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880
bpii 發表於 2019-4-1 23:48
第151章 回家

信仰歷778年12月17日,沐言趕在新年之前回到了法藍城。

不過這次回歸他並非獨自一人,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姑娘。

正是一頭金發的希琳。

只是她看起來不復之前那個文學少女的樣子,整個人顯然成熟了許多:一雙清澈的眼睛彷彿陳年古井,不起一絲波瀾,時不時還閃過漠然的神色,像是閱盡了世間滄桑。

這的確是希琳,但準確來說,是希琳意識的集合體。

當初希拉柯絲懷著老徐的孩子倒在他身邊,孩子出生後夫妻倆就雙雙殞命,前者是因為身體虛弱,後者同樣因為身體虛弱……因為老徐身份特殊,所以這姑娘一生下來就有清醒的意識。

剛出生的希琳就比其它嬰兒聰慧,在島上的其它塞壬將她抱到海神面前時,卡利普索從這個女孩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好奇,所以留了她一命。

在這之後,卡利普索讓她扮演普通人類前往陸地打探情報,每一次出發時都會暫時封鎖她的記憶,將她偽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女,只是每一次,這個希琳都酷愛閱讀……這也是她最喜愛的探索世界的方式。

在卡爾坦城時,艾麗希佛夫人的女兒如此,在卡特公爵家時,希琳‧卡特也是如此……而且每次回到深海的希琳都會講閱讀量疊加起來,隨著不斷積累,眼前的希琳就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移動的百科全書,上通天文下曉地理,在知識儲備上穩壓沐言一頭。

但是,因為她的出現總是伴隨著一次「身份替換」,所以總伴隨著一個可憐母親的發瘋,也因此她的每一段人生都是悲劇,也都很短暫……艾麗希佛夫人算是其中最好的一位母親,但她的下場同樣淒慘。而希琳‧卡特的母親正是因為目睹了自己的孩子被希琳替換從而精神失常。

因此,希琳小姐雖然知識儲備豐富,可情商卻跟十幾歲的孩子沒區別,她只是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反覆體驗青春期,甚至沒積累多少經驗……但儘管如此,被那雙清澈的眼睛注視時,沐言還是感到無比恐怖……

那是一種被毫無保留的看穿的感覺……

「不知道費洛能不能扛得住。」

他嘀咕道。

「你最後才通知法藍城的人,是為了控制三個國家的進度麼?」她突然問。

沐言愣了愣。

似乎又被看穿了……

學者輕輕扶額:「嗯,還真是這樣,即使我說服了加文十七世,但他也要猶豫、商議、力排眾議,最後在埃索拉灣被淹沒前下定決心舉國動員,而且民眾也需要硬挨一巴掌,感到疼才能清醒,這對圖靈來說是個不小的損失……所以我先告訴了他。然後是晨星,我相信親愛的蘇利亞,她能說服查理三世,但晨星人可不好說動,他們在那片土地上住得太久,不願輕易捨棄……

「反倒是珈藍……」沐言苦笑著嘆氣道:「他們離卡德拉高原最近,也最好說動,甚至,我覺得珈藍人一個月就能搞定這一切,通過維爾福商會研究的運輸裝置,將法藍城的千萬人口全搬到卡德拉高原根本不是什麼難事……要是每個城市都是法藍城該有多好。」

「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以前不覺得時間有多緊迫,現在感覺到了。」沐言淡淡道:「以前我的恐懼來源於『未知』,但只要一忙碌起來,就總能忘記『未知』,甚至用『未來的不確定性』以及『揭開謎題獲得的樂趣』來安慰自己。但是現在,當未來愈發清醒,我愈發明白自己要面對什麼時,這種壓力也就越具體……」他撇了撇嘴,似乎不願再說下去。

希琳抬頭望著他,眼裡的好奇和不解漸漸消弭,最後泛起一抹悲傷。

少女抬起手,輕輕按在沐言額頭上。

「我能感受到你很急躁……我也能看到,它在加速蔓延……就像清水裡暈開的墨漬……」

沐言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推開她。

「沒看出來你還是一位合格的『星見』……沒辦法,只要牧馬平原的人類一動起來,我的小動作就會被那位發現,現在他已經發現了,所以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麻煩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希琳不解,反問:「為什麼?難道不應該告訴所有人,讓他們提防你,時刻警惕你突然變成滅世者的爪牙,反過來危害世界嗎?」

沐言不禁苦笑,伸手揉亂了她的頭髮。

「你這一萬多歲真是白活了,誠實和老實是兩碼事。好了,你自己知道路,直接去找費洛吧,希望他熾熱的胸膛能感化你這塊冰疙瘩。記得千萬別告訴他你的年齡,免得他懷疑人生。」

希琳皺了皺鼻子,抬腳打算離開前,突然轉過身。

「你能抱抱我嗎?」

沐言聽的一陣撓頭。

「這恐怕不方——」

話沒說完,一陣輕盈而溫暖的風就吹了過來,沐言錯愕了一瞬,然後溫玉滿懷。

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婚還沒結呢,就多了個女兒,這算哪門子事啊……

大概兩三秒後,希琳就推開了他。

「好了!謝謝你。」

少女兩三步蹦開,很快消失。

目送她離開,沐言將目光移向格雷澤老師墓碑的方向……那裡早就站著一道身影了。

嗯……是扎老師。

「老師,不來個闊別已久的擁抱嗎?」他遠遠的問。

扎老師頭也沒抬,自顧自地把茶灑在地上。

他在餘燼高塔的傳送陣這邊設置了觸發裝置,一感受到波動就第一時間趕來了,並且很有禮貌地留給了沐言私人空間。

「你知道麼,」扎老師開口道,望著面前的年輕人,似乎若有所指。

「曾經有一位法師在塔裡養了十三個女學徒,各個稱得上絕色,並且天資不凡……」

「……後來呢?」

「後來他死了。」

「人皆有一死……問題是他怎麼死的?」

「那十三個女學徒爭寵,問他真正愛誰,他說不清,也懶得說,於是在一百四十四歲的生日當晚被這十三個瘋狂的女人灌醉,然後公平地拆解成了十三份,各自帶回煉金室泡了起來……」扎老師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就是霍氏十三分割法的來歷,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說,法師還是專一一些好。我聽說蘇利亞小姐最近劍術又有所精進……」

沐言苦笑不已。

「那姑娘情況特殊……唉算了,我慢慢跟您解釋吧。」

「就當著他的面吧。」扎老師努努下巴,示意在這兒講。

沐言的神情也柔和起來。

「好吧,我相信格雷澤老師一定也很感興趣……」

……

沐言從出海開始,一直講到自己擺了海神一道,然後在千鈞一髮之際鑽進了薩弗隆。

「……我穿過火焰傳送門時,嘉頓顯然被嚇壞了,但是看到我帶著的東西又驚得說不出話來。他能感受到純白之球的氣息,同時有那麼一瞬明顯生了貪念……」

「那你怎麼解決的?」扎老師好奇道。

「我只提了一個人的名字,他就歇火了。」

「聖言者冕下?」

「除了他還有誰?」沐言笑笑:「我說這是他留在卡利普索那裡的,並告訴他當年聖言者救他之前還特意去找了一趟卡利普索,只是被後者拒絕了……嘉頓當場眼淚都笑出來了,高呼『那個女人果然愚蠢』。可這傢伙依然不死心,在聽過戴林將軍的事蹟後,他那古怪的收集癖又發作了,拼了命想把戴林變成自己的信徒……」

扎老師也被逗笑了。

「所以你把劍留在了薩弗隆?」

「也不全是這個原因,」沐言搖頭道:「留在那兒是因為劍身上的契約沒有解除,那把劍依舊屬於安可親王,無時無刻不在被召回。當初為了破開卡利普索的禁錮,戴林將軍消耗了大部分力量,現在已經無法抵禦召回了,是嘉頓在用神力幫他,這才避免那把劍回到七海。武器的從屬契約來自坎洛什,甚至更可能是彌婭遺留的規則,以我目前對雞尾酒神力的粗淺掌握,無法修改它……」

扎老師點點頭,望著墓碑出神。

「如果他還在的話,我們的進展或許會順利許多……」

「是啊……如果格雷澤老師還在……」

短暫的沉默後,師徒倆默契地略過了這個話題,沐言這才說起這幾個月的奔波。

「……雖然信仰結晶還在我這兒,但是也因此激怒了卡利普索。那個女人本來就有淹沒陸地的想法,一旦解決了潮汐獵人騰出手來,後果不堪設想。」他說道:「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把寒鴉號留在大海裡警戒,然後去了圖靈和晨星,說動他們舉國搬遷到卡德拉高原。」

扎老師點了點頭,「為了公平起見,你最後一個通知珈藍?」

「的確,我們的優勢太大了。」沐言苦笑不已。

除了對希琳說的那些屬於珈藍的優勢以外,其實如今珈藍帝國還有一個巨大的優勢……

那就是朝氣。

自一年前那場變革之後,整個珈藍脫胎換骨。以法藍城為中心,一股欣欣向榮的生機向外蔓延擴散,只一年的時間,就足以讓這個古老的魔法國度重現往日光輝,從泥沼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來。

這即是法師和學者的底蘊,是珈藍人在遙遠過去最引以為傲、真正為之感到高貴的東西,現在,它們都回來了。

所以,沐言不得不平衡一些,有時為了平衡就要失去公正。

扎老師思索片刻,抬頭道:「我得回一趟圖靈。」

「唉?」

「一方面我要歸還圖靈人的骸骨,然後催促加文十七世,另一方面……」扎老師語氣微冷:「你提到了那個叫戴維‧瓊斯的敗類,既然他那麼痛恨人類,我必須將這個威脅扼殺在搖籃裡。」

雖然扎老師這話說的大義凜然,可沐言怎麼聽怎麼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彷彿還有一層潛臺詞沒說出來……

「老師,戴維‧瓊斯很可能已經死了……」他答道,然後目光古怪地盯著……

「咳咳……」扎老師輕咳幾聲,把話題又轉到了他身上:「過去這麼久,你應該想好如何應付我了吧?」

「啊?」

扎老師沖希琳消失的地方努努嘴。

「您還真是八卦啊……」沐言撓頭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神秘測試員福特森‧徐麼,老徐是希琳的父親,我有幸和他接觸過,傳承了一部分這傢伙的知識,恰好那姑娘記事很早,從小又沒見過父親……怎麼說呢,她似乎有些戀父情結,我身上又恰好帶著老徐的氣息,再加上我把她救了出來,所以就……圓她一個夢。」

扎老師卻收斂了笑容,目光移到別處,

「沐言啊,你知道我不是在問這個?」

「啊?那問什麼?」

「她離開前看你的最後一眼,彷彿在看一朵即將凋零的花……你應該還有什麼事在瞞著我吧?」

沐言怔住,不過也就一瞬,很快就恢復正常。

「我很忙嘛……」他輕輕笑了笑。

「而且接下來的事很兇險,各種意義上都是如此。」

「也許吧。」

扎老師不再追問,而是給了自己的學徒一個擁抱。

「那麼,歡迎回來。」
bpii 發表於 2019-4-1 23:49
第152章 喚醒

珈藍學院。

一大早,洛伊‧希文就行走在卡洛林長街上,徑直穿過凱旋門和歐羅巴廣場,在幽月工坊的報亭取了今天的報紙。

街道和拱門都是學員主動修建並命名的,旨在紀念一年前那個無比宏大的地下城「維多利亞之歌」。

當塵封的真相被一眾勇士挖掘出來時,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感到震撼,也正是由於這件事,後來珈藍的歷史真相才得以迅速重現於世,並被大多數年輕人接受,他們甚至主動挖掘那段歷史,就如他們在地下城挖掘古卡洛林的過去一樣。

這大概是最好的關於「遊戲之於現實的教育意義」的體現了。

這一路上洛伊沒有偽裝,他先後被三名學員認出來,他們也沒有上前打擾,只是安靜的行注目禮,對這位一年前付出「生命代價」揭開真相的法師表達自己的無上的敬意。

只有去過塞拉芙,並深深體會到那個地方的美妙之後,他們才能理解洛伊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

但對洛伊而言,他痴迷於魔法就夠了,能不能進入塞拉芙反而變得無足輕重……

此外關於他特殊的性取向也在那次塞拉芙「事故」後被人傳了出來,其手段之陰毒自然不言而喻,但出人意料的是,由於多方面原因,幕後黑手沒能把洛伊‧希文變成他人眼中的異類和怪胎……

一方面有人先一步扼制傳聞,洛伊起初不知道是誰,後來無意中得知竟是路西安,原因是「惡語中傷不是貴族所為」。而另一方面,沐言替他杜撰的半精靈身份也以比謠言更快的速度傳播了出去,快得就連他遠在鄉下的老貴族父親都知道了這茬,驚恐地問他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這些天無數大貴族私下詢問他該去哪兒購買純血精靈女奴……

這些事來得快去的也快,迅速被塞拉芙和幽月工坊一個接一個的大新聞蓋了過去,反而讓洛伊的身份和貢獻人盡皆知……不過這對他的生活毫無影響,年輕人樂得清閒。

報亭旁有一面砂晶鹽砌成的墻,美其名曰「塗鴉墻」,上面是液體般流動的赤藍兩色砂鹽結晶,魔力等級高於四環的法師可以通過土元素架設橋樑操控結晶,寫出自己想說的話,或是進行簡單塗鴉,所以這兒也就成了各路法師炫技的最佳場所。

有人在這兒告白,有人在這兒宣戰,有人在這兒惡搞校長……

至於洛伊麼……他抬頭看了眼,自己兩天前留下的「求購月莧草,聯繫元素操控A班洛伊‧希文」還清晰地留在上面,就扭頭離去了。

嗯,他算是獨一個在上面打廣告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洛伊憑著個人記憶修改了三處惡作劇,並給每一處都留下了陷阱,等那群老油條上鉤。

自從元素操控的方法傳播開以後,學院原本的禁魔手段都被弱化了,這就使得經常有學員篡改魔法值路牌和信標,迫害新生。等忙完這一切,洛伊不禁翹起唇角。

曾幾何時他也是個對週遭的人和事無比冷漠的傢伙,但現在,卻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珈藍真的變了,每一步的變化都很細微,可一旦回過頭去,就會發現這一路的巨大轉變。

和往常一樣回到公寓,推開門,洛伊不禁愣住了。

眼前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沐言閣下?您回來了?」

饒是他一直淡泊如水,此時也非常驚訝。

他可是忘不了這個人,正是他改變了這一切,也改變了自己。

沐言正在逗弄胳膊上的小龍史矛革,抬頭笑道:「洛伊‧希文法師,好久不見。」

「那是……」洛伊一眼就盯在了史矛革身上。

「啊,一條龍而已。」

「龍?而已?」

洛伊扯了扯嘴角,這東西就像長了翅膀的幼年德爾特蠑螈……不過鱗片比之亮許多,眼睛似乎也更加生動。

生物的智慧與潛力呈正相關,一般眼睛越有神的未來就會越強大,可即便如此,說眼前這是條龍也頗有些……玩笑了。

似乎察覺到眼前這個人類在嘲笑自己,史矛革不開心了,他張開嘴,露出一排長在嫩肉裡米粒大小的尖牙,對洛伊‧希文狠狠打了個噴嚏!

「Fus-Ro-Dah!」

洛伊的長發被這股勁風吹得飄了起來,年輕人沒嘲笑他,反而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這是……龍語?我記得『fus'是力量,至於後兩者……」

「沒錯,fus是力量,接下來是『平衡』和『打破』,或說『推動』,很不錯,洛伊法師,即使在元素操控普及開以前,也很少有法師會這麼認真的鑽研龍語……我不是說過麼,它是龍。」沐言衝他眨眨眼,捏著史矛革還在「dah」個不停的嘴塞進自己袖口。

「你是來找達米安老師的嗎?」他問。

「正是。」

「很不湊巧,他去圖靈了。」

「圖靈?」

洛伊雖然疑惑,但識趣的沒多問。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不過被沐言一把拽住。

「你今天是來向他請教靈魂學的知識吧?」他又問。

「嗯……的確。」

沐言彷彿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很不錯……那就跟我來,我來為你引薦一位真正的靈魂學大師……不,應該叫宗師。」

「唉?」

……

兩人來到浮空城納拉達克,進入星耀圖書館,然後洛伊就看著沐言輕車熟路的支開管理員、破解符文鎖,拽著他進了秘法大廳……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還不忘用延時消解元素料理了後事,簡直就像演練過無數次一樣。

他甚至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們來這裡幹什麼?」洛伊好奇的問:「那位靈魂學宗師就藏在這兒麼?」

沐言沒回答,反而問道:「你認為一個人的靈魂還可以再細分嗎?」

洛伊略一思索,便回答道:「達米安老師說過,靈魂就像一棟辦公樓,靈魂之力是樓體本身,而思維是樓層中來來往往協力工作的人。根據這個例子,靈魂可以再細分為『靈魂之力』和『意識』吧。」

「唔,很好,那如果再加上身體呢?」

「身體?」洛伊想了想,「身體……應該是這棟樓所在的城市吧……一個負責協調和管理整個城市的樞紐建築,但《靈魂學導論》和《靈魂-肉體框架精研》中似乎提出了不同見解……」

「夠了夠了,說了這麼多,我其實就是想問你,假如這三者分別獨立存在,且分別產生微弱的『自我』意識,那麼當它們融合時,會發生什麼呢?」

「啊?」洛伊不禁愣住:「這怎麼可能?」

「是啊,我也在想著怎麼可能,但現在它的確發生了……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說著,沐言將史矛革和純白之球都拿了出來。

前者一看到這條章魚瞬間就不淡定了,就像老酒鬼看見絕世佳釀,要不是沐言拽著,恐怕下一秒就能把這章魚吞進肚子裡。

至於透明的章魚,似乎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危險,還眨巴著眼睛不明所以,只是它隱隱有往天上飛的衝動,彷彿秘法大廳上空宛如浩渺星河般的穹頂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它……

然後,沐言鬆開了手。

剎那間,純白之球被吸引到穹頂之上,史矛革纖細的身體劃破空氣,也閃電般追了上去。
bpii 發表於 2019-4-1 23:50
第153章 塑魂者

自兩道光芒劃破秘法大廳略顯暗淡的空氣後,時間彷彿一下子停了。

穹頂原本是一條書籍與捲軸組成的長河,緩緩流向看不見盡頭的彼岸,正如時光般不可追回。

但現在,它突然停滯了。

長河中剝離出星辰,光芒閃耀,古老的氣息隨之迸射出來,讓人情不自禁地閉起雙眼,彷彿害怕被它刺瞎。

不止於此,一股來自生物鏈的壓迫油然而生。

這是龍威,最純正,最古老的龍威。

即使巨龍還未出現,沐言耳畔就已傳來了拍打雙翅的聲音,眼前彷彿出現了一條透明的無色巨龍,正從穹頂的盡頭飛來。

再然後,雙翼收攏,一陣強風迎面拂過,風過之後,便是刺的人睜不開眼的金光。

沐言回頭看了眼洛伊,年輕的法師已經陷入顫慄,即使是塑魂者不受控制散發出來的神威也足以讓他失神許久。

強光收斂,慢慢露出人型生物的輪廓,最後變成一個赤身裸體的成年男子。

這絕對是沐言見過的最完美的男性身體,即使是最精湛的雕塑家也無法從他身上找到一丁點瑕疵。宛如沾染了金箔的皮膚熠熠生輝,眼睛是純白色的,沒有瞳仁,表情木然,呆呆地望著前方,許久都未回過神。

慢慢地,兩個小黑點從他的眼中浮現,漆黑的瞳仁由小變大,最後在白色瞳孔中立起一枚豎瞳。

他擰了擰脖子,看著兩個人類。

此時洛伊‧希文堪堪回過神,可光是被掃了一眼,他就有種無法抑制的渺小感……

就像小時候仰望夏夜的星空,看到遙遠的天上繁星漫天,明知無法觸及卻偏要伸出手,由此感到一股震撼與無力……

於是被這麼一瞪,洛伊就又陷入了不知道多久的呆滯狀態,

沐言自然比他好多了,他畢竟在這上面吃過虧,先後在卡利普索的神威下歷練多次,只失神了一瞬就恢復正常。

「塑魂者冕下。」他微微躬身行禮,趁著洛伊‧希文沒回過神,低聲道:「歡迎回來。」

男人似乎被這句話觸動,在思考漫長的記憶中檢索耳熟的聲音、文字後,眼裡漸漸有了焦距。

「我沉睡了多久。」他問,語調古怪,和奧杜因一樣彷彿古老的詠歎調。

「很久很久……至少上萬年吧。」

「哦……難怪,我現在還覺得腦子有些暈,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他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光頭,咣咣直響,那架勢就跟我們用力拍宕機的電腦試圖修好它一樣。

拍了幾巴掌,帕圖納克斯感覺似乎好多了,他又揉了揉臉,彷彿老舊的機器調適各種功能似的擠出各種表情。

喜悅、悲傷、興奮、猙獰、嚴肅……變臉的頻率讓沐言真想把這它錄下來做成表情包——「截圖測試你現在的心情」那種……

這種高頻變臉持續了足足十秒才停下來,讓人不禁為他強勁的面部肌肉感到震撼。

「呼——好多了。」

塑魂者喘了口氣,終於想起旁邊還站著個人,這才轉而盯著沐言。

「不懼怕龍威的人類?法師?嗯……這是元素臣服的感覺,你就像一個漩渦中心,無時無刻不在激活寂滅的元素……哦,等等,我從你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

「是聖言者閣下?」

「坎洛什?不不不,」塑魂者反而笑了,「如果他當初沒騙我,那麼有關他的絕大部分痕跡都已從這個世界剝離了,不可能還存在著他的氣息,我指的是另外一些東西……讓我想想,你是不是見過那個『完美容器』?」

沐言愣了一瞬,
迅速反應過來,「您是說利維坦?」

「是,那個膚色比爬滿黑藤的綠龍還要噁心的怪物……我和它有些故事。」

沐言這才恍然,原來利維坦親近自己的原因在這兒……史矛革是帕圖納克斯的本體,自己曾和那條小龍接觸過許久,。

可是看起來眼前的塑魂者沒有史矛革那段記憶了嗎?那豈不是等於那條寵物龍的意識被抹除了?

想到這兒,沐言突然有些悲傷……

塑魂者可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而且實際也並非沐言所想的那樣……

帕圖納克斯完美記得那一切,被分成三部分的他等同於三開賬號,覺醒的意識強度與外在表現呈正相關——比如像秘法大廳的古老意志就渾渾噩噩,只能簡單應答,這部分記憶對他來說也就模糊不清。而史矛革那樣的,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但他不敢承認,也不想承認,那簡直就是黑歷史啊!

你會指望一個初代造物,一個彌婭留下的管理者,一個偉大的靈魂之主來承認自己天真無邪時干的那些蠢事和賣的那些萌嗎?光是自己偷偷回想就足以社會性死亡……所以他選擇永遠封存那些黑歷史,當做從未發生過……

「你的同伴要醒了,」他指了指洛伊,藉機轉移了話題。

「看起來有些話你不方便讓他知道。」

沐言本想扔個昏睡術給年輕法師,但想了想,還是不急於這一時。

「我的確有很多問題,但還是等您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和新身體吧。」

塑魂者點頭,然後被沐言扔來的衣服罩了滿頭。

「我們所處的是文明時代,不習慣裸奔……」

……

洛伊醒來時,面前站著一位氣度深沉的男子,雙眸充滿智慧,穿著嶄新的白襯衫,黑馬甲,胸肌高高隆起,撐得衣物鼓脹。前胸的口袋裡還插著一朵鮮艷的玫瑰。

這一切都十分完美,如果他不是光頭的話……

因為之前太過震撼,洛伊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失神的……

「你好,圖因克斯,專研靈魂學的法師。」

眼前人伸出手,洛伊也情不自禁地也伸出了手,彷彿身體不由自主地這樣做,又或是下意識……

然後老帕自顧自做著自我介紹,此期間洛伊一直茫然地點著頭,機械式問答著,直到對方流露出一絲送客的想法,他連忙躬身謝過,接著轉身離開,毫不拖沓,也沒有絲毫懷疑……

送走洛伊,沐言饒有興趣地望著塑魂者,後者這一系列操作似乎很嫻熟……

「這只是一種心理暗示,簡單的靈魂學技巧,想學嗎?想學我教你啊。」

沐言扯了扯嘴角,「您看起來不像一個才睡了一萬多年的人……」

「我也不是全部在沉睡,會間歇性醒來,意識降臨到準備好的軀體上,瞭解一下都發生了什麼……不過你們人類的歷史在短暫時間內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也從沒在意過……你倒是應該慶幸我之前某次甦醒時學會了通用語。」他聳聳肩。

「還不會說通用語?」

沐言若有所思,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句話上。

「這麼說來,您上次甦醒是在七百多年前,晨星剛剛建立的時候?」

「也許吧,我從來不去關心凡人的時間,而且什麼時候甦醒也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我那親愛的兄弟。」

「奧杜因?」

「正是。」他點點頭,「這就像是我們那位母親留下的有趣規則……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們換個地方談吧,順便讓我看看你們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bpii 發表於 2019-4-1 23:50
第154章 藍圖

兩人漫步在校園中,帕圖納克斯這一路都嘖嘖稱奇,讚不絕口。

倒不是感嘆如今人類的建築、服裝、言談舉止等等……而是這股蓬勃的生機。

作為靈魂之主,他眼中的生靈自然並非一般意義上的,他看過去那都是披著皮囊的靈魂。

但同樣是看待靈魂,他的所見也與沐言、扎老師等人不一樣,後兩者雖然身為死靈法師,感知維度超出常人許多,能感知到靈魂的強度等等,可這也很侷限。而帕圖納克斯則能感知到靈魂極其微弱的情緒波動、變化,以及它此時所處的狀態。

舉個例子,假如說死靈法師是遊戲玩家,那麼他們看到的靈魂也不過是幾項浮在表層的數據,比如六維屬性、戰鬥信息面板、血藍上限等等……

而塑魂者看到的是組成這些數據的代碼,是更深入、更細緻的東西。

塑魂者無疑是個健談的人,他雖然從不記時間,但在悠久的生命裡,他見過萬千物種的興衰迭代,他對珈藍的學生們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說他們的靈魂活躍度僅次於創世紀元經歷浩劫之前的人類……那時他們對未來充滿了渴望,也如眼前這樣生機勃勃。

他就像一個陰暗逼仄中蟄伏了無數年的囚犯似的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用近乎貪婪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最後漸漸恢復平靜時,長嘆一聲。

「如果人類都是這樣,那下一次浩劫來臨時,他們應該能撐過去吧。」

他帶著一種感慨的口吻。

沐言沒有回應,也沒有問,好像他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

這時兩人恰好來到塞拉芙門口,

「這是什麼?」塑魂者好奇道:「我能感受到這裡面無數靈魂被連接了起來,一個用融合的元素搭建的平臺成為他們徜徉的世界,這真是……無比精妙的設計!」

所以塑魂者竟然也不知道檻洛什設計的那個備份?沐言低頭想道。

「那麼我們進去看看吧。」他說道。

塞拉芙和沐言離開前相比並無多大變化,反倒是人數比之前翻了好幾倍,自珈藍魔法理論改革以後,學員人數比以前翻了好幾倍,同理,塞拉芙的用戶也就多了好幾倍……

內部大廳的光線依舊是昏暗的,月室之間用錯綜複雜的道路連接,穹頂與地面都刻畫著螢光魔紋,靛青和紫羅蘭色的魔力痕跡讓整個塞拉芙充斥著夢幻、奢靡的氣氛……

說白了就是像迪廳……

來來往往的玩家相互之間並看不清彼此,加上老帕動了手腳,他們根本看不見兩人,經過時也會主動繞開。

沐言隨手打開一間月室,兩人各自靜坐。身後的環境也被他換成了終年風雪交加的霍加斯之巔,帕圖納克斯的眼裡閃過一絲懷念,微微出神。

「從哪裡開始呢……」塑魂者感慨道:「要不是怕你承受不住,我真想把這一腦袋記憶全共享給你。」

沐言不禁苦笑。

一條創世之初就存在的巨龍,這記憶全送過來他的腦袋恐怕都要爆炸。

「那就先從您剛才提到的說起吧,關於彌婭留下的『有趣規則』。」

老帕點點頭:「也好,這也是我看來最有趣的一點。雖然從理論上講,是我創造了奧杜因——我最親愛的兄弟,但實際我們是共生一體的,因為他是我的血中之血,骨中之骨……就像預言裡說的那樣,我們是共生的銜尾蛇,一條死去,另一條也會死去。這非常有趣,因為後來我也創造了一些巨龍,它們同樣來自我的血肉,但是卻沒能產生這種羈絆。你覺得原因在哪兒?」

「或許是成分?」

「不,
即使是成分,也只會影響這種羈絆的強弱,不會影響它的『有』或『無』。比如奧杜因與我同生共死,那麼通過同等方法誕生的巨龍也將從我這裡繼承生命力,他們的死亡會令我感到同等傷害……可實際上並不是,其它巨龍就算死光了也對我毫無影響。」

「所以您認為……」

「因為我們總是貪婪而畏死的。」塑魂者自嘲的笑了笑:「創造奧杜因時,我毫無保留,那時唯一的目的就是創造出像我一樣的同類……坎洛什和伊卡莉雖然是我的『同伴』,但他們並非巨龍,所以我是孤獨的。在那之後,我便意識到這個問題所在,便開始畏首畏尾,克制著自己……這種克制,使得世間僅存在一個奧杜因。

「因此,他也是最特殊的。

「當我將自己分成三部分躲藏在洛坎,意識陷入沉睡時,我這位親愛的弟弟就蟄伏在赫魯,在尼弗海姆深處。他終究是個不安分的人。每次都會偷偷俯身到其他龍身上,在洛坎動一些手腳……但每當他降臨時,我也同樣會甦醒,然後感受到他的存在,從中破壞、阻止他……」

沐言若有所思。人類歷史上從未記載過龍禍,即使是蘭斯洛所經歷的那檔子事,也只不過侷限於個人恩怨,很快就被化解,甚至沒被記在當地的日誌裡……然而實際上從不缺少搞事的人和動機,尤其是巨龍這種生物。只是隱患在不為人知的地方被悄悄消弭了。

這大概也是《黃昏紀元》中除了奧杜因親手造的幾條龍之外沒多少活龍讓玩家反覆屠的原因了,在新葉之年以前,數量本就稀少的巨龍被這弟兄倆當做遊客賬號登錄用光了……

原來對自己的造物殘忍的不只是伊卡莉。

「所以說……奧杜因在撒謊了?」沐言問。

「撒謊?他告訴了你什麼?」

「他說那場浩劫爆發前夕,伊卡莉為了研究神力來源,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對付自己的造物,而你,也用類似的方法對他出手……

「你……覺得這是假的?」帕圖納克斯反問,臉上似笑非笑。

沐言愣住了,他一瞬間感到毛骨悚然。

「難道……是真的?」

面對疑問,塑魂者抬起頭,目光彷彿穿過了月室模擬的星空。

「那當然是真的了,不然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呢?」

沐言沉默了。

雖然短暫,但對他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他腦子裡飛快旋轉著各種念頭,身體也緊繃著,彷彿自己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放鬆,年輕人。」塑魂者似乎打定主意要和他開個玩笑:「我既然到現在為止都沒問你的來歷,以及為什麼要將我『組裝』起來……說明我知道這一切。換句話說,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自己的『未來』……當然,這是坎洛什告訴我的,也只有他有這個洞悉未來的能力。」

沐言稍微放鬆了一些……

塑魂者舒舒服服靠後躺下,陷入了回憶。

「讓我仔細想想,那段悠久的歲月裡都發生了什麼……」

……

塑魂者講了個與奧杜因版浩劫故事大體一樣,但細節又全然不相似的故事。

滅世者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之人,說他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獲得了信仰之力,之後壓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夠使用,甚至一臉天真地告訴兄長自己身上這種奇妙的「進化」,並由此招來嫉恨和追殺……

這一切是他憤怒地破壞洛坎,繼而被冠以滅世者之名的主要原因……

但在帕圖納克斯的講述中,滅世者可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的確,他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異常,但是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別人,而是在偷偷的發展信徒。

那時,他的信徒一部分來自巨龍,另一部分則是人類。

遠古人類對什麼都能產生信仰,但凡強過自己,是常理無法解釋的「超凡生物」,都會雕刻圖騰祭拜,祈求保護,所以奧杜因在洛坎的天空每掠過一次都能收穫一批信徒。

如果只是巨龍,那麼以老帕的性格還不一定能發現……但人類可是坎洛什的造物。他雖然厭惡信仰之力,但卻一直在默默觀察著人類,試圖為他們樹立正確的價值和人生觀,因此在發現有一小撮人信仰奧杜因時立刻揭穿了後者的偽裝!

奧杜因自然不會這麼簡單地承認,他一拖再拖,直到伊卡莉殺死了自己的大部分造物,使得洛坎陷入危機,聖言者不得不種下兩棵樹來調和暴動的元素潮汐時才暴起發難,和塑魂者廝打在一起。

正是這次戰鬥,讓奧杜因意識到了一點……

他們兩個正是彌婭預言中「雙生的銜尾蛇」。

他們同生共死,也不可能殺死對方。

所以那場「雙龍會」實際上也沒持續多久,奧杜因沒被塑魂者打成沐言看到的那個樣子,吞噬這個名頭更談不上。

「在那之後呢?」沐言追問,他迫切地想知道有關聖言者的一切。

「之後?我想之後的事你應該都知道,或者奧杜因也告訴了你,又或者乾脆我也不知道。」他聳聳肩道:「一切的開端,都是坎洛什自時間的盡頭歸來後。原本世界上只有我們三個人,他回來後就開始了創造,帶著一種急切、乃至於迫切的心情……

「我不止一次問過他看到了什麼……他說看到了Dinosetiid.」

那是終焉之刻,也可以翻譯為末日。沐言默念。

「或許你和我想的一樣,以為這指的是『萬物終結之刻』,但實際上,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解釋?有時我都很痛恨自己創造的龍語,它太省事,所以通義詞太多……」塑魂者自嘲地笑笑,「別忘了,這個詞還有另一層含義……」

沐言嚥了口唾沫,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滅世者?」

「沒錯,就是他。」帕圖納克斯的眼睛也亮了起來,「在我創造出奧杜因之前,在我和伊卡莉都未創造之前,他便看到了未來……未來由滅世者毀滅。直到現在我都不能理解他告訴我這個答案時的表情,那是解脫?釋懷?自嘲?也許都有,甚至還帶著同情……

「我有時都懷疑,他到底看見了誰的未來?是我們,還是他一個人?又或是洛坎的諸多生靈……」塑魂者苦笑道:「所以我說,我對他的瞭解不比你多多少,儘管我們勉強算『盟友』。

「他在伊卡莉對她的元素神僕動手前預見了這一切,並悄悄告訴了我……他甚至預言了奧杜因會向我動手,事實也如他所說。之後浩劫來臨,我靠著他的提醒躲過奧杜因的偷襲,隨後便對這傢伙深信不疑……」

沐言恍然,「然後他才囑託你替嘉頓做了『手術』?」

「『手術』?哈,我喜歡這個詞。的確,他甚至提前告訴我,伊卡莉僅存的神僕中唯有嘉頓會答應。他一次又一次的成功預言讓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也的確在通過這些手段讓我信任他。」

「那『完美軀體』又是怎麼一回事?」

「哦……那個深海巨人啊……」塑魂者皺了皺眉,嘆道:「那是一個由我造成的美妙的錯誤……它發生在我為嘉頓做完手術後,當時我在想,能否用同樣的手段更換自己的血肉,以此來解除我與奧杜因間的羈絆,從而讓我可以直接殺死他……於是我背著其他人締造了這樣一個完美的容器,打算讓他成為我的備用身體……」

「然後呢?」

老帕苦笑:「然後這個容器剛剛誕生,就自發擁有了自己的靈魂……誠然,我可以輕易抹殺了他,但是我不能這麼做。這彷彿是彌婭對我的懲罰,那個宛如初生嬰兒般純潔的靈魂不信仰任何神明,卻和那些信徒一樣享受著彌婭的庇佑,一旦我攻擊他,必然會觸犯彌婭制定的「禁止對其他神明信徒出手」的規則……並且他一個人的份量堪比一個族群,並不是單純的『一個人』。」

「難怪您的靈魂可以控制他……」沐言也笑了起來,隨即反問:「那……您喜歡章魚嗎?」

「啊?那是什麼?」

「沒,沒什麼……您繼續……」

「後來嘛……或許你也能猜到,在得到了我的信任後,坎洛什突然建議我將自己分成三份,由此來躲避伊卡莉。」

沐言又驚道:「伊卡莉?您……難道不是她的對手嗎?」

塑魂者搖了搖頭:「我不是她的對手,沒有人是她的對手……那個瘋女人不只是解剖自己的造物,她還吞噬他們,這才是洛坎形成元素潮汐的根本因素。她代表著世間所有死寂元素的總和,坎洛什卻不代表所有澎湃元素的總和。這兩者是相互平衡的,當她吞噬了自己的信徒,變得過分強大時,這就干擾了兩種元素的平衡……如果不是坎洛什儘早關閉了兩個世界間的通道,她或許早趁機進攻赫魯了……

「我和坎洛什的所謂『聯合』,也並非兩個人的力量加起來……他說過,我們每個人都將以各不相同,但注定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伊卡莉回歸元素,我回歸靈魂,而他……被放逐在時間的流裡。他回來後就感受到一股排斥力,他說是世界拒絕承認他,拒絕承認一個作弊的人。他偷看了未來,那個『未來』不允許有人改變自己,這是彌婭制定的規則,也是一種強大的、無人可以抵禦的自我保護。

「對此我堅信不疑,我也相信奧杜因和伊卡莉的歸宿將如他所說,但至於如何實現,抱歉,我一無所知。不過至少,現在的我可以幫你。」

他伸手摸了摸沐言的額頭,眼神柔和。

「我能看到你的靈魂在被一種力量腐蝕、控制,它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就像當年拯救嘉頓那樣,或許我也應該如此來拯救你,我猜這就是你喚醒我的意義?」

聽到這句話,沐言如遭重擊。

他彷彿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喃喃自語著「烙印」,而後猛的站起來,在密室中來回踱步。

老帕就這麼看著他,直到這個年輕人臉上浮現出一絲掙扎和不捨,然後漸漸回歸平靜。

那只是看起來平靜,就像壓抑的暴雨天氣,一絲風都沒有,鉛色的雲塊快落在地上。

他沒有催促,靜靜等待著。

終於,沐言長舒了一口氣,宛如溺水的人好不容易鑽出了水面,他也回到了座位上,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雙肘抵著膝蓋,陷入了思考。

「一定還有什麼,塑魂者冕下……」他喃喃道。

「什麼?」

「一定還有什麼……看似是胡言亂語,但實際上是他想要向我傳達的信息,一定還有……」

突然,沐言猛的站起來。

「跟我去見一個人!」

bpii 發表於 2019-4-1 23:51
第155章 祖父

晨星,晨風學院。

學員深處的喬魯格林中,坐落著林木實驗室。

這裡原本由聖言教會的樞機主教看守,自晨星人變更了信仰後,現在全換成了嘉頓的僕人。

當然,是廣義上的僕人。他的狂信徒們都待在薩弗隆,或是其他地方。

塑魂者望了眼東邊,目光彷彿穿過喬魯格林層層疊疊的枝葉,看到了自由廣場上矗立的雕像。

「那是嘉頓留下的。」沐言補充道。

「那是個好小子,還記得坎洛什。我還以為他忘了。」老帕喃喃道。

「畢竟是他選中的人……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信徒』。」沐言低語道,兩人徑直進入懷恩靜養的屋子。

侍衛對兩人的闖入視若無物,塑魂者的意志透過了他們的皮囊,直達心靈深處,暗示他們眼前什麼都沒有。

懷恩和上次相見時沒什麼區別,嘴唇發灰,枯瘦如柴,只是頭髮和鬍鬚都修剪過,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眼依舊緊閉。

「您能試著喚醒他麼?」沐言問。

塑魂者上前,伸手抵在懷恩額頭上。

似乎是感應到什麼,兩道光芒像蛇一樣先後從懷恩額頭爬了出來,一黑一白,糾纏著老帕的手臂不斷向上。

白色攀附在他的胳膊上,滿滿變大,黑色卻一口咬在白色身上,彷彿從中大口吮吸著力量,於是兩者開始同步增長。

塑魂者鬆開了手,力量瞬間又縮了回去。

他搖搖頭,「我無法區分我和奧杜因的力量,它們本身就是一體的……」他看向了沐言:「倒是你可以。」

沐言若有所思,「因為那枚鱗片?」

「的確,讓它作為媒介,你可以收走它,然後由我來維持他的生機。但這樣做只能剝離阻止他甦醒的要素之一,不能確保他一定可以醒……」

「您是說還有其他原因?」

「也許吧。你是一名成年法師,元素方面的任何問題都瞞不過你,但你沒有發現他身上有被元素影響的痕跡吧?」

「是的。」

「所以他被元素、靈魂之外的東西壓制,這就超脫了我們能研究的範圍……你為什麼要喚醒這個人類,他身上有什麼秘密嗎?」

沐言沉默著,握住懷恩的手。

「這是一個拼圖遊戲,而我是一個收集碎片並將他們拼起來的孩子。現在有一塊至關重要的碎片,我需要拭去上面的灰塵,看清它是什麼。您說坎洛什預言了所有神明的歸宿,伊卡莉歸於元素,您和奧杜因歸於靈魂,他被時間放逐……可是,除了時間,什麼會有這樣強大的威能,足以縮短這個過程……」

他看向懷恩。

「線索就在他身上。」

他腦海裡回想起關服時懷恩那句「我們下個世界還會再見的」。

頓了頓,沐言站起身。

「算了吧,既然救不活這位老朋友,我們去看看下一個人。」

「還有病人?」塑魂者詫異道。

面對這個問題,沐言竟罕見的羞赧起來。

「嗯……我岳父的父親。」

……

與懷恩想比,老劍聖的病就很好治了,他體內古怪的靈魂之力同樣來自奧杜因,但卻是無源的靈魂。塑魂者一眼就看出了這種傷的來歷——只有黑龍的攻擊會造成如此刁鑽的昏迷,但黑龍這種生物本身就十分稀少,人類對他的研究幾乎是一片空白,所以就連沐言也一竅不通。

現在黑龍的力量被老帕凈化,接下來只需要緩慢溫養他的身體就能恢復。

沐言跪在床邊,握著老人枯槁的手,象徵生命的木元素包裹著喬魯格木床板,催化之下,從床邊鑽出無數鮮嫩的植物,
生根抽芽,開花結果,凋謝枯敗,生命一輪輪往復交替,氤氳出溫和的生命力場,爭先恐後鑽進老人的皮膚,讓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生機。

「你的心跳很快,年輕人。」老帕開玩笑道:「面對這樣一個孱弱的人類,你竟然比面對我還緊張……而且這做法似乎也太浪費了些。」

沐言翻了個白眼,緊張的不想和他說話。

要不了多久,晨星人已經陸續開始遷徙了,埃德華茲作為守護者家族在最後才出發。現在老人雖然復活了,又是劍聖身份,可畢竟在床上躺了幾十年,不死就是萬幸了,還怎麼可能進行長途跋涉,而且還是去卡德拉高原那麼荒涼的地方……眼下用這種鋪張浪費的方法替他恢復的是生機而非恢復實力,這足以讓他成為一個健康的老人,在這次遷徙中活下來。

這就夠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沐言感覺手裡握著的枯手慢慢充盈起來,也恢復了溫度,便鬆開手。

可沒想到,就在這時,老人反而一把抓住了他!

沐言被嚇了一跳,他第一時間看向老帕,而本該做出提示的塑魂者只是聳了聳肩,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你是故意的!」沐言咬牙切齒。

「你不該緊張的,而且他看不見我。」老帕笑笑。

兩人的交流在一瞬間完成,這時老人睜開了眼。

「孩子。」

他望著沐言,一雙紫色瞳孔裡閃耀著和蘇利亞的領域一樣迷濛的色澤,目光銳利,滿是皺紋的臉上依稀能看到年輕時英俊的樣子。

沐言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你好,祖……祖父大人,我……」

「你叫沐言吧?」

「誒??」

沐言一下子驚呆了。

「別誤會,我聽人提起過你。」老人說道,虛弱的笑了笑。

沐言頓時震驚:「您是說……蘇利亞?這個期間您一直醒著?」

老人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鬆開手。

「如果那可以被稱為醒著的話,就算是吧。一個人在黑暗中,沒有色彩,沒有溫度,沒有任何觸覺,甚至會一度忘了自己還活著。一開始期盼聽到聲音,後來就對這產生了畏懼,」他嘆了口氣,淡淡道:「你單方面傾聽著人們的抱怨,聽著一切逐漸變糟,卻什麼也做不了,即使你最疼愛的孫女在向你做逃家前的告別,也沒法伸出手來攔住她……在最親切的聲音消失後,我倒寧願自己沒醒。

「不過也正是這些讓我活了下來,」老人微笑道:「彌婭還是沒拋棄我,後來,我的小可愛回來了,只是她心裡似乎住進了另一個人,她還經常和我提起你,嗯……非常頻繁。而且似乎從某個我無法記憶的時間節點開始,她的心裡好像就只有你了,這讓我很嫉妒。」

沐言撓了撓臉,羞澀的低下頭。

「她……她都說我什麼?」

「她說你傻。」

「……」

「呵呵……開玩笑的。她說你善良,總是為他人考慮,卻很少考慮自己……即使被欺負過,也傻乎乎的,但她很喜歡你的善良,很少有人在擁有像你這樣的力量時還保有這種多餘的品質……你很不錯。」

沐言低頭一個勁傻笑。

「對了,現在是哪一年?」老人突然問。

「信仰歷778年快結束了。」

「哦……778年……」

老人淡淡道,聲音越來越小,彷彿在從記憶深處挖掘出什麼……

「年輕人。」

「嗯?」

「你是一名法師對嘛?」

「是的,祖父大人。」

「那你有沒有去過一個叫風之蒼穹的地方?」

沐言猛地抬頭。

「您……」

「回答我!」老人厲聲道,即使身上沒一點力量,這聲音還是讓他打了個哆嗦。

「的確去過。」

「那你知道一種鳥嗎?」他又問:「傳說它渾身長滿白色的羽毛,振翅高飛時,羽翼寬大到足以遮蔽天空……」

沐言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這種鳥,但他猛的想到了海德薇!

此刻年輕的學者心臟怦怦直跳,彷彿下一秒就會從嗓子眼蹦出來,他機械的點了點頭,等待老人的下文。

「那就是你了。」萊茵劍聖咧嘴笑道:「我從來不相信什麼狗屁命運,但這一次我也不得不信了。」

「……信什麼?」

沐言的聲音幾乎顫抖。

「幾年前……我記不太清了,大概是我的小可愛離家一段時間後,除了她之外的一道聲音突然告訴我,我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名法師,他既是我的親人,又不是我的親人,如果那時『信仰猶存,黃昏未臨』,我就需要告訴他,『白鳥的翅膀可以遮蔽蒼穹,也可以貫穿幽淵』……你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沐言長出一口氣,壓抑下躁動的心。

「我想我知道了。祖父大人。」

萊茵提及的那個時間,一定是信仰歷774年!也就是他降臨洛坎的時刻。

同一時間回來的,除了他,還有來自地球的反饋,或許這一條關鍵信息就包括在那一瞬的反饋裡!

至於這句話,再好理解不過了。

坎洛什關上了赫魯和洛坎間的大門,一定留了把鑰匙,毫無疑問在風之蒼穹和暗之幽淵的之間存在著一扇門,這一點在蘇利亞他們回來時就得到了應證,而現在那扇門是關閉的,這句話就在暗示鑰匙!

這把鑰匙不是別人,也不是別的什麼東西,就是那隻莫名其妙得來的傻鳥,海德薇!
bpii 發表於 2019-4-2 00:01
第156章 別離

見沐言臉上浮現躍躍欲試的表情,老人不經意間嘆了口氣。

「您怎麼了?祖父大人?」

沐言忙問。

老人沒說話,用他那雙病懨懨但十分銳利的紫色眸子盯著沐言,彷彿在審視他。

即使他現在行將就木,即使他是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普通人,可身為劍聖的洞察力和直覺依舊殘留在這具軀體上,無形中給予沐言沉甸甸的壓力。

「沐言,」老人開口:「你一定對蘇利亞有所隱瞞吧?」

沐言默然不語,抿了抿嘴。

「而且你也不打算告訴她,對嗎?」

依舊沉默。

「你擔心她,覺得這樣會傷害她,所以你選擇隱瞞,甚至是不告而別,將難題甩給我,甩給這個剛剛甦醒,一隻腳踏入墳墓的老人,寄希望於我可以替你說服她,甚至是將『喚醒我』作為對她的補償,是嗎?」

還是沉默。

老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如果我現在還能揮的動劍,年輕人……」老人突然厲聲:「我一定用劍洞穿你的膝蓋,讓你跪在地上感受不及她萬分之一的痛苦!」

沐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臉色漲得通紅。

祖孫間的空氣凝滯了許久,直到老人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語氣也柔和了起來。

「聽著,年輕人,無論你打算做什麼,去和她見一面。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兒,一定能理解你,不會像那些蠢女人一樣哭哭啼啼地束縛你。只有這樣,在最壞的結果發生時,你也不會後悔,才會更『豁的出去』……也只有這樣,她才會同樣心懷希望……

「她把全部都交給了你,而你卻有所保留,我不會站在『大道理』上指摘你,這無關公平與否,只是我現在作為一個祖父,認為你還不配被她如此掛念。哪怕,你即將為更多人,乃至一個族群、一個世界流血犧牲,這些,也都不能彌補她。你明白了嗎?」

沐言點了點頭,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去。

站在床邊的帕圖納克斯看著這位枯瘦的老人,眼睛裡閃過讚歎之色,隨即將手搭在床邊。

頃刻之間,原本離開了沐言後枯萎凋謝的鮮花植物開始瘋長,整間屋子一時間春意盎然,瀰漫著濃濃的花香和綠意,除了蓬勃的生機之外,醇厚、溫和的靈魂之力發瘋似的鑽進老人體內,滋潤他早就干枯不已的靈魂……

對這一幕,老劍聖萊茵臉上沒有任何驚喜,反而湧起愈發濃重的擔憂。

他曾經是一名舉世無雙的劍聖,幾乎站在洛坎的頂端,即使是高傲的精靈也不得不對他的天才表示發自內心的讚歎……

但是,他無法理解自己隕落那年突然遭到的攻擊,無法理解那份莫名囚禁了自己幾十年的力量,更無法理解774年那道神秘的低語……

同時,無法理解沐言的突然出現,和眼前這一幕現狀。

對這些,唯有一個解釋——他們超脫了凡人可以染指的範疇。

即使他是傳奇,是劍聖,是凡人實力金字塔頂端的人,可他依舊是個凡人。

超脫了這個範疇……無疑是神!

而老人無比確信,這一切,這有關神明的一切,正是剛剛那個年輕人要介入的難題……

如果他和沐言沒有任何關係,他會感到驚訝,感到後生可畏,甚至因為人類出了這樣傑出的年輕人而感到慰藉……

但現在,他只感到心驚肉跳和不安。

因為那是他孫女最愛的人,他倒寧願那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老人閉上眼,一滴眼淚從乾澀的眼角滑落。

-------------------

毗鄰自由廣場的斯圖卡街區,
最繁華的那條杜姆克大街上,晨星的貴族和平民排成長隊,在遷徙的名冊上登記。他們吵吵鬧鬧,時不時發生一兩起衝突事件,長街兩邊的王城守衛不得不扮演起保安的職責。

隊伍排了一千多米長,從杜姆克大街出來,沿一條收拾干凈的小巷子扭成S型,前半段倒是一反常態的安靜,這一切大概因為一個梳著單馬尾的金發劍士。

無論是蠻橫的貴族還是敏感的平民,都將崇敬愛慕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一時間忘卻了爭吵,連空氣都變得和睦起來。

「蘇利亞!」

一個不合群的清朗聲音劃破了迷人的空氣,隊伍裡的人無不對聲音的發出者怒目而視,同時也有人幸災樂禍。

上一個這樣對薔薇大公的女兒出言不遜的人,已經被不知道哪兒來的劍氣震暈過去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聽見這聲音,原本仗劍巡視的女劍士卻渾身一顫,轉身後呆呆站在了原地……而那個本該被懲罰的大膽的年輕人,竟快步向前,兩人的距離在不斷縮短!

見鬼,這怎麼越來越像一對戀人了??

少女本該表現出欣喜和幸福,但沒來由的,看到這張臉和彎彎的眉眼時,她竟然哭了出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奪眶而出,即使咧著嘴在笑,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淌,順著臉頰滑落,淚滴在地上摔得粉碎。

沐言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已經儘可能地做到完美偽裝了,但還是逃不過彷彿永遠能洞察他內心的少女。

兩個人到底誰傻,誰聰明,這誰又能說得清呢。

他快步上前,輕輕抱住她,用最溫柔的方式撫摸著她的後背,就像小心翼翼維護著工藝品,生怕碎了一樣。

「嗯……哭吧,哭出來能舒服一點。」

蘇利亞好像被這不按常規出牌的安慰方式嗆到了,破涕為笑,還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然後緊緊抱著沐言,說什麼也不肯撒手。

隊伍長龍裡的人頓時掉了一地眼珠子,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薔薇大公的寶貝女兒哭得這麼淒慘,更重要的是,她還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抱在懷裡,毫無反抗……

不過很快,他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兩個人被代表傳送的白色光芒吞沒,隨即消失在長街上。

……

依舊是晨風學院的喬魯格林中,沐言最熟悉的那棵樹,年輕人躺在少女的大腿上,攥著她的手,感受著片刻的寧靜。

一陣微風吹過,淡香的空氣被吹散,樹葉沙沙作響。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少女問道,聲音柔柔的。

「嗯。」

「我不能跟著去嗎?」

「太危險了,所以不能。」

「哦……」少女似乎有些怨氣,嘟了嘟嘴,但是沒說什麼。「那你去吧,我會等你回來,一直都會。」

「蘇利亞。」

「嗯?」

「我一直有話想跟你說,但一直沒來得及。」沐言輕聲道,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彷彿這樣能給自己勇氣,

「其實……我從來都是個膽小鬼,談不上勇敢,更談不上『英雄』,從小到大,這個詞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不敢輕易承諾什麼,因為害怕別人對我失望,害怕他們離開,不再信任我,我害怕承擔責任,害怕辜負期許……」

學者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將自己最軟弱的一面毫無保留的暴露在愛人面前。

蘇利亞俯身抱住他,兩具軀體緊緊貼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聲。

「我不是什麼英雄、救世主,我也討厭承擔這麼大的責任……以前的我,就連讓別人不為我擔心都做不到,可現在,我卻被冠以『救世』的重任。每時每刻我都在問自己,『真的可以嗎』,面對那些足以輕易撕碎我的力量,面對一個未知的、迷茫的世界……

「格雷澤老師走了以後,每天晚上我都在想這些,但我又告訴自己,不能焦慮,不能猶豫,不能分心在這些事上……我沒有拒絕的權利,也沒有放棄思考的權力,因為它已經落在我的肩上……

「但是,但是那真的很累,很累很累……

「重擔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也不能表現出絲毫懦弱,尤其是在你面前。

「所以,我不能停下腳步,也不能懈怠,起碼現在不能……」

沐言低聲喃喃道,直起身子,擦去少女無聲的淚痕,輕輕吻上她的唇瓣。

良久,唇分。

「我會一直等你,」少女笑著流淚道:「一直都會。所以,你會回來的吧?」

「會的。」

沐言笑著回答道。
bpii 發表於 2019-4-2 00:02
第157章 主要任務是上天

晨星城。

三皇子渾身掩映在黑色長袍裡,鬼鬼祟祟地穿過小巷,來到一間紅磚砌成的小屋附近,在墻根站立了許久,直到墻上凝聚出一雙漆黑的鬼手,突然彈出墻外,抓著他拽向墻面,好似溶解一般進入。

眼前回歸明亮,洛蘭睜開眼。陰暗的屋裡只點著一根明晃晃的羊脂蠟燭,乳白色略微發灰的煙霧籠罩著莫拉,後者表情冷漠,琥珀色雙眼裡豎著一枚漆黑的瞳仁,完全不像人類,在他身後投射出一個巨大的鬼影。

「我的僕人,」莫拉開口的同時鬼影也一併開口,聲音滄桑沙啞。

「說吧,有什麼事。」

「秘密情報,大人,」洛蘭單膝跪下:「據我的線人匯報,一直陷入沉睡的星辰劍聖萊茵哈魯特閣下甦醒了!」

「哦,(我)知道了。」

莫拉,或說奧杜因回答道。

洛蘭愣了一瞬,緊接著低問:「大人……您似乎對這一點都不驚訝?」

等待了許久都沒有回答,他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卻看到煙霧已經縮回羊脂蠟燭裡,莫拉也恢復了正常的眼睛。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洛蘭一眼,似乎在讚賞他這次告密。

「怎麼了,莫拉大人?」洛蘭不明所以。

「你知道麼,當年這位叱咤風雲的萊茵劍聖,就是被大人隔著兩個世界變成這樣的。」莫拉的目光裡充滿了狂熱。

「至於他為什麼會突然甦醒,當然是有別人幫助……」

「啊?那豈不是我們的敵人……」洛蘭驚道。

「敵人?『我們』?哼……」莫拉冷笑道:「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那位只要動一個念頭就足夠你的靈魂分解、重塑一萬次,他可以用世上最殘忍的酷刑折磨你,在他面前,死亡也成了一種奢望,這種『敵人』根本不把我們凡人放在眼裡,豈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

洛蘭頓時汗如雨下,「那我們該怎麼辦……這會不會對大人的計畫產生影響?」

「安心等待吧,我的殿下。」莫拉拍拍他的肩,「很快,你就會看到有史以來最震撼的災難。」

-------------------

伊莫特魯巨坑處,兩道人影矗立在高空,遙遙望著下面。

時過境遷,距離信仰歷775年的爆炸也過去了三年之久,時間緩慢但不容反抗地向前流逝,也逐漸撫平了大地上的傷疤。

「那棵樹當初就種在這兒,我還記得。」塑魂者望著巨坑若有所思,「至於另外一棵,則在赫魯。」

「聖言者沒告訴您這兩棵樹的來歷嗎?」

塑魂者搖頭:「他什麼都不肯說。」

沐言笑笑:「我倒是有個猜測。」

「什麼?」

「那兩棵樹是風語者拉爾的本體。」沐言篤定道。

老帕眼前一亮,不禁笑了起來。

「還真……有可能。這很符合那傢伙的風格。嘉頓的本體是一片火海,卡利普索的本體是無盡之海,而那個水元素都本體原本躲藏在靜謐湖以下,後來被伊卡莉收了起來……唯獨那個渾身纏繞著根須和藤蔓的木頭腦袋彷彿沒有本體似的……說不定早就被坎洛什騙走了。」

「或許這也不是騙,而是一場雙方都心甘情願的交易……」沐言抬頭望著略顯陰沉的天空。

「拉爾用這種方式換取自己『畸形』的存活著。

「元素之主自以為控制了洛坎的一切,但實際上她什麼都控制不了……她無法控制神僕的思想,無法讓他們絕對忠誠,而她殘暴的統治也終將被殘暴終結……」

兩人來到巨坑中心,這次不用敲門通知古斯塔沃,
沐言直接拿出了那把黑白合璧的劍。

劍一接觸空氣,坑底的地面上就釋放出耀眼的白光,彷彿開門迎接它的主人一般將兩人迎了進去。

此時的伊莫特魯,跳水湖旁的苗圃上空,一團刺眼的白光憑空出現,光芒還未散盡,一隻白色巨鳥幾乎是眨眼間來到沐言面前。

「小穆!?」

沒等沐言反應過來,一個結實的胸膛就靠了上來,雄性氣息濃郁,兩隻彷彿鐵鑄的胳膊差點把他勒斷氣。

「咳咳,好久不見,族長大人,甚是想念。」沐言笑道。

「俺也一樣啊!」

族長大人好不容易憋出來一句久別重逢的感慨,用力拍打著他,之後才注意到旁邊站著一個光頭。

「這人誰啊?怎麼頭上沒毛?」

塑魂者也沒生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望著古斯塔沃,那笑容盯的後者一陣發毛……

沐言忙拽過他小聲道:「這就是之前那條小龍,現在恢復了本體,非常強,咱倆加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

「啊?」族長頓時大驚失色,他偷偷瞅了眼老帕,不禁打了個哆嗦。

「那他會不會找我尋仇?」

「沒事,他應該失憶了,不記得……」

「啊那就好,那就好……幸好他失憶了……」古斯塔沃露出一副萬幸的表情,嘀咕道:「要是有人趁著我身體虛弱把我泡在酒裡當佐料,還給我穿亂七八糟的衣服,我恢復正常後非得殺了他不可!」

「???你當初都幹了什麼!?」

「哎嘿嘿……」古斯塔沃生硬的轉移了話題:「你突然回來幹什麼?接那群精靈出去嗎?」

沐言搖了搖頭,目光穿透晨曦般的薄霧,看向伊莫特魯垂下來的千萬根淡金色枝條。

「我有件大事要做。」

他能感受到每一根枝條上散發的吸引力,以及那棵樹裡面宛如心臟般砰砰跳動著的東西。

以前就像近視眼,看不真切,但隨著實力提升,越能看清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不是心臟,那是一個大號的動力爐,只是像心臟一樣工作著。它的一端聯繫在伊莫特魯的根繫上,深深插入地下,和儲存量近乎無窮的礦藏連接在一起,時時刻刻吞吐著能量。

另一端則延伸到樹頂,萬千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枝條周圍氤氳著霧靄,這些霧靄正是澎湃元素濃郁到極致的象徵,同時也會吸收死寂元素傳送到根部儲存。

樹身向外的吞吐、呼吸之間,整棵樹與地下的能量聯通流動,按理來說這些東西會負責整棵樹元素轉換的工作,將生與死兩種元素來回轉換,但風之蒼穹沒有那麼多死寂元素,因而釋放大於吸收,因此隨著時間推移,霧靄會越來越濃。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風之蒼穹早晚有一天會變成一顆炸彈,被澎湃元素撐爆,然後將積攢的澎湃元素逸散到世界各處……

畢竟這棵樹原本是紮根在洛坎的,而非這樣一個狹隘逼仄的空間。

但是,現在的它不單單是一棵樹,而是一扇門。

沐言幾乎可以想到它是如何打開門的……

當澎湃元素充盈到一定程度,壓力會擠向這個小世界的各處,這其中最不穩固的節點毫無疑問就是與暗之幽淵的連接點,到了那時,兩個世界會有一瞬間短暫的聯通,那也是這扇門被打開的時候。

換句話說,本該是爆炸的時候,就是門打開的時候。可眼下的澎湃元素濃度遠遠達不到開門的閾值,要是等下去,或許等到塑魂者說的那一天都不一定能等到……

這就是沐言來此的意義,提前開門。

……

「大事?什麼大事?」古斯塔沃問。

「記不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夢見了一隻巨大的白鳥,那似乎是你的祖先,張開雙翼時讓你都忍不住想要跟著飛起來?」

「記得啊!」古斯塔沃驚道:「那不是『想』,我直接在夢裡就飛起來了,等我醒來發現自個兒正在從半空往下掉!太刺激了!」

「……總之就是那個意思。」沐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本來還想說些追憶往昔的話來調動氣氛,但凡是只要跟古斯塔沃搭上邊就會立刻變個畫風。

「所以到底要我幹嗎?要我把所有會飛的傢伙都喊過來嗎?」族長大人問。

沐言打了個響指:「沒錯,這次的主要任務就是上天!」
bpii 發表於 2019-4-2 00:02
第158章 沖鴨!海德薇!

伊莫特魯的樹冠頂上,分之蒼穹會飛的德魯伊都被調集了起來。除去幼崽之外,在場的男女,啊不,雌雄一共六百四十五人,此時正齊刷刷望著古斯塔沃,臉上帶著明顯的急不可耐。

「快點啊族長,崽子等我喂奶呢!」

「俺也忙啊,鍋裡還燉著湯。」

「我給園林的「栽培術」才用到一半……」

「俺不急,但俺不能光這麼閒站著啊。」

……

「都別吵吵了!」

族長大人發出一聲暴喝。

「屁大點事,都給我安靜點!」

換做其他族群,首領這麼一聲怒吼,氣氛或許該凝重起來,但這群德魯伊顯然被吆喝慣了,竟然滿不在乎,甚至還有因此更暴躁的。

「吼那麼大聲幹什麼,又不是聽不見!你個熊日的是要吵死老子啊!」一名上了年紀的德魯伊輪著枴杖就要上來打他。

「算了大爺,算了算了……」

其他人忙攔住暴躁的大爺,古斯塔沃也瞬間慫了起來,胳膊上的海德薇見狀發出一聲嘲笑。

「咕嘎嘎~」

這時有人問了:「族長啊,你胳膊上停的那隻肥鳥是哪兒來的?你和哪只母鳥的崽啊?」

「閉嘴,這話可不能被蘇珊娜聽去!」古斯塔沃打了個寒顫,「別管那麼多,待會兒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就給我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天上飛!」

「就這麼簡單?」有人狐疑道。

「可不就這麼簡單,複雜了能是他來發命令嗎……」

「有道理啊!」

「聰明!」

眾人頓覺十分在理。

古斯塔沃輕輕哼了聲,他從不在意別人拿自己的智商開玩笑,因為他壓根就不在乎這個。

男人強壯就好了,要那麼聰明幹什麼!

同一時刻,沐言正在繞著伊莫特魯的樹幹徘徊,手裡舉著那把劍,身後跟著小骷髏派博和塑魂者。

他就像用探測器排雷的工兵,劍身上光芒閃爍,隨著他的移動不斷變幻,來到正中央某處時,光芒也到達了極限。

「是這裡了,」他喃喃道,然後舉起劍,毫不猶豫地插了進去。

劍尖即將觸碰樹身時瞬間軟化,堅硬的樹皮也變成一灘柔軟的水幕,隨著劍尖觸碰,蕩起波紋,竟然輕而易舉地刺了進去。波紋一圈圈向外,越往外,樹身軟化成水幕的範圍就越大,後來竟然打開一個兩米多高的橢圓形入口。

三人先後步入其中,派博好奇地看著木質紋理的內部大廳,擔任管理員這麼久,他還是頭一次知道這兒有玄機。

「你怎麼知道的?」他問。

「直覺。」沐言答道。可心裡卻在犯嘀咕。

直覺個屁啊!遊戲裡玩家就是這麼猜的……

在遠古遊戲時期,玩家探索遊戲未知領域的方法一般是卡bug卡位面卡圖層等等一切歪門邪道,與之不同的是,在《黃昏紀元》裡,玩家使用系統賜予的能力探索這些「禁地」。

比如那個知名工會「這個按鈕是干什麼用的」就曾派出一隊滿級的塔盾劍士挨個對這棵樹使用「無畏衝鋒」,狠狠撞在樹的不同部位來聽響,在付出十幾人風之蒼穹聲望掉光、永久被德魯伊驅逐作為代價後,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棵樹的不同部位,撞上去聲音不一樣!

所以,樹是空心的!

這在當時看來閒的蛋疼的信息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

大廳的正中心是個突兀的圓臺,看起來更像是個講臺,矗立著一座體重計樣子的高桿圓盤,其他地方則空無一物。

沐言站在圓臺上,看著面前光滑的圓盤,忍不住將手貼了上去。

質感溫潤,不像打磨光滑的木頭,而像石頭……

他突發奇想,舉起劍在上面比劃了一下,可還沒等他刺進去,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糯糯軟軟的聲音。

「別,別那麼粗暴……」

??

沐言回頭看了眼,派博和塑魂者表情如常,只像對他的動作有些詫異。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他們問。

「你們沒聽到什麼嗎?」

兩人搖頭。

奇了怪了……

沐言狐疑地再次舉起了劍。

「求求您,別那麼粗暴……」

於是沐言又一次止住了動作,他終於可以確定,這聲音是直接在腦子裡響起的,不過怎麼聽怎麼耳熟……

他仔細回想了半天,突然爆了句粗口!

「握草!你是愛麗絲!?」

「唉唉?你怎麼知道愛麗絲的名字……」

「我是夏穆啊!」沐言頓時哭笑不得。

愛麗絲正是關服日那天,還在晨風學院掃地的貓耳女僕!她是沐言在晨風學院認識的第一個小貓人,也是第一個刷到了聲望崇拜的女僕,最重要的,這傢伙被懷恩像親孫女一樣寵愛,所以在他面前沒大沒小!

這聲音他絕不會聽錯!

「夏穆……夏穆先生!哇……」愛麗絲他鄉遇故知,激動之下竟哭出了聲。

「喂喂,你先別哭啊,你在哪兒?你什麼時候來的?多久了?先別哭啊喂……」

「嗚嗚嗚……」

他這邊急的直跳腳,另外倆人卻看的懵逼。

「你到底刺不刺啊?」塑魂者問,「需要我幫忙嗎?」

「您能看到我身上出了什麼問題嗎?」沐言反問:「比如突然多了一個靈魂,又比如這間大廳多出一個靈魂……」

塑魂者巡視一圈,搖了搖頭。

「沒有?」

「沒法看……到了我這個級別,即使是澎湃元素在我看來都等同於擁有微小的靈魂……而現在這種濃度,等於讓我在眼前好幾十億的人口裡找到一個熟人……你覺得可能嗎?」

沐言只好打消這個念頭,轉而安慰起哭個不停的貓娘女僕。

終於,她哭夠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兒嗚嗚……我來這兒好久了,好久好久,都沒人跟我說話嗚嗚嗚……」

「你是『那天』跟我一起來的嗎?」沐言問。

「跟您一起?不不不,這是我來到這兒第一次和您說話,夏穆先生。」

「那你現在能操縱什麼東西麼?或者,身邊有什麼……」他敲了敲平面,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藏在這東西里面嗎?」

「是的,這裡面黑漆漆的,嚇死人了,我寧願被關在學院的儲物間裡也不願呆在這兒……還好您來了,現在開了一扇小窗,我能看見您拿著明晃晃的劍來回比劃……」

黑漆漆……小窗……有了!

沐言回頭望向兩人。

「我需要一些靈魂之力。」

瞬間,兩道顏色、品質幾乎完全一致的靈魂之力從兩人身上飄過來,老帕不禁瞥了派博一眼,派博也在狐疑地望著他。

「別看了,聖言者用你的靈魂結晶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沐言說道。

塑魂者恍然:「我記得你問過我,喜不喜歡軟體動物?」

「咳咳……」

沐言沒回答,轉而用劍吸收著靈魂之力。很快,與潮汐使者類似,淡藍色雞尾酒神力從劍身上湧起。

他一隻手拿著劍,另一隻手貼在圓盤上,潮汐之力果然順著手臂被悉數吸了進去,圓盤漆黑的表面也瞬間點亮。

畫面中央,是一個蜷縮著身體的貓娘,還穿著關服日那天的黑白蕾絲女僕裝,棕色的貓耳一顫一顫,懷裡緊緊抱著一個掃把。

「哇,夏穆先生!點亮了,點亮了!」愛麗絲激動地喊道。

「噓。」

沐言不得不讓這隻貓閉嘴,自己望著貓娘周圍的各種紋路出神。

「夏穆先生?」貓娘湊上來揮了揮手。

「你擋我視線了……」沐言無奈,指著她左後方的一條紋路,「去把那玩意兒給我擦掉。」

「哦!」

愛麗絲蹬蹬跑過去,在白色長筒手套上哈了哈熱氣,然後用力蹭掉了一條紋路。

還真可以……沐言撓了撓頭,又開始指揮她四處搞破壞。

「右後方,兩條x型紋路中間那個Ω型符號,對是它……」

「剛剛那個紋路旁邊,整個回路……嗯,閉合矩形裡面的部分全部擦掉,注意不要觸及邊框……」

「還有……」

……

隨著時間推移,樹心屋裡雖然還沒什麼感覺,但樹冠上的德魯伊們都發現了一絲異樣。

周圍的金色霧靄開始向上升騰,與此同時,身下也隱隱傳來震顫……

「誰在搖樹?」族長大人警惕道。

「你腦子進水了嗎古斯塔沃,誰能撼動這棵樹?」

「不對,一定有人在搖樹,你看這枝條抖得多誇張!」族長瞪著眼睛振振有詞。

「你要下去看看嗎?」

「不!都給我站在這兒!小穆說了,我們的任務是上天!不能下去!」

「那現在上嗎?」

「不,不是現在!」古斯塔沃一指肩上的傻鳥,「看它!」

「咕!」

海德薇神氣地叫了聲,像是在昭示自己的存在。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金色霧氣逐漸沸騰,從樹冠下面升了起來。

平時薄霧也不是沒漫過樹冠,可不管霧氣怎麼蒸騰,都不至於這樣誇張……現在可不得了,樹冠下方的廣闊空間看起來就像一片金色的汪洋,他們站在沙灘上,看著波浪翻滾,一層層金色海潮還有隱隱有向上與天穹連接的趨勢。

同時,伊莫特魯的震顫也愈發強烈……

突然,海德薇興奮地叫了起來,拚命拍打著翅膀。

「咕咕咕,咕咕咕!」

「就是現在!」

族長瞬間變成白色大鳥,其他族人也相繼變身……

鵜鶘、白鹮、雄鷹……伊莫特魯的樹冠頂上瞬間變成了鳥的天堂!

這其中海德薇一鳥當先,它明明身體最小,速度卻是最快!雙翼一拍就劃破金色的霧靄,直衝天際!

古斯塔沃可沒忘了沐言還在下面,臨走時往下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把族長驚得忘了拍翅膀!

一頭只在傳說中存在的巨大金龍拍打著雙翼從雲海中鑽出,光是這個猙獰碩大的腦袋就讓人不寒而慄,感到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敬畏……

它周身沐浴著金光,只是輕輕一次拍打就將一切都扔在了身後,眨眼間就追上了他們。

龍的頭頂,一個渺小的人類緊緊抓著龍角,在他肩上還騎坐著一個渾身潔白如玉的小骷髏。

「沖鴨!海德薇!」

沐言對傻鳥大聲喊道。

「帶著你的孩子們沖鴨!!」

彷彿聽到了他的吶喊,傻鳥發出有史以來唯一一聲不喊任何傻氣的鳴叫,那是一道清脆的鳴叫!一瞬間洗凈了天空,蕩滌了雲層!

清澈的穹頂,彩虹色光環一圈圈迴環籠罩,層層疊疊,如同攔在重點的紅線!
bpii 發表於 2019-4-2 00:03
第159章 對稱

古斯塔沃醒來時,發現自己四仰八叉躺在伊莫特魯的樹頂,族人也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彷彿不久前那一次盛大的起飛事故了,他們一個個相繼摔回了地面,現在身上跟散了架似的……

腦子暈乎乎,族長大人想不起來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記得那一瞬間的感覺……

就好像,那隻肥肥憨憨的傻鳥叫了一聲後,他渾身一哆嗦,打心底裡湧起一股溫情,有種血濃於水的親切,剎那間竟想要流淚……

那隻鳥該不會真是我的私生子吧?

族長大人嘀咕著,突然覺得還真有可能!接著便開始在身上四處找尋紋身,尋找一個姓氏為「尖喙」、「翎羽」、「彎爪」、「灰羽」之類的女人……

突然,天彷彿黑了,他一抬頭才發現是個龐大的身影升了起來,遮蔽了天上投射下來的光……

是那條龍。

「我滴個乖乖,這麼大一條龍……」

他嘀咕著,變成鳥又飛到對方面前。

「我要離開了,小德魯伊。」

剛飛上去,一道聲音就直接在古斯塔沃心底響起,族長知道對方比他強很多,也沒覺得奇怪。

他問:「小穆呢?他去哪兒了?還有那隻傻鳥呢?」

「那不是『傻鳥』,那是你的先祖艾維娜……」那道聲音回答道,彷彿帶著一絲笑意:「那個年輕人去了他該去的地方,我也一樣,我們或許都不會回來了。」

沒來由的,古斯塔沃心裡有些悲傷。

「喂,你真忘了你是那條小龍時的事了嗎?」

「你希望我忘記嗎?」聲音似笑非笑,古斯塔沃被他笑得心裡發毛,索性拍打著翅膀離開了。

「那就拜拜了,我還得照顧這群族人呢。」

話是這麼說,可古斯塔沃飛了一圈還是繞回來了。

「那麼,再見,史矛革。」他認真地說。

「再見。」

帕圖納克斯微笑著離開了風之蒼穹。

-------------------

沐言睜開眼,看到與風之蒼穹一樣淡金色的天空。

但是這兒的霧氣沒那麼濃郁,彷彿微薄的晨霧,瀰漫在四周,輕輕撫摸著深綠色的狼尾草,後者頂端毛茸茸的穗隨風搖晃,葉子發出窸窸窣窣聲。

海德薇就趴在自己身旁,傻鳥恢復了平時的樣子,撅著屁股,腦袋扎進土裡,兩隻翅膀耷拉在旁邊,看不出死活。

沐言上前在它的肥屁股上踹了一腳,後者吭哧吭哧從土裡把自個兒刨出來,身體甩成一顆鑽頭,然後清爽地飛回了沐言肩膀。

「你剛才那一聲很不錯嘛,」他開玩笑道:「有沒有想起來點什麼?」

「咕?」

傻鳥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眼裡明顯什麼情緒都沒有。

「算了,問了你也不知道。」

沐言嘆了口氣,環顧四周。

其他人都沒了,古斯塔沃,老帕,派博……也不知道他們過來了沒。

「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他喃喃道。

一切的一切都從這裡開始,所有的謎團和疑點都在這裡產生……

同時,也將在這裡被揭開。

但是沐言沒有想像中那麼激動和忐忑,相反,他還有一種平靜和釋然。

彷彿已經看到了結局,彷彿已經看到了所謂的「真相」。

「我們走吧,去看看聖言者留下了什麼讓我大吃一驚的東西。」

一翻手,黑白合璧的劍出現在掌心,隨後他便感到這裡原本陌生的空氣也一下子變得友好了起來。

撫摸著傻鳥的羽毛,一人一鳥消失在草地上。

很快,他便迎來了第一個訪客。

「大人,歡迎您的回歸。」

這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穿著高開叉的黑色旗袍,氣質冷峻,如果不是她所說的話內容純良無害,光聽聲音更應該配上「死吧蟲子」一類的高冷臺詞。

「你也是測試員之一麼?」沐言若有所思地問,「你還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被召回的嗎?」

「編號001,測試員凰巫。時間記錄在檔案中,我沒有權限探查。」她回道。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沐言點點頭。

「那你還記得自己在赫魯都做了些什麼嗎?」

凰巫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瑞奇這個名字呢?」

她依舊搖頭。

「那麼……你記得『拉娜婭』嗎?」

她略微掙紮了一下,但還是搖頭。

「那麼……墨丘利呢?」

凰巫彷彿身體被重重敲擊了一下,她猛的抬起頭,注視著沐言。

「大人請您不要再說了……」

沐言嘆氣,「好吧,沒什麼了,帶路吧,我應該還有許多人要見。」

「是,大人。」

……

當初在赫魯,瑞奇舅舅講過的故事裡出現過凰巫和桃矢這兩個人,現在看來,很顯然她們也是帶著特殊使命的測試員。

桃矢小姐隨著蘇利亞他們回到洛坎,而凰巫則依舊守在這裡,並且失去了身為測試員的記憶,甚至不記得蘇利亞他們曾經來過……

這裡面一定發生了什麼。

桃矢之所以被帶走,或許是因為和瑞奇舅舅的羈絆,又或許她在洛坎可以幫沐言許多。而她被再次消除記憶,也是因為暗之幽淵的雙重保險。

測試員回歸、以及任何人離開時都會消除記憶,這樣一來,暗之幽淵會成為絕對的「死地」,沒有人能將這兒的秘密傳出去,也不會有人帶著特殊目的入侵……

沐言甚至可以想見,奧杜因在外面苦等了數萬年,守著一個密閉絕緣的黑匣子,明明知道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裡面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是何等的憋屈……

他一定對這裡出過手,那個擅自逃跑的系統中樞伊格諾斯之心就是最好的例子,它不知道如何受到蠱惑逃了出去,但沒能給奧杜因任何有用信息,反而給了不少誤導,他或許也嘗試過入侵這裡,但並未成功,否則以滅世者的手段,早就從內部攻陷了黑匣子。

多麼可憐的滅世者。

隨凰巫向前的路上,不斷有其他測試員靠過來。

編號003的唐巖。

編號004的秋嵐。

編號005的陳笠。

除了第三個沒見過之外,其他兩個他都在蘇利亞的坎圖沙裡見過。那時古卷之劍還如名字那樣藏有守卷人的靈魂,但自從她回到風之蒼穹後這種特殊能力就消失了,少女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看來也被一股腦留在了這地方。

直到編號017的凱利出現,沐言愣住了。

這位正是獸人傳說裡那位獵人海力布,也是獵人之王沙恩斯的原型,沐言見過與他一模一樣的雕像……

以及,編號018的徐福。

那個打扮十分風騷的傢伙捏著蘭花指來到他面前時,沐言差點就擁抱了上去……但他沒這麼做。

他明白,那個和他談笑風生的老徐已經死了,眼前這個即使是他,也沒有任何記憶,更何況那只是他的一段微不足道的副人格……

沐言突然覺得這一幕十分荒誕,胸口發悶,嗓子也堵得慌。

「大人,測試員基本到齊,等候您的指示。」凰巫回道。

「指示?」他愣住,「什麼指示?」

眾測試員也面面相覷。

「杉斯大人和曼加扎大人消失了,您又突然回歸,難道不應該聽您的指示嗎?」

「杉斯……」沐言低語著這個名字,「所以,杉斯是暗之幽淵的管理者,對麼?」

沐言從他們驚訝的臉上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那麼,曼加扎呢?」他問:「我猜他曾經是個人類,通過某種方式成為了『神眷者』,但又得到救助,成為測試員以及杉斯的助手,還被杉斯稱為派博,又或是帕派瑞斯?」

「我們不知道派博大人的來歷……」凰巫答道,「但是杉斯大人的確經常這樣稱呼他。」

「哦,那就對了……這是個和蘭斯洛一樣的存在。」沐言點點頭,「這還真是完全對稱的設計,坎洛什多半是個強迫癥……」

他指了指伊格諾斯。

「這棵樹周圍也有迷宮和競技場嗎?」

不等眾測試員回答,他便望了過去,一眼就發現了遠處聳立的迷宮。

「好極了,一模一樣,完全對稱的建築,現在我要去那兒看看。」
bpii 發表於 2019-4-2 00:03
第160章 側寫

暗之幽淵的迷宮與沐言記憶中矗立在風之蒼穹的金合歡迷宮圖書館非常相近,但是卻十分古怪的沒有入口。

見他疑惑地停下,諸多測試員也停下了腳步。

「您應該有權限進入,大人。」

「你們呢?你們沒有?」他反問。

「沒有。」

沐言點點頭,掃了一眼眾人,掏出那把劍,用同樣的方式打開一扇門獨自走入。

雖然從外面看起來與金合歡迷宮非常相似,可這裡面的樣子卻讓沐言大吃了一驚。

這並非遊戲裡的圖書館,也並非風之蒼穹那樣的迷宮,而是一片狼藉……

該怎樣形容這種戰後的狼狽樣?

就像一個遊戲在關服那天,程序員和美工發了瘋似的摧殘、毀滅遊戲數據,所有圖層和模塊全都混亂,引力顛倒,原本連貫的場景撕裂成間斷的碎片,四散飄在空中,宛如太空艙裡被解體的披薩,餡料之間僅靠起司連接。

但這只是混亂的一部分……

更混亂的是,空氣中還殘留著截然不同的力量,這也是沐言為什麼稱它為『戰後』。

紊亂的元素散發著湮滅後特有的混沌氣味,大片大片的融合元素正是那些「圖層」的原料,貫穿並撕裂它們的正是一道定海神針般的雞尾酒神力,宛如一根生日蛋糕的蠟燭,粗大如炮仗,狠狠插在其上。

然而湊近了之後才發現,這雞尾酒神力在「質地」上甚至不如老徐的低配版本,相當不正宗。

可是雖同為「不正宗」,二者卻是完全不同的表現方式。

雞尾酒神力必然是三種本不相同的物質交織在一起,猶如三色紡絲織布,成品卻是色澤鮮亮,顏色均勻的純色布匹。

老徐的低配之處在於布匹顏色暗淡,但整體依舊是純色——畢竟他使用的是坎洛什留下的手段,技術上不存在問題,問題在於原材料。

眼下這個卻不大相同,它色彩非常艷麗,甚至比正經的神力——沐言見過的潮汐之力還要鮮艷許多……可也正是因為這種艷麗,使得紡織過程中任何一點點粗糙的技術都暴露無遺,因此它的顏色一點兒都談不上純凈。

沐言順著這一道雞尾酒神力貫穿的方向來回觀察,沿途還殘存著濃郁的信仰之力被燒融、破壞的痕跡,由此也就不難推測,交手雙方是什麼級別的存在了……

一方是規則的使用者,而且是後天學習掌握了「規則」……這擺明了是法師,唯有真理探索者能掌握這種力量。

並且,這一道雞尾酒神力的色澤已經艷麗到超過原版的程度,除了暗之幽淵本身能提供大量優質原材料的原因,另一方面,法師的等級也至關重要——這遠不是格雷澤老師能做到的,他還達不到這個級別。

毫無疑問,做到這一點的是曼加扎,無數法師心目中的第一人。

可如果是他,為什麼還會有瑕疵呢?按理來說,他應該是彌婭之後第一個達到如此級別的人,並且擁有暗之幽淵提供的原材料,如果這種情況下憑他也無法完美重現萬物之母的力量,豈不是說彌婭留下的「真理」,即「規則」本身不完整?萬物之母存了私心?

不,沐言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問題還是出在曼加扎身上……他現在不是一個正兒八經的人類法師,而是靈傭。他從彌婭制定的「生來死往,週而復始」的規則中跳了出來,成為了暗之幽淵的npc。

哪怕他是最高級的靈傭,也是靈傭,就像99.9999%和100%的區別一樣,毫釐之差,卻天差地別。

至於另外一方,被破壞的信仰之力,
也就是神力的使用者……這也不難猜測。

它們或多或少都是完整的結構,這種結構他也不陌生,塞拉芙裡的紋路也好,法陣也罷,最終用元素融合技巧達到的也是這種類似結構,二者結構相似,作用無疑也是相似的,畢竟是朝著同一個目的前進,隨著越發靠近目的地,二者也就愈發靠近。

「所以,交手的是曼加扎和那位管理員『杉斯』?內訌?」

沐言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直到他看見第三方力量……不禁沉默。

出現了第二種雞尾酒神力。

它在質地上更靠近老徐當初使用的技術,毫無雜色,只是光芒暗淡,被帶有瑕疵的版本比了下去……

這倒像是沐言現在掌握的手段,當然,對方的熟練度遠在他之上。

「那麼,等於說是三方交手……法師和管理員扭打在一起,最後被曼加扎蕩氣迴腸的『拉一波A了』?」

他抬起頭,縱觀這條定海神針似的神力,它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破壞,好比兩個人打架,第三個勸架的直接將兩人都撂倒了……

就如那位掃地僧……

「三個人的話,那麼其中一個難道是格雷澤老師?」

似乎也只能如此解釋……

格雷澤老師的身份沒有問題,他是個純粹的人類,從生到死,從淪為赫魯人的奴僕,都在彌婭制定的規則之內,沒有被外力干擾,假如當初他被奧杜因帶走後,格雷澤老師又有所精進,那麼借由這裡的豐富原料使用這種雞尾酒神力也不是沒可能……

但是,隨著他回到洛坎,這種能力也被剝奪了嗎?

這不應該……無論是瑞奇還是蘇利亞,與分別時相比都大有進步,所以說,他們在暗之幽淵的實力增長並未被剝奪,他們缺少的只有在暗之幽淵的記憶。

那麼,就只剩下了一個猜測:

有人借用格雷澤老師的身體進行戰鬥,使用了老師不具備的能力。

這樣一來,三者為什麼要戰鬥也就有瞭解釋……奧杜因利用老師身上的烙印控制了他,與杉斯戰鬥在一起,最後由曼加扎力挽狂瀾……

想到這裡,沐言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既然滅世者能隔著一界用烙印控制別人,那麼他現在豈不是也很危險?

算了,暫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沐言繼續向前走去,渾然沒有察覺拎在手裡的劍正緩緩吸收著戰場上殘餘的能量,發出微弱的光芒,包裹了他。

……

同一時間,塔林人的聖地,漆黑之地上空,一道巨大的影子在迷霧中浮現,偶爾探出迷霧的琥珀色眼珠裡流露出濃濃的憤怒……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