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878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45
第一百四十一章 潮汐獵人

   兩人靜靜等待的這段時間,旗魚騎士在外圍追擊殘軍,安可海族則停在原地休息。

    一場大戰之後,久違的休息都顯得彌足珍貴,只是這樣安靜的氣氛沒持續多久,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即使是普通士兵,也能感受到北方傳來的恐怖水壓。

    不同於陸地上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僅僅盤踞在人們心頭,是一種隱晦的感覺……

    在深海裡,這種壓力實打實的存在。

    不知不覺,船上每個人都站了起來,在附近游弋的海族也挺直了身體,面向北方。

    輕微的嘈雜聲消失了,只有海水從耳邊不斷加速流過時越來越快的呼嘯聲,以及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的壓力。

    安靜

    死一樣的安靜。

    幾千人的隊伍,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答案揭曉的那一刻。

    終於,藉著珊瑚叢的螢光,遠方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影子。

    那是一個多麼巨大的怪物!

    即使是寒鴉號在它面前也如玩具一樣袖珍!

    黑影不斷靠近,海水的壓力也不斷變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濃烈的腥臭味……

    這味道就彷彿一條咸了一萬年的魚用鹽醃漬了一萬年後又在黴變生藻的海水裡泡了一萬年!

    即使沐言撐起護盾也無法避免這股濃郁的味道鑽進鼻腔。

    這是……

    戴林湧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沒等沐言回答,黑影就飛快地靠近了。

    那是一個巨人。

    而且並非一般意義上的「巨」。

    海族們自帶的螢光水母四散漂浮開,映亮了這周圍的海域,縱深上千米……可即便如此,卻沒法照全這傢伙的身體。

    他水平著游過來,在眾人面前停下,改為垂直站立,兩隻腳踏碎無數珊瑚叢,大踏步的靠近。

    怪物的巨大腦袋隱藏在陰影裡,水母照亮的區域內,可以看到裸露在外的青黑兩色的虎紋皮膚,油膩發亮,像熟透了的西瓜皮,卻十分詭異地折射出柔軟的金屬質感……

    沐言試著用感知去掃這傢伙,卻因為無法忍受那股魚腥味,不得不縮了回來。同時他也隱隱有種預感,盲目的去感知對方或許會激怒他……

    如他所想,所謂「淘汰規則」應該就是那位傳說中暗黑之礁的犯人,同時也是黃昏紀年後期阻止了玩家探索海域的罪魁禍首,潮汐獵人利維坦了吧……

    他無愧於全游最強生物之名,即使是體長三百多米、可容納上千人的海獸級大船寒鴉號在它面前都像一艘精緻的船模……

    看看那隱約可見的腦袋輪廓,這傢伙站直了恐怕得有兩千米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方面也是因為臭),膽小的海族已經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心臟,以免它從嗓子眼蹦出來。無數道戰戰兢兢的目光匯聚在這個龐然大物身上,直到它一點點從黑暗中走出,來到眾人面前,並俯下腦袋,露出一張猙獰的面龐。

    呃,好醜……

    他長著一顆蛇類的頭顱,卻很短——我是說和它龐大的身軀比起來。

    他沒有脖子,粗壯的腦袋直接杵在肩膀上,兩個肩膀上的肌肉一直長到後腦勺,使得腦袋呈魁梧的三角形。

    嘴巴比帕傑什的還要誇張,似乎無法徹底閉上,森白鋒利的牙齒從嘴巴裡參差不齊地擠出來,下巴上的肌肉也因此而萎縮,褶皺。這樣醜陋的腦袋上點綴著兩顆琥珀色的小眼睛——儘管是小眼睛,可完全睜開時也有一人高。

    腦袋和身體一樣染滿青黑色虎紋,光滑油亮,隨著它將腦袋探進光裡,完整呈現在眾人面前,沐言這才看清它為什麼沒法閉上嘴……

    他光滑的腦袋頂趴著一隻透明的章魚,如果不仔細看,什麼都發現不了……那隻透明章魚的體型和寒鴉號處於同一量級,可它被潮汐獵人頂在頭上,就像一頂縮水的帽子……

    後者之所以沒法閉嘴,是因為章魚將觸手順著他的臉頰將伸進了嘴裡,一上一下牢牢拽著牙齒,就像車伕拽緊了韁繩一樣,死死控制住這匹烈馬。可儘管如此,當潮汐獵人巨大的腦袋探到戴林和沐言面前時,它還是輕而易舉閉合了一下嘴巴,嘴唇一碰,蹦出一串字符。

    「潮汐獵人,餓了……」

    竟然是克拉貢語……

    這不過是一聲囈語或感慨,聲音卻無比厚重響亮!

    珊瑚叢裡的游魚直接被震得暈死過去,無數海族也痛苦地堵上了耳朵。

    沐言和戴林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震撼。

    這東西……讓人根本生不起對抗的心思。

    光體型而言,他就和嘉頓的本體是一個級別的……可是彌婭在上,這是一頭活生生的生物啊!這不是元素生物,不是元素凝聚的軀體,也不是幻象或投影出來的化身,這是正兒八經的血肉之軀,兩千米高的血肉之軀啊!

    難怪海神都不知道該怎麼弄死他,只能囚禁起來,這玩意兒就像彌婭創世時留下的bug一樣……

    「它以往也是這樣問問題的嗎?」沐言悄悄問。

    「我哪兒知道……」

    見沒人回應,利維坦似乎有些苦惱。

    「再一遍,潮汐獵人,餓了!!」

    這次聲音提高了好幾度,不少海族被震得人仰馬翻,隨著他嘴巴張合,那隻透明章魚也拼了老命地拽住它的牙齒。

    然而潮汐獵人的憤怒還不僅於此,他揮舞起右手,朝寒鴉號重重拍了過來,宛如一座巨大的山嶽被人橫著扔了過來,眼看就要壓在寒鴉號身上,沐言來不及多想,全力催動,整艘船猛然提速,像游魚一樣「嗖」的從潮汐獵人腋下鑽了過去,靈巧地繞到了背後。

    撲了個空,利維坦似乎更惱怒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根本無從躲避的海族一個個翻著白眼跌進了珊瑚叢裡!

    聲波朝寒鴉號襲來,沐言慌忙升起結界,結果嘩啦一聲就被震得稀碎,他自己也差點被波及成重傷。

    「老闆,我們要逃嗎?」

    差點被甩出去的巴博薩抱著一根桅杆問。

    「逃?往哪兒逃?我們游得有他快嗎?」

    「那怎麼辦?」

    「等。」

    沐言說得斬釘截鐵。

    「等,等什麼?」戴林問。

    「他之所以被提前放出來,是來找我們——準確說,是來找我的。」沐言目光堅定,「所以現在只要等就好了,她自然會來找我。」

    「你說的『她』……」

    「卡利普索!」

    「彌婭在上……」戴林難以置信地低語:「你都幹了什麼……」

    「在她眼皮子底下殺了個人而已。」沐言答道。

    他在高戈奈斯背上寫的是正是自己鼓搗出來的低配雞尾酒神力,而這股低配神力的權限明顯高於卡利普索用神力為這場軍演制定的規則。

    隨著這段時間對徐氏制墨法的研究以及拿到那把劍以後的琢磨,沐言慢慢能融合出一些雞尾酒神力,當然,量非常少,因為他手頭可以用的靈魂之力都是扎老師那些年攢下的家底,不過這也足夠他做一些實驗。

    言談間,利維坦猛的轉身,洶湧的暗流宛如狠狠一巴掌,推搡著寒鴉號向後退出幾百米,可這還沒有超出潮汐獵人的臂展範圍,於是又一座小山似的胳膊飛快壓了過來。因為現在是背光,入眼儘是漆黑的陰影,伴隨著陣陣水壓,一股絕望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時戴林將軍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他周身藍光大盛,雖然像撲向太陽的飛蛾那樣渺小,但潮汐使者在其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水藍色尾翼,彷彿帶著雷霆萬鈞之力,饒是身後的沐言也心中一凜。

    然而利維坦絲毫沒覺得危險,不耐煩地揮著手,彷彿趕跑蒼蠅似的。

    戴林雙手握緊潮汐神劍,怒喝一聲:

    「給我開!」

    劍光劃過,海水都如同被劈開一道真空地帶,肉眼可見的水紋裹挾著一股無法匹敵的力量,狠狠撞在利維坦的掌心!

    「好——疼!!!」

    潮汐獵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胳膊猛的縮了回去。

    他這一攪和可不得了,海水的流向迅速發生變化,正前方的真空使得寒鴉號兩側的海水再度向前翻湧,擁擠,推搡著大船快速靠近利維坦,饒是沐言全力催動動力爐也無法改變這個趨勢。

    戴林也根本來不及欣喜……藉著劍光一瞬間的映亮,他看得清清楚楚,這貨的手上連一道疤都沒有留下!而他之所以喊疼,也不是因為被打傷,而是戴林的攻擊穿過手掌,徑直打在了那隻章魚身上,斬斷了它的一根觸鬚!緊接著後者吃痛,開始猛拽利維坦的牙齒,潮汐獵人這才不得不縮手回去捂著臉頰……

    說白了,這是牙疼!不是手疼!

    「Sarrua-Boncci!」

    將軍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

    眨眼間,戴林就來到了利維坦面前。潮汐獵人也從疼痛中回過神,瞪圓了兩顆小眼睛瞅著他,頭一次看清了給自己帶來疼痛的生物。

    戴林二話不說舉劍就要砍,劍身上隨即泛起沸騰的水泡,潮汐使者光芒大盛,劍鋒上氤氳的水汽呼之慾出,足足蔓延到兩米多長,帶著無可匹敵的力量對準了利維坦頭頂的章魚。

    他算看出來了,這東西才是命門。

    然而這時情況突變!

    似乎是因為看清了他手中的劍,又像感受到熟悉的潮汐之力,利維坦的雙眼突然泛起嗜虐的紅光,徹底失去了理智,嘴角留著涎水,狀若癲狂般蹦出怒吼!

    「Kunkka!!」

    「Kunkka!!!」

    這聲音飽含憤怒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乎還有些……驚喜?

    但從第一聲開始,戴林就差點被震得縮回了劍裡,劍上的潮汐之力瞬間被震散!第二道聲浪乾脆將他推了出去。

    洶湧的海水使得將軍連揮劍的簡單動作都做不到,就像顆棒球,被一棍掄出去老遠。就在這時,寒鴉號像嫻熟的接球手,在暗流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接住了他。

    「你把他怎麼了?」沐言問道,表情有如便秘。

    戴林暗道一聲不妙,

    「情況更糟了……嗎?」

    沐言點點頭。

    從那一聲開始,他就感覺周圍的空間,或說海水被徹底封鎖了……而且是鎖死那種,死得不能再死……

    這會是海神做的嗎?

    有可能……

    但沐言總覺得和利維坦脫不開關係。甚至,這貨也是無意為之……

    潮汐獵人的憤怒不止於此,事實證明沐言的猜測是對的,空間被封鎖只是個開始,隨之而來的是周圍的海水不斷扭曲沸騰,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水下颶風相繼形成,寒鴉號頓時像在刀尖跳舞的雜技演員一樣戰戰兢兢,稍有一步走錯就會被徹底絞碎,死無葬身之地……

    這感覺就如同利維坦才是真正的「海神」,他高興,海水就平靜,他憤怒,海水就波濤翻湧。現在他疼的要命,海水就要將痛苦施加給別人……

    呃,這應該是海的親兒子才對。

    於是沐言不得不控制著寒鴉號開始變身,甲板像自動翻滾的多米諾骨牌,蠕動著將幾排大桅聚攏到最中間,緊接著船身彎曲,頭尾緊挨在一起,彎折成了一個古怪的圓盤。

    「這是個什麼東西?」

    戴林好奇地問:「老康斯坦丁的後人弄出這種形狀的船了嗎?」

    「嗯……算是吧,這叫真空環境探索船,簡稱ufo,優點是方便保持平衡。」

    沐言隨口亂謅幾句,將控制權交給巴博薩,交代了一番,船長就眼睛發直地操作去了。

    船身變成UFO形狀,動力爐操縱的排氣口在船底和船側圍了個圈,可以三百六十度噴氣,可以說這艘船除了不能下沉以外可以做任何操作,正適合在這樣的颶風之林裡移動。

    而且因為海水變得渾濁,這艘船短暫消失在了利維坦的視野裡,獲得了一絲喘息之機。

    但是,這也使得利維坦更加瘋狂。

    找不到戴林,深海颶風也變得愈發暴躁,潮汐獵人巨大的身軀在珊瑚叢裡橫衝直撞,一個又一個海族在眩暈中被踩碎,然後送出了地圖。

    「Kunkka!!」

    「Kunkka!!!」

    他狂亂的大叫著,頭頂的章魚死死拽著牙齒,像極了死命拉繩的車伕!然而這點疼痛根本不足以控制這批脫了韁的野馬,反而使他更加癲狂!

    「啊啊啊啊——」

    利維坦終於被頭頂的帽子弄得不耐煩了,他一巴掌握住章魚腦袋,用力一捏,後者就像史萊姆球一樣發出「噗嗤」一聲,接著從利維坦的四根指頭縫裡溢了出來……

    可即使這樣,它竟然還沒死!

    章魚從指頭縫溢出,接著再度復原,而且因為遭到攻擊變得憤怒!章魚的觸鬚也猛然變長,伸進了利維坦嘴裡,沿著咽喉一路向下,開始攻擊他的內臟!

    這頭龐然大物突遭襲擊,開始瘋狂拉扯頭頂的章魚,並用另一隻手不要命的拍打自己的腦殼!透明章魚被拍扁搓圓,被擠壓揉捏,被拉扯出各種奇怪的形狀,卻始終死死粘在利維坦身上不下來……

    不僅於此,越是被摧殘,它就越是深入,並且體積不會有絲毫變化,無論被扯斷還是壓扁,都能快速融合再生……

    折騰了沒幾分鐘,最終還是潮汐獵人選擇了放棄,他嗚嚥著鬆開手,從滿目瘡痍的珊瑚叢裡坐起身,只是眼裡的紅光更盛!

    「潮汐獵人,更餓,更餓了!」

    他抓起一把海草就往嘴裡塞,但是章魚控制著他的牙齒,不讓他咬合,後來更是堵住了咽喉,不讓食物安穩進入他的胃,於是情形再度僵持。

    利維坦的憤怒似乎到達了極限,他身上的黑色條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逐漸吞噬了青色,身體也散發出一種厚重、古老的氣息。

    在場所有活著的生靈,無論此時清醒或昏迷,都猛然感覺到一種源自內心深處震顫……那是來自食物鏈頂端的壓迫感。

    似乎下一秒,一頭遠古時期的巨獸就要覺醒。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現,海水在這一瞬彷彿聽話的小綿羊,漩渦和洶湧的暗流被悉數抹平,連點毛刺都不剩,海水也再度恢復了死一樣的平穩。

    大海的主人,她來了。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46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神現身

   海神是個堪稱絕色的女人,身材n,五官精美,雖然並不十分立體,可也因此顯得如水般柔和、包容,兼顧了不同種群的審美。她的美很特殊,只要是人型生物,無論精靈人類獸人,即使是矮人也會覺得她好看。

    至於德魯伊就也許也覺得美吧。

    此外她的一頭海藍色長也如伊蘇的那般汩汩流動,萬幸他們倆長得不一樣。

    卡利普索看到寒鴉號的古怪形狀後,彷彿想到什麼,她深吸一口氣,海水就已將寒鴉號送到了面前,無論巴博薩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與此同時,海水猛的擠壓、漫灌進船艙,沐言佈置在船內的結界眨眼間被盡數摧毀,乾燥的甲板、船員的床鋪、衣物、吸水的地毯,以及一系列新鮮的瓜果蔬菜等等一時間全部浸泡在了海水裡,並被裹挾著衝出船艙,一一呈現在卡利普索面前,宛如一場盛大的展覽會。

    當然,也少不了一眾被拽出來的船員,以及格外扎眼的戴林將軍。

    後者並沒有引起卡利普索的興趣,大概是因為見過六次了,所以並不覺得他有任何問題。

    海水在卡利普索的控制下凝結,枷鎖般控制了眾人,船員們除了轉動眼珠子之外渾身動彈不得。

    然後,寒鴉號的船身舒展開,變回了最初的形態。

    海神的目光在船上遊走,表情說不出的冷漠。隨後她嘴角微微揚起,白皙的手指輕輕一點,水中擴散開一圈波紋,遙遙擴散到甲板上,無法被常人察覺的兩塊符篆驟然浮現,並硬生生被從船上擠了出來。

    符篆剛一離開船體,七千米深海的壓力就摧枯拉朽般壓垮了寒鴉號,頃刻間,這艘陪伴眾人接近半年的船就化為了一地垃圾。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

    即使她是海神,即使她動動手指,甚至一個念頭就能毀滅所有水手,但每一名寒鴉號的船員都對她怒目而視,巴博薩更是用吃人的目光瞪著卡利普索!

    海神對這群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剛準備殺死他們,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你動我的船員試試!」

    卡利普索猛的轉身,就看到沐言站在利維坦頭頂。

    學者不知什麼時候去了那兒,不止於此,他手裡還拎著一隻腦袋大小的透明章魚,那把黑白合璧的長劍就抵在章魚腦袋上,劍尖已然刺進去短短一截。

    這章魚顯然是先前利維坦頭頂的帽子,此時已經縮回了觸手,規規矩矩,絲毫不敢掙扎。

    至於利維坦,雙眼也恢復了象徵清明的琥珀色,他乖乖站著,任由沐言站在自己頭頂。

    他似乎能意識到是沐言救了自己。

    「果然是你!」卡利普索說得咬牙切齒:「你果然沒死,而且還敢回來!你以為這樣就能限制我?」

    「你真以為我不敢弄死它?」

    沐言冷笑,劍又刺進去一截。

    章魚頓時出一陣刺耳的慘叫聲,穿透耳膜直達心靈深處,叫得人靈魂都在顫慄。

    它的身體也迅萎縮,彷彿有一部分被吸進了劍裡,可是緊接著,劍身上就突然染起同樣的水霧,就如潮汐使者那樣!

    卡利普索的眼神突然變了,變得驚慌失措,她尖叫道:「你你不是奧杜因的選中者,你是坎洛什的人!你是坎洛什的人!」

    奧杜因的選中者?

    沐言心中一沉,她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和奧杜因的關係

    他猛然想起老徐離開前那句話莫非,老徐的錯誤情報使得這根大腿的確揮了作用?

    一時間他的思緒轉得飛快,表面如常地開口道:「我是誰並不重要,海神冕下,重要的是,如果我就用這種方式取回了純白之球,解放了潮汐獵人,你還有什麼資本來解除自己的囚徒身份?」

    卡利普索目光一凜,似乎恢復了平靜。

    「看樣子你知道的不少。」

    「也沒你想的那麼多,畢竟我從沒想過,自己尋找了這麼久的純白之球竟然會是這副樣子。不過這也足夠我和你談條件了不是麼?」

    「好,我以自己的神性起誓,除非是出於自衛,否則絕不會對你出手,有規則約束我,你大可放心」

    「不不不,我對神明可沒一點兒放心。」沐言微笑道,目光卻是泠然,「把我的船恢復原樣,把那兩張符篆塞回去,以及我為船員準備的東西也一件件擰乾了水分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少一件都不行!」

    「你在威脅我?」

    「是又怎麼樣?」

    「你」

    眼見沐言的劍又往前刺了一分,卡利普索立刻就範。她強忍著憤怒照做了,彷彿時光倒流一般,符篆縮回破敗不堪的甲板裡,被海水壓成一堆垃圾的甲板奇蹟般復原,又變回寒鴉號。

    至於浸泡在海水裡的食物、衣物、毯子等等,上面的水分也被海神移走。衣服毯子還好說,變回了原樣,可蔬菜瓜果卻因此脫水成了乾菜果脯不過船艙總歸恢復了乾燥。

    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寒鴉號徹底恢復了原樣,水手們也被卡利普索一個接一個放回了船上。

    「這樣可以了嗎?」

    她沉聲問。

    「當然」沐言點頭,「不過,在白浪灣時,我被您無緣無故狠狠抽了一巴掌,這賬該怎麼算?」

    卡利普索氣極反笑,一雙滿含殺氣的美目釘在沐言身上,彷彿一隻深海巨鯊要生吞活剝了他。

    「那是你自找的!」

    「不不不,我是懷著誠意出現的,而您卻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和你有仇的那個人叫福特森徐,並不是我,我只是個無辜的過路人,對您的憤怒可以理解,但無法接受,所以您是否還要表示表示?」

    「你要什麼?」

    「很簡單,鬆開螢光海床的禁錮牆,讓我的船安全離開。」他看著寒鴉號,揚了揚下巴。「過來,巴博薩,我有事要交待給你。」

    船長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海神,在對方與自己對視前艱難挪開視線,然後被海神注視著,強忍著恐懼將寒鴉號開到沐言面前,整個人像脫了水似的,臉色異常蒼白。

    「老闆,你要交代什麼?」

    沐言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又盯著船身看了會兒,雖然沒現什麼,但心裡總有不安。想了想,他還是用海水聚出一隻手,在潮汐使者的劍身上輕輕一彈。

    嗡

    劍身震顫,劍吟清亮綿長,章魚被震得又是一陣尖叫,與此同時一道水汽伴著波紋從劍身彈射出去,徑直飛向寒鴉號,就在即將斬斷甲板時,從上面突然躍出一絲水藍色神力,與之碰撞在一起,二者撞得粉碎。

    「既然是我的船,就不用海神費心了,您說是吧?」沐言笑眯眯地望著海神。

    卡利普索冷哼一聲,沒說什麼。

    沐言向戴林低語了幾句,後者猶豫了幾分,最終還是點點頭答應了,接著他又給巴博薩一個安定的眼神。

    「照我說的做,先離開這兒躲起來。」

    「是,老闆。你也要小心。」

    巴博薩點點頭,駕駛著寒鴉號飛快駛出這片海域。

    又過去十幾分鐘,直到卡利普索即將徹底失去耐心時,沐言才恰如其分地開口道:「接下來就請讓軍演繼續進行下去,我們換個地方談談吧比如,去暗黑之礁怎麼樣?」

    沒等海神回答,利維坦就不安分起來。

    「放風還沒結束,潮汐獵人不要回去!」

    他雖然甕聲甕氣地說著,卻像在對沐言出哀求。

    沐言突然覺得有些熟悉,彷彿在哪兒見過類似的傢伙他用腳蹭了蹭這貨的光腦殼,示意他安靜。

    「放心,我們要去的是個很亮的地方,不是暗黑之礁。」

    「那好,潮汐獵人討厭黑暗,喜歡亮!」

    「沒錯,那地方很亮暗黑之礁的深處也不見得都是黑暗」沐言說著,有意無意地看向卡利普索。

    海神暫時嚥下這口惡氣,再次點頭答應。

    雖然沐言要她做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可對以為神明來說,向人類低頭認錯賠禮道歉,這已經簡直堪比酷刑。所以即使沐言看起來有些來頭,還掌握了不少秘密,但在卡利普索心裡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剩下的問題就是什麼時候死,怎麼死,以及死在哪兒

    既然沐言提到了潮汐神殿,那麼沒問題,就讓他死在潮汐神殿好了。

    她一揮手,爍光航路就從潮汐神殿蔓延了出來,穿透了暗黑之礁,也穿透了軍演的場地,徑直來到面前。

    卡利普索望著沐言,眼神戲謔,似乎很期待他接下來該怎麼做。

    只要踏上這條路,被傳送的人勢必會有一瞬的失神,哪怕只有極其短暫的一瞬,也足夠她將純白之球化身的章魚從沐言手中奪走,然後震懾這個人類,就像白浪灣那次一樣。之後可以用盡一切手段折磨死他,讓他明白凡人和神明的區別。

    沐言盯著爍光航路瞅了兩眼,沒有直接踏上去,而是把手裡的劍又往章魚身體裡摁了幾寸,後者立刻疼得尖叫起來,身體也以隱隱皺縮了一點。

    「你適可而止!!」海神怒道。

    「放心,我有分寸。」沐言笑笑,「這把劍就是一根注射器,我沒有傷及它的根本,只是將力量抽出來,大不了到時候再還會去就是了。只是最後能還回去多少,就取決於您的包容心了。」

    說著,劍身上的水霧猛漲到兩米多高,隨即向外擴散,將沐言也包裹了進去。

    周身被潮汐之力包裹著,沐言這才示意利維坦踩上爍光航路。

    兩千米高的龐然大物一腳踩在爍光航路上,這條自誕生以來從未出現過任何事故的傳送帶竟然憑空向下沉了一大截,還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利維坦茫然地低頭,看了眼腳下,似乎很詫異這地板為何會響,又抬起腳跺了跺。

    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卡利普索心疼得要命,差點被氣吐血,急忙控制著海水將利維坦向前一推,潮汐獵人整個身體便趴在了橋上,接著被水光徹底包裹。

    當然,也少不了沐言。

    卡利普索暫時放棄了攻擊他的打算,如沐言所說,她的確可以趁機出手,但勢必要打穿這面屏障。且不說打穿屏障需要多少時間,那屏障明顯是抽取純白之球的力量形成的,光是看著它被人肆意揮霍就讓卡利普索心疼不已,更別說親手消耗它了她就像被人捉住了七寸的蛇,暫時什麼也做不了。

    等沐言消失在視野,她也消失在這片狼藉中,

    觀戰席上,自從潮汐獵人被放出去後,觀戰水幕就失效了,親王們不得不前往神力池,通過出局的選手來瞭解裡面到底生了什麼。

    在這之前,五海聯軍被殺退,一個接一個出場,而且死出來的海族根本說不清裡面到底生了什麼,一時間形勢又撲朔迷離了起來

    不同於其他親王臉色憂鬱,摩根親王倒是笑得花枝亂顫。坎瑟雷斯將軍曾是她的榻上賓,兩人在身體交流之餘也有一些精神上的交流,所以這位親王也養成了一些不俗的軍事素養,比如從戰損比她就能猜出戰況這擺明了是強強聯手橫掃弱旅的劇情,因為混戰中安可海域和摩根海域的損失是最少的。

    而這種情況只會走向一種結局,那就是摩根海域的奪冠因為隨著淘汰規則被提前釋放,安可海域無疑會被淘汰,但在這之前,安可海域已經幫摩根人掃平了幾乎所有障礙。

    可沒過多久,情況就變了,

    安可海域的娜迦守衛一股腦被送出來,還伴隨著小部分摩根之手的旗魚騎士!

    而且這群人的死亡度前所未見!就算是此次參加軍演的最強的升騰者也做不到一口氣收割如此多的精銳被淘汰的傷員大都呆呆木木,彷彿還處於巨大的驚駭中,最後一個出來的恰好是潮汐之光高戈奈斯!

    「我的兒子!」

    安可親王出一聲驚呼,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他慌忙上前抱住三王子殿下,

    「我的兒子,你沒事吧?」

    「怪物怪物」

    高戈奈斯嘴裡叨唸著,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太可怕了怪物哇」

    被兒子哭懵逼的安可親王心裡突然咯噔一下,他下意識地看向四周

    果然,是無數道幸災樂禍,以及充滿了憐憫的目光。

    那目光不是在憐憫高戈奈斯,而是在同情他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47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囚犯

沐言先一步抵達潮汐神殿,擁有寶貴的幾秒休息時間。

他躺在潮汐獵人的腦袋頂,臉色有些蒼白,也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剛才的情形當真稱得上千鈞一髮……他幾乎完全是順著直覺說下來,用慣有的理所當然的口吻講故事似的將所有猜測當成事實來敘述——結果卡利普索相當吃這一套,並且不得不投鼠忌器……

準確來說,是因為她對純白之球看的無比重要。

當初在戴維‧瓊斯那艘船上,金發艾麗希佛夫人留下的線索中有三句分別是「靈魂無用」、「我們都是囚犯」以及「她即是大海」,受限於條件,內容十分隱晦,但就在剛才,就在高壓之下,沐言猛的想通了。

他想通了海神真正想要什麼,也想通了艾麗希佛夫人被囚禁時想要向後來者隱晦傳達的信息……

所有的一切都向他證明了一點,哪怕是神明——上至初代造物的三位管理者,下至各種各樣的元素神——全都不是無慾無求的主。恰恰與此相反,他們的慾望比起凡人來更大,更膨脹,也更慾壑難填。

有人渴望力量,有人渴望自由……

那麼,卡利普索在渴望什麼?

這個問題看起來很好回答,她看起來不懼怕伊卡莉,所以應該和嘉頓一樣,渴望消除伊卡莉的威脅,消除這一炳達摩克利斯之劍——而非簡單的、狹義上的『自由』。

那麼新的問題來了,嘉頓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本就是自由的……

而海神呢?

她明明和伊蘇、拉爾他們一樣並未獲得真正的自由,為什麼卻可以像嘉頓這樣近乎公開地反抗元素之主?

就是因為那句「她即是大海」。

元素神不同於其他元素生物,也不同於正常人,他們的本體可以像嘉頓那樣是一個千米高的火焰巨人,平時蟄伏在薩弗隆周圍的火海中,只憑化身移動。也可以像伊蘇那樣,平時來去自如的就是本體。

但無論怎樣,想要真正殺死一名元素神,都必須殺死其本體。

我們曾見過一個例子……即已經死去的亙古者沃森的本體,就是元素疆域那漫無天際的黃沙。

那一整片覆蓋了魔網的沙海都是他曾經的身軀,所謂抹除沃森的意志,實際上就是伊卡莉將他的本體隔離到魔網之上,然後剝奪了亙古者對每一粒沙子的控制權,迫使他的靈魂再無容身之處,直至消亡……最後那片沙漠也就成了無人操控的土元素。

回到卡利普索身上,假如,海神的本體真的是這片無盡之海呢?

「她即是大海」

這看起來著實太荒誕、太不切實際,就像是用一塊芯片控制了整個地球上所有的電腦一樣……

但是,萬一它是真的呢?

如果海神的本體是這片大海,那麼,即便是伊卡莉也無法奈何她,所以她才會這樣肆無忌憚……而現狀也恰恰如此,即便是遊戲裡的伊蘇,也要借助玩家的力量來對抗卡利普索。

但是從另一方面考慮,假如這天方夜譚般的猜想成真,那海神豈不是成了僅次於伊卡莉的第二個元素之主?她豈不是可以隨心所欲地殺上陸地,將整個洛坎都吞噬?

可實際上並沒有!

過去的這麼多年,她都從未有過這種念頭,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

正如線索裡說的那樣,「我們都是囚犯」,她在獲得這樣龐大的本體時,勢必也失去了些什麼,以至於現在成了別人口中的「囚犯」。金發艾麗希佛夫人身上的烙印讓她窺見了海神的內心想法,所以「囚犯」這個概念也是卡利普索打心底裡如此認為……

如果上述猜想成立,
再回到一開始的問題——海神索求的,或說當下最想解決的首要難題就和嘉頓不大一樣了……她並不十分迫切地想要解決元素之主,那只是一個最終目的,她目前亟需解除的應該是「囚犯」身份。

伊卡莉的這些元素神僕雖然都是囚犯,但情況卻不盡相同。

假如說伊卡莉是一個黑心的農場主,在莊園地下設置了監牢,將她的神僕們比作囚牢裡的犯人。

那麼伊蘇和拉爾就相當於被人拷住了手腳關押起來,他們渴望解開鐐銬並逃離。

嘉頓則獨樹一幟,他在外人——聖言者的幫助下逃了出來,在城堡外的小樹林裡另起爐灶,夢想著回去把舊主子做掉……

而卡利普索,她更像一個企圖用藥劑越獄時弄錯了劑量的蠢蛋,不慎把自己變成了城堡的一部分!以此來讓農場主不敢對她出手。她或許變成了一堵墻,一塊地,一片屋頂,甚至半座哨塔等等……以至於伊卡莉也不能拿她如何,所以她現在最渴望的是變回去,起碼先變回正常的囚犯,然後再考慮如何越獄,又或者一口氣解決所有問題……

但是她和這間屋子的所有者——伊卡莉一樣,都無法破解房屋建造者,也就是萬物之母彌婭制定的規則……所以,某種程度上,她索求的與伊卡莉一樣,都是雞尾酒神力,這與其他元素神僕都不一樣,所以純白之球才是她的命門。

可她能獲得雞尾酒神力嗎?

恐怕不能,或說非常非常難。

與元素之主相比,她的優勢在於懷揣著所有原料——澎湃元素來自於自身,死寂元素洛坎隨處都是,靈魂麼,她有那麼大一顆純白之球……即使純度不夠,那也可以用數量來湊。

但是,她不懂方法。

唯一的成果似乎是從老徐留下的船上學到了一些皮毛,修改了那艘船上的一些設定,但距離老徐在七海播撒種子過去了一萬多年,她卻依舊在琢磨皮毛,就連制定軍演的規則時也用的是神力,被沐言用老徐留下的低配雞尾酒神力輕鬆覆蓋……

卡利普索這門入了一萬多年,現在依舊是入門水準……這和背了四年六級單詞只掌握了「abandon」有什麼區別?

可是,她懶嗎?當然不,因此這是智商問題,或說天賦問題,不怪她。

甚至完全可以說,同樣是低配版雞尾酒神力的掌握,浸淫了一萬多年的她還不如接觸了僅僅兩三個月的沐言……

所以純白之球對她而言只是一塊沒法兌現的天價支票而已,只能作為籌碼,而不能使用。可即便如此,卡利普索也不願輕易將它交出去,畢竟這就是希望啊!

至於純白之球為什麼會是章魚的樣子……這一點在戴林沖利維坦揮出第一劍時沐言就在思考了——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強大的潮汐獵人疼痛,且控制他?

在那時沐言還沒把它和純白之球聯繫起來,直到戴林那一劍後,章魚的斷肢許久都未復原,沐言才萌生了想法。

他將操縱權交給巴博薩,自己則偷偷溜到利維坦旁邊,撿起不受控制的章魚須,突發奇想掏出那把劍,緊接著這玩意兒就被吸了進去!

沐言驚呆了,這才產生一個念頭

「這東西不會是靈魂之力吧……」

他隨即發散思維,既然是靈魂之力,為什麼不能是純白之球呢?

誰說純白之球就一定是個純白色的球了?程序猿是猴兒嗎?攻城獅是叢林之王嗎?老婆餅裡也沒老婆,夫妻肺片裡也沒夫妻啊!被名字欺騙的事還少嗎!

可那時候利維坦陷入瘋狂,沐言只能在周邊徘徊游弋,別說爬上他的腦袋,不被撞死都算幸運,因而只好艱難維持位置,等待時機。

直到伊卡莉出現,撫平了一切,也給了他機會爬到利維坦頭頂。

說來也奇怪,他本以為那種情況下自己面臨的最大威脅會是腳下的潮汐獵人,可實際上利維坦卻沒對他流露多少敵意……這也是沐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點,恐怕卡利普索也對此深感棘手,倒是沐言裝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讓她誤以為前者能駕馭這頭深海巨獸。

沐言有些感慨地抬頭,站在利維坦的頭頂,可以清晰看到整個潮汐神殿的樣子,埃圖斯留下的宮殿比薩弗隆的還要華美幾分,寬敞的院子裡杵著一尊雕像。

那個融合了四千人血肉的巨大手辦。

戴林將軍說的沒錯,作為女性的猩紅女王瑪麗比埃圖斯更明白卡利普索想要什麼,她獻上的這一尊雕像即使放在地球也是手辦中的精品,完美呈現了卡利普索身為女性的所有優點,並將其放大、精緻化,變得更加完美。

這時,沐言突然發覺視野裡的雕像不斷放大,就在他以為雕像會發生什麼變化時,腳下突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根本不是雕像在放大,而是利維坦蹲下身子,在靠近這東西!這貨的腦袋頂比寒鴉號甲板還寬敞,根本感覺不到絲毫震動與顛簸!

沐言突然湧起不好的預感,慌忙凝聚元素絲帶拽住利維坦的手指,

「不,別!住手啊!」

可儘管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無法阻止餓瘋了的潮汐獵人用兩根指頭捻起看似很好吃的雕像,然後送進嘴裡……

就在這時,卡利普索姍姍來遲,只來得及看見兩條修長的美腿被利維坦一點點送進嘴裡。

「不——」

海神叫得撕心裂肺。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48
第144章 故事會(1)

潮汐神殿門口的空地。

利維坦撅著屁股趴在地上,腦袋側躺,雙手垂在兩側,巨大的身軀彷彿是花園裡的一座假山,而潮汐神殿則像假山旁邊的建築模型,二者的大小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海神同樣站在利維坦腦袋上,與沐言面對面,只是她的臉黑到了極致——換做誰看著自己的雕像被人送進嘴裡恐怕都是這個感覺,尤其是利維坦吃完後還給出了「難吃」兩個字作為評價。

這不廢話,能不難吃麼?一千多年前的血肉精華,用特殊手段存放到今天沒變質就算好了……

懷著對海神的一絲同情,沐言一隻手握著腦袋上插劍的章魚,一隻手握緊藍光大盛的劍,身體依舊包裹在淡藍色的潮汐之力中,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時間每過去一秒,卡利普索臉上的肉痛就多一分。

兩人之間僅有一兩米,這倒不是沐言託大,而是這種情況下一米和一千米沒有任何區別,該反應過來的總能反應過來,不能的永遠不能,還不如靠近一些,方便他從對方臉上獲取更多信息。

至於獲取什麼……看看就知道了。比如海神現在很生氣,卻不得不強壓著怒火與他交談,這說明純白之球對她非常非常重要,這也在無限印證沐言的猜測。

兩人僵持了幾秒,最終還是卡利普索不忍看著純白之球的力量被沐言一點點消耗,主動開口:「我已經表示了足夠的誠意,人類,在我的耐心消耗殆盡以前,說吧,你要什麼。」

於是沐言把劍往外抽了一截,章魚的表情也不那麼痛苦了。

「在白浪灣時您也能這麼和氣就好了。」他笑笑,「事情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卡利普索冷哼了一聲。

沐言斟酌了幾秒言辭,說道:「其實我也並非要從您這裡得到什麼……只是想瞭解一些事。當然,這不是免費的,起初我帶著足夠的誠意,比如……」說著,籃球大小的神力球再度漂浮在他旁邊,果然,這回卡利普索看得眼睛都直了。

看樣子白浪灣那時她根本沒看清這是什麼……沐言心中腹誹。

「你從哪裡得到的?」海神忙問。

「搶來的。」沐言笑嘻嘻道:「而且是從水流之主那兒搶來的,這恐怕是靜謐森林那些精靈上萬年的積累,一共也就這麼多。現在,我們能談談了吧?您如果不介意把對我的殺意先放一放的話……」

海神又是一聲冷哼,不過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在她心中沐言的下場從「求死不能」變成了「可以死個痛快」。

「首先我想問問,關於這傢伙的事。」沐言沖手裡的透明章魚努努嘴,又瞟了利維坦一眼。

可是聞言卡利普索卻一臉狐疑,俏眉微蹙道:「你不知道?難道你不是坎洛什的人?」

沐言愣了愣,隨即猛然醒悟,難道利維坦和坎洛什有關?

他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純白之球,坎洛什,潮汐獵人,有關三者的所有情報在腦海中交織纏繞……

這三者會有聯繫嗎?

還真有可能……

嘉頓說純白之球來自老帕,而老帕和坎洛什關係明顯不一般,至於潮汐獵人……純白之球為什麼會變成章魚?這只章魚又騎在他頭上,看似是唯一能控制它的東西?這一定是卡利普索的主意嗎?也許不是,還有另一種可能——卡利普索得到它時就是這樣!

甚至,潮汐獵人是和純白之球打包送來的?

電光火石之間,沐言有了對策。

他輕咳一聲,微微搖了搖頭。

「您應該不知道,從時間的盡頭歸來之後,
聖言者就受到了這個世界的驅逐和排斥,這也是他的舉措看似匪夷所思,並言辭閃爍,隱含各種暗喻的原因……即使我傳承了他的意志,也不過一個艱難的求道者,一邊蒐集他留下的信息,一邊破譯它們,從中獲取情報,因此不可能對這一切都瞭如指掌。」

說著他抬起頭:「在彌婭的所有造物中,在彌婭的所有孩子裡,聖言者閣下才是最懂得母親的那位,除了那個晦澀的預言,也唯有他的指示能讓我們看到希望,看到光明的未來……您應該對這一點不會有所懷疑吧?」

卡利普索似乎對他這番話感同身受。

海神顯然從未考慮過聖言者的下落,就像嘉頓那樣,他們並不知道檻洛什已經被迫離開了洛坎,甚至只能通過這些手段來留下線索。不過只要與坎洛什打過交道,都會知道這是個講話喜歡遮遮掩掩的人。

這樣一來倒是坐實了沐言的身份,卡利普索暫時忘記了他的仇人身份,轉而用平等的眼神看待這個人類。

這樣有好有壞,好處在於海神慢慢信任了沐言,但壞處也隨之而來……

在她的認知中,有一些事是默認雙方都知曉的……而這部分恰好是沐言想問卻又怕引起懷疑而不敢問的。

「從答應了他的條件後,我就將這傢伙關在暗黑之礁。」

她望著利維坦出神,語氣卻是咬牙切齒,畢竟這傢伙剛吃了她的雕像。

「聖言者說的沒錯,作為最接近『完美』的造物,這傢伙絕對可以活到世界毀滅,我甚至懷疑,即使奧杜因毀滅了世界,毀滅了自己,也無法毀滅它……」

「還有那東西,我不知道聖言者是出於怎樣的惡趣味才會將塑魂者的靈魂變成一隻章魚,還起名為『邁恩格朗』……不過他也的確沒說錯,即使我有純白之球,數個海霧紀元(數萬年)過去,我也沒能理解什麼是神力……」她自嘲地笑著:「在這方面,我甚至不如那個該死的測試員!呵呵……」

海神明顯不如伊蘇那樣難對付,作為一個能和嘉頓搞到一起的女人,她一打開話匣子就進入了自顧自的抱怨狀態,也不管沐言聽不聽得懂,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這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她也沒想著讓沐言活著離開,自然不會對一個死人含糊其詞。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去塞壬島尋找那傢伙留下的東西?呵,我倒沒想過,他還能在那兒留下一艘船。」說著她一抬手,獵潮王座的石床就掙脫了珊瑚叢,連同床旁邊那塊藏著希琳的石頭一起飛了出來。

「瞧,這是當年被我收起來的甲板殘骸,以及那傢伙的女兒。」她炫耀著自己的藏品,言辭間滿滿的驕傲。

沐言的臉皮抽了抽。

頭一次離希琳這麼近,他再次確認,這個金發的小女孩就是希琳無誤。

他適時地說道:「那差不多一年前,法藍城郊外那起遠距離傳送事件……」

「那當然是老娘干的了,還有一千四百多年前,卡爾坦城的母女倆。無論是希琳‧卡特還是愛麗西琳‧卡爾坦,他們都是你眼前的小女孩,也是那個測試員的女兒。」海神得意地笑道:「你們是不是都被我騙了?以為純白之球是那對母女專門從陸地上帶給我的?以為在這之前,純白之球一直被藏在陸地上?然後為自己沒能找到而懊悔不已?都是假的!你們都被我騙了!」

卡利普索咯咯笑了,表情無比得意:「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人,認為我一定堅守『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將純白之球藏在伊卡莉眼皮子底下?不,愚蠢的凡人,你怎麼可能猜到充滿智慧的卡利普索是怎麼想的!還有其他人,嘉頓、伊蘇、拉爾、元素之主,他們也猜不到!你們費盡心思以為解開了謎團,實際上只是個安加魯鏈魚的類卵,是個裝滿粘液的氣泡,哈哈哈……」

「容我打斷您一下,」沐言無奈道:「實際也就只有我勉強算得上『聰明人』,猜到了您設置的這些『假線索』,並順藤摸瓜找了下來……至於元素之主以及嘉頓那邊,他們從未將您的這些小動作放在心上……也就是說,如果不是我,您這一番充滿智慧的表演都沒有一個觀眾來欣賞……」

笑聲戛然而止,海神的得意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空氣一時間無比尷尬。

這時閉著眼睛打盹的利維坦夢囈般蹦出一個詞

「……胖舌鯰魚。」

這是海裡最蠢的一種生物。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49
第145章 故事會(2)

尷尬的氣氛很快就被打破,卡利普索不愧是能和嘉頓搞到一起的女人,臉皮也格外厚。

「對了,你剛才問的什麼來著?我忘了。」

沐言翻了個白眼,合著您也知道自己是個話嘮了。

不過剛才她那番碎碎念倒是提供了不少信息,比如又一次確認了純白之球的來歷——的確來自塑魂者,並且被坎洛什充滿惡趣味的弄成了觸手怪……

難道說塑魂者的意志具現化以後就是這樣一隻怪物?

嗯……這恐怕是個玩笑,更有可能這只是成了精的靈魂之力,至於他的意識則被分開了。強如塑魂者,能對腦域進行那樣精密的操作,對自己的操作應該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至於意識去了哪兒……也不難猜。沐言回想起星耀圖書館秘法大廳裡那個用彌婭的預言才能激活古老意識……或許那就是少了靈魂之力支撐的塑魂者。

此外,利維坦也來自坎洛什,而且還是後者口中的『完美造物』,這恐怕又是另一重展開了,能駕馭這麼強的肉體,充當駕駛員的起碼也得是奧杜因、老帕這個級別的生物了吧。

卡利普索還解決了一直以來困擾沐言的問題:所見過的三個希琳果然是同一人,而且是海神送到陸地上的煙霧彈,只可惜沒人搭理她這番騷操作,等同於和空氣鬥智鬥勇……

這或許是海神為數不多的智慧,只可惜她比其他元素神超前太多,看上去反而跟瘋子一樣,假如這傢伙是個遊戲策劃,或許該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而且是那種「愛她的人欲仙欲死,恨她的人不共戴天」的兩極分明的「個性策劃」。

咳,扯遠了,當卡利普索問回主題時,沐言知道暫時不能觸碰核心問題,只能從外圍慢慢盤剝。想了想,他決定從對方入手。

「那麼……城邦時期,那位金發艾麗希佛夫人呢?」他問。

「那個人類?」卡利普索微愣,隨即表情略微不悅。

「她死了。」

「怎麼死的?」

「死於事故。」

「事故?」沐言驚愕道:「還有人能在海神眼皮子底下死於海上的事故?還是說……是您人為的事故?」

海神抿著嘴,搖了搖頭,目光有些低落。

這是在為那個人類的死感到低落嗎?沐言狐疑,不過很快,疑惑就被解開了。

「不,我用她做了個實驗。」卡利普索回憶道:「在一次外出打獵時,我用希琳換走了她的孩子,並偽造了一起失憶事件,這在以前沒人能識破,但那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發現了希琳的身份,於是在賽普汀人大舉進攻時,利用女兒與我建立聯繫,希望能用自己的宣誓效忠換來我出手拯救卡爾坦城的所有人……瞧瞧這個貪婪的女人,嘖。」

「您拒絕了?」

「不,我假裝答應了她,可實際上傳送陣怎麼可能對一城生效,我只是讓她隨希琳一起傳送到了海裡,傳送到那艘船上……就是那傢伙留下來的船。」

沐言點點頭,是老徐留下來的船,也就是現在開進了艾比索海溝的飛翔的圖靈人號。

「然後我讓她上了船,並試著修改那艘船上的『規則』……希琳是那個測試員的女兒,可以無視那艘船的規則,但那個女人不一樣,她只是個普通人,就像你的船員一樣,生死都要在那艘船上。

「然後我就開始試著改變規則……我自以為成功了,於是我讓那個女人大膽地走上陸地,看看她會不會被規則抹殺。

「她很怯懦,很膽小,但是,她也很聰明。她似乎預感到了自己即將死亡,便回頭親吻了陷入沉睡的女兒,
她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卻還是親吻了她。然後流著淚,頭也不回地走上岸,然後就變成了一堆泡沫,風一吹就散了。就在這個時候,她醒了。」

沐言默默看向希琳,卡利普索的目光也投了過來,意味深長。

「她那個時候明明已經恢復了記憶,知道這個女人和自己毫無關係,卻突然哭了起來。她的淚水流淌在甲板上,和甲板上的字跡混淆,發生了某種奇怪的反應,然後我就發現,這部分墨跡可以修改,便急忙按照自己的意願修改了字跡,並將那艘船的自我修復特性抹除,換成了吞噬其他船隻的效果……」

卡利普索目光消沉道:「那也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利用了坎洛什承諾的『規則』,在那之後,無論我怎麼研究都一無所獲。」她低下頭,喃喃道:「正如他當初交託給我這些破事時說的那樣,『自以為能夠掙脫宿命的,往往被束縛的最緊』,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說完,海神看向沐言。

「你呢,人類?你在我制定的規則中殺死了一名海族,你這樣引起我的注意,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想問你問題,可你不給機會啊……沐言腹誹。

卡利普索也就這麼一問,沒給他回答的機會,繼續自顧自道:「……坎洛什到底給你留下了什麼?他當初既然為我寫定了所謂『命運』,現在應該將這條線的另一頭交在了你手裡吧?」

她的目光在純白之球,那把劍,以及潮汐獵人之間掃了一圈。

「那把劍的樣子很像潮汐使者,我不記得那把劍是怎麼來的,或許是坎洛什將海族交給我時一併留下的……可誰在乎呢?那把劍或許這是他給你的『鑰匙』和『憑證』,也是你敢孤身來到七海的勇氣源泉?如你所言,他總是做出許多奇奇怪怪的事,讓人揣測琢磨……」

聽到這而,沐言突然心中一震。

等等,塞壬也是聖言者交給卡利普索的?

彌婭在上……這位到底都做了哪些好事?他不知不覺在無盡之海裡下了這麼大的一盤棋……

沐言心裡泛起滔天巨浪,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沉吟片刻,他開口道:「是這樣的,不瞞您說,對聖言者閣下當年留下的委託和囑咐,我知道的也不甚詳細……」他看了眼卡利普索的臉,她神色如常,便略微放心,繼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只知道他在七海留下些東西,比如『獨特的造物』,比如給您以隱晦的希望……」

他說的很模棱兩可,獨特的造物既可以代表塞壬,也可以代表利維坦,無論哪個都是從剛才的信息中提煉得到的。

「你想知道當年的細節?」卡利普索恍然,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沐言卻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恕我冒昧,我並不認為您會將所有細節告訴我,所以也就並不奢望從您這裡得到所謂『細節』……而且我有自信能從別處獲悉。您說的沒錯,我這次來的確帶著目的,而且也帶著您最需要的東西……」

「什麼?」

沐言微笑,輕輕吐出一個詞。

「希望。」

他笑得意味深長。

「同樣是囚犯,一個是被別人囚禁,另一個卻是自己囚禁了自己……相信您應該更希望自己是前者吧?」

海神冷笑,卻沒說話。

沐言又加了把火。

「海神大人,從我接觸『規則』到現在一共過去三個月時間,您應該明白這個數字意味著什麼吧?如果說有人能修改『規則』,解開您的束縛,我想,應該也只有我了。當然,即便我想要做好這個醫生,還得要病人的無間配合,所以我需要對您的情況足夠瞭解……」

「哼,你果然不需要什麼『細節』。」海神冷笑道。

因為你會主動告訴我……沐言心道,保持手上的動作不變,身後又飄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透明的赤色晶石。

卡利普索的眼神瞬間變了!她知道這是什麼,即使她與嘉頓關係最曖昧的那段時間,都沒得到這東西……

那是出入薩弗隆的一次性鑰匙!

只要在空間不被封鎖的情況下摔碎它,就能打開一道火焰傳送門……

這石頭充分說明了沐言和嘉頓關係不淺,而灰燼公爵又是這群元素神僕中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人』……

於是,沐言在卡利普索心目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截,從「痛快去死」變成了「可以多活一會兒再死」。

她也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說出口。

見她還舉棋不定,沐言笑了笑,

「海神大人,我這裡有一枚金幣。」他拿出晨星的金幣,正面是李奧瑞克年輕時的頭像,背面是王冠與寶劍交叉,外面繞了一圈荊棘花。

還要感謝潮汐神殿外圍沒被海水浸泡,否則這硬幣都沒法拋。

「當你拿不定主意時,只要拋一枚硬幣就能解決。」沐言溫聲道,聲音帶著淡淡的蠱惑力。「當然,我不會問您正面和反面都代表什麼,那樣會顯得我要作弊……所以您只要在心中想好,接著注意我的動作就是。」

卡利普索點點頭。

然後,叮的一聲,硬幣被拋起,滴溜溜打著轉,即將落下時被一對實體的法師之手猛攥在手裡,卻絲毫沒有要打開的意思。

海神怔怔望著那雙手,也沒有催促……

「硬幣拋起時,想必您應該就有答案了吧?」沐言笑著問。

卡利普索微愣,隨即裝模作樣的哼了聲。

「說吧,要從哪兒開始聽?」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49
第146章 故事會(3)

卡利普索講起故事來和她的性格完美契合,想到什麼說什麼,完全是隨心所欲流,邏輯性也等同於沒有,簡直和當年的蘇利亞一模一樣……

不過也多虧了蘇利亞,沐言得以積累了大量經驗,現在應付起來這個同類型的女人來更如魚得水。他一邊將已知和未知的信息分門別類陳列在腦海裡,時不時穿插在對話中,裝出一副自己「也知道不少」的樣子,另一邊分心將破碎的故事與猜想聯繫起來,並巧妙的拋出來進行求證……

不知不覺間,他總結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事情發生在很久以前,大概在那場浩劫之前,當時3.5位管理者都健在,關係也未鬧僵,只是元素生物被伊卡莉禍禍的差不多了,什麼信風之神,靜謐湖之神,xx平原xx山川之神一類的都死絕了,只剩下嘉頓他們五個,那時沃森也還沒說那句招致死亡的話……

這時坎洛什開始行動了。

沿用上文的比喻,伊卡莉的莊園裡藏著這麼幾個囚徒,可實際上坎洛什第一個去找的並非嘉頓,而是卡利普索。

他之所以找海神,是因為當時只有這姑娘距信仰中心,也就是陸地最為遙遠。

當年海裡的生物智商不比今天的魚強到哪裡去,即便坐擁全世界最豐富的物產寶庫,卡利普索也依舊是個光桿司令,所以海裡沒什麼能提供信仰的生物,她也就沒多少神力,正應了那句話,「廢物是沒有利用價值的」,所以她就活了下來。

於是伊卡莉朝自己的孩子挨個舉起屠刀時壓根就沒想起在偏遠的無盡之海還有這麼個信徒。

這時,坎洛什找上了門。

他用一副傳銷的口吻向卡利普索賣安利,問她渴不渴望自由。

海神當時或許腦子不大好使,她說不渴望。

然後坎洛什就懵逼了。

話說回來,儘管卡利普索講述這段故事時再三美化自己當時的選擇是多麼深謀遠慮,包含了多少糾結和斟酌……

但這一切怎麼可能蒙的住沐言?學者認為,這就是蠢,除了蠢別無他物。

再一個,這也是客觀事實。當時伊卡莉的確不管卡利普索,所以她對「自由」的理解遠遠不夠,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需要自由。

並且因為嚴重缺乏危機意識,卡利普索竟然還警惕地問坎洛什要幹什麼,將他視為挖墻腳的壞人,並聲稱要向自己的造物主元素之主揭發這個無恥小人!

沐言無法估計聖言者當時的表情,或許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懵逼和傻眼,他絕對想不到會有人將天價支票視為廁紙,並還要反手舉報他……

而另一種,則是釋然。

或許聖言者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他也知道只有嘉頓會答應自己,只是對未來感到好奇,好奇卡利普索為什麼會拒絕,於是依舊做出了這個嘗試……

然後他釋然了:哦,竟然還真有傻子會拒絕,他們果然無法掙脫宿命,就像我的嘗試是徒勞的一樣……

總之,卡利普索拒絕了,還做出一副舉報的架勢,於是為了緩解凝重的氣氛,坎洛什退了一步,提出了第二個交易。

他看得出,海神很寂寞。

光桿司令的身份既讓她安全,又讓她感到無盡的寂寞……於是她也渴望信徒,渴望同嘉頓、伊蘇他們一樣擁有信徒,甚至渴望能夠被「母親」器重。

想是這麼想的,但抱著「萬一」的希望,坎洛什還是問了,問卡利普索要什麼……

果然,海神露出狡黠的微笑,說她渴望信徒。

想必坎洛什那時也帶著難言的表情吧,但無論如何,他這次沒有拒絕對方,
而是給了她一批塞壬,並告訴她塞壬如何繁衍後代……

兩人就在安可海域交易,那把劍,潮汐使者,或說安可之刃就和第一批塞壬一同交到卡利普索手中。

在如今看來,塞壬也是一種高級靈傭,而螢光海床就是轉生池。也就是說海族的數量永遠不會增加,也不會減少,直到老徐闖入,硬生生為這一潭死水注入了活力……

在這裡,卡利普索說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即這把劍交到她手中時就是空的,至於那個「劍裡曾藏著世界上最純潔的靈魂結晶」的說法,也是坎洛什的原話,

然後,坎洛什就消失了。

接下來過了一段時間,這對凡人而言稱得上漫長,但對神靈來說只是須臾。在這之後,嘉頓自由,伊卡莉震怒,沃森死於話多……

這時,擁有了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彷彿腦袋一下子開了竅的卡利普索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自己,似乎在找死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她突然明白,之前倖免於難是因為「廢物沒有利用價值」,可現在她擁有了信仰之力,就有瞭解剖的必要,什麼時候被捉去也就成了時間問題……

而且,她這力量的來路也不怎麼對勁,這事上頭要問起來該怎麼交代?

智商上線的卡利普索開始思考怎樣才能活下去,這時她突發奇想,決定將自己和無盡之海融合起來,將這片大海變成本體,這樣一來,伊卡莉豈不是根本無法殺死自己!?

卡利普索雖然蠢,但行動力極強,她立即開始了行動!就在她開始融合不久,老徐拍馬趕到……

後面的事大家也就知道了,等到她醒過來,盛怒之餘要追擊這個瘋狂拱白菜的該死的工具人時,就發現自己好像……把事情變得更糟糕了?

她的身體變得沉重,遲緩,幾乎不受控制……此刻她即是無盡之海,然而她竟連這樣一個小小的工具人都弄不死,還要依賴自己信徒的力量去追蹤他……

這是何等的恥辱!

不過想想也是,對海神來說,她將自己以小於1比10000的比例與大海融合,最終成功讓無盡之海成為本體,但這樣一來信息和指令的傳遞就成了大問題!

一個再怎麼強的人,被塞進一個十萬倍於自身大小的鎧甲裡,能動就不錯了,還指望什麼?

不過老徐最終還是死在了白浪灣,隨後卡利普索也從這件事的微小打擊中走了出來,很快就接受了現狀,並自以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的生活。

這時,利維坦和純白之球被送來了。

那隻章魚就趴在它頭頂,還帶來坎洛什的一封信。

聖言者說這是一個「失敗的『完美造物』」,但沒說為什麼,當時恰好海裡的伊拉格氾濫成災,永遠也吃不飽的利維坦就成了伊拉格清理機,像清道伕一般四處吞吃海草。

他一邊吃,伊拉格就一邊長,最後竟然吃的比對方長得還快!卡利普索看準時機將這玩意兒封鎖進了暗黑之礁,並讓利維坦在裡面看(吃)著它,避免它再出來污染七海。

本來事情到這兒就告一段落,此時的卡利普索也沒想過打破現狀,將本體從無盡之海解放,因而也就不會染指純白之球。但隨著時間推移,事情漸漸不太對勁了。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51
第147章 故事會(4)

按理來說,卡利普索被塞進了那樣一個不合身的鎧甲裡,那麼隨著時間推移,她應該漸漸適應並掌握新的身體才對……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漸漸地,她開始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她開始無法區分本體與無盡之海,也開始慢慢失去對身體末端的控制權……

就像漸凍癥病人緩慢意識到自己的肌肉在萎縮、失去運動能力一樣……她也在這樣「失去自我」。

換言之,她在被無盡之海同化。

這條路的盡頭,無疑是她徹底沉睡,意識遁入黑暗……唯一永恆的,只有無盡之海。

正如這片海孕育了她,最終,她也將被葬在這裡,沒有第二條路。

於是,卡利普索慌了。

也正是講到這部分時,她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讓沐言產生了別的想法。

她將這種困境遷怒給別人,而非歸罪於自己的愚蠢……

儘管卡利普索很快就掩飾了過去,但沐言還是起了疑心,這個人會是誰呢?

他第一個就想到了奧杜因。

但凡涉及到幕後黑手,沒有比他更合適了,甚至於,之前卡利普索第一時間拒絕坎洛什也很有可能是這傢伙從中作梗。

同樣是預知,坎洛什看到的是卡利普索的未來,看到了她需要的。

而奧杜因看到了她的慾望,看到了她想要的。

一字之差,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

那些在蠻荒時期,因為思想太過「另類」被民眾燒死的人裡不乏星見和智者,他們即是如此——看得太高、太遠,太過靠前,才會被人當做瘋子。

而政治家和統治者雖然也能看到那麼遠,但他們往往會裝出目光短淺的樣子,選擇少說一些,所以就成民眾眼中的「智者」,最後成為贏家。

很可惜,卡利普索是個短視的人,她選擇相信奧杜因,拒絕了坎洛什,而且沐言覺得,以她的腦子,實在想不出融合無盡之海這種瘋狂的主意……這怎麼看都是奧杜因的手筆,也唯有如此,後來走投無路時,她才會遷怒於別人吧。

故事到這兒就沒什麼有用的信息了,除了這些,在卡利普索的絮絮叨叨中,沐言還獲悉了許多坎洛什當年留下的指引。

——也談不上指引,更像是一種對宿命的感慨。

比如聖言者從未對卡利普索一開始的拒絕表達過惋惜,而是說『既然宿命選擇了這一切』。

他似乎料到會是如此,又像在感慨她的愚蠢。

「誰讓他不說明白!」

海神這樣憤怒地叫喊著。

又比如同利維坦一起來的那封信裡,說『自以為能夠掙脫宿命的,往往被束縛的最緊』。

「他就是在嘲諷我當初的選擇!」

海神這樣憤怒地叫喊著。

但在沐言看來,他更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抗爭是那麼無力。

彷彿在賣力地與命運抗爭,試圖改寫它,可到頭來這些「抗爭」反而成了「推動」,似乎正因為「抗爭」才導致了這種結局……

那麼,如果從一開始就不去「抗爭」,而是順其自然,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也許吧……

可是,人生沒有if線,即使是聖言者也只不過看到了結局而已,可誰知道「窺見結局」是不是必經路上的一個主線線索呢?

思考中,沐言感到一道熾熱的目光打在自己臉上……

這位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前一秒還很得咬牙切齒,現在就擺出一副熱切的求醫態度,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整理好思緒,開口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講。」

「你為什麼要讓希琳去陸地呢?我不覺得這單純是炫耀……你也在試著蒐集陸地的信息,
或說……是去找嘉頓的吧?」

卡利普索點點頭。「那個測試員的女兒很特殊……」她看向希琳,「她彷彿能融合純白之球的力量,從而實現遠距離傳送,甚至是擁有部分『修改規則』的力量……我正是通過她找到了嘉頓,邀請他來七海做客,試圖套出答案……」她咬牙切齒道:「只是這傢伙口風很緊,不僅沒有透露絲毫有用的信息,還拐跑了我的一個祭司!」

真不愧是公爵大人,沐言暗暗咋舌,這何止是白嫖……

「我大概明白了……」沐言點點頭,「關於您的問題我或許有些頭緒了……」

「真的?」

海神一下子湊到他面前,兩人靠的很近,冰冷的海水氣息噴到他臉上,沐言不得不後退幾步。

「但是首先,我要確認一件事……您與奧杜因是否有過往來?」

沐言認真道。

「的確。」卡利普索退了回去,抱著胳膊戲謔道:「我差點都忘了,你還有著『奧杜因的選中者』這一重身份……滅世者知道這件事嗎?這算不算你落在我手裡的把柄?」

「嗯……里納爾的虎頭鯊在覓食時,會驅趕一種特殊的信標魚為它們尋找魚群,而這種信標魚十分弱小,通常也借這個機會帶著虎頭鯊來禍害其他對手……雖然結果往往是信標魚被作為食物吃掉,但在它的生命走到盡頭前,二者的勉強可以算作『盟友』。」

「嘖,看來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可以成為一條幸運的信標魚,然後從虎頭鯊的利齒下逃走咯?」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沐言伸出友誼的手,微笑道。

然而海神卻沒有握,而是仍然抱臂,露出濃濃的憐憫和不屑。

「作為一個人類,你算得上『知識淵博』,但是你對深海還是不夠瞭解。沒有一條信標魚可以從虎頭鯊嘴裡逃脫,偶爾一兩條幸運的傢伙也不過是鯊魚難得一見的仁慈……

「人類,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即使你掌握了『規則』,也不過是個『有用』的人類而已,這不代表你的身份發生了變化。不要小覷一個神明從創世之初到現在的積累,水可以滅火,一滴水、一碗水、一桶水之間也是天差地別,但是別忘了,在薩弗隆,它們都只能存在一瞬間。」

沐言豁然正色:「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認真地鞠了一躬。

「那麼……您要聽聽我的故事嗎?有關嘉頓的故事。」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53
第148章 故事會(5)

沐言簡單講了一遍嘉頓和聖言者的故事,卡利普索聽得很入神,似乎也對此頗為意動。

    「你是說……我也得找到一個像聖言者那樣願意充當我的『替罪魚』的角色,就可以直接獲得自由?」

    她目光灼灼的望著沐言,彷彿一下子敲定了替罪魚的人選。

    沐言搖頭。

    「您和嘉頓的情況不一樣……因為您的本體現在是整片無盡之海,雖然稀釋了意志,可是也稀釋了元素之主的烙印,也就是說,她無法控制您,正如您無法控制身體……但是您可以選擇將本體替換,比如從現在的狀態變成十分之一無盡之海,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這樣一來,雖然您依舊穿著不合身的寬大衣服,可同時仍然能避免伊卡莉的烙印再次集中起來。

    「正因如此,這種過程需要的『操作量』比灰燼公爵經歷的要小太多太多,而且很簡單……不過您別看我,我知道您不放心我,而且您也高看我了,即使我自認對靈魂有些研究,即使這條路子簡單的多,這也不是一個『沒多少積累的人類』能完成的……這世上僅有一個人可以這樣做。」

    「誰?」

    「塑魂者冕下,」沐言正色道:「我正是來找他的。」

    卡利普索下意識看向那隻無辜的章魚。

    「這只是他的靈魂結晶,沒有意識,也沒有身體……即使你得到它,也不過找到了三分之一……我到底還要等多久,人類?」

    「我有把握找到另外三分之二……」沐言嘆了口氣:「或者說,我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如果您相信我的話,請讓我回去驗證一下。」

    「我需要擔保。」

    「什麼擔保?」

    「神力,也就是你那顆信仰結晶。」海神伸出玫瑰色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眼裡閃過一絲嫵媚的饑渴。

    「實話告訴你,人類,那股力量足以讓我如今的實力翻三番,你或許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假如說我現在的力量是1,此時的無盡之海是10000,那麼當我的力量漲到8時,無盡之海同樣會翻三番……那就是80000。那時的無盡之海足以淹沒整片陸地,或許只有霍加斯峰能屹立在海平面以上。」

    沐言心中一突,冰冷的目光盯著對方:「可那根本不能改善您的處境,只是換了一件更大的牢房。」

    海神沒急著回答,纖細的手指穿過潮汐之力,抵在沐言的嘴唇上,就像撫摸戀人的肌膚。

    她沒有任何敵意,這隻手也沒有動用任何力量,因而潮汐之力並未作出反應抵抗。

    「沒錯,這的確不能改善我的狀況,但是……我能讓你感到畏懼,人類。」她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摩挲沐言的嘴角,然後捏著他的臉蛋,像在替一具傀儡擺出各種表情。

    「我曾被奧杜因欺騙過,也被坎洛什欺騙過。而你,既是前者的選中者,又是後者的代言人,我可不敢輕易相信你。我看得出來,你不希望洛坎生靈塗炭……你或許和某個人類,又或是某一群人類之間存在羈絆,呵,這種無聊、可笑的羈絆,這種時候恰恰成了我的助力……所以我答應你不會立即吸收神力,但必須得到那東西,讓你感到畏懼。之後,我會等你的好消息。

    「但是,千萬別讓我等的不耐煩了,否則你就會見到憤怒的大海是什麼樣子!」

    海神語氣漸冷。

    沐言沒有理會這只宛如檢查牲口牙齒的手,反問道:「我能問您最後一個問題嗎?」

    「當然,小可愛。」

    卡利普索語氣突然變得俏皮,還捏了捏他的鼻子。

    「您真的要進攻陸地嗎?」

    「當然~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後一個法子了:既然身體太大,我沒法控制,那麼我就想辦法讓身體縮小。我要大量土壤來中和、大量火焰來蒸乾無盡之海,所以我會掀起海嘯、潮汐,風暴……我會儘可能地將海水潑灑在陸地上……」

    「這會死很多人。可你不能進攻別人的信徒……」

    「不,你錯了,人類,我沒有發動信仰戰爭,我只是在做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為我對那些住在陸地上的生物沒有絲毫殺心。你將瓦盆裡的水潑向地面時會在意被淹死的小蟲子嗎?你會對他們帶著殺意嗎?彌婭會因為你的殘暴懲罰你麼?不,沒有,這些都是無心之舉,在我面前,你們就和地上的小蟲子沒有區別,弱者只能承受『環境』的變化,而我,就代表了自然的喜怒無常。」

    她放開手,停止蹂躪沐言的臉,微笑道:「好了,人類,選擇吧。」

    沐言苦笑:「我有的選麼?」

    「你很明智。」

    「但是我不敢就這樣直接交易,人們說大海的情緒反覆無常,這一點我在您身上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以至於現在我都不能放鬆,並敢於這把劍從塑魂者的靈魂上挪開。」

    「那你想怎麼樣?」海神問。

    「首先,我得先確保自己是安全的……比如,我們先退回海面上,等我確保自己能從您的攻勢中逃脫時再進行交易,所以地方由我來定。」

    卡利普索冷哼道:「幼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不不不,您可以封鎖周圍的空間,以防我逃脫。」他微笑道:「我只是一名法師,法師無法做到真理以外的事,所以您大可放心,空間被封鎖時,沒有法師可以逃脫。」

    「就這些?」

    「嗯……如果還可以提其他要求的話……」沐言想了想,突然浮現一絲古怪的微笑。「軍演還在進行是嗎?安可海域因為我的緣故應該已經出局了……我心裡實在愧疚,您能滿足我這個小小的願望麼?不要讓結局影響到安可海域……」

    「好,我會增加一個祭司的人選。」

    「對了,還有一個叫高戈奈斯的傢伙,他是我的朋友,似乎沒能侍奉好您,以至於謠言傳遍了七海,那些海族都說他是個外強中乾的廢物,您能替他澄清一下麼?否則這個小夥子一輩子都會生活在別人嘲笑的目光中……」

    卡利普索有些不耐煩了,「就這些小事?」

    「還有,您還記得戴維‧瓊斯麼?」

    「似乎記得,是那個混血人類吧?」

    「沒錯,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能殺了他。」

    「殺了他?為什麼?」

    沐言聳聳肩,「嗯……私人恩怨。」

    卡利普索挑眉道:「人類,你適可而止——」

    「抱歉,如果不行的話那就算了……」沐言明明說著很惋惜的話,表情卻彷彿悄悄舒了一口氣,卡利普索心裡不禁犯嘀咕。

    「好了,現在我們去海面上吧,海神冕下。」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54
第149章 故事會(6)

安可海域,位於柯爾普薩之森的正上方的區域,海面平靜,景色荒涼。

對幾乎所有安可海域,甚至整個海族的人來說,這兒都沒什麼特殊意義,但對一個人而言卻並非如此。

那就是戴林‧普魯士德將軍。

當年就是在這片海域,十萬人類海軍喪命,也正是在這兒,他成為了神劍潮汐使者中藏身的靈魂。

現在,寒鴉號就停留在一塊巨大的礁石旁,船員們靠在甲板上,享受著近半年來的第一縷陽光。

他們喝著冰鎮的朗姆酒,吹著海風,聆聽著灰鷗的叫聲,愜意的就像那些出海遊玩的貴族老爺。

遠遠地,戴林正從岸上歸來。

將軍有些留戀地望著四周,回頭看看自己留在岸邊的腳印……他也許久沒有來到陸地上了。

「都辦妥了?」巴博薩吆喝道。

「辦妥了。」

戴林慢悠悠爬上床。

他看得出,這個老水手眼裡有些羨慕。

「我已經五個月沒踏上陸地了。」巴博薩灌了一口朗姆酒,臉上泛起一絲潮紅,但很快就消失了。

與寒鴉號的特殊羈絆讓他們這些人根本不會喝醉,所謂喝酒進食也不過是無時無刻不在告誡自己身為「人」的身份。

「但我早晚會回去的,老子現在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巴博薩喝光瓶子裡的酒,用力將瓶子扔到島上,摔得粉碎,然後立刻轉身招呼水手。

「該幹活了你們這群該死的懶鬼!都給老子動起來!」

……

夕陽西下,為海面上鍍了一層絢爛的金色,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水下漸漸升起,露出水面時,青黑兩色虎紋皮暴露在陽光中,折射出柔軟的金屬質感。

利維坦浮出水面時,宛如一座會動的海島。

一出水,卡利普索的眼睛裡就失去了一部分神光,表情也呆呆木木起來,海神彷彿將這具化身裡的意志轉移到了大海上。

於是頃刻間,風平浪靜的大海變化了。

海浪迅速咆哮、翻滾,漆黑的浪潮升騰而起,凝結成巨人,從海水中慢慢拔高身影。

同時,方圓數十海里的空間被毫無懸念地封鎖了。

見狀沐言蹲下身子,拍了拍利維坦的後背。

「潮汐獵人力氣大麼?」他問。

「當然!」

甕聲甕氣地回答。

「所以,你能把那個會發光的小盒子扔多遠?」沐言悄悄指了指某個方向。

利維坦瞪圓了兩顆小眼睛,死命才看清那是什麼。

「現在嗎?我可以把它扔到天上!」

「不是現在,是等會兒,如果你扔的足夠遠,讓我滿意,那麼就能有足夠的食物。」

「好!成交!」

……

過了片刻,海神的化身又恢復了神光,她背後即是猙獰的巨人,身邊是翻滾咆哮的海水。

原本的碧波青天蕩然無存,疾風驟雨伴隨著電閃雷鳴,一道道巨大的深海觸手從利維坦兩邊升起,簇擁著卡利普索的化身,像是紅毯和鮮花在迎接國王的歸來。

一切都如白浪灣那天一樣,要說不同的話……今天更兇險!

因為今天的卡利普索,是無比清醒的。那天只不過觸發了她留下的陷阱。

沐言扯了扯嘴角,眼前這位還真是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您沒打算讓我活著離開吧?」他問:「即使我交出了神力結晶,您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死我……這次,沒有第二艘船可以救我了。」

「讓你選擇死在哪兒就已經是我最後的寬容了,人類。我會將你的靈魂囚禁起來,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然後讓我的人去尋找塑魂者。
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你們都是騙子。」

「其實……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這對您的以後或許很有幫助。」

「我允許你說出來。」

「實話總是刺耳的……比如,您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沐言笑道,幾乎是同時,猛的捏碎了手裡的火巖結晶!

一絲熾熱的火光綻放,從指縫竄出,劃破重重水幕,在空中拉扯出一條刺眼的弧線,一頭紮進礁石上,與事先佈置好的法陣融合,眨眼間就打開了一道火焰傳送門!

只是因為空間被封鎖,門的另一端是一片虛無,就像雖然打開了瀏覽器,但沒有聯網時的無法訪問此網頁一樣。

「你以為我沒防著這一手嗎!」

卡利普索冷笑道,聲音既從女人嘴裡發出,也從身後的巨人嘴裡發出,前者動聽嫵媚,後者沙啞晦暗,疊加在一起,有種莫名的震撼。

「你以為嘉頓的神力就可以違背『真理』嗎?」

深淵觸手啪的摔了個鞭花,接著閃電般抽在沐言身上,潮汐之力瞬間被拍碎,不過劍身上光芒卻愈發刺眼,章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發出了一聲尖叫。

「利維坦!你自由了!想吃什麼吃什麼!」

沐言大喊道,身體藉著拍打的慣性飛向那道無法聯通的傳送門。

就在離開潮汐獵人的腦袋頂以前,他還不忘抓起那塊裝著希琳的石頭。

「貪婪,愚蠢!」

卡利普索抬起手,更多的深海觸手瞬間冒出海面,場面如同群蛇亂舞,齊刷刷圍向沐言。

「可別忘了我是法師!」

沐言喊道,他在半空突然轉身道。

有了潮汐之力的庇護,他不再畏懼神威,索性從信仰結晶上扯下一塊鞭子大小的神力,揮舞了一圈,但凡甩過來的觸鬚都被他抽得粉碎,同時宛如一隻海燕,靈巧的拍打著翅膀,以更快的速度折射向傳送門。

「您說得對,我無法違背真理,但我從沒試過違背它!」

「寒鴉號!」

不用他呼喚,一抹幽藍色光芒就從封鎖的空間之外浮現,那正是寒鴉號!

暴雨如瀑,起伏的驚濤駭浪中,船身包裹在一抹神秘的幽藍當中!

大船彷彿游魚般靈巧地穿梭在深海觸鬚間,後者與其說是在噼裡啪啦的抽打,倒不如說是在鳴槍歡送!

巴博薩緊緊把持著船舵,滿帆前行,帽簷上的雨水連成了串,他面容堅毅,嘴裡大喊著「前進!」船頭的撞角上,羅夏雙手緊握潮汐使者,劍上的潮汐之力延到十多米長,妖異的藍色從未有今天這樣旺盛,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

隨著他高舉起長劍,劍身上散發出一股無法違抗的意志!

這個年輕人此刻就像他的先祖一樣,帶著不滅的信念!

「以戴林‧普魯士德之名,給我開!!!」

一聲怒吼,長劍劈下!

潮汐之力傾瀉而出,封鎖空間的神力宛如一面玻璃被大鎚狠狠敲中,嘩啦一聲碎開一個巨大的瘡口!

圓形屏障被打破,空間線一瞬間又流動了起來。

眨眼間,火焰傳送門聯通了,門的那一頭也出現了嘉頓的身影。

「煩不煩啊,你怎麼又——」

公爵不耐煩地將腦袋探出來,只停留了0.000001秒就猛的縮了回去,反應堪稱神速!

他還不忘一把拽住近在咫尺的沐言。

就在這時,一道藍光緊接著從寒鴉號上飛了出來,原來是羅夏砍完就把潮汐使者扔了過來!

藉著寒鴉號向前躍起的勢頭,這把劍刺破了重重水幕,一頭沒入即將閉合的傳送門裡,深海觸鬚根本就來不及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裝有希琳的石頭和沐言,以及那把劍一齊消失!

「啊啊啊啊啊——」

卡利普索發出一連串憤怒的咆哮聲,潮水頃刻間又向上升了幾十米,浪濤漆黑如墨,一浪賽過一浪狂暴!

她此時的怒火全部集中在了寒鴉號上,正好後者也一頭撞進了海神懷裡,眼看著就要被海水蹂躪的碾碎!

就在這時,原本趴在水裡的潮汐獵人突然站直了身體,不僅如此,他還咧開嘴笑了起來……

接著,他一把搶過寒鴉號,從重重漩渦中救了它。

就像一個搶到玩具的熊孩子,他挑釁似的瞪了化身一眼。

「你,要嗎?」他問,並伸出了手。

「給我!」卡利普索怒吼道。

「我就不!吼吼……」

利維坦轉身,做出一個標準的擲鐵餅動作。

「我扔!」

一個兩千米高的巨人用盡全力一扔,寒鴉號頓時劃破了空氣,準確穿過剛才的窟窿,眨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

卡利普索近乎瘋狂了,她絕望的對利維坦出手,所有的深海觸鬚一併纏繞摔打在他身上,可後者稍微一轉身就掙脫了束縛,觸鬚的攻擊也跟撓癢癢沒什麼區別,他還慢悠悠的翻了個面,似乎很享受……

「啊啊啊!」

大海在咆哮,利維坦卻舒服的翻了好幾次身……

卡利普索稍稍冷靜下來,放棄了無謂的掙扎,就在她準備扔下利維坦去追殺寒鴉號時,得不到按摩服務的潮汐獵人嘀咕著游向七海人最多的地方……

他餓了。

卡利普索頓時一驚,可不敢任由他這麼一路吃過去……生長速度逆天的伊拉格都經不起他這麼吃,何況自己人數本就有限的海族?

於是她也顧不上去追殺寒鴉號,而是用盡一切辦法和利維坦做鬥爭,幾乎是求爺爺告奶奶似的把他再次送進了暗黑之礁……

等到海神精疲力竭的忙完這一茬,軍演也走完了三個環節宣告結束,螢光海床又傳來了親王們的召喚……

這時卡利普索原本消下去一些的怒氣瞬間又湧了上來,她想起沐言離開前那幾個「小要求」,眼前浮現了兩個名字。

戴維‧瓊斯和高戈奈斯。

按理來說,前者是仇人,後者是朋友,她為了洩怒應該殺了後者而重用前者……可是就在前往螢光海床的途中,卡利普索又變了主意。

作為一個能與空氣鬥智鬥勇的人,她多疑的性格此時發揮到了極致。她突然想起沐言說這些話時古怪的表情,以及聽到自己拒絕殺死戴維‧瓊斯時如釋重負的小表情……

哦……原來如此……

這個該死的人類,在那時就策劃到了這次逃跑,所以他才會故意那樣說!

他真正的朋友無疑是戴維‧瓊斯,這個該死的人類雜種!

而高戈奈斯,一定是他的仇人,是他試圖弄死的海族……

等等,高戈奈斯是安可親王的第三個兒子,而最後時刻飛入傳送門的那把劍……

卡利普索猛的醒悟過來,潮汐使者的持有者多半就是高戈奈斯,他是要我殺了這傢伙,讓他永遠擁有那把劍……

這個小騙子!呵呵……

這次我不會再上當了。

……

螢光海床。

第七次軍演宣告結束,過程雖然十分坎坷,但結果正如戴維‧瓊斯一開始計畫的那樣。

在沐言和寒鴉號離開後,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仍然用自己的不懈努力再次抱到了摩根海域這根大腿,並不計前嫌,主動讓摩根海域成為第一,瑪雅海域第二,查西雅海域佔據了第三的位置。

這個結果已經是查西雅海域歷年來最好的成績,站在人群裡,隔著層層海水,他都能看到凈水夫人娜加莎眼裡的讚許和柔情。

至於第七名,毫無疑問是安可海域,但對安可親王來說,兒子再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坐實了廢物的名頭,這才是最讓他傷心的。

這時,在一陣歡呼聲中,海神出現在祭壇上。

眾多倖存者立即挺起了胸膛,擺出自己最有風采的一面。

然而卡利普索卻徑直來到戴維面前,冷聲道:「你和那個人類什麼關係?」

人類?

戴維一時間冷汗直冒,他當然想到了沐言,可這時候該怎麼說?難道海神發現了帕傑什是怎麼死的了?並且知道是自己把那個該死的人類帶進了七海?

他不敢思考太久,索性裝傻道:「啊?哪,哪個人類?」

「你問我?」

卡利普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戴維頓時感覺不妙,然後看著海神捏爆了手中的一塊軟肉。

還沒看清那是什麼,戴維就感到胸口一陣劇痛,隨即渾身的溫度都在退卻,身體也軟綿綿不受控制……

很快,他眼前歸於黑暗,與被卡利普索隨手丟棄的心臟一齊扎進珊瑚叢裡,引來一陣食肉的觀賞魚。

沒有人知道這個雜種身上發生了,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惹怒了海神……

但是大家都親眼看見,只是一秒,他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凈水夫人眉頭微皺,不過也只遲疑了一瞬間。

可惜了這樣一副好皮囊和好腦子。

她在心裡感嘆道,然後就將這個混血兒徹底甩出了腦海。

「高戈奈斯在哪兒?」

卡利普索又高聲問。

安可親王一哆嗦,立即出來顫巍巍道:「高戈奈斯……他,他受傷太重,已經送回王宮休養了……」

「讓他養好了傷再來次獵潮王座侍奉,上次我有事讓他提前離開,這次不會再有意外了。」海神吩咐道:「另外,這次軍演結束,安可海域也派祭司過來吧。」

安可親王愣住了,其他親王也都愣住了,嘴巴一個個長得老大……

直到卡利普索消失,沒為任何一個人頒獎,他們才回過神來。

所有人都將羨慕的目光投向安可親王,即使摩根親王也不例外……她嫉妒的快要發瘋,眼神明顯不太對勁了……

到底誰才是這次軍演真正的贏家,想必每個人心裡都有數了。
bpii 發表於 2019-4-1 05:56
第150章 起風了

信仰歷778年,12月的一天。

圖靈城的王宮裡,加文十七世像往常一樣,結束一天的繁忙工作後,在自己心愛的小花園裡散步。

瓊斯商會的人於一個月前給他送來了一株變異的淚石竹,聽說比原版多一種顏色,而且在開花前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顏色,這勾起了國王強烈的好奇心。算算日子,它最近就會開花,這也成了加文最近關心的頭等大事,幾乎每天都要來看一眼。

花園裡構築了恆溫結界,溫暖如春,所以儘管是寒冷的年末,加文十七世也只穿一件單薄的精紡絲製長袖外衣,頸上搭一條柔軟的棉質圍巾,什麼厚衣服都沒披。

以現代人的眼光看起來這也是個身嬌體弱的瘦型美男子了。

「最近有什麼新聞麼,圖靈城怪安靜的。」

加文一邊鼓搗自己的花,一邊問隨行的侍從。

「呃……尊敬的國王陛下,沒什麼有用的新聞,倒是皇家海洋圖書館發生了一起失竊事件……」

「哦?」加文停手,詫異道:「是德雷克家的圖書館嗎?法師協會的人不是說那兒比皇宮還安全麼?」他笑了笑,「難不成是什麼傳說中的怪盜干的?說說吧,丟了什麼值錢的東西。」

「沒什麼值錢的——雖然那群學者吹得好像丟了什麼稀世珍寶一樣……據說那是一本書,國王陛下。而且……」侍從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道:「不是最近才丟的,據說大半年前就丟了,只是最近才發現而已……」

「哦……那我明白了,其實大半年前就發現了,只是沒聲張而已。」加文哂笑道:「這不臨近年末,圖靈沒什麼大新聞,這時候把消息放出來剛好能博人眼球,興許還能從國庫和社會各界人士手裡騙一批圖書館的翻修經費……嘖嘖,沒想到偉大的德雷克老師的後人也學會這種手斷了,真是……」加文不禁搖頭嘆氣。

「對了,那是什麼書?」

「《神秘海域圖鑑》」

「呵呵,有意思……這怪盜難道要出海?哈哈……」

加文笑了幾聲,繼續往前走。

一路穿過花園,來到一棵喬魯格木下靜坐。

產自高拉爾地區的高大喬木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味,安靜又祥和,加文暫時忘卻了所有煩心事,伸了個懶腰,享受了一會兒久違的寧靜。

沒多久,站起身時,他的餘光瞥到旁邊放著一本書。

「這是我什麼時候落下的麼?」

他嘀咕著拿起書,封面上赫然寫著《神秘海域圖鑑》。

加文手一哆嗦,書就掉在了地上,緊接著他便立刻一聲大喊:

「有刺客!」

平時總是嫌棄侍從太多了,現在倒覺得只帶三個人在後花園裡亂逛是失策……

然而他的喊叫根本沒有人響應,加文一回頭,就看到隱藏在暗處的三名侍衛連同僕人全都靠在樹上,雙眼緊閉,表情安詳,就像死了一般。

「多梅羅法師!」

加文低喝一聲,同時用力摩擦戴在右手中指上的紅寶石戒指。

「別叫了,他在這兒,」一道淡淡的聲音飄了出來,然後扶著一個神志不清的法師從空中現身,並將他安置在樹邊的凳子上,和四個人排排坐。

「你是誰!」加文心裡一沉,但還是厲聲問道。他右手瘋狂摩擦紅寶石戒指,左手也瞬間多了一把鑲滿寶石的劍。

「嘖……艾澤裡奇寶石劍……」

沐言發出一聲低低的感慨。

據說這把全游最華而不實的單手劍在加文十七世的掉落列表裡,不過從未有人去驗證這一點。這明明是一把高級附魔的近戰武器,
加成效果卻比法師的魔杖還逆天,可偏偏它必須得作為單手劍才能發揮威力,著實效果雞肋。

上面鑲嵌著七枚寶石,分別代表謙卑、寬容、耐心、勤勉、慷慨、節制、貞潔七美德,說白了就是七種強大的附魔,「耐心」也賦予了這把武器「永不磨損」特性。但其他附魔無一例外都和武器傷害掛鉤,而非法術傷害,因而說它華而不實。

很少有法師舉著劍砍人……即使是甘道夫也是掄法杖的。

這把劍後來不知所蹤,聽說也是被人偷走了,但它的屬性之所以被玩家熟知,卻並非偷盜者的炫耀,而是加文十七世總喜歡在公眾場合拿出來秀……每每國王大張旗鼓的巡遊時,都會有一萬張來自玩家的鑑定捲軸熱情的鋪天蓋地拍過去,其強烈的魔法波動引得圖靈禁衛軍人心惶惶,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至於他的那枚紅寶石戒指,叫烈焰之心,裡面封印了一尊火元素——準確來說是新神餘孽。

當年鷹巢山被矮人挖空,在內部發現了一個差點躲進地心裡的火元素。它躲過了伊卡莉的屠殺,卻沒能躲過矮人的奴役,矮人本打算把它做成熔爐的核心,但這傢伙不配合,無奈只好封印進戒指裡,當成寶物(便宜貨)獻給圖靈的皇帝,感謝他為開放貿易、禁止獵奴隊所作出的貢獻。

放遊戲裡,這東西能召喚出75級帶1%神性的首領模板boss,亡靈天災突襲圖靈城時曾大展雄威。在真正的洛坎,這東西至少能和數名頂尖白袍法師旗鼓相當(甚至面對火舞者會處於上風)。

但現在,它根本不敢出來。

即使加文死命擦戒指都快破皮了,它也不肯出來……

這就和沐言有關了,他不久前才從薩弗隆出來……而薩弗隆是什麼地方?那時灰燼公爵的老巢啊……公爵大人是什麼人?火元素首領啊!

而這個火元素餘孽即使在當年也頂多算個草頭兵,現在感受到首領的氣息又怎麼敢出來……

「坐下談談吧,」沐言淡淡道,隨手一揮,面前多了一副桌凳。

加文立刻尖叫道:「這是我寢宮裡的!」

「哦,我隨手拿的,抱歉,第一次來皇宮,不太熟,下次會注意的。」

沐言自顧自坐下,又拿出一壺茶。

「那也是——」

「廢話,不都說了從你皇宮拿的……」

加文看了他一眼,戰戰兢兢地坐下。

「你到底是什麼人?」

沐言嘆了口氣。

「你好歹是圖靈的皇帝,別問這麼愚蠢的問題,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準確來說,是讓你完成一件大事的。」

「什麼事?」

加文警惕的問。

沐言抬頭看向西邊,目光彷彿穿過了重重屏障,看到了荒涼的卡德拉高原。

「舉國遷徙。」

……

同一時間,晨星城。

皇宮裡,洛蘭匍匐在王座之下,額頭緊貼在地板上。

儘管地板冰涼,但洛蘭臉上卻是火辣辣的滾燙和熾熱,汗水一滴一滴滑下,順著額頭浸濕了地板。

在他正前方,是同樣神色緊張的查理三世,老國王枯樹皮般的手似乎痙攣了,顫抖著放在扶手上,不住打著哆嗦。他的額上也滾下豆大的汗珠,臉色一片蒼白,比往日衰老了至少十歲。

「別緊張,我的信徒。」

嘉頓就站在一邊,輕描淡寫的說:

「我只是說有可能,洪水並不一定會來……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將所有人口都遷到卡德拉高原上去比較好,獸人那邊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

「一,一定要……離開我們的家園嗎?」

查理三世顫巍巍道,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這樣的「亡國之君」。

從跪在諸位先祖的遺像前接受父親的洗禮,成為國王的第一天起,他就用自己的生命發誓,不會讓晨星的土地丟掉一寸!

這些年來他也是這麼做的,即使牧馬平原無戰事已久,他也從未放鬆過警惕。

只是沒想到,就在他以為能安穩走完這一生時,災難不期而至,而且來的這麼突然,逼著他拋棄故土,成為流亡的國王……

「是的,有人就有一切,我的信徒。」嘉頓滿不在乎道,他很不能理解這種死守土地的想法,人都死了,要地有什麼用?

「這或許需要很長時間……吾主,我要向子民們說清楚……同時遷走祖先的墳墓……」

「聽著,我的信徒。」

嘉頓金色的雙瞳緊盯著查理三世,即使是善意的神威也讓後者感受到了無窮的重壓。

「如果你慢一步,或許就會錯過佔據最佳位置的機會。卡德拉高原適合耕種的土壤養活不了這麼多人,如果再拖延,就會死更多的人……」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嘉頓的語氣不容置喙。

「哐!」

就在這時,宮殿緊閉的門猛的被推開,亮光一下子照進來,一道挺拔的身影背著光站在門口,輪廓清晰,在地上投射下長長的影子。

「公爵大人,」少女的聲音清脆而堅定:「請您站到國王陛下三米之外。」

嘉頓瞪著少女看了會兒,後者毫不退讓,半晌,他才無奈的聳聳肩。

「好吧好吧。」

公爵大人沿著臺階走下來,站在和洛蘭平行的位置,仰起脖子望著查理三世,老國王感覺彷彿是自己在被俯視……

「國王陛下,」蘇利亞這才上前溫聲寬慰道:「公爵大人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為了保全更多的人,望您慎重考慮。」

國王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在少女鼓勵的眼神中安定下來,身體也不再顫抖。

「書記官!」

他喊了聲,聲音乾澀沙啞,隨後便有人窸窸窣窣地上前……

「我說,你記錄。『以查理三世之名,勒令……」

國王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大殿裡,漸漸流暢清晰起來。

洛蘭感覺自己耳朵滾燙,熱血似乎要從血管裡爆出來,心臟也砰砰跳個不停,心跳聲竟隱隱蓋過了國王的聲音!

父親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離自己不遠的那道倩影上……

她身上散發出的味道讓人為之迷醉,他恨不得沖上去親吻她的鞋子,甚至任由她踐踏自己……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

在她面前,自己卑賤如塵土,而她,高貴且強大,甚至敢忤逆神明!

絕望和屈辱從未有此刻這樣強烈,像帶毒的火焰般舔舐著他的內心,洛蘭疼的渾身抽搐,一股陰暗發瘋的情緒正在暗地裡發酵……

他突然回想起三年前。晨星那場浩劫結束後,自己跪在王宮裡聆聽父親的斥責和數落時,同樣無助和屈辱,同樣迷茫……

但那時,有一個聲音拯救了他……

起初他以為那個聲音來自嘉頓,可後來嘉頓成為了晨星人共同的信仰,那個聲音就消失了……

這時他才意識到,那根本不是嘉頓的聲音。

他現在同樣無比渴望那個聲音,因為只有它才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求求你了,快來拯救我吧!

洛蘭在心中絕望的呼喊著。

「是的,我知道你需要什麼」

洛蘭渾身一震,心中湧起一陣狂喜!

「是你?你……你還在?」

「我是你心底的慾望,殿下,我無處不在。」

「我知道你渴望力量,唯有力量才能讓你征服這一切……」

「但我也說過,這個世界的本質是『等價交換』,想要得到『力量』,你就要付出代價……」

「那我要付出什麼?」洛蘭咬牙道。

「聆聽你父親的命令,然後將這一切轉述給我……」

說完,聲音就消失了。

洛蘭悄悄抬起頭,聽到父親正在向書記官交代遷徙和安頓事宜,立刻打起精神一個字不落的聽了下去。

等到書記官離開時,洛蘭也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然後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在心底呼喚剛才的聲音。

「轉過來。」

他聽到一個命令,急忙轉身,面前赫然立著一個人!他渾身上下嚴嚴實實地遮掩在斗篷中。

「好久不見,三皇子殿下。」

來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張洛蘭無比熟悉的臉。

「莫……莫拉教宗!」

洛蘭尖叫道,叫到一半立刻摀住嘴,左右張望後壓低聲音道:「您,您不是死了嗎?被那個……」

「被那個該死的人類,當著我所信奉的主人的面殺死,他卻無能為力」莫拉咧開嘴笑笑,這笑容和怨毒的眼神讓洛蘭不禁打了個冷戰。

「但現在,我侍奉著一位新的主人,他更強大,只有他才是未來世界的主宰,你所聽到的,讓那位無能的灰燼公爵都無比懼怕的洪水,正是由他一手主導。」

說著莫拉伸出了手,「要加入我們嗎?親愛的三皇子殿下,世界即將迎來毀滅,但那又何嘗不是一個嶄新的紀元?屆時在吾主身側,將有你的一席之地。」

洛蘭聽得一陣狂熱,能掀起無盡之海淹沒整片牧馬平原,這該是多大的威能!

「那我該怎麼做?」他忙問。

「很簡單,抓住我的手。」

莫拉伸出了枯瘦的手,洛蘭急忙握住,隨後不禁叫了聲!

這手溫度低的瘆人,而且隱隱傳出冰冷又強烈的吸力,彷彿在拉扯他的靈魂!

一瞬間,洛蘭眼前就變了樣子。

原本的草地、樹木、城墻全都消失了,世界變得混沌、被迷霧籠罩。

迷霧漸漸散開,他身處一條氤氳著暗色迷霧的河邊,光線昏暗,無數道慘亮的靈魂上下翻飛,像夏夜的螢火,充斥著視野。

突然,洛蘭看清了面前矗立的巨大生物,渾身僵硬,小腿肚子一軟,竟噗通跪倒在了地上……

那時一頭巨大的、羽翼殘破的龍!

它正緩緩收攏雙翅,用琥珀色的渾濁雙眼對著自己,散發出一股亙古的氣息……

「吾名,滅世者。」

聲音從洛蘭心底響起。

「偉……偉大的滅世者……」

洛蘭無法思考,下意識的跪伏在地上,恨不得將全身心都奉獻給這個龐然大物。

「放鬆,(你的)精神。」

「是……」

洛蘭順從的答道,放鬆精神,任由一根巨大的龍爪輕輕滴在自己額頭,隨即如墜冰窟,渾身上下一片冰涼……

一息之後,他感到對方移開了爪子,茫然的抬起頭。

「很好,(你)會得到獎賞。」

滅世者說道,話音剛落,彷彿傳說中冥域的場景瞬間消失,洛蘭還未清醒,就如同在睡夢中跌了一跤,猛然清醒。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一名侍衛正攙扶著自己的肩膀,大聲呼喚他的名字。

「殿下!殿下!?」

「啊……我,我沒事。」

洛蘭渾身濕透,茫然地抬頭看著四周。

這裡只有他和這名巡邏至此的侍衛,此外什麼也沒有,彷彿剛才那只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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