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11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2:55
第二章 男妖精(下)

隨著一陣衣帛撕裂聲,戈提克身上的衣服盡數脫落,露出一具骨瘦如柴的軀體。

    從平坦的胸脯看起來似乎依舊是男的,可他的下體也如胸部一樣光禿禿,沒有任何男性性徵,而且渾身上下除了頭髮以外沒有半根多餘的毛髮……

    乍一看就像個身體被酒色掏空的癮君子,可不同在於,他體態纖細修長,胸肋和小腹的六塊腹肌上還有一排排金色磷粉塗抹的條紋,再配上完美到分不出性別的錐子臉,這人看起來就像個傳說中的妖精……還是個男妖精……

    這張臉和阿瑪瑟比也不相伯仲,前者更顯得妖異,而後者則陽剛一些。

    但最誇張的是,他背後張開了一對花裡胡哨的翅膀……蝴蝶翅膀……

    黑底黃紋,左右兩個翅尖上金黑相間的漩渦花紋宛如兩枚眼珠,散發著攝人心魄的感覺……

    這是一雙本該長在黃紋花斑蝶身上的翅膀,同時也是它們的磷粉可以作為幻術材料的根本原因。

    愣了半天,沐言才嚥了口唾沫。

    「他……不對,它……也不對,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好了,收起來吧。」

    扎老師扔給戈提克一身衣服,後者又恭敬地匍匐在地,這才變了回去,穿上衣服,重新回歸一開始的樣子。

    可沐言再也沒法直視他了。

    「我知道你要聽解釋,嗯……這是個很漫長的故事。」

    扎老師揮了揮手,隨即白光包裹了三人,一轉眼,他們就出現在塞拉芙的某間密室中。

    ……

    ……

    沐言對扎伊克斯雖然瞭解得很深入,但也僅限於「心里路程」和扎老師筆記上的內容。因為直到黃昏紀元開始之前,他都沒有離開晨風圖書館自由活動的能力,所以對遊戲初期的諸多事宜只略知一二,因此也就無法深入瞭解第一個大型團隊主線地下城白岩礦場的來龍去脈。

    在亡者大軍降臨洛坎,坎薩地區淪為冰原之前,白岩礦場以及與坎薩相鄰的希爾德丘陵上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他尚不得而知,就跟那些歷史故事一樣,前人的經歷在文學渲染、口口相傳、誇大其詞後逐漸失真,細節和關鍵部分被抽離,只剩下最傳奇、誇張的橋段和梗作為故事主體,所以沐言只知道扎伊克斯是個亡靈法師,犯下許多錯,而後元素高塔在冰原上建立了聖光之願作為前哨站來進攻盤踞著諸多死靈生物的白岩礦場……

    但任何副本都會有一連串的前置任務來作為引導,這一點在《黃昏紀元》中尤為鮮明,比如80級年代才開放的霍加斯山副本群的前置任務竟然就在遊戲開服時就存在的一個小副本——希爾德丘陵瓦楞地區的灼熱礦井中。

    那座礦井裡蟄伏著一個不入流的死靈法師,他用特殊手段奴役了礦井深處的火元素波隆,而後者卻是嘉頓的造物兼信徒,其實力之強大遠不是那個時候十幾二十級的玩家能夠挑戰的,因此在那時玩家們只能經歷波隆的試煉,而忽略了一個強大的元素生物出現在晨星腹地的戰略意義,直到後來70級版本希爾德籠罩在火海中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畢竟作為一個新手副本,開服不過一個月它就被玩家們拋到了腦後,自然也就沒有人去深思這件小小的「奴役事件」,其背後卻暗含嘉頓與死靈法師們——也就是與李奧瑞克勾結在一起的開端……

    而這些,遠不是一個圖書管理員僅憑看戰報和別人的貼子就能夠瞭解的內容。

    更不要說接下來扎老師告訴沐言的這些了,聽完後沐言直接目瞪口呆,我們的學者有一萬個理由相信,即使在遊戲裡這也應該是一條極其深邃的隱藏任務線,因為他壓根就沒聽說過還有這麼一回事……

    戈提克先生的本名叫戈提克‧福倫諾,是個植物學家,隸屬於晨星銀燭會下屬植物研究院「生命溫室」。將他在其中的地位折算過來就是生物學博士,而且還是天賦不凡,前途不可限量的那種。

    但在晨星這樣學術氛圍嚴謹、刻板的環境裡,戈提克的天分就很另類,因為他愛好研究「生命禁忌」,也就是主攻人體改造和生命延續。

    這兩者無疑是生化危機等重大事件的開端,無法被主流容忍,於是很快他就被冠以觸犯禁忌的罪名踢出了研究院,隨後窮困潦倒,慢慢淡出了晨星的貴族圈。為了繼續研究,他不得不搬到鳥不拉屎的希爾德鄉下,最後和家裡人也鬧翻,賭氣搬進了密林裡。

    隨後,就在他以為自己在人跡罕至的密林中終結這鬱鬱不得志的一生時,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找上了門。

    那人沒有透露身份,但給戈提克提供了他想要的資源,鼓勵並支持他繼續實驗。作為代價,事後戈提克要替對方完成一個名為「雙頭奇美拉」的實驗,也就是製造「奇美拉」。

    而後者,在通用語中本就是「合成獸」的意思,這恰好是戈提克的研究範圍。

    有了足夠的資源,戈提克自然開始繼續當初沒能完成的實驗。這傢伙很奇怪,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拒絕用別人做實驗目標,因此第一個實驗體竟然是自己……而他採用的另一半實驗對象也正是黃紋花斑蝶。

    這是種很特殊的魔獸,因為在幼蟲及成蛹階段,它始終都是普普通通的野獸,頂多就比其他蟲子大一圈而已……可一旦成蟲破蛹而出,展翅飛舞的黃紋花斑蝶就脫胎換骨,成為了魔獸——雖然只是最低級的魔獸,而且幾乎毫無戰鬥力,只能提供幻術材料……可它的的確確脫離了野獸範疇,與魔力掛上了鉤,這就跟土地公也位列仙班一個意思。

    這在戈提克看來毫無疑問是種蛻變,是種進化,就像他畢生的願望一樣——他想要讓自己也完成一次進化,從普通人進化為無所不能的法師。

    這也是銀燭會大多數學者的心聲,他們大都夢想著成為法師。

    實驗進行的很順利,沒有人打擾,戈提克成功在密林深處完成了蛻變,他沒有提及那個過程,但從扎老師講述時都不禁撇嘴的小表情來看,那應該是個很不堪入目的場景吧……大概是獵奇向B級片的範疇,畢竟融合是從幼蟲開始的。

    總而言之,戈提克順利完成了自己的「進化」,成為了一名這樣的「妖精」,擁有兩種形態。他的肉體可以像變形金剛變化,這是單純的肉體行為,不摻雜任何法術成分,因此即使是沐言的感知也不能發現他身上有什麼異常,畢竟感知也並非X光……

    「你這不是成功了麼……而且還有超乎常人的感知,可你為什麼不是個法師?」沐言忍不住問。

    聞言戈提克頓時苦笑起來。

    「我成功了,但也可以說失敗了……」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2:57
第三章 人類的極限

   洛坎曾有位精靈哲學家說過這樣的話,他說巨龍生來就是傳說中弗洛蒼松的樹苗,幼體並非樹種,而是直接從母樹脫落的幼苗,落地就有數十米高,無論生長在哪裡都會汲取方圓百里的營養,無比霸道。數千年後幼苗成熟,一旦成熟就獨木成林,遮蔽一方。

    精靈和矮人是百輪木的種子,種下去後緩慢抽枝發芽,每百年就會生長一輪,一輪十米高,千年後長為十輪高的成樹,每一棵都是如此,相差不過一兩輪,因此遠看過去是一片規整的森林,讓人望而生畏。

    唯獨人類是一種神奇的種子。當你手裡只有一顆時,它鐵定是野草籽。當你有十顆時,裡面或許混雜一朵蒲公英。當你有百顆千顆時,將它們全部灑下,就能收穫一兩棵幾米高的小樹……但當你有數十萬、百萬顆種子時,彌婭都不知道這裡面能長出什麼東西,興許會蹦出來幾個巨人掄著斧子將弗洛蒼松和百輪木都砍下來當柴燒。

    這番話的意思很明顯,即在諸多種族中,人類雖然弱小,可他們是沒有極限的,或說人類的極限不可限量。

    這也是戈提克的錯誤所在。

    毫無疑問,他成功了,他將自己和黃紋花斑蝶融合,然後完成蛻變,擁有了常人沒有的感知和兩副身體,那種撲棱蛾子形態還能飛到天上,比一般鳥類還要快……

    但同樣,他作為人類的天賦被抹殺,黃紋花斑蝶的天賦基因覆蓋了他作為人類的天賦基因。而對後者來說,從普通野獸進化為魔獸就耗盡了它一生的潛力。

    換句話說,戈提克這輩子走到頭了,力量、敏捷、感知、魔力水準……他的屬性一輩子都是如此,只會隨著衰老而下降,得不到任何提升,即使再多的鍛鍊都沒有用。

    問題來自於「合成」,自然可以用「合成」來解決,可涉及「合成產物再優化」時,這個課題就不是一個身為普通人的「生物學博士」能解決的了,最起碼,戈提克得成為一個法師,最好還是研究禁忌的死靈法師,因為這涉及靈魂學……

    然而他不是,而且一輩子也無法成為法師,他成功闖進了一條死胡同。

    好在戈提克是個隨遇而安的人,雖然結果談不上完美,但最起碼延緩衰老的目的達到了,同時還擁有了敏銳的感知和一副英俊的外表,他索性離開密林,收拾東西前往法藍城這座法師聖地來瞻仰自己曾夢寐以求的東西,順便等待來自「上頭」的下一步指令,因為對方自從提出交易後就音信全無,只告訴了他一些零散的信息,並不包括「雙頭奇美拉」的具體內容。

    戈提克‧福倫諾先生自信仰歷775年來到法藍城從事香料生意,一來利用自己身為撲棱蛾子的特點快速往返,二來敏銳的感知和蟲類親和讓他能快速找到黃紋花斑蝶的聚集地,安撫並大規模培育它們,一來二去很快就混得有模有樣,也在不久前塞拉芙「遊客區」開放時實現了自己的「貴族夢」。

    可三年過去,他依舊沒等到來自那位先生的下一步指令……

    然而就在今天早上,他卻偶遇了傳說中的「扎伊克斯大人」。

    「難不成站在他背後的男人就是你?」沐言忍不住問。

    「不不不,怎麼可能是『扎伊克斯大人』!」

    扎老師還沒開口,戈提克就急著反駁道:「那傢伙充其量不過是扎伊克斯大人的僕從罷了!不……他甚至連做僕從都不配!」

    「嘖嘖嘖……這簡直就是迷弟遇見偶像的樣子……」

    沐言搖著頭看向扎老師。

    如果眼神能殺死一個人的話,那多嘴的戈提克現在已經被扎老師活活扎死了。

    「那是另一段故事了……」

    扎老師忙清清嗓子,娓娓道來。

    ……

    ……

    作為行走在比陰影更陰暗之處的人,死靈法師之間自然也不會缺少溝通與交流。畢竟他們也是法師的一種,閉門造車不可取,交流學習始終是進步的重要手段。

    於是在信仰歷760-775這十五年間,層次較高的死靈法師間流傳著這樣一個「課題」:「雙頭奇美拉」課題。

    這是一個思路異常清晰、科學的課題,它旨在將兩種生物的優點合為一體,層層遞進,最終製造出更完美的生物。當然,「1+1」只是一個開端,在這之後要進行的就是兩個「1+1」的產物相互「1+1」……以此類推,最終就能製造出各方面都趨於極限的完美生物。

    作為靈魂學大師,死靈法師們自然不會天真的認為這是他們的歸宿、未來的軀殼等等。他們深知,肉體優勢可以相互累加,但靈魂不行,成分過多的靈魂只會引發紊亂和癲狂。

    所以此舉的目的也並非製造肉體,而是製造完美的「僕從」,或說「傀儡」,接下來只要塞進去靈魂就能操控之,成為強大的武器。

    所以說這更像是製造一件「終極武器」。

    最早是誰先提出這一課題不得而知,但自從它在法師間流傳開來,幾乎每個人都狂熱的開始了研究。這其中各人的研究方式也各不相同,像扎老師這樣的自然就立即著手實驗,曼尼、骨靈劍士,以及這條世界線中沒來得及誕生的亡語者女士就是此項目的中間產物,而至於暗中蠱惑戈提克的這種人,他們則選擇了更為聰明的「外包」手段……

    戈提克正是他的委託對象。

    「那這個人是誰呢?」沐言忍不住問。

    「約翰‧迪佩爾。」扎老師說道。

    見沐言仍然一臉懵逼,他也終於鬆了口氣,總算有你小子不知道的東西了……

    「這個名字你或許很陌生,但他的另一個名字恐怕聽說過,比如『弗蘭肯斯坦伯爵』。」

    「哦……」沐言這才恍然。

    這名字他的確聽過,而且聽過不止一次。

    弗蘭肯斯坦是晨星境內數千名伯爵之一,領地還在遠離晨星城的希爾德丘陵邊緣,按理來說除了人口登記署的公務員之外沒人會在意他,可弗蘭領卻一度成為帝都的熱門話題,蓋因有那麼一段時間該地頻頻有人失蹤,數量多到紙包不住火,離奇事件傳到了帝都,最後乾脆連弗蘭肯斯坦伯爵本人都失蹤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晨星的特工組織荊棘夜歌不得不親自出馬探查情況,可緊接著這批特工也沒了……後來事情似乎遇到了某種阻力,才被漸漸按壓下來,直到最後無人問津。

    這樁疑案恰好發生在信仰歷760-775年這十五年間,恰好是「雙頭奇美拉」課題被提出的時間裡,而最關鍵之處在於,約翰‧迪佩爾,也就是弗蘭肯斯坦伯爵,他還有第三重身份。

    而這一重身份,才是沐言之所以知道他的關鍵原因。

    他還有一個名字,叫莫拉。

    也就是異火教的教宗,莫拉。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2:58
第四章 合二為一

    對於這段發生在遊戲開始前的歷史,因為沒有涉及太多的任務和活動,因而真正關心的人並不多。

    沐言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這個具備三重身份的人曾就讀於晨風學院,而且還曾是懷恩校長的學生。

    於是,作為懷恩為數不多的摯友之一的夏老師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能得知一些不為人知的小故事,尤其在遊戲中後期,莫拉作為喪盡天良的反派出現在敵對陣營,反覆刷新玩家底線時,他一路尋覓線索,最終從懷恩這裡套到了不少情報。

    莫拉有三重身份,最早,也是一開始,他是就讀於晨風學院的學生,這個時間可以追溯到信仰歷715年前後,也就是差不多遊戲開服前60年,某種程度上他與扎老師是同時代的人。

    然而莫拉遠沒有扎老師這麼好的運氣。與後者年少經歷奇遇,吃下黃金蘋果成為法師相比,他在晨風學院蹉跎了大半輩子,人到中年才突破四環,而同時期的扎老師已經叛出圖靈成為能讓小兒止啼的六環死靈法師扎伊克斯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然而這還不是最慘,老天彷彿要和這個中年人開個玩笑,在一次實驗事故中他意外損傷了身體,徹底告別了法師之路……

    對一個心態始終平和,縱使天資平庸也毫不放棄真理之途的中年人來說,這條路就是他的全部,即使充滿了崎嶇他也從未想過放棄……然而,現在這條路被命運徹底堵死,這真可謂無比慘重的打擊,莫拉從此一蹶不振,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明眼人都能察覺到這個孤獨的中年法師眼裡漸漸失去生存的意志,於是在背地裡議論他會在哪天投湖自盡……終於,某天,莫拉消失了,然而卻並非如人們所想那樣走上絕路,一年後的某天,他再度出現,這次不光神采斐然地回來,還帶來了一種特殊的施法技巧——一種只要付出代價,就可以隨心所欲操控火焰的法術。

    他稱之為「控火術」,並用它打敗了諸多慕名而來的挑戰者,可始終沒人知道這是他向嘉頓獻出靈魂和信仰後得來的東西。

    毫無疑問,此中利害嘉頓必然已經告訴他,但為了追求力量,他還是決定這樣做。而且以沐言對嘉頓的瞭解,莫拉這種天資平庸,性格也沒什麼特色的人類應該並非嘉頓主動追求的類型,因此他屬於毛遂自薦。嘉頓之所以答應他八成也是看上了他這份病態的偏執,本著隨便玩玩的心態促成了這一場純粹的交易。

    可不得不說,從明面上看,這筆買賣嘉頓簡直血賺。

    他用花費在其他狂信徒身上不到百分之一的精力就換來了莫拉這樣一個業務能力極其出色的教宗,隨後異火教在晨星的元素高塔裡搞得風生水起,佔盡了好處,可黑鍋卻都被元素高塔背了。

    可以說,假如當初莫拉沒有選擇嘉頓,而是投向了伊卡莉,並被派到法藍城做教宗……那麼全領域靜默結界很有可能十幾年前就被強行關閉了,哪兒輪得到沐言來拯救世界……與莫拉相比,法藍城這群高塔人簡直就是廢物。

    於是莫拉帶著新力量返回晨星,先後一共幹了兩件大事,其一自然是在高塔裡建立異火教,分化高塔的力量,為他的主子嘉頓默默招攬信徒。其二就是蠱惑和煽動那些與他一樣天分不好,或是在法師道路上前途未卜的人,一起高舉火把為異火教的發展添磚加瓦。

    有他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再加上出色的口才和傳銷能力,很快,莫拉就煽動了一群意志力不怎麼堅定的人,這其中以晨風的法師學員為主——這也不奇怪,畢竟天分稍微好一些的都去珈藍了,留下來的也大都是些歪瓜裂棗,稍微給點甜頭就上了。

    他動靜這麼大,自然會驚動晨星的法師協會。後者與法藍的協會不一樣,因為晨星城高塔勢弱,還有聖言教會的掣肘,晨星的法師協會擁有很大話語權,再加上這件事涉及晨風,於是懷恩校長也出面協助,他們很快就將當時不懂低調行事的莫拉趕出了晨星,但是礙於高塔的面子並沒有趕盡殺絕,也從此釀下禍根。

    在莫拉蠱惑的人裡,就有一個我們前文提過的名字,約翰‧迪佩爾。

    也許這時候有人要問了,這倆不是一個人的雙重身份嗎?

    是的,但那是後來,在一開始並非如此。

    約翰‧迪佩爾小莫拉整整十五歲,和蓋恩‧克拉克是同時代的人。他在天賦上雖然不及公爵大人,更比不上路西安,可在晨星這種地方做一名「天才」卻綽綽有餘,於是頂著「天才」的帽子他進入了晨風學院。

    約翰進入學院的前三年,他是莫拉的學弟。

    第四年,他和莫拉平級。

    第五年,他就成了莫拉的學長。

    然後第六年,莫拉的法師之路斷絕,陷入人生低潮,同學暗地裡猜測他的死期。

    約翰自然不會在意這麼一個被當成笑料的中年法師,很快他就將這個笑話忘記了,可一年後,這個本該死掉的人又出現了。

    而且這一次,他還帶著強大的力量。

    於是,約翰心動了。

    他不是那種付出的努力對得起自身天分的法師,否則他也就不會拒絕去珈藍學院做鳳尾而是待在晨風做雞頭,他在乎的只有天才帶來的虛榮和別人仰慕的目光,以及更熱衷於用「天分」來碾壓別人:別人耗費一個月時間才能掌握的法術他只用一天能學會,別人一年的努力他一個月就可以追上……這些能給他帶來莫大的愉悅,也是他最喜歡的事。

    於是,當莫拉再度出現並蠱惑那些天資不佳的人時,他反而是第一個心動的。

    一來,他擔心天分帶來的巨大差距被別人用這種方法輕易追趕,二來,他怎麼會拒絕這樣「不勞而獲」的愉悅呢。

    可問題也隨之而來……他本認為莫拉會順理成章地接納自己,然而莫拉卻產生了其他想法。

    這個人到中年又遭遇不幸的法師現如今心理已經嚴重扭曲,遠不是當初那個老實勤勉的莫拉,他對「天分」有一種病態的執著。於是,當看到天資卓越卻不知道珍惜的約翰‧迪佩爾出現在自己面前,試圖用斷送未來的方式換取力量時,他恨不得狠狠抽對方一個嘴巴子——換做以前的他的確會這樣做,但現在不會了。

    畢竟嘉頓在這筆交易開始時就告訴他了,信仰換取力量的代價是透支未來,他當初沒有未來才會選擇那樣做,可眼下有一個「恢復未來」的機會……

    莫拉覺得,既然對方要斷送天分,那自己為什麼不將它拿過來?這就好比有人丟了垃圾,他再從垃圾堆裡撿回來並不構成違法,既然如此,現在直接從那人手裡「撿」過來不也一樣嗎?

    於是他一方面暫時安撫住約翰,一方面開始尋找「轉移天賦」的方法。

    而這個時間點,恰好是「雙頭奇美拉」課題在死靈法師間廣泛傳播的時節。

    更巧的是,彼時李奧瑞克被奧杜因從赫魯送回洛坎,他以亡者君主的身份聯繫洛坎的死靈法師們,而後找到嘉頓,打算結成盟友。

    作為嘉頓在牧馬平原的代言人,莫拉理所應當地被派去與李奧瑞克聯絡。成功搭上亡者大君這條線以後,莫拉接觸到了死靈學派,也獲悉了「雙頭奇美拉」課題……

    於是倒霉的約翰‧迪佩爾同學就遭殃了,從此世界上沒了他這個人,取而代之的是具有三重身份的莫拉——後者順手幹掉了弗蘭肯斯坦伯爵,並假扮成他,讓弗蘭領成為了自己的實驗基地。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3:00
第五章 原本的世界線

   這段看起來清晰明了的故事實際上是由沐言拼接起來的,並且建立在他兩個世界的共同認知上。

    故事分成表裡兩部分。表面上有關莫拉的過去,以及他和約翰‧迪佩爾的恩怨均來自於懷恩校長的講述。校長對這兩位學生印象都很深刻,但對他們各自的歸宿卻不清楚。

    另外的「裡」部分,則來自於扎老師。

    信仰歷760-775年這段時間,正好是李奧瑞克聯繫洛坎亡靈法師的時間段,作為死靈法師界名氣最大的扎伊克斯閣下,扎老師自然受到了最高規格的待遇,即亡者君主親自傳來蠱惑人心的耳語——也就是沒完沒了的叨逼叨。

    在原本的世界線裡,扎老師最後成功被叨逼瘋了,就變成了瘋巫妖扎伊克斯。

    不過儘管如此,李奧瑞克也始終沒派人去白岩礦場騷擾他,他似乎端著種莫名的架子。反而是辛迪加的人帶著當時已經具備三重身份的莫拉前去拜訪過一次。

    「那是信仰歷773年發生的事,所以我記得很清楚。」扎老師如是形容道:「我一眼就看出那傢伙不對勁,怎麼說呢……他就像個瘦骨嶙峋的小偷,卻穿了件華美的袍子,這件衣服明顯是偷來的,它寬大,鬆鬆垮垮,毫不合身。最可笑的是衣服還被一個蹩腳的三流裁縫修剪過,為了讓他穿得舒服,只將領口和袖口縮小,其他地方一動不動,整個人就像包裹在豬脬裡的小丑一樣滑稽。」

    扎老師說的自然不可能是正兒八經的衣服如何,無疑是在描述靈魂和肉體的契合度,這說明在此之前莫拉就已經完成了融合,只是所托非人,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靈魂學的深度幾乎可以將整個媲美整個元素系,它畢竟涉及人體最難以捉摸的一部分,更不要說靈魂本就是構成世界的三大基礎物質之一。

    所以「轉移」和「融合」的過程遠沒有它看上去那麼簡單,彷彿從一個容器中拿出內容物,轉移到另一個容器中就好……它在操作難度上不亞於精密儀器的拆卸和對接,此外還有更加深遠的影響,就連扎老師都不敢輕易涉足,可莫拉卻以為很簡單,隨便找了個扎老師聽都沒聽過的死靈法師替他操作……

    如此草率的行為自然釀成了苦果,約翰的肉體和莫拉的靈魂出現了強烈的排異反應,不僅沒讓他繼承約翰的法師天賦,還弄丟了約翰‧迪佩爾的靈魂!

    後者畢竟是年紀輕輕就穿上紅袍的天才法師,雖然蠢了點,可一身本事還在那兒放著,尤其是無論哪個領域的法師都擁有常人難以媲美的靈魂強度,於是在實驗過程中竟被他找到機會成功逃亡——單以一縷亡魂的形態,就像個幽靈似的跑了,至今都沒有找到。

    在《黃昏紀元》中,懷恩告訴沐言這位學生後來被他親手殺死,也就是說截至目前——莫拉的融合,約翰的逃亡——這是兩條世界線的共有劇情,可變數在於後來,即如今的洛坎,或許依舊存在一縷被奪走肉體,靠怨恨苟活的亡魂約翰‧迪佩爾。

    回到故事本身,實驗失敗後莫拉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活活燒死了欺騙自己的三流法師,一方面尋找戈提克這樣的人來拯救自己,一方面找到辛迪加的人,委託他們帶自己來拜訪最資深的扎伊克斯大人,希望他能救自己一命。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不指望獲得約翰的天賦了,他的嫉妒和貪婪因為這次冒險被沖洗得乾乾淨淨,此時教宗陛下的頭腦無比清醒,他只想活下來,做好嘉頓的僕從,用信仰換取源源不斷的力量……

    「您答應了?」沐言忍不住問。

    「我答應了。」扎老師點點頭,目光卻有些躲閃,「畢竟……他提出的條件難以拒絕……」

    「什麼條件?」

    扎老師張了張嘴,顯得十分猶豫,但最後還是支支吾吾道:「信仰歷773年……而且鎏金級別的傭兵實驗材料沒那麼好找……而且……」

    聽到這兒沐言就明白了,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他順著扎老師的話茬說道:「而且您和蘇利亞的祖父萊茵哈魯特閣下還有仇隙……是這樣嗎?」

    扎老師尷尬地笑了笑。

    當年星辰劍聖萊茵哈魯特閣下來圖靈做客,對尚未結婚的格莉絲小姐有些心動,這可熱惱了扎老師,兩人還差點為此大打出手……至於結果嘛……

    有些話還是不點破微妙,當時的扎老師充其量也就40級,可蘇利亞的祖父至少高過60……

    「咳咳……」扎老師突然正色起來,轉移話題道:「這些都不關鍵,最要緊的是他告訴了我一條信息,你也知道,死靈法師這種上不了檯面的身份一般鮮有『傳承』,就算運氣好收到了學徒,最後多半也會因為心智大變而將其做成施法材料……所以一些天賦非凡的死靈法師最終都死得無人問津,他們的實驗日誌和筆記也留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莫拉正是告訴了我一個這種地方……」

    「然後您沒來得及去?」

    「是的,那個地方很危險,否則他也不至於將消息告訴我,但我還未做好準備就遇見了你,隨後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有關『黃金蘋果』的想法實際上也是為了那次遠行做的準備,到現在兩年多過去,我本來已經完全忘了它,直到我再次遇見這傢伙……」

    扎老師將目光投向戈提克,後者一個激靈,頓時正襟危坐,挺起胸膛,一副等待老師點名的好學生樣子。

    沐言疑惑道:「老師您似乎還沒說到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啊,這個啊……」

    「扎伊克斯大人指點過我!對我有再造之恩!」

    戈提克搶著在扎老師前面激動道。

    「……」

    扎老師一臉無語,他恨不得把這貨的嘴封上。

    「沒,沒這回事……」

    原來當年就在莫**門拜訪後不久,為了做好去死靈法師遺蹟探險的準備,扎老師曾外出過一次,去希爾德丘陵上的暮色森林裡尋找一種特殊植物,隨後就在那兒發現了陷入能源危機的戈提克。後者低估了幼蟲結繭前需要積蓄的能量,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出於好奇心理,路過的扎老師對這個半人半蟲的畸形產物施以援手,之後還對著對方成功結出的繭突發靈感,提出了一系列建設性意見……

    雖然這對扎老師而言甚至算不上「舉手之勞」,他就像一個畫家看到潔白的畫布後忍不住塗了兩筆,可對戈提克來說卻不亞於「再造之恩」。當初扎老師留下一個名字就翩然離去,破蛹而出的戈提克經過多方打聽,最後知曉幫助自己的人竟是這樣一個恐怖的死靈法師,頓時生出了一種敬畏混雜著感恩的複雜心態。

    而這種感情也一直持續到今天。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3:01
第六章 下海倒計時

沐言不知道原本遊戲中戈提克的命運會走向何種方向,但考慮到他藏匿的暮色森林恰好在新手村附近,想來下場也不會太好……

    而且時間一旦來到信仰歷774年,就意味著舞台將屬於玩家。

    屬於玩家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任何擁有身份、地位、甚至是姓名的NPC都無法擺脫被玩家盯上的命運。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洛坎從來不缺少一邊飛行一邊拉屎的巨龍,因此《黃昏紀元》裡也就不缺少行走於荒野時被天降龍糞砸死的玩家。在洛坎這樣做自然是無害的,可在遊戲裡,這樣會葬送它的龍命。

    它可能無法想像,貪婪的玩家會用煉金術分離出龍糞的具體成分,進而判斷它飛到這片荒野前都去了哪些地方覓食,再根據當地的檔案、日誌等等來獲得它的出現頻率與飲食習慣,由此反推它的沉睡時間和巢穴位置,最終層層剝繭,讓它的弱點全部暴露,變成行走的loot……

    這種事屢見不鮮。

    尤其是沐言,身為資深學者,他就沒少接過這種委託,儘管連隻雞都沒殺過,可夏老師的雙手卻沾滿了巨龍的鮮血。

    所以沐言幾乎可以確信,在信仰歷774年,遊戲中的扎老師絕對沒去過暮色森林,否則他一定會被人發現。所以也就沒有人拯救戈提克。

    並且白岩礦場之所以會被發現,八成也是因為做足了準備的扎老師前往死靈法師遺蹟時露出了馬腳,從而被別有用心者發現,進而一路尾隨到白岩礦場,最終開啟副本。

    更別說那個時間點蘇利亞還被困在白岩礦場,作為未來率領人類殺上霍加斯之巔的薔薇女大公,拯救尚處於青春期的蘇利亞怎麼說也得是一條史詩級任務線吧……而且還是唯一性那種,否則也不會沒有人放出風聲來。

    而這一切的源頭,或許就要歸結到這位戈提克頭上。畢竟,在背後支持和聯絡他的人叫約翰‧迪佩爾,也就是身份複雜的教宗莫拉。光沐言知道的,挖掘出來的,與莫拉有關的任務就有好幾千條不帶重樣的,更別說戈提克這樣被他器重,視為「自救手段」的人了……

    神遊一圈,暗自慨嘆如今的洛坎被自己修正得面目全非,沐言又抬起頭,重新注視著這位福倫諾先生。

    既然扎老師特意將他帶來,必然是有什麼原因的。

    「說說你的計畫吧,老師。」

    扎老師微微一笑,反問道:「你有考慮過自己如何『下海』嗎?」

    沐言微愣,「難道不是用「水肺術」嗎?」

    「你傻啊,「水肺術」能讓你在水裡呼吸,但能讓你自由移動嗎?能讓你無視海水的壓力和阻力嗎?在水元素佔據90%以上且阻力與壓力都驚人的條件下,你難道每時每刻都分一半心思維持法師盾來抵禦海水的壓力?並且,你有深海作戰的經驗嗎?」

    一連串問題,沐言被砸懵了。

    的確,他還真沒有海洋作戰的經驗。

    而且別說他沒有,就算《黃昏紀元》裡也沒幾個法師高玩有這種鬼經驗吧?

    深海恐懼症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問題,可在面對空曠、深邃、無邊無際的大海時,身為普通人的玩家會本能地產生排斥,因而從未有法師玩家下海戰鬥並製作攻略,遊戲裡可選的內容太多了,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這就是找他來的原因了。」扎老師拍拍戈提克的肩膀:「他有著豐富的『合成獸』經驗,能幫助你變成海族,或者在自己身上融合海族的能力。」

    「哈!?」

    沐言愣住了。

    「融合?這真的沒問題嗎……」

    「別那麼害怕,融合也有『深淺』的巨大差別。」扎老師解釋道。

    他把融合按照深入程度以及效率分成三等,像戈提克這種被低等生物覆蓋了基因,搞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是檔次最低的一種,只涉及生物學,根本沒有涉及靈魂和元素學手段,完全葬送了身為人類的未來。

    比之稍微高級一檔的,是死靈法師的合成手段。

    比如說扎老師構思中的亡語者女士——即某個曾在遊戲中大放異彩,卻在如今的洛坎失去了登台希望的BOSS——就產生自這種法術。

    不得不說和遊戲中的BOSS面對面交談是種相當微妙的體驗,尤其交談的內容還是瞭解他製造副本內某個首領時的最初想法、動機時,這種感受更盛……

    亡語者女士由一個瀕死的女人和一隻巨大的母蜘蛛融合而成,或者說是將女人的身體與靈魂嫁接到這頭蜘蛛身體上。

    在遊戲裡,身為BOSS的亡語者女士免疫大多數五環以下的法術,自帶寒冰護盾,能夠減緩近戰50%的攻擊速度和移動速度,還能源源不斷地召喚蜘蛛小弟,相當於人形蛛後,還被瘋巫妖賦予了六環寒語者的法師實力,是白岩礦場第二難纏的BOSS。

    但這樣強大的造物在如今的扎老師——一個傳奇死靈法師看來,還有不足的地方。

    即使是亡語者女士,也面臨和戈提克一樣的問題,即身為人類的未來被魔獸覆蓋。只不過她融合的是一頭高階魔獸,未來也一樣『高階』。

    在任何具備理智的法師看來,0.001%的希望都好過永久固化的1000。

    而扎老師所描述的第三等融合,則是一種「可拆卸」的融合。

    換句話說是「既融合又不完全融合」,就像衣服,用時穿上,不用就脫下。

    沐言一聽就驚呆了,這tm不就是「生物外骨骼」的雛形麼!?扎老師可真是個天才,假如這一想法再升級完善,甚至是進化,即將有可能實現批量生產,到時候洛坎的「非戰鬥人員」也有可能被賦予強大的力量,那可真是跨越時代、超越科技樹的存在……

    可即便是這樣的構思,聽上去也還不是最理想的融合……

    「那老師您認為『融合』的盡頭是什麼?」他不禁問。

    「其實你見過的。」

    「我見過?」

    「沒錯,在風之蒼穹。」

    「風之蒼穹……德魯伊!?」

    沐言不禁頓時啞然失笑。

    是啊,完美地融合了野獸基因,卻具備人類那樣充滿不確定未來的特性……德魯伊簡直是比人類還要完美的造物——如果拋開他們過分野性的性格的話。

    「沒錯,就是他們。至今為止都沒有人可以解開德魯伊身上的秘密,研究他們為什麼可以肆意變形。所以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採取次一等的做法。就我當初做的調查來看,莫拉提供的遺蹟恰好來自一位當年在『奇美拉』課題上大有研究的前人。如果能拿到他的手稿,再結合我們手頭有的資源,不難在短時間內解決你的問題。」

    沐言點點頭。

    這段時間他就在收集有關七海的資料,並瘋狂做準備,這些都被扎老師看在眼裡。而且他清楚,老師所說的資源是指兩位傳奇死靈法師以及地下那塊水晶。想當初他們三人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締造了塞拉芙這樣的奇蹟,一個簡單的「生物外骨骼」恐怕也耗費不了太久時間。

    「好,我們來制定計畫吧。」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3:03
第七章 晨星

   晨星城。

    原本聖湖所在,在經歷過荊棘花挑戰賽的驚變後淪為了廢坑,湖水蒸乾,土地干涸,龜裂的口子無論滲進去多少水都無法癒合,彷彿成了晨星人臉上最醜陋的一道傷疤。

    查理三世本打算掩埋這裡,但遭到了大臣的一直反對,他們寄希望於這道傷疤能讓國王記住這種恥辱。

    然後,就是去年了。自從灰燼公爵突然降下神蹟,廢坑裡突然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碧綠色的草海中各色花株隨風搖曳,隱隱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一改往日的死寂。

    在那之後,嘉頓冕下的雕像就矗立在了自由廣場,受萬人敬仰。那些在事故中失去肢體,淪為殘疾的傭兵、士兵們也在奉獻信仰後被成功治癒,奇蹟般生長出手腳……自此信仰嘉頓的人越來越多,晨星城裡隨處可見繡著薩弗隆徽記的金紅兩色氣質,熱情洋溢。

    遠遠看過去,就像當年晨星建國之初劍花旗隨風飄揚的景色一般。

    沐言走過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路感慨。

    他在這座城市裡生活了三十年,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他都記得,可在《黃昏紀元》中,即使是節日慶典,即使有玩家擠在街上,晨星的色彩也沒有今天這樣熱烈過。

    感知掃過自由廣場,他不禁微笑,嘉頓的雕像看似勇武不凡,實際卻是個空殼,其內芯是另一尊雕像——原本矗立在聖言教會那尊被蘇利亞劈壞的雕像。它被嘉頓重新拼湊完畢,並認真地保護在裡面。

    考慮到那丫頭如今的劍法,嘉頓此舉的難度不亞於將碎紙機裡的文稿一塊塊重新粘回去。

    不過這也更顯得他對坎洛什的忠誠,這是個至今都讓沐言難以理解,也沒找到機會詢問的謎團。

    他這一路上都沒有隱藏身份,很快就被人找上了門。

    來人是蘭登騎士,即當初的侍衛長,不滿查理三世在動亂中拋棄臣民獨自偷跑的行為,捨棄了貴族身份,而後差點被沙恩斯弄死。後來蘭斯洛有感於這個人固執的脾氣與某個故人想像,索性將那柄歷來守護晨星的誓約勝利之劍給了他,並略做指點,使其成了如今晨星的守護者。

    只是作為無信者,蘭登這次並沒有回到晨星皇室,而是做了一名自由的傭兵。

    獨臂而強大的自由傭兵,又手持寶劍,獨來獨往,擁有這些標籤,他已經闖出了不小的名頭。

    如此富有個性的人自然受到了嘉頓的招攬,但被他拒絕了。

    其實從蘭登尾隨在身後開始,沐言就發現了他,只不過讓他有些詫異的是,對方身邊還跟著一個人……

    準確說是跟著三條狗。

    沙恩斯打扮得人模狗樣,還用一頂氈帽遮住了自己的狗耳朵,要不是臉上那道破相的傷疤,還真有些放蕩不羈的浪子氣質。他懷裡抱著毛髮宛如黃金般璀璨的燃骨,腳邊還跟著醜陋的無毛狗沸血。燃骨對周圍的貴婦人似乎擁有莫名的吸引力,引得她們頻頻回頭,然而都被這傢伙毫不掩飾的下流目光和口哨聲趕跑了。

    話說這兩個有斷臂之仇的傢伙怎麼搞到一起了……

    「嘉頓大人派我來接人。」沙恩斯也不囉嗦,大大咧咧道,目光直指沐言身後的米諾。後者在學院養好了傷,躲在人堆裡經歷慶典日那晚後就想通了,這次沐言正好把他帶過來交差。

    「是你小子吧?」獵人之王問。

    米諾依舊低著頭,沒吭聲。

    「得,又來一個這副德性的……你說嘉頓大人也真是,為什麼不多找幾個埃圖斯那樣有趣的傢伙呢?澤拉迦爾是個悶葫蘆,范廚子一整天就抱著劍發呆,新來的又這樣,哎呀,無聊呀,想找個人解悶真是難啊,難啊……」

    沐言沒功夫理會他,索性一攤手,「人我送到了,我就先失陪了。」

    說罷他轉身就走。

    「喂,人類。」沙恩斯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你的小情人最近沒離開過公爵府,去那兒找她。」

    沐言沒回頭,抬起手晃了晃,示意聽到了。

    「這傢伙……老子當這麼久保鏢他也不知道說聲謝謝。」

    「蘇利亞小姐不需要連她都打不過的保鏢。」一直沉默的蘭登突然來了一句。

    「喂喂喂,你瞎說什麼!那是我不對女人動手好嗎,要真打起來……呵呵……」

    「你打得過我嗎?」

    「我……」

    沙恩斯一時語塞,但快速反駁:「這有什麼關係?」

    「可我打不過蘇利亞小姐。」

    「你……」

    沙恩斯尷尬地低下頭,嘴裡嘀咕著什麼「不讓帶狗,不給聊天的機會,還不讓埋伏陷阱」之類的話,叨叨了半天,一扭頭瞥見木頭似的米諾,忙靠過來,熟絡地摟著他的肩。

    「這位朋友叫什麼呀,平時有什麼愛好呀,結婚了嗎,我告訴你,我們薩弗隆待遇好啊,私人訂製武器技能,如果單身還包介紹對象……喂,那個,我們走了啊,記得清理現場!」

    兩人晃晃悠悠拐入一條小巷子,鑽進火焰傳送門離開,沙恩斯還不忘招呼蘭登。

    後者熟練地清理乾淨現場,接著嘴角微微揚起,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這裡。

    ……

    埃德華茲公爵府,校場。

    因為並非在城郊的薔薇莊園,所以公爵府的校場並不大,只有半個足球場大小,而且是用空間魔法做了手腳的地下訓練場,空氣流通有些不便。

    校場正中央正站著一道靚麗的身影,汗水浸透了少女單薄的衣衫,幾乎緊貼在身上,凹凸有致的輪廓顯得更加誘人。

    身影俶爾消失,紫光一閃,下次出現時已在校場另一頭,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劍光。劍光落下,作為假想敵的試煉假人瞬間裂成對稱的兩半,切口無比平整。

    但揮劍之人似乎對這次出手並不滿意,少女低頭看了眼顫巍巍的胸脯,有些苦惱。

    「晃得厲害啊……煩死了……」

    蘇利亞今年剛過二十歲,發育期尚未結束。距離上次與沐言相見不過半年,該長的地方隱隱又擴大了一圈,也出落得愈發成熟,只是這份成熟對她而言就屬於幸福的煩惱了。

    用濕毛巾擦乾淨臉,少女解開發帶,抖散了頭髮,望向靠在牆角的兩把劍。

    黑劍伊格諾斯和白劍伊莫特魯就像磁鐵一般吸引在一起,兩者都薄如蟬翼,幾乎要合併成一把劍。

    詭異的力量在兩劍之間流轉吞吐,以至於它無法被放進任何儲物道具中。然而當她拿起劍時,這股力量又會消失。

    她還記得那天在自由廣場上,就是這兩把劍碰撞在一起時產生了漩渦,將她送到了赫魯,隨後發生了種種事情。

    略微發了會兒呆,一回頭,少女冷不丁發現剛才扔下的濕毛巾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毛巾把自個擰成一個人形,一手叉腰,一手靠在旁邊的架子上,一隻腳勾到了另一隻腳背後,擺出一個慵懶而輕佻的姿勢。

    少女神色一凝,訓練用的木劍如閃電般劃過。

    蘇利亞現在的水準少說也達到了其祖父剛成為劍聖時的一半,即便是訓練後的疲憊期,出劍速度也並快得驚人,可這樣的一劍,卻被毛巾擰成的小人跳起來躲開了……

    小人不光躲開,還扮了個鬼臉,接著撅起屁股衝她拍了拍。

    少女頓時羞紅了臉,她哪裡還不知道是誰在搞鬼,丟下木劍,向四周嬌嗔道:「出來啦!快出來!」

    然而毫無回應,倒是毛巾小人飄到她面前,張開雙臂,做出一個「要抱抱」的姿勢。

    「煩死啦,你這個人……」

    蘇利亞沒辦法,只好閉上眼,張開雙臂。

    隨後,她就被一個熟悉的味道擁進了懷裡。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3:07
第八章 溫存

    夜幕降臨,雙月周圍籠著一層輕紗,使得金月的光輝比以往暗淡幾分,也讓夜色溫柔了不少。

    公爵府的某間屋子裡,安靜的氣氛中響起兩個人嘰嘰喳喳的低語聲。

    「說起來,這還是你第一次來我的臥室。第一次哦!」

    蘇利亞攥著一縷頭髮在沐言胸口來回磨蹭,後者感覺有些癢,伸手去抓,可少女靈巧地躲避著,僵持不下,沐言索性一翻身又把她壓在了下面,結果被蘇利亞輕而易舉地舉了起來……兩人隨即在打鬧中咯咯笑出了聲。

    「是啊,第一次來,而且我連岳父大人的面都沒見過……」

    黑暗中,沐言望著蘇利亞亮晶晶的眼睛,難免有些心虛。

    即使在遊戲中他也沒見過幾次埃德華茲公爵,聽聞公爵大人非常嚴格,饒是傳奇法師也很心虛……蘇利亞倒是見了不少,只不過那時的薔薇女大公與眼下躺在他懷裡這位相去甚遠。

    「哼……可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喊出了我的名字,還知道我是逃婚出來的。」

    蘇利亞似乎每次都要提及這件事,看樣子印象非常深刻。

    「呃,那是個誤會,說來話長的誤會……」

    「你又要撒謊了,格莉絲小姐告訴我,男人口氣一軟就是撒謊的預兆,一定不能相信這之後的鬼話,十句有九句是假的!」

    「哇,那不是還有一句真話嗎?」

    「不!剩下那句是花言巧語!用來為謊言烘托氣氛的!」

    「唔,類似『蘇利亞真可愛』這樣嗎?難道這也算花言巧語?」

    「嗯……雖然這是事實,但總歸像抹了蜂蜜的面包,是不懷好意!」

    「抹了蜂蜜……」沐言輕笑,一扭頭堵上了蘇利亞的嘴,良久,直到氣喘吁吁兩人才唇分,他回味似的笑道:「還真是抹了蜂蜜,要不然怎麼會這麼甜。」

    少女被一番深吻羞紅了臉,撓癢癢似的敲打他幾下,「油嘴滑舌,你學壞了!」

    「不,這是『熟練』。凡事都講究熟能生巧,而且學習本來就是學者的特長,你瞧我學得多快……」

    「哼哼,熟能生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調戲別的女孩子!格莉絲小姐都告訴我了!」

    「彌婭在上,摸著良心講……」

    「喂喂喂!你摸的是……」

    「哦哦,抱歉,」沐言把手收回來,訕訕地摸著自己的良心,「彌婭在上,我對蘇利亞小姐的忠誠日月可鑑,絕無半句假話!如果撒謊,就讓我的智商跟古斯塔沃一樣。」

    「你騙人!」

    「沒有!」

    「真的騙人!」

    「真沒有,親愛的你要講證據呀……」

    「……茶茶小姐?」

    「呃……哈……哈哈……」沐言有些心虛地笑了笑,「養……養成這種事怎麼能叫調戲呢,更何況……」他瞄了眼被子裡的風光,嚥了口唾沫。「更何況我們的蘇利亞在各方面都勝過她一大截……」

    更何況我又不是懷恩那種蘿莉控,他在心中補充道。

    「哼,這還差不多。」

    少女對這個答案似乎滿意了,發出一聲驕傲的輕哼,貓兒似的拱了拱他,在臂彎蹭出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合上眼。只是另一隻手依舊牢牢抱著他,生怕一鬆手就失去了什麼。

    時間沉默著流淌了一會兒。

    「沐言。」

    「我在。」

    「三個多月前……那天晚上,西邊天空的彩虹光……那兩把劍也在發出悲鳴……還有嘉頓先生,他對那個方向鞠了一躬……」少女的聲音有些顫抖,抱著沐言的手臂也微微用力。「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沐言嘆了口氣。

    「是格雷澤老師。」

    良久,沒有人搭話。

    過了會兒,沐言察覺有冰涼的東西落在肩膀上,耳畔也傳來著極力壓制的哽咽聲。

    他轉身將少女擁入懷裡,輕輕摩挲著她光潔的後背。他能感受到蘇利亞整個人在顫抖,源自內心的恐慌順著身體傳遞給他。

    「我好怕……害怕你也……」

    「沒事,沒事的。」沐言溫聲安慰道:「假如這是一個故事,那我可是主角呢,主角都是不死的,否則這故事怎麼繼續下去……不是每個作者都像埃裡克那樣……」

    蘇利亞被他的話逗得破涕為笑,在他胸膛輕輕錘了一下。

    「所以你這次來,又是為了安撫我,然後去更危險的地方嗎?」

    「呃……」

    沐言機智的選擇了沉默。

    「哼……」

    雖然聽上去氣鼓鼓,可真正回應他的是一具緊緊貼上來的身體,像火一樣滾燙,少女似乎想以此來緩解心中的恐慌。

    -------------------

    「溫柔鄉不愧是英雄冢……」

    沐言揉著鼻子感慨。

    說好的只在晨星待一天,可最後還是待了整整三天。

    每次他開口說要走,都禁不住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自己,於是只好一拖再做。

    但蘇利亞很懂事,換做以前的她或許要埋怨幾句,問為什麼不帶上她之類的,但現在她不會這樣。一來她知道這樣是添亂,二來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要守護的東西,比如她要守護晨星,格雷澤老師要守護珈藍,而沐言要守護這一切,只有陪伴他經歷過那些,眼睜睜看著他被巨大無比的尼烏德拉帶走的一幕後才會懂得這些,那是種隱藏得極深,即使是她也不能告之的責任。

    每到這時,少女就愈發理解守護的含義,因此即便晨星擁有了嘉頓這樣的守護神,她也依舊堅信埃德華茲才是真正的守護者。

    可她越是如此,沐言就越覺得虧欠她許多,他也隱約明白了扎老師為什麼總是對格莉絲小姐百依百順,大概同樣心裡覺得虧欠吧。

    這三天裡他還抽空去看了一眼蘇利亞的祖父以及懷恩校長。

    後者還是那副樣子,來自奧杜因的力量如依附在大樹上的藤蔓那樣緊緊纏繞著他,汲取生命力的同時也為他源源不斷地提供生機。看來奧杜因是想讓他永遠保持昏迷的狀態,卻又不至於死掉,至於目的是什麼,尚且不得而知。

    至於萊茵哈魯特閣下,情況就特殊了一些。

    各種傳說中都表明他在極盛之時遭遇魔獸圍攻,從而隕落,可從法藍城元素高塔的檔案來看,星辰劍聖閣下似乎是遭受了神罰……

    但如果是這樣,使他衰老並陷入昏迷的力量就應該是神力才對,可沐言在這位枯槁的老人體內沒發現任何神力,造成他這副模樣的更像是靈魂出了問題……

    然而老人的身體太虛弱了,經不起靈魂方面的任何探查,沐言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就此作罷。

    他寄希望於這次七海之旅,如果能找到純白之球,或許就可以解開圍繞在祖父大人身上的謎團。這或許又是一個突破口。

    「單機版《黃昏紀元》麼。」

    笑著摸了摸鼻子,沐言消失在晨星的郊外。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3:09
第九章 對話

  無邊無際的元素疆域,黃沙漫漫。

    伊卡莉依舊端坐在她的王座之上,蔚藍色的頭髮汩汩流動。脊背似高山般厚重的巨人匍匐在她腳邊,彷彿融入了漫天黃沙中。

    那些飛揚的沙子卻都很乖巧,無論如何飛舞,始終不會靠近伊卡莉半分。

    元素之主臉上始終如萬年不化的堅冰,時間在這裡停滯,變得毫無意義,唯有偶爾翻騰起的沙浪昭示她內心的一絲絲波動。

    忽然,一道嘲弄的聲音傳了過來,伊卡莉驀地睜開雙眼,精光大盛。

    她彷彿一直在等著這一幕。

    剎那間,元素疆域內沙海翻滾,捲起的浪滔遮天蔽日,幾乎將整個世界塗抹為土黃色。

    「奧杜因,我知道你會來嘲笑我。」

    「呵呵……」

    滅世者的聲音依舊滄桑亙古,彷彿從渺遠處傳來,帶著裊裊回音,如復古的詠歎調一般。

    「卑微如我,只敢躲在尼弗海姆深處默默觀察眼前這一切,又怎麼敢嘲笑掌控著世間最強大力量的元素之主呢……」

    「別惺惺作態了,我知道這一切是你在幕後操縱的。那條漏網之魚不可能獨自回到洛坎,而且,憑他一個人也無法改變如今的珈藍。」

    「您猜對了呢,元素之主……是我將他送回了洛坎,看來他對你造成了不少麻煩呢。」

    「是的,他摧毀了我的所有『藏品』。」

    她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波動,沒有感慨、惋惜,或是悲傷,就像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兩人就像互相知根知底的棋手,互相試探對方的底線和索求,此時無論是誰率先表態都將落於下風。

    聽到她這樣答覆,奧杜因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

    「呵……晨星似乎也不太平吶。」

    他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感慨。

    「是的,晨星終於起了波瀾,」回答像是自嘲,又像猜到了對方心裡所想那樣自信。「我想,這和你也有關係吧。只是它同樣超出了你的預料。我對自己的孩子再瞭解不過了,嘉頓永遠只忠於那個人,你也不過在被他利用而已。」

    「利用……呵呵,這無可避免,也無需避免。我那可憐的哥哥雖然蠢了些,但他的一句話我至今都記著……『自以為置身事外者,往往深陷其中』,說的多好,您又何嘗不是在被我利用呢?想想當初的沃森……你不得不親手殺死自己最疼愛,也是最忠誠的孩子……」

    聽到這個名字,伊卡莉神色微動。

    與此同時,沙海彷彿突發暴亂,沙浪劇烈地翻滾起來,捲起陣陣黃色巨龍般的旋風。洛坎的天空也瞬間由晴轉陰,隱隱傳來沉悶的雷聲,對那些並不處於結界保護中的法師而言,他們無不感受到了來自魔網的震顫。

    元素之主,發怒了。

    許久,伊卡莉才平復心情。

    在這方面,她還是輸了一籌。

    「不必用話激我,時間對我而言沒有意義,我可以等,但你不能。我很期待你被尼弗海姆徹底同化的那一天,等到你成為那片海的意志,再也離不開它,就徹底失去回到洛坎的機會了吧?滅世者閣下。」

    「哦?你真的等得起嗎?」奧杜因嗤笑,「從那個人消失以後,從我的哥哥被你殺死以後,從你一個人掌管洛坎以來這麼久……你難道沒有察覺到一絲異樣嗎?即便是過去數萬年的演變和動盪加起來也不如這兩年時間裡發生的多,假如我告訴你,這個勢頭還會保持下去,元素之主難道不會感到恐慌嗎?

    「嘉頓已經掌握了牧馬平原上三分之一的人類,接下來就是圖靈……最後,整個牧馬平原都會成為他的信仰之地。神力對你而言幾乎無用,只能用來塑造元素疆域,強化魔網,你就像一隻不斷加固厚殼的烏龜,守在巢穴裡不敢出去,可對他而言……呵呵,看上去,等不起的人是你呢……

    「我又何嘗不期待,一個成熟的元素之神用他復仇的火焰燒盡整個魔網會是種怎樣的光景……到了那時,你那悅耳的慘叫聲勢必穿過世界壁,來到尼弗海姆深處,屆時我也會為你的歌聲鼓掌慶祝。」

    「我不會死,也不會回歸赫魯。」

    回答聽起來稍微底氣不足,到更像是無力的反抗。

    「神明當然不會死,這是那個人說的,可他消失了。我那可憐的兄長對此也深信不疑,而他的下場你比我更清楚……其實這些你都懂,只是不願承認,就像你始終不願承認自己現在束手無策……呵,多麼無助,多麼可憐,又多麼可悲的矜持。」

    「夠了!奧杜因!現在的你也只能像個弱者一樣躲藏在暗地裡叫喚罷了。如果你只是為了來奚落我,大可不必這樣,多想想如何抵禦來自靈魂深處的同化吧。」

    「呵呵……假如您真這樣想,又怎麼會和我聊這麼久。呵呵,元素之主既然想聽聽我的來意,又無法放下矜持主動開口,正是因為你顧忌的東西太多,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失敗。」

    「用不著你來教育我!說明你的來意吧,你這骯髒的畸形生物。」

    聽到這樣有些氣急敗壞的回答,奧杜因不禁發出一串刺耳的笑聲,尼弗海姆頓時翻騰起滔天巨浪。

    半晌,直到他笑夠了才緩緩開口。

    「很簡單,我是來談條件的。」

    「什麼條件?」

    「在談條件前,我需要確認一件事……您剛才撒了謊吧,所謂藏品都被破壞,其實是個謊言……至少,您應該保存了一兩個吧?」

    伊卡莉神色一凝。

    「雖然我沒能看到那天的盛況,但我能猜到是誰讓您如此不堪。如果是那個人類,想必在自爆以前會有一瞬間的突兀停頓,即使他做足了準備也不會想到這回事……而這樣一個寶貴的機會,您不會把握不住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這難道不是你動的手腳?」

    「當然不是,您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還記得曼加扎麼,以及那些自詡『測試員』的存在……作為那個人的特殊造物,他們可以無視兩個世界的壁壘,肆無忌憚地穿梭於這其中,甚至穿梭於風之蒼穹與暗之幽淵,進行不為人知的『測試』,絲毫不用顧忌您的威脅。」

    「記得,這又有什麼關係?格雷澤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不可能,他已經死透了,無論赫魯還是洛坎都不存在他的痕跡,他被徹底從這個世界抹除,並不像那些人一樣詭異地傳送走,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的確,可這也是那個短暫『停頓』的來源。當這一類人面臨死亡時,他們會接到一個『回收』請求,某種程度上和嘉頓的化身很像。當然,如果事先知道,也就不會有那個停頓,而他顯然不知道……」

    伊卡莉皺眉,「你是說他背叛了那個人?選擇了『拒絕』?」

    「何來『背叛』之說,他根本不知道這回事,而且他的目的也並非『偷生』,自然會選擇拒絕。否則,你的藏品一個都不會有事,那也只是虛驚一場……呵呵,你應該感謝那個人,如果不是這種突兀的機制阻隔了一瞬他的行為,你根本不會保存下來藏品。」

    話說到這個份上,伊卡莉終於醒悟過來對方所指,繞了一大圈,就為了確認自己的確保存下來幾個傳奇靈傭。

    「尼弗海姆的主人,」她冷笑道:「你是想要為我提供靈魂之力作為燃料嗎。以此要挾我答應你的請求?」

    「您總算聰明了一次呢。」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滅世者!」伊卡莉突然怒道:「你想讓洛坎成為戰場,你想讓我和自己的孩子廝殺在一起,生靈塗炭!你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掀起動亂的想法!」

    「沒錯,您不也看到了信仰歷774年的反饋麼。假如洛坎成為戰場,這對你和我而言都有好處。你可以大肆招攬信徒,而我,也能收割大量的優質靈魂……」

    「荒誕,滑稽!洛坎是屬於我的東西,我憑什麼要將自己的東西摧毀,來讓他人受益?你真正想的是讓洛坎成為棋盤,而我和我的造物們都是其中的棋子,只有你置身事外,冷眼看著這一切。呵呵……多麼高明的想法,等到我們兩敗俱傷時,就是滅世者登場、毀滅洛坎的時候了。」

    「可你有的選麼,元素之主。」奧杜因哂笑道:「你要通過什麼手段來獲取靈魂?對人類出手?哈,我保證嘉頓會不遺餘力的阻撓你,甚至在你的刺激之下,整個牧馬平原會團結得像一塊鐵板,人類有多大的潛力,你比我清楚的多。上一次貿然出手,母親的規則將你永遠禁錮在魔網之上,如果還有第二次,你又如何確信,自己不會被規則抹殺呢?

    「你已經毀了精靈,接下來會把魔爪伸向誰呢?矮人?算了吧,他們的弱點比精靈難以把控多了,你總不能讓硫火荒原上的巨人成為信徒吧,哈哈哈……那些連一到十都數不清的畸形生命,恐怕需要至少一萬年的進化才能懂得什麼是信仰。還有誰,獸人?哈,那些一根筋還不如巨人好忽悠……」

    「夠了!」

    伊卡莉陷入盛怒,元素疆域動盪不堪,她粗暴地切斷了聯絡,並封鎖了留給對方的後門,不打算和他再有任何來往。

    許久,這一切才平靜下來。

    她腳邊的黃沙慢慢生成一個渦旋,捲起百米高的沙柱,沙子飛騰而起,露出透明的下界,從這裡俯瞰洛坎的大好河山,一覽無餘。

    元素之主的目光在其上徘徊,掠過硫火荒原,掠過鷹巢山,掠過已經淪為廢墟的靜謐森林……翻過橫斷山脈,掠過卡德拉高原,在牧馬平原停留了許久。

    最終,她的目光來到陸地之外的海洋,望著那片深邃的藍色,她不屑地哼了聲。

    「狂妄,自以為是。」

    同一時間,尼弗海姆深處,萬物吞噬者尼烏德拉蜷縮著身體,浸潤在淡黃色宛如羊水的靈魂高湯中,巨大的龍目中分明透露著一絲嘲弄。

    隨即,他展開殘破的羽翼衝出海面,高速氣流切割著迷霧,爆鳴和咆哮聲讓整片海面都震顫不已。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3:13
第十章 小法師

    三月初春,希爾德丘陵的氣候往往比其他地方更溫和,毗鄰它的夏布利因為靠近瑟蘭河,溫度似乎更高幾分,瑟蘭河在一個月前就完全解凍,流水平緩,兩岸一派生機盎然之色。

    但最近的夏布利卻不安寧。

    從一年前開始,這裡就頻頻發生怪事,先是幾位老爺的葡萄種植園鬧鬼,住在園子的工人一夜之間不知所蹤,隨後就連前往視察的貴族老爺也接二連三地消失。這下領主大人坐不住了,急忙派軍隊來查看。

    然而他們找了一圈,卻什麼都沒發現,種植園的人就像蒸發了一樣,幾位貴族也沒留下半點蹤跡。

    無奈,他們將這件事上報給聖言教會,寄希望於祭司們能解決問題。

    很快,聖言教會派了一位主祭帶著五六名牧師前來,領主以為問題能很快解決,也就沒多在意,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教會來人同樣沒了……

    後來消息傳開,人們都說夏布利領染了詛咒,瘟疫從種植園爆發,就連聖言教會的牧師、祭司們也招架不住,沒多久,整個夏布利領的住民就溜了三成。

    領主大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猛然間想起了許多年前弗蘭肯斯坦領頻頻「丟人」的怪事,又想到這件事發生不久,弗蘭肯斯坦伯爵都杳無音信,至今都沒有查明真相,而人們也似乎忘記了這回事,不由得一下子慌了神。

    他和幕僚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這件事莫非是皇室在背後搗鬼,目的是將這塊地方收回皇室?

    弗蘭領和夏布利都是富庶的地方,而且領地是世襲的,在這個沒有戰爭的年代,領主甚至不用繳納稅金……他越想越有可能,連忙派人封鎖消息,不洩露一絲一毫,隨即花重金招募傭兵來調查這件事。

    夏布利雖然富庶,可終究是晨星治下相當安寧的一塊土地,沒有魔獸災害,沒有亡靈作祟,就連荒郊野外也少見高過2級的魔獸,非常適合安居樂業,所以很少有傭兵前來謀生活,因而領主的命令就成了個悖論,一方面他不希望搞得人盡皆知,一方面卻又寄希望於重金招募來遠方強大的傭兵,最後前來者卻是寥寥。

    羅夏的傭兵團就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羅夏團一共有十五人,團長羅夏是個身背闊劍的劍士,上半身倒三角狀,肌肉壯實飽滿,這麼冷的天只穿一件黑色短衫,實力顯然不俗。他的臉如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嘴唇很薄,看起來不善言談。

    隊裡有一男一女兩名斥候,兩名牧師同樣一男一女,剩下弓箭手和近戰職業對半分。

    從職業構成上看這是只很普通的團隊,出人意料的是其中的男女比例。

    3比2,團裡共有6名女性,別說在一般隊伍,就算是《黃昏紀元》裡這也算高比例,尤其以那位穿著白袍的牧師妹子,看起來就像剛盛開的白月季一樣聖潔。

    因為很少有傭兵來,所以這地方也沒有傭兵工會的駐地,任何事宜都在酒館裡解決。

    羅夏正在前面和酒館老闆交談,其他隊員三三兩兩坐在一起。牧師妹子和一個半精靈射手坐在一起,和其他人似乎有些隔閡,其他三名射手看上去像是三胞胎,連弓和箭筒的款式都一模一樣。

    至於那個女斥候……則是團隊裡最有特色的一員。她雖然長得一般,但身材火辣,尤其是這麼冷的天,身上的皮甲也只不過護住一些要害部位,露出大片光滑誘人的小麥色皮膚,尤其以修長飽滿的大腿最為誘惑。緊致的胸甲勾勒出苗條的身線,也在胸前擠出一道溝壑——雖然不大,但她知道怎樣凸顯自己的魅力,這一點從周圍不少人迷離的目光就可見一斑。

    此時她正和三名男冒險者坐在一個桌上打牌,迷得他們神魂顛倒,手裡的牌被看清了都毫不在意,面前的銀幣自然是越堆越多。

    隊伍裡的熟人都明白這傢伙在做什麼,各自擺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沒過多久,一個倒霉蛋突然清醒,意識到自己輸光了錢,但又不忍將這個位子讓給其他虎視眈眈的同性,咬咬牙拍出一把匕首,

    「賭這個!」

    匕首質地不錯,法蘿爾一眼就看出來了,但她嘴上卻不留情,嬌笑道:

    「一把破匕首而已,那我算你十個金幣咯?」

    那人一聽就急了,「這是我花了三十個金幣弄來的!你別不識貨!」

    「哦?三十個金幣?」法蘿爾舔了舔嘴唇,本打算壓價,又擔心激得過分對方會反應過來,「要不這樣,如果我贏了,這把匕首歸我,如果你贏了,我陪你一晚上怎麼樣?」說著她還挺了挺胸,似有似無的扭動著屁股,可憐蟲的理智頓時崩塌了。

    「好!賭就賭!」他喘著粗氣道。

    又一個可憐的倒霉蛋。

    團員人不禁嘆氣道,冒險者裡像這樣的愣頭青太多了,尤其是這個看起來有點小錢,也相當年輕的傢伙。

    這樣也好,讓他早點知道世事艱難,省的出去丟了命。

    「妮薇拉,要不要勸勸他……」牧師妹子拉了拉旁邊半精靈妹子的胳膊。

    「算了吧,你忘了上次鬧起來還是團長解的圍了?我懷疑她就是在故意激你,利用你的善良。」

    「可是……」

    「別可是了,我們能自保就已經很累了,別惹那麼多麻煩,艾琳。」半精靈看上去有些疲憊。她本來有一個團隊,可是因故解散了,團長內森和隊裡的斥候索坎死於非命,無奈之下,團員們只好各奔東西。

    這其中她或許是最幸運,又是最不幸的一個。她原本有一個同為半精靈的配偶,兩人互相幫扶,倒也比其他人好過一些,可就在加入新團隊後,那個團長垂涎於她,在某次冒險中害死了戀人伊普溫。正在他陰謀暴露,怒而施暴時,是路過的羅夏團救了她,這其中正好有以前的團員牧師艾琳。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個不善言辭的團長羅夏對艾琳的好感,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那時應下艾琳的要求搭救自己,可這小姑娘看不出來。而且善良單純如她,彷彿感受不到隊伍裡其他幾個女人的嫉妒,依舊傻乎乎地播撒著善良。

    善良是多餘的,或許我以前就該提醒她。

    妮薇拉看了眼艾琳,現在明顯來不及了,這姑娘已經沒救了,但願這不至於害死她。

    「真的不救救他嗎,」艾琳猶豫地絞著手指,「他看起來很年輕,應該比我當初加入內森小隊時還要小一些吧,不能看著他被騙了……」

    「相信我,艾琳,法蘿爾就是故意挑選了這個傻乎乎的獵物,然後等你出手。你為一個男人出頭,她有一萬種方法羞辱你,而且羅夏隊長還沒有理由出面幫你。」

    「可我還有你,不是嗎?」

    艾琳眨眨眼,要不是妮薇拉緊緊拽著她的手,她可能已經衝到法蘿爾面前制止對方了。

    妮薇拉被她無邪的眼神盯著,只過去三秒就招架不住。

    「你可真是我的剋星……」

    妮薇拉嘆了口氣,站起身,打算代艾琳出頭。

    但就在這時,情況有了變化。

    一個身著灰袍的神秘傢伙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摘掉灰撲撲的破尖帽,露出一張年輕而陽光的臉。

    「這位先生,你的匕首可以30金幣賣給我麼,接著你就能和這位女士連續賭三次了。」
bpii 發表於 2019-3-28 23:20
第十一章 打賭

「你是什麼人?」好事被人橫插了一腳,法蘿爾自然不高興,她一隻手撐在桌上,上半身前傾,像只弓起腰的山貓,眼神充滿不善。

    「一個路過的法師而已。」

    年輕人禮貌地笑笑,抬起手,掌心順勢升騰起一團橘色的火焰,酒館裡的溫度彷彿一下子往上竄了好幾度。

    「法師!」

    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連酒鬼們的議論聲都小了一截。

    這種傭兵都罕至的地方竟然會有一個法師……

    「呵……法師……」

    嘴上這麼說,法蘿爾心裡也有些犯怵,盤算著對方能不能惹,該不該惹。

    她上下打量著對方,眼前人身穿灰袍,模樣清秀,表情和善,看著非常年輕,絕對不超過二十歲……應該是個剛從法師塔走出來的低環法師。

    可即使是那樣,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當然他也有可能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學徒,如果那樣該有多好……但法蘿爾不敢冒那個險,對方剛才召喚出火球的樣子似乎很輕鬆,遠比其他放個法術就要吭哧半天的學徒熟練很多。

    「好吧,既然這位法師大人發話了,那你就把匕首賣給他吧。」她嬌笑道:「然後帶著你的30個金幣滾回家吃奶去吧,別來這種危險的地方了哦~」她還不忘送給那人一個飛吻,手輕輕一揮,桌上堆成小山的銀幣就消失了。

    「你錯過了一個變成真正的男人的絕佳機會呢,小奶狗。」

    她不忘調戲道。

    年輕人原本已經在打退堂鼓了,可聽到這句,又看到法蘿爾咬著自己性感的嘴唇,一時間血氣上湧,竟推開了身邊的年輕法師,上前一步攔住她。

    「賭!為什麼不賭!?我可沒說要賣給他!」

    「哦?既然如此……」

    法蘿爾的目光掠過他,看向背後的沐言。

    「瞧,這可是他主動要求的喔~」

    她的眼神彷彿在說。

    「好吧,好吧,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是我自作多情了……」

    法師聳聳肩,低語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酒館裡眾人的目光頓時又回到了傻小子的賭註上,事情再次熱鬧了起來。

    可這時,有三個人卻仍然看著那名法師。

    「你有沒有覺得他很眼熟……」艾琳喃喃道。

    妮薇拉多看了一眼,也有些猶豫。

    「有一點……可我們見過不少這樣的灰袍法師,在內森隊長手底下的時候……迷霧森林附近有很多法師。」她突然想起內森隊長和索坎的神秘失蹤,心裡就一陣悲傷。在那之後伊普溫也為救自己而死,這一切的開端都是那隻該死的夜刃豹……如果不是木喉村的經歷,如果沒有遇見那個年輕法師和疑似蘇利亞小姐的劍士,他們兩個也不至於去迷霧酒肆報信……

    等等……

    妮薇拉彷彿突然想起什麼,又看了眼法師。

    而對方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溫和地望過來,還遠遠舉起酒杯示意。

    不對,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張臉……

    可自己為什麼會覺得熟悉?

    是……那種氣質?

    對,氣質。自信的微笑,從容的氣質,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樣子。

    如果說區別的話,眼前這位明顯更成熟內斂一些,沒有那種糟糕的驕傲——好像永遠高別人一等,無論看誰都帶著憐憫和同情。

    「我想起來了。」艾琳捂著嘴小聲道,「這就是當初收下手帕的小法師,他叫……他叫夏穆!蘇利亞小姐身邊那位。」

    「我們想的一樣……可這明顯不可能,他們長得完全不一樣。」

    「感覺,我的感覺一向很準。」艾琳驕傲地拍了拍小胸脯,「他可是收下了艾琳的手帕喲,艾琳當然記得他。」

    妮薇拉覺得艾琳瘋了,要不然怎麼會說這種話。這兩個人只是相似而已,臉完全不一樣,至於那種氣質,似乎年輕法師都是這個樣子,畢竟他們神秘、強大,擁有無可限量的未來。

    兩人交談間,賭局已經結束,毫無疑問,那個有錢的傻子被忽悠瘸了。法蘿爾輕輕拋飛小巧精緻的匕首,挑釁似的瞪過來一眼。

    她的確從一開始就打著刺激艾琳的目的,她知道這姑娘很善良。

    壞了,光顧著聊天,忘了這個倒霉蛋了……

    「喂,你——」

    一個不留神,艾琳就脫離了妮薇拉的控制,徑直來到法蘿爾面前。

    「法蘿爾姐姐,我可以用十個金幣把它買回來嗎?」

    無論是誰,面對這樣純真無邪的笑容都會有一瞬心靈被洗滌的錯覺,法蘿爾也不例外。

    但也就一秒,她很快恢復正常,勾起嘴角,輕蔑地伸出手。

    「不,五十個金幣。」

    聞言艾琳低頭翻著小荷包,有些苦惱。

    「可……可我沒有那麼多,我只有十枚金幣,你剛才也說了十枚,行行好嘛法蘿爾姐姐,或者我先欠你40枚金幣好不好?」

    「哈,沒錢?」法蘿爾終於興奮了,她輕佻的捏著艾琳的下巴,擰著她的脖子,迫使她環顧四周,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看著那些對你嚥口水的男人們……相信我,可愛的小寶貝兒,只要你敞開雙腿,這個酒館裡有無數人願意為你掏錢,很快你就有源源不斷的金幣了,別說40枚,400枚都沒有問題。」

    如果說艾琳是朵純潔的百合花,純潔到讓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污穢,那麼現在肆意踐踏、蹂躪這種純潔就讓法蘿爾莫名的刺激和爽快,她無比迷戀這種感覺。

    饒是單純的艾琳也被這句話氣得發抖,可是她的字典裡顯然沒有什麼髒話,不知道如何反駁,又無力掙脫法蘿爾的手,眼裡迅速充斥著水汽。

    「對,就是這個楚楚可憐的樣子,瞧瞧他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扒光了壓倒在桌子上,聽你發出慘叫,叫得越是淒厲他們就越開心。」

    「夠了!」

    妮薇拉一把拽過艾琳,把她抱在懷裡,對法蘿爾怒目而視。

    「法蘿爾,適可而止!」

    「怎麼,我說錯話了嗎?」法蘿爾笑笑,「你忘了自己的男人是為什麼而死的了嗎?」

    「你——」

    妮薇拉也瞬間失去了理智。

    但這時,有句話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你一定有一個非常悲傷痛苦的童年吧。」

    溫和的聲音裡飽含憐憫和同情,如一枚柔軟的針,深深插在法蘿爾心靈深處。

    雖不致命,但致命的疼痛,既尖銳又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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