲子,一個個支著上半身,宛如蛇一般。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43
第十八章 戰後

眼下的蟲子是坑道蟲的變異種,等同於地球上隨處可見的蚯蚓。

    當初也有人猜測《黃昏紀元》的諸多怪物是以地球生物為原型,由一票生物學家設計出來的,這種說法當然也少不了被一群自詡見過世面的人物致以「痴人說夢」和「這不得賠死」的揶揄諷刺。造成這些爭論的主要原因在於,以黃昏元年為分界線,在亡者降臨大地前後,洛坎的怪物種類的確發生了一種特點鮮明的「變異」。

    變異過程就如眼前這樣,坑道蟲巨大化,各種野獸亡靈化、腐屍化,以及腐血狴幽魂化,蒼白之牙具現化等等各式各樣的變異。一般玩家自然不可能吃飽了撐的去研究變異規律,只能從整體上萌生一種「這變異看起來好牛逼啊」的感覺,由此便猜測維爾福是否請了一批生物學家,但也迅速有人嘲諷和揶揄,雙方喋喋不休,爭論就這樣化作流量,推動《黃昏紀元》的熱度不斷上升……

    當然,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維爾福也沒請生物學家,這只是一個「借雞生蛋」的遊戲。

    維爾福扮演的也不是雞,是雞棚。

    回到洛坎,變異的根源是負能量,也就是對亡者而言最美味、最營養的「場」。我們前文提到過所謂領域、光環、結界等等東西的本質就是「場」,類似重力場引力場電磁力場等等。所謂亡者降臨也是這個巨型「場」的降臨,它讓死者更易帶著怨恨復生,同時也讓生者瘋狂,將心中的陰暗面具現化。

    作為野獸,尤其是低等野獸,坑道蟲自然無法抗衡這種趨勢,於是在「鬼村」——也就是種植園的「場」的作用下,它們率先變異。

    羅夏恐怕是洛坎第一批面對這種敵人的傭兵,但縱使初戰,他也做出了一個無疑非常正確的決定。

    「全員分散!儘量避免貼身攻擊,可以用力跺腳來策應隊友!」

    團長大人一眼就發現坑道蟲身上沒有眼睛鼻子耳朵,由此猜測它們通過振動來獲取目標的信息。這種敏銳的判斷力讓沐言都忍不住想替他叫一聲好。

    羅夏一聲令下,團員們沒有人懷疑,相繼分散開,大個子雷格更是高高躍起,如一顆炮彈,重重落在場地中心。

    「嗵!」

    一瞬間,十幾條蟲子就像嗅到了血腥的鯊魚似的向他爬去,對其他人完全置之不理。

    「彌婭在上,攔住它們!」

    五名射手一字排開,換上爆炸箭矢,彷彿提前商量好一般,第一輪拋射恰好將雷格圍在其中,後者頓時會意,丟下武器趴在地上,同時還不忘大力拍打著地面,倒像極了233的表情。

    接著,延遲了數秒後

    轟轟轟轟——

    第一批衝在最前面的蟲子相繼被炸上了天,蟲屍灑下腥臭的粘液。

    「就是現在,上!」

    羅夏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大小堪比門板的闊劍在他手裡就像輕飄飄的樹葉一樣,黑色短衫被虯結的肌肉臌脹頂起,整個人散發出宛如猛虎下山般的煞氣和威嚴,即使是智商低下的坑道蟲也有那麼一瞬被威懾。

    其他人緊隨其後,羅夏團大部分近戰都被這股熱血感召,嗷嗷叫著跟了上去。

    「真是群莽夫啊……」

    沐言小聲嘀咕,他想起了有位戰士朋友的自嘲,常言道「法爺獵爹賊祖宗,唯有戰士最無用」,可戰士卻依舊是《黃昏紀元》中人數最多的職業。不為別的,就是那句「天堂在左,戰士向右」,以及每次衝鋒時周圍景物不斷後退,勁風打在臉上,最後攜雷霆萬鈞之勢重重砍在敵人身上的酣暢淋漓之感。

    這是個像征無畏和勇氣的職業。

    眼見眾人和坑道蟲戰在一起,他也不能毫無建樹,久違地拿出魔杖,杖尖滋射出一灘油漬,接著火球點燃,烈焰瞬間如柱般傾瀉在地,橫攔了從右邊趕上來增員的蟲子。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坑道蟲體表的潤滑物是一種油脂,一旦沾上火,那可是要命的行徑……

    一時間,影影綽綽的火光,逐漸濃郁起來的迷霧,人的殺喊聲,蟲子痛苦的嘶吼,以及雷格不忘製造震動策應同伴的聲響交織在一起,不斷有人被蟲子的體液腐蝕,不得不退回來,接受牧師的治療,沐言製造的火牆也越來越多,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慢慢將蟲子的大部隊逼退,將沒來得及離開的分割開,以此來降低傷亡。空氣中瀰漫著焦灰和四散的塵埃。

    沒過多久,隨著油漬被燒盡,火牆盡數熄滅,戰鬥宣告結束。

    血腥和焦糊味並存,和蟲子的腥味混在一起,格外難聞。

    除了個別被蟲子咬傷,以及過度腐蝕的成員外,羅夏團並無重大傷亡,一共絞殺了十七條蟲子,只可惜他們沒有人懂煉金和採集,無法從蟲子身上提煉什麼,所以這次戰鬥基本毫無收益。

    「剛才多虧了你啊!」雷格興奮地拍了沐言一巴掌,差點給他扇背過氣去。

    大鬍子全程除了跺腳就是拍地板,除了手掌腫脹,後背被腐蝕出一條傷疤之外毫無損傷,可謂在颱風眼裡全程望風,自然看清了沐言的所作所為,對這個第二次戰鬥就能如此鎮定的小法師很欣賞。

    「別急著謝我,你看……」

    沐言指了指周圍,面帶憂色。

    激烈的戰鬥過後,眾人所處的園區基本被毀得一塌糊塗,幾乎無法判斷來時的方向。空氣中充斥著大量燒灼後的菸灰,和不知何時升騰起的迷霧混合交織,像一層灰濛蒙的屏障,嚴重阻隔了視線。

    更要命的是,戰鬥中火光旺盛,眾人也都適應了那種明亮,而種植園的天色似乎暗得格外迅速,眼下火光熄滅,四周看起來忽然一片漆黑,別說看清遠處的狼煙,就連十幾米外的籬牆都看不清。

    比爾放出了小鳥嗶嗶,可它沒撲騰幾下就一頭栽倒在地上,還好泥土鬆軟,不至於摔傻。

    「我去看看吧。你們在這等著。」

    羅夏將劍拖在地上,劃出一道痕跡,漸漸離開人群。

    「我也去!」

    法蘿爾剛站起身,卻被沐言一把拽住。

    「團長說了,現在不能分散。」

    「你……」

    「聽團長的話啊。」你這個傻女人。沐言在心裡補了句,這時候還添亂。

    「鬆手。」法蘿爾冷冷望著他。

    「啊啊,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團長說了,不能……唉唉,你幹嘛!?」

    法蘿爾神色突然一軟,整個身體靠了過來。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沐言不知所措地往後退,女盜賊亦步亦趨緊逼上來,沐言突然一個趔趄,法蘿爾冷不丁也跟著跌了下去,但下一秒,只見白光一閃,沐言就出現在了三米外,並十分後怕地拍了拍胸口。

    法蘿爾就慘了,不出意外地掉進了葡萄藤燒剩的灰堆裡,一時間灰頭土臉。

    「啊啊,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是你靠得太近了……」

    沐言伸出了象徵友好的手,結果卻換來狠狠一巴掌。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46
第十九章 焰色反應

半個小時後,修整完的眾人再度出發。

    然而此時的迷霧已經比之前濃了一倍不止,十多米外就已經不能視物。而剛才一番戰鬥造成的破壞至少囊括方圓數十米在內,眾人沿著滿地的瘡痍繞了足足一圈才確定原路在哪個方向。

    羅夏計畫原路返回,等霧徹底消了再做打算,這樣謹慎的舉動自然不會招來團員反對,可沐言卻暗地裡打起了精神。

    儘管世界線變動,眼下亡者時代並未未到來,可他的影響畢竟只侷限在一些主要進程上,對個別偏僻的、他並沒有來過的地方無法造成太大變動,就比如眼前種植園的濃霧,和記憶中的就基本相似。

    那些戰報帖和攻略中大都強調迷霧的負面效果,一方面干擾心智,另一方面也是最關鍵的,即讓小地圖無用。在視覺上的表現為「五米內雌雄難辨,十米外人畜不分」,雖無毒,但多少會干擾人的判斷,與眼下情形也差得不遠。

    如果是那樣,至少說明眼睛會被欺騙。畢竟作為完全浸入式遊戲,玩家也並非單純依靠小地圖行動,第一眼看到的景觀和標誌物才是指引方向的關鍵,和實際無異。

    「還是小心一點吧,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隊伍出發時,沐言忍不住來了句,似乎底氣有些不足。

    「沐言小哥不會是被蟲子嚇壞了吧,哈哈,沒關係,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等霧消了再來。」

    「是啊,畢竟是重要部位,別被嚇出毛病來。」

    一提起這事,眾人又笑了起來。

    「啊哈哈……我……我沒什麼事……」

    羅夏拍拍他的肩,點點頭,示意自己會重視這句話,接著招呼眾人打起精神來,但看樣子他們顯然沒聽進去。

    很快,眾人經過一面籬笆牆,牆上開著一扇容兩人通過的缺口。

    這個缺口很眼熟,來時也穿過了這樣一道門,但此時迷霧愈發濃厚,門後的景色昏暗不清,看上去就像一道通往未知世界的入口,散發出神秘而危險的氣息。

    然而真正的危機在穿過缺口之後。

    羅夏突然抬手喊停了隊伍。

    「情況似乎不太對,我記得來時這裡不是這樣……」他撫摸著平整的牆面:「這裡當初有個豁口,差點掛爛我的衣服……」

    被他一提醒,其他人也都如夢初醒,各自警覺地盯著四周,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一個事實:他們走得似乎並不是原路。

    迷霧干擾了判斷,團隊選擇了一條更加深入的道路,許多標誌物似是而非,原本乍一看就能分清,可在這種能見度下卻需要細細觀察……

    「怎麼辦,還繼續走下去嗎?」

    「當務之急是確認方向,讓比爾試試?」

    「霧這麼大,就算嗶嗶能飛也看不清什麼,我們還是先退回去吧,來時這條路是唯一的,沒有經過岔路,有可能當初離開戰場時選錯了路。」

    「也只有這麼做了。」羅夏看看四周,「我們現回到剛才停留的空地,大家靠近了,不要走散!」

    「是!」

    十分鐘後,眾人徹底迷失在迷霧中。說來也邪門,來時明明只有一條路,可現在他們連瘡痍滿地的戰場都找不到了,難免有些焦躁不安。

    四面儘是一模一樣的籬牆,漆黑的乾枯藤蔓在迷霧中看起來宛如蛇一樣盤踞其上,一股不安和絕望悄然瀰漫開。

    「我有個想法……」

    沐言突然開口,他從地上捻了一小撮泥土,黝黑的泥土中夾雜著一絲灰白,隨後在掌心的火焰中燒灼。

    橘色火焰起初不變,但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沾染了一縷藍色,緊接著藍色轉綠,二者在橘色中搖曳糾纏,持續了三四秒後才緩慢消失。

    「這能說明什麼嗎?」有人忍不住問。

    「它能表明泥土裡有什麼。我聽說種植園會根據葡萄的品種準備不同品級的土壤,規格越高就越昂貴。而改變品級的東西就會造成這樣的不同火焰。看起來我們的眼睛好像被欺騙了,但腳下踩著的泥土應該不會騙人,這樣就可以確認大概方位了吧……」

    「你聽明白了嗎?」雷格小聲嘀咕。

    「沒……沒怎麼明白,但是沐言法師的意思是他能找到出去的路……是這個意思吧?」

    「好像是吧……」

    「不,不是的,」沐言激動地反駁,急紅了臉,「我我只是能確認大致方向。」

    「這就夠了!」羅夏打斷了他,「按照沐言法師的方法,從現在開始,我們不用管究竟看到了什麼,只需要管腳下的泥土。」

    「是!」

    ……

    隊伍再度出發,這一路上他們不管看到怎樣陌生、熟悉,或是存在既視感的建築都不去理會,而是一門心思挖掘葡萄架下的泥土,然後交給沐言焚燒。

    實際上這也是玩家總結出來的認路方法之一,在鬼村包場的工作室為了表現誠意,會為分佈在邊緣地區練級的玩家提供一種類似「ph試紙」的魔法道具,基本只用兩三次就能確認前進的方向,而鬼村外圍的小地圖偏轉沒那麼複雜,玩家只要確認方向,就能發現小地圖被偏轉的幅度,從而矯正自己的認知。

    感知告訴沐言,眼下眾人所處的區域距離種植園中心大概有2/3的路程,此時的土壤燃燒後會出現藍火,藍色越多表明越靠內,綠色越多則越靠外。

    遵循著這一規律,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當初交戰的場所,眼見場景再次熟悉起來,不安和絕望也漸漸消散,重新燃起鬥志,成員也重新有說有笑。

    雖然這裡的泥土因為沾染了蟲子的體液,一經燃燒就會發出尿液沸騰的氨味,而且火焰光芒暗淡,色彩駁雜,可根據之前大概確認好的方向,一行人還是走出了種植園。

    眼前幽綠色的狼煙筆直向上,即使發出的氣味令人敬畏,眾人也都覺得它無比親切,劫後餘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傭兵生活之所以被那麼多人嚮往、懷念,或許就是這種頻繁往來於生死間的刺激感吧。

    羅夏抬頭看看漆黑的夜空,一行人進去竟然花費了半天時間,可此行除了奇怪的蟲子外什麼都沒發現,光是濃霧就足夠他們喝一壺。此時濃霧隱隱有逸出種植園的趨勢,他心裡也有惴惴不安。

    深吸一口氣,羅夏定下神來。

    還好此行帶了個法師。他看向沐言,暗自慶幸不已。後者作為功臣正被簇擁著,對這份熱情不知所措的樣子顯得有些好笑。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50
第二十章 女人間的爭執

羅夏最終還是把營地向外撤了五百米,隱隱擴散的迷霧始終讓他感到不安。

    眼見如此,沐言也不得不感嘆一句,這位團長總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正確的抉擇。

    鬼村的迷霧會「呼吸」,這是玩家們發現真相前總結出的經驗。霧氣從白天的中午開始膨脹,充盈,擴散,十二個小時後達到頂點,足足超出種植園三百多米,這部分區域也是鬼村的「外圍」。

    接著,從午夜開始,迷霧緩慢收縮,等到天亮時幾乎收縮到鬼村1/2處,直到中午則完全收回,接著馬不停蹄地開始下一輪「吐氣」,如此往復循環。

    羅夏團的人中午剛到種植園時沒能深入其中,所以無法發現迷霧的規律,眼下他能意識到霧氣並非憑空生成,而是由內向外擴散,這種經驗和預感也相當富有遠見。

    可即便如此,今晚還是注定不會太平,沐言暗想。因為那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始終沒有消失,而且從他將眾人帶出來開始,就一直格外關照他。所以臨近出口時沐言才裝出了一副魔力耗盡的虛弱樣子,這才讓對方打消疑心。

    還真是個警惕的傢伙。

    ……

    夜幕降臨,依舊兩人守夜,營地裡只剩篝火燃燒的嗶啵聲。

    三月份的夏布利氣候溫潤,即使入夜也比珈藍的四五月還要暖和,也難怪法蘿爾始終穿著那樣暴露的衣服。雖然物理層面的防禦手段不佳,可它對男性在精神層面的殺傷力稱得上大的驚人,最關鍵還涼快。

    可即便這樣溫暖的氣候,鬼村周圍依舊沒有蟲鳴和鳥叫,夜晚安靜得十分詭異。

    另一個守夜人是半精靈妮薇拉,後者的身體緊緊裹在棕色的長斗篷下面,配合一頭綠色長發,遠看就像棵長了芽的白芪。

    兩人互相看不對眼,自然不會有什麼交流,於是漫漫長夜就顯得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法蘿爾耐不住寂寞,又或是突發靈感,想要調戲對方。

    「喂,尖耳朵,白天的時候你怎麼老盯著那法師看?是不是看上他了?原來你喜歡這種小白臉嗎?」

    「關你什麼事。」

    「嘖嘖,問問都不行了嗎,團長說我不應該敵視你和艾琳,我這不是在想辦法拉近我們彼此間的關係麼,呵呵~」

    「哼,艾琳不需要和你這樣的人拉近關係,我警告你,不要靠近她!」

    聽到這番話,法蘿爾不禁發出一串嬌笑,眨眼間就靠近了妮薇拉。

    後者還包裹在斗篷裡,行動不便,加上也沒將法蘿爾視作威脅,猝不及防之下,兩人驟然貼在了一起。

    「你……你幹什麼?」

    「我以前認識一個賽普汀人,她告訴我一些事……」

    法蘿爾的匕首悄悄抵在妮薇拉的腰間,後者身子一僵,頓時不敢輕舉妄動。

    「她……她告訴你什麼?」

    「她告訴我,女人不一定需要男人,自己也能找樂子。」法蘿爾嬌笑道,聲音突然充滿誘惑,熱乎乎的氣息噴吐在妮薇拉的尖耳朵上,酥麻的刺激感宛如電流一樣迅速遍佈半精靈全身,讓她身子一軟,幾乎倒在對方懷裡。

    女盜賊的手不老實起來,從她腰間探入皮甲下面,觸碰到光滑緊致的皮膚,接著慢慢向下……

    「別……別……」妮薇拉麵色潮紅,低聲哀求著,可這樣有氣無力的哀求更像是呻吟。

    「呵呵呵……剛才不是還很神氣麼。」法蘿爾笑吟吟道:「所以我們可以聊聊了嗎,白天你在盯著他看什麼?難道你們認識?」

    「……我只是覺得他眼熟而已。」

    「你和艾琳以前的同伴?」

    「不……只是見過一面……」法蘿爾的手停止了作怪,妮薇拉便大致講了遍當初的遭遇,終結於內森和索坎的神秘失蹤。

    「什麼失蹤,絕對是死了。」女盜賊哼了聲,「這麼大的醜聞,埃德華茲家的還不得藏著掖著?那兩個人不是找死麼。」

    半精靈憤憤瞪著她,「不許你侮辱我的隊長和隊友!」

    「哼,念舊是好事,可千萬別因為你的愚蠢害了其他人。」法蘿爾抽離了手,冷冷望著她:「在你來之前,那個傻姑娘沒吃過任何苦頭,有團長照顧,沒人敢打她的主意。可你卻偏偏像個護犢的老母雞,要把她藏在屁股下面,一副受害者的樣子。」

    「還不是提防你這樣的人!下流,卑鄙……」

    「還有骯髒下賤不是麼?」法蘿爾站起身,由高向下睥睨著她,「是,我骯髒,我卑賤如一條母狗,可我活得很滋潤。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把殘酷的真相用糖衣層層包裹,不肯讓她見識半點污穢,哈……你是公主身邊忠誠的女僕長嗎?真是笑死我了,別忘了是什麼讓你變成今天這樣,是當初那個撕破你的衣服,像條惡狗一樣趴在你身上的男人!」

    唰

    妮薇拉冷著臉抽出匕首,她被人觸碰了傷處。

    法蘿爾也勾起嘴角,不屑地望著對方。

    「怎麼,終於忍不住了?」

    「道歉。」

    「你覺得卑鄙的人會道歉嗎?」

    半精靈眯起眼睛,身體慢慢伏低。

    眼看一場內鬥迫在眉睫,一個尷尬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凝重。

    「呃……兩位……」

    沐言呆呆望著這一幕,手還保持著掀開簾子的動作。

    他愣了幾秒,做了個道歉的手勢,又放下簾子退了回去。

    對峙被人撞破,兩人各自哼了聲就此作罷,被沐言這麼一鬧,她們氣也消了半截,索性都不再提及。

    法蘿爾閒的無事,便上前掀開沐言的帳篷。但這次她學乖了,沒敢伸腳邁進去。

    「怎麼,又想撒尿?」女盜賊打趣道。

    「嗯……是的。」

    「又不去了?」

    「我……可以再忍忍。」

    「切,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男人。怎麼,還要喊個人陪著?」

    沐言猛然漲紅了臉,賭氣似的鑽出帳篷,頭也不回地邁向林子深處。

    「他去幹什麼了?」

    妮薇拉看到這邊的情形,雖然還不想和法蘿爾對話,但一來沐言身份特殊,二來她負責守夜,該問還是要問。

    我這也是為了團隊著想。妮薇拉暗自告訴自己。

    冷靜下來想一想,對方的話也有道理。自己來這個團隊前艾琳已經呆了一年多,也沒聽到她受過什麼欺侮,反而是自己來了後因為自身遭遇過分敏感,導致少女疏離了隊友,與他人不合……

    但這不代表她能肆意侮辱自己!她憤憤地想,看向法蘿爾的眼神都嚴肅起來。

    可法蘿爾並沒有搭理她,反而輕手輕腳跟了上去。

    「喂,你……」

    妮薇拉一時氣鬱,腦海裡自然閃過不好的念頭。

    這個該死的女人!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一聲尖叫。

    男人的尖叫。
bpii 發表於 2019-3-29 01:53
第二十一章 真正的夜襲

目送沐言孩子氣地離開,法蘿爾最初並沒有跟上去的想法。

    但在放下簾子的剎那,她又想起不久前被這貨用一根繩子捆綁play的情形,心有憤憤,捉弄之心頓起,於是打算跟上去嚇唬他一下。

    其實我是為了他的安危。

    她這樣想道,同時還覺得自己是非常靠譜的隊友。

    然而沒走兩步,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一晃而過的火光和爆炸聲。

    砰!

    火花一閃而逝,隨後杳無聲息,法蘿爾匆忙趕過去。

    藉著月色,看到癱坐在地的沐言和他面前的半截屍體。

    怎麼這傢伙每次上廁所都能遇到這種事……

    念頭一閃而過,女盜賊忙扶起年輕法師。

    「怎麼了?」

    「我,我我剛蹲下,就就就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腳踝……然然後我就,我竟然瞬發了一個大火球!?我,我該高興嗎……」

    沐言被嚇得面色發白,魂不守舍,緊緊抓著法蘿爾的胳膊。後者看著這一幕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他就像個可憐的孩子,女盜賊撇撇嘴,心裡譏諷他膽小的同時也有些母性大發,將沐言拽到自己身後,點起火把,仔細探查面前的屍體。

    屍體被火球攔腰炸斷,創口燒焦,破碎的肚子裡流出五臟六腑,在地上堆積成灘。火光照耀下,內臟堆的流質微微泛光,裡面也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仔細一看竟然是蛆蟲翻湧,一陣噁心感油然而生。

    可眼前只有這半具屍體……

    「這是什麼鬼東西?」

    就在法蘿爾皺著眉頭搜索遺體時,那半截屍體突然動了!

    它驟然睜開雙眼,瞪圓藍色的眼珠子,突然欺身向前,一瞬間,慘白的臉緊挨著法蘿爾。

    兩人太過接近,她都能感受到對方浮腫腐爛的臉上散發出的陣陣惡臭。

    她一瞬間認出了這個人。

    幾天前一夥人剛剛交過手,這是對方團隊的盜賊,自己在他臉上留下一道傷痕,眼下這道傷口皮肉外翻,豁口的肉發白腫脹,顯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屍體咧開嘴慘然一笑,法蘿爾如墜入冰窟,拼了命地想要後退。

    動啊!

    快動啊!

    法蘿爾拚命催動身體,可四肢卻僵硬無比,好像眼前散發出的氣味具備麻痺效果,而且這一瞬間,她身上的熱量被吸走,手腳無比冰冷,最要命的是,這股寒意還在沿著四肢向心臟蔓延,恐怕要不了幾秒就要被完全凍僵。

    恐懼頓時如潮水般湧來,法蘿爾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感受過死亡,更何況它還在緩慢靠近……

    該死,快動啊!

    快離開它!

    「小心啊!」

    猛然,她被人拽了一把,視線裡蒼白面孔開始不斷遠離。她還看到一隻白骨森森的手險之又險擦過鼻尖,最後不甘心地伸過來。

    依舊沒碰到自己。

    得救了……

    ……

    這個蠢女人,平時看起來不還挺小心的嗎……沐言一邊腹誹一邊拽著法蘿爾遠離那具屍體。

    後者已被這具腐屍散發出的麻痺和冰凍氣息凍傷,目測十分鐘內無法自助消除。遊戲中對抗性低於8的玩家而言,一旦涉足此範圍五米的光環就意味著至少一半的全方位減速,因此鬼村的工作室大都是「反擊」點滿的盾戰士和敢於挑戰自我的近敏職業——遠程因為視野受限無法瞄準,輸在了起跑線上。

    有句話說得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像死靈法師也無法憑空生成屍體。既然眼下第一具屍體是熟人,那麼一共會有多少名敵人就不言而喻了。幾天前才見過的隊伍此時應該悉數淪為行尸走肉,而且裡面還有至少七名難纏的腐屍射手,那可是鬼村第二難纏的人形怪。

    「那……那是什麼……」

    寒氣侵入,法蘿爾講話都哆嗦,從語氣不難聽出她實際上也被嚇得不輕。

    這也的確難為她了,和精英模板的玩家不同,她這種原住民天生恆定3點抗性,多半被恐懼光環影響頗深,保不齊這輩子都要留下心理陰影。

    「很難界定……但簡單來說,就是死而復生的人。」

    「『人』?那東西能稱之為人?少了半截屍體還能動……」

    「可它的確是……你就別問了,我累……」

    沐言扛著法蘿爾跑了十來米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在這時妮薇拉趕了過來,同時營地裡喧嘩聲四起,顯然其他人也都被吵醒。

    半精靈將兩人迎到身後,警惕地注視林中。

    「發生了什麼事?」

    「注意腳下,妮薇拉——」

    「腳下?什麼?」

    妮薇拉一低頭,就看到半截屍體由遠及近飛快爬近,接著從地上飛快彈了起來,衝她伸出蒼白腐爛的右手。

    「這是什麼鬼東西?」

    半精靈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手底下可一點不慢。驚嚇之餘她猛然一箭射出,竟徑直扎穿顱骨將屍體釘在了地上!

    瞥見這一幕,沐言頓時驚了個呆。

    鬼村附近的腐屍可不比其他地方,無視屍體來源,一律都是35-45級的怪物,而且顱骨還是最為堅固的材料,作為鬼村最著名的特產,也是唯一戰利品而著稱……眼下雖然因為亡者時代並未到來,怪物會被弱化10級左右,可這一箭就能射穿顱骨,倒真讓人心驚肉跳。

    看樣子飛將軍李廣那個故事是真的……

    奔回營地,沐言彷彿體力不支般扔下法蘿爾,就像扛著一捆柴火。倒是羅夏眼疾手快將女盜賊攬在懷裡。

    後者為沐言準備的髒話原本已經湧到了嘴邊,可在觸及羅夏寬厚的胸膛時頓時嚥了回去。

    算了,他救了我。

    「發生了什麼事?」團長問。

    妮薇拉飛快交代了一遍過往,聽到又是沐言上廁所鬧出來的事,眾人目光都古怪了起來。

    「沐言小哥,你以後別上廁所了……」

    「啊?這……」

    「哈哈哈,開玩笑的,也是巧了,你每次都趕上這種事,別嚇出毛病來。」

    「別傻笑了,敵人絕對不止這一個。」

    法蘿爾被艾琳驅除了凍傷和麻痺,剛恢復行動能力就一腳踹在雷格屁股上,打斷了後者的玩笑。

    「我記得那張臉,是幾天前和我們交過手的人。那傢伙的身手在他們隊裡絕對是數一數二的,既然他都變成了怪物,其他人呢?」

    眾人心裡驟然一沉。

    「沒錯,而且可能更強。」沐言補充道:「老師說,死屍被操縱以後,能力基本等同於生前,而且剛才那傢伙比生前強了不止半截……既然它是第一個趕來的,那其他人應該還在後面。甚至那幾個射手也是……」

    亡靈系的射手歷來是僅次於法師的難纏存在,它們沒有心跳和呼吸,簡直是冰冷的殺戮機器。無法被追蹤,也無法被提前察覺,唯有箭矢加身前弓弦發出的嗡鳴是唯一提示,可那就如同死神摁響你家門鈴一樣根本不講道理……

    「我們得離開這裡。」

    羅夏解下背後的劍。

    「給你們兩分鐘時間收拾東西,沿大路返回城鎮,切記不要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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