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護國公 作者:木允鋒 (已完結)

 
mk2258 2018-6-30 10:2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6 72635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3
第二三零章忠勇侯醉戲柳如是





    水太涼當然支持了。

    不過他不是支持科舉改革,那是他們絕對無法接受的,目前大明格局就是楊慶控制軍隊,而他們控制著官場。

    科舉改革就是楊慶向官場滲透。

    單純進士先當佐貳官,然後慢慢考核提拔,這個沒什麼大不了,這些人在翰林院候缺和放到下面先鍛煉著都一樣,但雜科進士的湧入會讓眾正盈朝的顏色瞬間改變。哪怕吏部可以玩潛規則,控制著這些雜科進士讓他們一輩子屈居下吏也沒用,楊慶大不了讓錦衣衛羅織罪名,把那些文科主官抓走,讓雜科佐貳代理。後者會為他歡呼的,東林群賢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要知道這些雜科進士身後也不是沒人的,他們後面代表著的是無數中小地主。

    楊慶反而會成為他們的恩人。

    他就是玩狠的來一場大獄,把一個府甚至一個省的主官全下詔獄,那些早就迫不及待的雜科進士也會為他歡呼,然後瞬間補上缺口,民間秩序不會受任何影響。

    可以說只要科舉改革完成,這些雜科進士湧入官場,那麼東林群賢們也就徹底失去對官場控制了。

    雜科進士讓他們失去官場控制。

    皇莊讓他們失去基礎控制。

    報紙和通信塔讓他們失去對輿論的控制。

    什麼都沒了,那他們還玩個屁!

    所以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這些都是佈局問題,就算見效也是以後甚至多年以後,而現在他們就有絕殺的法寶,只要能把皇帝迎到南京,然後挑撥他和楊慶鬥法,那麼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他們不需要在這些問題上糾纏,他們現在只要保證楊慶能迎皇帝就行了。

    不就是四民大會嗎?

    把四民代表從各地挑選並召集起來得多久?目前大明朝廷控制區最遠的雲南,最遠的縣距離南京七八千里之遙,既然是全國性的,那自然不能缺了他們,錦衣衛從南京過去然後選出代表並到達南京,這得花多麼長的時間?半年是最低的,就是半年還得看路上好不好走呢!東林群賢們只要在這期間把皇帝迎回來就行,就算這段時間迎不回也無所謂,只要最後能迎回來就行。畢竟皇帝來了還可以把四民大會選擇的結果否決掉,大明可是皇帝的,四民大會算個屁,皇帝不承認四民大會選擇的結果,那四民大會也就是個笑話了。

    所以水太涼很爽快地同意了。

    “牧齋公真是識大體啊!”

    楊慶笑著舉杯道。

    水太涼同樣笑著舉杯,不過他的目光卻落在不遠處,柳如是正和陳圓圓等一起吹著那台空調的涼風,夏日里這些美女們都是清涼裝,一個個薄衣輕衫,好身材盡情展露,看上去也是風韻十足。

    他們此刻在楊慶的侯爵府。

    這是忠勇侯特意邀請刑部尚書及其夫人過來喝酒的。

    至於那空調……

    其實是水空調。

    準確說就是用水車把新汲的井水翻進高處的水箱,然後水箱裡的涼水通過管道不斷流淌在一個裝滿稻草的木箱中,在木箱另一邊是一個木製扇葉的風扇吹稻草,把水的涼氣通過稻草間的空格吹到室內,雖然比不上真正空調,但也湊合著能用了。

    至於風扇動力……

    那當然是人工了,楊慶又沒搞出蒸汽機,再說堂堂忠勇侯僱幾個壯漢輪流轉帶著齒輪組的風扇還有什麼大不了的。

    提水肯定也是人工。

    能用得起這套系統的,當然不會在乎僱幾個工人,身為罪惡的剝削階級,有些享受還是要有的,不過這些都在這間大廳的隔壁。在這裡的人是看不到那些辛辛苦苦踩踏板轉風扇的工人的,這裡能看到的只有空調的巨巨大出風口。

    “忠勇侯以為那李自成會送陛下還都否?”

    水太涼說道。

    “這個就看諸位的了!”

    楊慶一邊盯著柳如是的背影一邊隨口答道。

    “若李自成不肯呢?”

    水太涼倒沒在意他的目光,話說錢尚書對這個都習慣了,柳如是這樣的身份,跟著他到哪裡都免不了要被這樣的目光盯上,不被盯上那才是不正常呢。

    “那也不關我的事,牧齋公,我是個直性子,不喜歡說假話,說實在的,陛下還都對我來說又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但我受先帝之恩又是定了的駙馬,同樣也不可能阻止你們。你們儘管安排使者去見駕,最後李自成要是能放人,遂了你們的心意,那我恭迎聖駕,李自成要是不放人,我也不會為此做些什麼,難道牧齋公覺得我很喜歡陛下還都?”

    楊慶端著酒杯說道。

    “呃,忠勇侯真是,真是率真!”

    水太涼尷尬地說道。

    說完他趕緊喝了一口酒,化解兩人的尷尬局面,然後站起身匆忙結束話題說道:老朽欲小解,不知在何處?

    “啊,帶牧齋公去衛生間!”

    楊慶說道。

    旁邊一個小婢女趕緊上前,引導著水太涼去衛生間,話說忠勇侯家的衛生間在豪門間也是傳說級別,那抽水馬桶什麼的一應俱全,而且都是在景德鎮專門定制的高檔品,據說連地面上都鋪著瓷板,富麗堂皇使人進去之後尿意全無。

    據說連廁紙都是專用的。

    看著他的背影,楊慶露出一絲深沉的笑容。

    他要是其實就是四民大會。

    李自成那邊肯定不會很痛快,因為他得趁著這機會盡可能多的敲詐東林群賢,這可是敲竹槓的好機會,所以朱慈烺就算真能還都也不可能在今年。在這之前四民大會可以完成,並且在四民大會上把一些必要的東西明確下來,並訂立一個類似憲法的東西來逼迫朱慈烺接受,如果朱慈烺不接受,那麼就用四民大會來對付他。

    用人民來對抗皇權。

    四民大會肯定會支持楊慶。

    必須得明白一點,他的所有改革都是有利於百姓的,無論商人農民工匠全部受益,包括部分中小地主,倒霉的只是大地主,世家豪門,甚至科舉改革就連大部分秀才都會支持。

    因為他們有更大機會出頭。

    反對的只是那些已經獲得舉人身份的和那些候缺的進士,因為他們多了競爭者,但過去只有他們發聲,別人根本沒資格開口。而這一次他讓整個大明四民全部有選擇權,那麼這一小撮科舉的既得利益者的聲音會被洶湧的四民聲音淹沒。如果朱慈烺不接受四民大會的決定,那麼他就是與天下為敵。這就是楊慶對抗君臣大義的手段,重新用顧炎武那套來解釋天下的定義,由一家一姓之天下變成天下人之天下。

    朱慈烺接受四民大會,他就是天下人承認的皇帝。

    他不接受,那他就不是。

    現在楊慶需要的只是把四民代表從各地召集起來而已,只要四民代表齊聚南京,他對付朱慈烺就再也不用擔心什麼君臣大義了,而沒有了這個東西,他對朱慈烺那就是全面的碾壓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楊慶舉著酒杯自言自語。

    緊接著他站起身,然後走向正在空調旁研究此物的柳如是,同時向她旁邊的圓圓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白了他一眼,拉著寇白門悄然離開。

    楊慶徑直走到柳如是身旁。

    “河東君在看什麼?”

    他低下頭說道。

    柳如是驚叫一聲,抬頭差一點撞在他胸口,很顯然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緊接著伸出纖纖玉手摀著自己胸口,用嗔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忠勇侯,您嚇死我了!”

    她說道。

    “啊,是在下唐突了!”

    楊慶笑著說道。

    此時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他都能嗅到柳如是身上的幽香,當然,他身上的氣息一樣包裹著柳如是,後者也明顯感覺這距離不合適,隨即向一旁挪步試圖拉開距離。但楊慶卻同樣挪動了一下腳步,繼續保持著原本的距離,兩人同時站直身子後,這傢伙更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柳如是俏臉一紅,趕緊掩住自己胸口,並且轉身試圖離開,楊慶卻擋在她身前。

    “忠,忠勇侯,請讓一讓!”

    柳如是低聲說道。

    “河東君與牧齋公年齡懸殊,還能如此琴瑟和諧,倒是讓在下頗為費解啊!”

    楊慶說道。

    “忠勇侯,您醉了!”

    柳如是低聲說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得賞河東君這朵傾國名花,在下又豈能不迷醉?”

    楊慶說道。

    柳如是紅著臉有些焦急地看著四周,但卻發現她老公和圓圓等人都不在,這情況明顯不妙,楊慶的惡名可是盡人皆知。她有些慌亂地轉身,想從楊慶身旁繞過去,後者卻再一次攔住她,她下意識地推了楊慶一把,但她的力量明顯差距太大,她驚慌地再轉身,然後再一次被攔住……

    “忠勇侯,妾身是有夫之婦。”

    她用哀求的語氣說道。

    “我不介意呀!”

    楊慶很無恥地說。

    柳如是突然猛一推他,想迅速從一旁跑過去,但卻一下子被楊慶抓住了手腕。

    她驚叫一聲。

    而也就在同時她愣住了。

    從衛生間回來的水太涼同樣愣在了門前……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4
第二三一章大明雷霆





    三個人就這樣六目相對,氣氛有些凝重。

    圓圓嚇得趕緊跑了出來。

    但就在這時候,錢謙益卻突然堆起和煦的笑容……

    “忠勇侯,賤內身體可有疾病?”

    他捋著鬍子說道。

    “沒有,河東君身體康健!”

    楊慶笑著放開柳如是的手說道。

    “多謝忠勇侯,若非忠勇侯這個神醫,妾身還在疑神疑鬼呢,想來是天熱被暑氣侵著,還得勞煩忠勇侯開一劑解暑的良藥啊!”

    柳如是笑著說。

    話說到底是久經考驗的,她的演技絲毫不比水太涼差,當然,發生了什麼都心知肚明,但都是成年人,不會為這點小事而搞得不愉快,這樣就算皆大歡喜了。畢竟忠勇侯那可是神醫,雖然給人診治得看心情,但他開的藥舖所出售的各種成藥那可是供不應求,柳如是這樣的身份,當然可以得到他的特殊待遇。

    什麼?

    剛才他拉著柳如是的手?

    胡說!

    那明明是在診脈!

    錢夫人最近頭暈頭痛,疑心自己患了病,趁著上門做客的機會,主動請忠勇侯為其診治而已!

    話說他都經常給太后診脈呢!

    難道他也是在調戲太后?

    總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笑而過!

    繼續喝酒!

    “我這是不是為虎作倀?”

    賓主盡歡散席後,圓圓看著離開的馬車,擰著楊慶的腰,咬著牙恨恨地說道。

    “不,你這是急公好義!”

    楊慶很嚴肅地說。

    “錢謙益都六十多了,怎麼可能滿足一個虎狼之年的女人,可想而知你的好姐妹這些年受了多少苦,多少次在孤寂中輾轉反側,你這是心疼她得不到性奮,所以想幫她,這怎麼能是為虎作倀呢?為了幫她你都甘願分享自己的男人了,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啊!”

    他緊接著說道。

    “你的厚顏無恥簡直是我生平僅見!”

    圓圓忍不住感慨道。

    “走,回去我好好獎勵你!”

    楊慶摟著她的腰轉身,說著和她一起返回自己侯爵府的大門……

    台灣,鹿耳門。

    “這是搞什麼?”

    鄭彩趴在桅杆上舉著望遠鏡,一臉懵逼地看著南邊北線尾島上。

    那裡兩支列陣的軍隊正在這座沙洲的鹽鹼荒草中相對而行。

    從北向南的是陸戰隊第一營。

    四個哨的步兵前三後一,前三個哨列橫陣,全是中間長矛兩邊火槍,所有步兵就這樣排著整齊隊形,在前面軍官和旗手鼓手帶領下整齊向前。在橫陣後面剩下一個哨同樣以長矛居中列陣跟隨,因為腳下都是平坦的沙灘,這些士兵隊形相當整齊,看上去頗有氣勢。

    而他們的對手……

    他們的對手幾乎一模一樣。

    這時候赤坎樓還沒修好,那是原本歷史上一六五五年建成,現在只有無防禦的市鎮,而荷蘭人在這裡的防禦以熱蘭遮城為核心,這座城堡實際上建在同為海岸沙洲的大員島,或者也叫大鯤身。這樣的沙洲從南向北一大串直線排列護住海灣,向南從大到七鯤身甚至落潮都能連成一體,而最主要深水通道就在大鯤身與北線尾之間,也是在熱蘭遮城的火力覆蓋守護的範圍。以明軍艦隊的火力硬攻是不現實的,最大十八磅炮是轟不過棱堡的,黃斌卿和鄭彩的選擇和鄭成功一樣,都是趁著潮水通過北線尾和加荖灣沙洲之間的通道也就是鹿耳門,然後進入被稱為台江的海灣。

    先奪取易於攻占的赤坎並且以赤坎為基地攻熱蘭遮城。

    於是核心變成了北線尾這座沙洲。

    這裡有一座小堡壘。

    鄭成功進攻時候,這座小堡壘已經被颱風的風暴潮摧毀,但現在作為前線指揮的鄭彩就必須先打開這座小堡壘,他的戰術是戰艦炮轟再加上海軍陸戰隊登陸,這也是標準的海岸堡壘進攻戰術。

    荷蘭人同樣派出步兵救援。

    雙方在北線尾這座沙洲上展開陸上戰鬥。

    原本歷史上也是在這裡。

    但那一次與荷蘭人戰鬥並且擊退他們的是鄭成功的鐵人軍,而這一次是海軍陸戰隊的步兵。海軍陸戰隊的戰術和山地軍一樣,只是因為運輸限制沒配備騎兵,更準確說都是古二爺的步兵線列。

    至於荷蘭人……

    荷蘭人是古二爺他老師的。

    這時候的荷蘭人肯定是玩莫里斯方陣了。

    所以在明軍對面同樣也是長矛居中火槍兩翼的線列陣型,不過不同的是,荷蘭人的陣型更厚,因為明軍縱深是六列而荷蘭人是十列。雙方投入的兵力相差無幾,明軍一個營是五百多人,荷蘭人實際上只有一個團,而一個莫里斯方陣團也是五百,但因為縱深的差別,他們實際上是一個更大的方陣,相比起來明軍的看似更單薄。

    但雙方都沒有伴隨的砲兵。

    明軍的九斤炮太重,必須得有碼頭才行,而荷蘭人同樣也無法把他們的大砲用小艇運到北線尾,就算運到了在北線尾這種沙洲上也寸步難行。

    “這真是有趣啊!”

    鄭彩感慨道。

    而此時鹿耳門外海,二十艘明軍巡洋艦和數十艘老式戰艦改裝的運兵船上,所有水兵也在好奇地看著這場規模並不大的戰鬥。同樣他們的戰艦上,一門門大砲也在不斷發出怒吼並將砲彈射向荷蘭人的堡壘,那座不大的連風暴都扛不住的堡壘已經千瘡百孔。

    同樣北線尾島上,剛剛登陸的海軍陸戰隊第一旅指揮同知,原本歷史和鄭成功一起收復台灣的馬信,也在饒有興趣地看著荷蘭人。

    “停!”

    他舉手喊道。

    旗手的旗幟揮動,整個線列全部停下。

    “準備砲擊!”

    他喊道。

    好吧,明軍其實是有炮的。

    他們的大砲在後面海灘上,四門二十斤臼炮已經完成架設,伴隨他的命令發出,這些小水桶一樣短粗的火砲噴射火焰,四枚開花彈拖著煙跡飛出,但都沒有擊中目標,只有一枚落得比較近,爆炸的彈片打倒兩名荷蘭士兵。

    不過卻造成了荷蘭人的小小混亂。

    好在他們也是訓練有素,列隊整齊的荷蘭人繼續向前。

    臼炮繼續射擊。

    但還是沒有擊中目標。

    這種臼炮本身就沒多少精度,原本只是用來轟擊城堡的,野戰中轟擊大集團目標可以,但想擊中一個十排的線列就只能拼人品了,更何況這個線列還是在移動的。

    好在馬信也沒指望它們。

    所有一線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都在迅速檢查自己的武器,就在同時十二名步兵上前,在整個陣型前方一字排開,然後舉起手中的線膛燧發槍瞄準荷蘭人射擊。這東西就不一樣了,已經相距不足一百五十米的荷蘭人隨著他們的槍聲一下倒下了十二個。

    後者明顯被打得慌亂。

    隨著他們前方的旗幟揮動,所有荷蘭士兵加快速度,而明軍散兵沒有絲毫猶豫地後撤,他們的子彈不可能裝第二輪,他們擠過那些火繩槍手退到後面裝彈。

    荷蘭人很快進入五十米範圍,然後他們同樣停下,開始舉起同樣的火繩槍……

    他們也沒有燧發槍。

    這時候就連歐洲如英國這樣的軍隊也無法普及燧發槍,澳門的葡萄牙人同樣也是火繩槍,荷蘭東印度公司很顯然也沒有給他們守衛台灣的這些傭兵配這個,至於鄭成功收復台灣時候遭遇的燧發槍,那十幾年以後的事情了,而且數量也很少。

    但就在荷蘭人舉槍瞄準時候,明軍步兵卻開始向前。

    荷蘭人首先開火。

    明軍步兵開始有人倒下。

    “穩住,繼續前進!”

    馬信揮刀吼道。

    他耳邊一顆子彈呼嘯而過。

    身先士卒的將領帶來了士氣的穩定,那些從福建山民中招募,並且得到了皇莊土地的士兵們壓抑著驚恐繼續向前。荷蘭人繼續射擊,十排的輪射保證了速度,但火繩槍這種武器的精度決定了它們很難擊中目標,儘管他們的槍聲中明軍不斷有人倒下,但數量卻並不算多。

    “別亂,臨陣脫逃者誅滿門!”

    馬信吼道。

    一顆子彈掃過他胳膊,鮮血立刻滲出,不過紅色軍服上很難看清。

    而原本開始有些混亂的士兵們在誅滿門的恐懼中繼續向前,畢竟他們滿門都在皇莊享受在他們看來完全可以說幸福的生活,哪怕就是死在戰場上能為家人確保這樣的生活也足夠。

    中國人最適合排隊槍斃戰術。

    因為中國人最顧家,最害怕的就是誅全家,只要他們知道自己的死可以換來家人的幸福,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會勇敢面對死亡。這一點和西方人有本質區別,當然,要是像過去一樣死了之後老婆孩子餓死,那是肯定別指望他們有什麼勇氣的。但這些剛剛在皇莊過上好日子,並且經過了一年嚴格訓練,知道死了也不會被剋扣撫卹金,甚至家人還能免五年租作為補償的士兵們,勇敢地迎著對面槍口保持著隊形繼續向前。

    很快距離不足十丈。

    死傷不足十分之一的明軍士兵開始變陣,第二排插入第一排迅速半跪在地,第四排向前補第三排,同時向前佔第二排,一腿曲一腿向後舉起了槍,第六排補第五排向前佔第三排直立舉槍。

    上中下三層全部瞄準對面荷蘭人。

    “開火!”

    馬信吼道。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4
第二三二章科技一小步,人類一大步





    荷蘭人瞬間被打崩了。

    密密麻麻的子彈如狂風暴雨般打在他們身上,幾乎眨眼間整個荷蘭人方陣的前排就塌下去。子彈呼嘯,硝煙瀰漫,血肉飛濺中,荷蘭人的死屍一下子堆積起來,甚至第二排第三排都遭到波及。

    尤其是因為明軍的戰線更長,子彈甚至打在他們側翼。

    而後面的立刻開始潰敗。

    他們的這種莫里斯方陣的確在持續射擊上有很大優勢,前排打完轉身逆行向最後去裝彈,同時下一排向前開火,就這樣周而復始以彌補火繩槍那悲劇的射速。

    但是……

    幹不過二十米糊臉啊!

    古二爺就是在這種戰術上進行改進並腦洞出六段三排糊臉,這種在歐洲被稱為古斯塔夫雷霆的戰術,是瑞典軍團橫行歐洲,成就瑞典最輝煌時代的法寶。英國人二十米糊臉就是跟他學並且因為燧發槍射速增加而發展起來的,因為關係很鐵,瑞典軍團擁有大量蘇格蘭傭兵,甚至被古二爺視為最好的部下,這些蘇格蘭傭兵把瑞典戰術帶回不列顛。不過就算這時候瑞典軍也不會進到明軍這樣近的距離開火,這種戰術對士兵的勇氣要求太高,古二爺手下除了那些省級軍團的志願兵以外,估計其他雜牌僱傭軍都別指望。

    為了僱佣金的人和為了子孫後代幸福生活的人,面對死亡時候明顯還是有差距的。

    一個軍官很顯然還想挽回敗局。

    他騎在一匹很雄健的戰馬上,揮舞著軍刀不斷跑動,喝罵甚至威脅著那些潰敗的士兵,但很顯然這種行為可以用腦殘來形容了,因為明軍可是有狙擊手的。一名剛剛完成子彈裝填的散兵立刻瞄準了他,隨著扳機扣動一枚來复槍射出的子彈飛越一百三十米距離,準確打在了這傢伙胸前,瞬間擊穿他的胸甲打進他的心臟。

    他的倒下讓荷蘭人徹底崩潰。

    “殺敵領賞!”

    馬信亢奮地吼道。

    明軍士兵們精神暴漲,那些長矛手沒有絲毫猶豫地開始向前,而那些火繩槍手則掏出一把把木製刀柄的錐子硬生生塞進槍口……

    這是刺刀。

    但不是製式的裝備。

    這是海軍陸戰隊自己腦洞的,實際上往槍口插矛頭在大明以前就有這麼幹的,這個只是更科學而已,但距離套管式刺刀還有點距離。亢奮的馬信就這樣帶著他的步兵,舉著長矛和插著錐子的鳥銃,兇猛地撞向了荷蘭人的後背,不斷把一個個混亂中的荷蘭人釘死。然後他們又一直向南不停追殺,直到把殘餘的不足一半敵軍趕回大海,這才回去打掃戰場,而就在同時,明軍的砲擊也摧毀了那座小小的堡壘,乘著潮水的一艘艘戰艦駛入鹿耳門。

    然後是海戰……

    “海戰他們也不行啊!”

    鄭彩帶著一臉得意看著倉皇逃往熱蘭遮城的荷蘭戰艦。

    海戰更無懸念。

    實際上這裡也沒有戰艦,就八艘武裝商船而已,原本應該是十艘,但有兩艘在外海就被明軍艦隊堵住並圍毆致死。雙方實力差距太大,最多也就是十二磅炮或者九磅甚至六磅炮的武裝商船,如何與十八磅炮的專用戰艦海戰?哪怕明軍這些是巡洋艦而不是戰列艦,但那也是為海戰設計而不是為裝貨設計,雙方的木板厚度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原本歷史上鄭成功遭遇的也是這種等級的海上阻擊。

    “登陸!”

    鄭彩看著逃回熱蘭遮城的荷蘭武裝商船,心滿意足地說道。

    旗艦常遇春號上命令發出。

    緊接著那些隨行的運兵船開始放下小艇,然後另外兩個營的陸戰隊開始登岸並向赤坎進軍。海軍陸戰隊是四個營,這次戰役的總指揮黃斌卿帶著另外一個營守澎湖的基地,第一批到達的就三個營,當然,三個營也足夠了,因為這裡的所有荷蘭人加起來都不到三千人呢!

    而赤坎沒有守軍。

    赤坎樓都沒建成,荷蘭人當然也無法防守赤坎,他們在明軍攻破鹿耳門之前,就已經撤到熱蘭遮城,明軍迅速接管了這座小鎮,並且在這裡受到了簞食壺漿的熱烈歡迎……

    荷蘭人在台灣可是剝削極狠。

    無論這裡的漢人還是其他那些統統都對他們沒什麼好感,想想就這麼點地方,這麼點人口,每年能榨出幾十萬兩銀子,這究竟多麼敲骨吸髓就不用說了。可以說沒有不收稅的,蔗糖完全壟斷,種稻米收稅,獵鹿也收稅,不交稅不准打獵,這裡到處都是梅花鹿,獵鹿很受歡迎,海上撈烏魚也得交稅。那些土人敢反抗荷蘭人就去滅族,後者的裝備對土人直接就是碾壓,經常搞個屠村之類事情,可以說明軍的到來簡直就是被土人和漢人都當做救星。

    這裡的漢人可不少。

    顏思齊,鄭芝龍當初在這裡經營多年,而且趁著閩南大旱,鄭芝龍又組織了數万人移居,使得台南一帶恍如內地。

    那些同為福建人的移民,以最大的熱情歡迎了鄭彩和海軍陸戰隊,幫助他們迅速卸下各種物資,並且提供他們需要的,很快一個與熱蘭遮城隔著不足十里寬海面相對的基地就在赤坎建立起來。甚至包括新的大明台灣府都在這裡掛牌,第一任臨時知府就在赤坎的漢人中任命了原本是鄭芝龍的部下,後來因事滯留台灣經商的何斌,也就是原本歷史上帶著鄭成功通過鹿耳門的嚮導。

    就這樣明軍成功登陸台灣島。

    當然,楊慶暫時不會知道這些的。

    台灣的消息得先送到澎湖,再由澎湖送到金門,然後用驛馬一直送到杭州,再由杭州的通信塔發南京,這個過程沒十天八天是不可能的,光跨越海峽這一段就得好幾天,而且還得看天氣。

    要是遇上颱風就更沒數了。

    不過忠勇侯現在也沒興趣關心台灣的戰況,這場戰爭是穩贏的,打不贏屬於天方夜譚,總共那麼兩千多荷蘭人,而且還不是正規軍,只不過是東印度公司的佣兵。甚至都不一定是荷蘭人,完全就是在歐洲七拼八湊的一幫烏合之眾,話說這時候連總督卡隆都是法國人呢!連原本歷史上鄭成功都能做到的,黃斌卿和鄭彩要是還做不到就乾脆自己抹脖子吧!至於忠勇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南京,錦衣衛軍械所。

    一台巨大的木製水輪正在水流推動下不斷轉動,而在這個水輪橫跨的渠道兩旁,各有一個生鐵的基座,水輪兩端的軸在基座上的銅套裡面,因為蓖麻油的潤滑,水輪的轉動輕快而平穩。而在右邊的軸端拉著一套連桿系統,這個連桿系統則不停往復地拉動一個巨大的皮鼓……

    好吧,這就是個水排。

    很古老的東西。

    只不過改進一下效率比較高一些而已。

    而水排的出風口用管道直通一個很小的焦炭爐,這個爐的體積和配套的巨大鼓風系統簡直不成比例,但這個不成比例換來的,是爐膛內焦炭燃燒的熾烈火焰,這火焰上方是一個同樣不大的坩堝。

    石磨和黏土的坩堝。

    而這個坩堝裡面火紅的鐵水已經在沸騰,上面泛著異樣顏色的泡沫狀雜質。

    準確說這是鋼水。

    真正的鋼水。

    這可不是那些熟鐵爐煉出來的偽鋼,這是符合現代標準的真正碳鋼。

    用最好的鐵礦石,而且粉碎後磁選,磁選完加輔料燒結成塊,用木炭冶煉成優質生鐵,然後用生鐵在攪拌爐裡再變成脫炭和去處各種雜質的熟鐵,把熟鐵在水錘不斷反复鍛打擠出渣子,使其成為優質的鍛鐵。再重新把這些鍛鐵滲碳然後切塊加到坩堝熔化,這個繁瑣甚至很令人費解的過程的結果,就是人類冶金史上那劃時代的一步……

    真正的碳鋼。

    這就是亨茨曼坩堝鋼。

    歐洲近代工業的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基礎之一,車床刀具,高級彈簧,精密儀器等等,全都是用這種東西製造,從偽鋼時代跨越到真正鋼時代的標誌。下一個跨越得到十九世紀中期轉爐的發明,在轉爐發明之前的一百多年,或者說歐洲真正開始橫掃世界的一百多年,蒸汽動力帶來的工業geming的一百多年裡,就是這種源自謝菲爾德一個小冶鐵作坊主本傑明.亨茨曼的技術,在支撐著歐洲的機械工業。

    當然,他的技術很快就被偷了。

    現在這鍋鋼水已經熔煉了整整三個小時,原本是三十斤滲碳鍛鐵,而浮在上面的那些泡沫就是精煉出來的雜質。

    “侯爺?”

    一個老工匠小心翼翼地說。

    楊慶淡然地點了點頭。

    後者趕緊拿個同樣石磨和黏土燒製的小耙子往外清理那些雜質,很快這項工作完成,旁邊工人用倒鏈將這個坩堝吊起,推動龍門沿著軌道走到一個翻砂的模子前,然後緩緩將裡面的鋼水倒出。

    “科技一小步,人類一大步啊!”

    看著流淌在模子裡的鋼水,楊慶忍不住感慨道。

    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大步啊!

    他的燧發槍壓板式彈簧終於可以量產了,不用再僅僅是依靠工匠個人的技術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4
第二三三章軍備競賽的時代





    相鄰的另一間廠房內。

    一個冷彎成型實際上就是折成銳角的鋼片的彈簧,正在爐火中燒成灼熱的紅色,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工匠緊盯著它的顏色。

    楊慶可沒有這種溫度計。

    他發明的水銀溫度計是不可能測量近千度高溫的,溫度的掌握仍舊需要憑藉工匠經驗,這也是他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這樣的工匠太寶貴,而且培養一個需要的時間也太久。哪怕這些受他厚待的老工匠的確按照他是要求在帶徒弟,但一年多時間仍舊不足以讓這些徒弟成長起來,畢竟他現在正在進行的這也算是高科技了……

    呃,他在淬火。

    “好!”

    那個享受指揮同知待遇的老工匠突然說道。

    他的徒弟以最快速度夾出這個小小的彈簧,緊接著插進旁邊油桶,近九百度的彈簧在鯨油中瞬間製造一連串的氣泡,油脂的怪味立刻瀰漫整個廠房。

    鯨油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淬火油。

    這東西是石化工業發展出石油基淬火油之前,歐洲最主要使用的。

    要不然他們拼命滿世界捕鯨呢,這種東西在工業上用途極廣,並不僅僅是用來照明那麼簡單。

    但那老工匠沒有再管這邊。

    他直接走到另一個爐子旁邊,然後看了看頭頂的大鐘,緊接著用鉗子夾出爐子裡一個並沒有明顯變色的彈簧,把這個彈簧放在了地上,忠勇侯老老實實地和他一起蹲下看著它。直到這個完成回火的彈簧自然冷卻到可以忍受的溫度楊慶才拿起來,不怕燙的忠勇侯用兩個手指頭將上下兩旁捏合,然後拿起旁邊另一個同樣的彈簧同樣捏下。

    “這個勁大!”

    楊慶很滿意地重新拿起新產品說道。

    “侯爺,這個製做起來就快多了!”

    那老工匠堆著笑容說。

    “但懂淬火和回火的人還是太少啊!”

    楊慶說道。

    的確,哪怕他有了坩堝鋼,他依然別指望短期實現燧發槍化,這個還得需要足夠的技術工人,一把燧發槍可不只是一個這樣彈簧,實際上一把狗鎖燧發槍裡面好幾個這樣的彈簧共同實現各種動作。推動槍機的,推動扳機復位的,打開藥池蓋的等等這樣一個個小小的彈簧,確保著扣動扳機槍機落下藥池蓋打開等過程,最終讓燧石撞擊出火星點燃火藥,這每一個彈簧都得需要成型淬火回火這一道道工序製造出來。

    工業化沒這麼簡單。

    英國人在一六二零年就製造出自己的第一支燧發槍,但英國人在內戰的戰爭推動下,依然直到一六六零年才開始燧發槍化。

    他們用了整整四十年。

    話說英軍的數量可不是很多啊!

    如果現在到英國去,就會看到他們依然和明軍一樣,在使用源自瑞典的蘇爾式火繩槍,而他們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造出了燧發槍,正帶領新模範軍與王室軍鏖戰的克倫威爾和他身後的議會資本家們,難道不知道這種武器更好用嗎?他們肯定不會在乎錢的,這些新興的資本家們並不缺錢,這場戰爭的結果將決定他們和國王誰來主宰國家,他們不會捨不得投資的。

    但這種武器對工業水平的要求也太高了。

    他們也只能慢慢發展啊!

    同樣楊慶也是。

    好在他的起點比較高,至少這時候英國人還沒有坩堝鋼,那是一百年後的一七四零年才有的。

    但技術工人這個就真沒辦法了。

    哪怕江南手工業發達,懂淬火和回火的依然算尖端人才。

    “培養出一個懂全套工序的徒弟我賞你一千兩,只要他能獨自製造出合格產品,這一千兩就是你的,如果你能在接下來一年內讓燧發槍的產量達到每個月一千支,那我額外把這個再送你!”

    楊慶掏出塊祖母綠說道。

    他現在其實更喜歡送寶石,畢竟白銀得給銀行當貨幣。

    “侯爺放心,小的一定不負侯爺所託。”

    那老工匠激動地說。

    這就可以了,這就足以使明軍的裝備趕上歐洲最新潮流,這時候才一六四七年呢,十年時間完成換裝仍舊不晚於歐洲,話說歐洲部分國家直到西班牙王位大混戰時候還沒扔火繩槍,他們徹底淘汰這種武器是西班牙王位戰爭後的。甚至據說某些德意志的窮諸侯,直到十九世紀初才淘汰火繩槍,這時間再晚一點都快趕上咱大清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熬過十八世紀那多如牛毛的一場場戰爭的。

    至於東方戰場上,明軍就是不用燧發槍,單純用火繩槍也是無敵的,畢竟周圍這些敵人的裝備還趕不上明軍呢!

    李自成的是鳥銃。

    他在從北京撤軍時候把遵化鐵場的所有工匠打包帶走,因為他同樣對工匠優待,這些當年大明第一大國營鋼鐵廠的工匠們正在為他建立自己的鋼鐵工業,雖然這樣說有些誇張,但他的鋼鐵質量的確不錯。尤其是依靠秦嶺的森林,他也在用木炭冶鐵,鳥銃性能和當年明軍所用完全不是一個檔次,所以他也在改革他的西班牙方陣,減少長矛數量增加鳥銃比例,尤其是為他的騎兵大量配備手槍,哪怕是火繩槍的手槍。

    這是他橫行西北,打得衛拉特各部不得不求饒的法寶。

    但他的火器水平相比這時候的明軍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畢竟他缺少水力機械。

    這一點很重要,現在水力機械在楊慶帶動下已經遍布江浙。

    而多爾袞也在改革他的八旗軍。

    畢竟他不改革是肯定乾不過楊慶和李自成的,雖然李自成帶走了遵化鐵場的工匠,但依靠那些北方士紳的支持,多爾袞仍舊迅速重建遵化鐵場,而且用西班牙方陣訓練那些雜牌八旗。

    用這些炮灰充當阻擊明軍的步兵。

    而那些八旗滿洲的精銳和那些受邀而來的蒙古盟友,正在為他組建東方戰場上規模最大的火槍騎兵。

    就跟原本歷史上葛二蛋一樣。

    不要以為葛二蛋是蒙古人就是騎射了,他的主力其實是一水的龍騎兵,輕型火砲,大量火繩槍,甚至他手下還有一個瑞典人當教官,正是依靠火器,尤其是俄國人支援的火器,葛二蛋才橫掃西北建立他的地上佛國。最終麻哥以出賣嶺北做為交換,換取俄國人停止了給葛二蛋提供軍火,又依靠重砲尤其是戴梓給他鑄造的臼炮開花彈,才在烏蘭布通轟開了葛二蛋以火槍和輕炮為核心的駝城。

    咱大清就是靠火器最終才成為笑到最後的。

    但因為怕漢人會玩火器造反,麻哥匆忙把跟他立下大功的戴梓扔寧古塔弄死,然後開始吹噓他們是弓馬取天下,吹到最後不但漢人,就連他們自己的後代都信了。

    直到被英國人教做人。

    被楊慶和李自成合夥用火器暴打一頓的多爾袞,正在走上葛二蛋的道路,憑藉他不缺戰馬的優勢,大量組建火槍騎兵,這一年裡他硬生生搞出了一萬這樣的騎兵。全都是類似弗朗機的兩三百斤輕炮,一匹馬就能拖著到處跑,甚至還有直接架在馬背上的類似抬槍的,然後所有士兵除了弓箭外再人手一把鳥銃,而未來他號稱要以十萬鐵騎定天下。

    估計是沒問題的。

    畢竟他的騎兵數量充足。

    而步兵則以少量鳥銃玩西班牙方陣。

    不過他只能防禦,想要向南進攻是不現實的,畢竟他那些都是楊慶玩剩下的,火槍騎兵又對付不了明軍的車營,那些輕炮對轟也就是和弗朗機打個平手,明軍的劈山炮就能教他們做人,這種騎兵最大優勢就是機動性極強。

    他們要是襲擾的確會很麻煩。

    但可惜楊慶早就把河南給差不多清空了,只剩下以水路連接的一個個駐軍要塞,這種火槍騎兵不具備攻城能力,想要襲擾得在冬天踏著冰渡過黃河並且在沒有任何補給情況下向南跑五百里,到淮河沿岸才行。但在那裡他們就得面對一個個民兵化的皇莊了,楊慶不認為有什麼襲擾的騎兵能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有什麼好果子吃,當初李自成南下時候,張鼐等人可是吃盡苦頭。

    多爾袞的火槍騎兵化只會對明軍北伐造成威脅。

    這個襲擊後勤線還是很好用的。

    但楊慶想北伐根本不需要從河南向北推進,那裡只適合步步為營的一塊塊蠶食,致命一擊從海上過去就可以了,哪怕就是現在他也能把一個軍運到大沽口登陸然後直撲北京。話說明軍北洋水師至今控制登州和萊州兩個府城,另外還有沿海的文登一直向西到萊州府城的多個縣,從江南海運步兵北上,在登萊集結然後想登陸大沽口還不簡單。到時候南線幾十萬大軍向北壓,海上登陸大沽口直搗北京,西邊李自成的軍隊堵死太行山不讓他們過去,多爾袞和那些被他邀請來的牛鬼蛇神們正好包圍在河北聚殲。

    當然,這是以後的事了。

    楊慶現在沒興趣北伐,他現在要做的是把自己內部那些牛鬼蛇神先清理乾淨。

    “侯爺,該去送行了!”

    史德威在一旁提醒他。

    “走,去給咱們的迎駕團送行!”

    楊慶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4
第二三四章牧齋公,一路走好!





    下關碼頭。

    牧齋公,一路走好啊!

    楊慶站在碼頭上,衝著站在江中戰船甲板上的錢謙益揮手作別。

    後者微笑著向他拱手。

    然後他很隨意地轉向別人,而楊慶也將目光轉向不遠處,柳如是的目光恰好同樣轉過,一看這傢伙臉上的笑容,趕緊低下頭後退一步,把自己置身侍女保護中,楊慶笑容不改地轉回江上……

    這是迎駕使者。

    這種事情楊慶不會關心的,都是東林群賢內部商議,最終他們議出的結果是讓禮部尚書顧錫疇為正使,錢謙益為副使,另外還有懷遠侯常延齡也是副使,再加上負責護送的田雄帶領一個步兵旅,還有算是龍興皇帝叔叔的福王共同組成迎駕團。後者這一年多在淮西開荒成績還不錯,至少福藩那些追隨一起的人自給自足沒用問題,他們主要是種從附近皇莊購買的玉米,另外還搞點水產副業,原本歷史上的大明弘光帝,這玉米啃著魚湯喝著也沒怎麼瘦著。

    就是黑了點。

    據說福王如今都親自躬耕於霍邱。

    不過要說原本歷史上,這時候他早已經被斬於菜市口,估計連肉都在地下爛乾淨成一堆白骨了。

    從這一點上說,他應該感謝楊慶的。

    按照之前的改革,宗室的所有限制都已經取消,哪怕藩王也可以隨意離開自己的封地,甚至可以做官帶領軍隊,所以哪怕需要開荒種田,絕大多數宗室裡的底層,對目前生活還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底層宗室發不出俸祿的很平常,過去他們圈禁在封地連城都不准出,現在至少有了自由,一些自恃學識淵博的仗著宗室頭銜唬些土財主也一樣逍遙快活。

    既然不能反抗……

    那就索性閉上眼享受吧!

    總之這個囊括了文臣,武將,勳貴和宗室的迎駕團,就這樣從南京啟程了,接下來他們將沿著長江逆流而上,在武昌轉入漢江北上,並且在宜城進入金聲桓控制區。然後由南京不承認的,但的確是大明皇帝聖旨任命的湖廣總督金聲桓負責送他們走武關道前往長安。

    至於結果……

    這個就很難說了。

    李自成放不放人依然是未知,他就算放人也沒那麼痛快,送上門的肥羊放過豈不是傻子?總之這得看東林群賢們肯出多少血,那李自成要是不把他們敲骨吸髓那就枉稱闖王了,可憐東林群賢為大明也算鞠躬盡瘁了。

    反正戶部是不准備掏錢的。

    “侯爺,當斷則斷啊!”

    黎玉田陰險地說道。

    “別胡說,我們都是忠臣!”

    楊慶義正言辭地說道。

    黎玉田正慫恿他趕緊派錦衣衛去把朱慈烺弄死避免麻煩。

    這活不難幹。

    朱慈烺一直被李自成軟禁在長安的原秦王府中,而李自成以原本的布政使司為自己的秦王府,錦衣衛在長安有大量暗探,甚至包括皇宮裡面都有被收買的,下個毒什麼的並沒太大難度。

    反正人是在李自成手中死的。

    最後無論是不是李自成乾的或者說他有沒有動機都是他幹的。

    “侯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黎玉田繼續說道。

    “別胡說,什麼大事不大事!”

    楊慶繼續義正言辭地說。

    “你就好好裝吧!”

    黎玉田心中腹誹,不過楊慶不干他也沒辦法,他和黃蜚這些楊慶的心腹們交換一下目光,都露出頗為無奈的表情。話說這種事情都明白,要說他們這些楊慶的親信們沒有什麼從龍想法那就扯淡了,黎玉田,黃蜚,曹友義,吳國貴,北邊前線的高得捷這些,可都是與楊慶一體的。不說忠勇侯黃袍加身,就是維持目前局面也是美的很,他們一個個可都是高官厚祿前途無量,雖然知道楊慶對土地看得緊所以都不搶良田,但楊慶那些企業可都是有他們股份。

    甚至包括銀行。

    這都是未來的大資本家。

    等過些年慢慢把東林群賢們全都弄死,把黃得功這些不一個系統的都踢到一邊,然後就是公主登基正式當女皇了,哪怕楊慶始終學曹操,到公主百年那皇位還能給誰?

    難道不給兒子還給外人?

    武則天都知道皇位不能給武三思呢!

    這江山也就是楊家的囊狀物了。

    而他們的子孫後代到時候那都是與國同休的富貴了,都跟魏國公家一樣兩百年富貴可保,這些大家都明白得很,可這朱慈烺回來豈不完了嗎?

    剩下還怎麼玩?

    “你們都放心,我又不是傻子!”

    楊慶說道。

    他得防止這些手下自己動手,這可都不是什麼好鳥,要說他們沒有讓朱慈烺死在半路的膽量,那簡直就是對他們人格的侮辱。

    “我有辦法解決這件事,而且還是徹底地解決,你們跟著我現在怎樣以後還會怎樣,無論陛下能否回來都如此。但不要自作主張,否則可就壞了我的計劃,總之我會帶著你們再造一個新大明,一個你們子孫後代都永享富貴的新大明。”

    楊慶接著說道。

    黎玉田等人互相看了看,都沒有再多說什麼。

    楊慶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一艘艘戰艦駛離碼頭,在浩蕩長江上揚帆遠去。

    而此時兩千里外,明軍也開始了對熱蘭遮城的進攻。

    大鯤身。

    “這些該死的明人,他們在幹什麼?”

    熱蘭遮城東南角甘博菲爾堡上,總督弗朗索瓦.卡隆舉著望遠鏡,一臉疑惑地看著遠處恍如尾巴般拖向南邊的二鯤身,這片距離不足兩裡的沙灘上此刻聚集著大批明軍。這些身穿紅衣的士兵明顯正在準備炮轟,但問題是那裡太遠了,早就超出了大砲的瞄準射程,哪怕他的城堡上那些十八磅炮也很難有效攻擊那麼遠的目標。

    那些明軍不可能把更重的火砲運到二鯤身,那裡又沒有碼頭。

    “管他呢,我們有澤蘭迪亞堡!”

    他身後一名軍官端著酒杯說道。

    的確,他們有堅不可摧的澤蘭迪亞堡,這座擁有一個三層主堡和一個單層外堡組成的棱堡要塞,就連磚都是從爪哇運來,而他們與西班牙人那漫長的戰爭,早就證明了這種棱堡的堅不可摧。

    “幸好如此!”

    卡隆同樣一臉輕鬆的說。

    幾乎就在他這話說完的瞬間,遠處的明軍中驟然間硝煙向著天空噴射而出,硝煙中一點隱約的煙跡以極快速度在天幕的背景上移動。

    “該死,他們用的是臼炮!”

    卡隆驚叫道。

    那軍官也顧不上喝酒裝逼,兩人以最快速度衝進身後的房屋,幾乎在他們進門的同時,天空中怪異的呼嘯聲傳來。一個幾乎肉眼可見的黑影拖著淡淡的煙跡,一下子撞在棱堡頂部的夯土上,帶著泥土的飛濺緊接著又彈起,在他倆驚恐地目光中飛進了旁邊一棟房屋的大門。裡面驟然傳出一片驚叫,兩名倒霉的軍官發瘋一樣衝出來,但就在他們踏出門的瞬間,身後整個房屋化作無數碎片,這兩人在爆炸的火焰推動下,就像兩條死狗般飛了出去。

    “所有人撤回城堡內!”

    就在這兩人墜落城下的同時,卡隆在瀰漫的硝煙中衝出來吼道。

    營房內和堡頂砲位上的軍官和士兵們瞬間如鳥獸散,就在同時天空中第二枚臼炮的砲彈落下,正好落在幾名放棄砲位的士兵中間,還沒等真正落地就化作爆炸的烈焰,六名士兵立刻在爆炸中血肉飛濺,甚至他們後面的大砲都被掀翻。

    “四十八磅,四十八磅臼炮!”

    那軍官驚恐地尖叫著。

    “總督閣下,我們必須還擊,否則他們會把我們的一切都摧毀!”

    他一把抓住卡隆喊道。

    卡隆也瞬間清醒。

    的確,他們必須地還擊才行。

    棱堡說白了就是城牆,花瓣狀棱角城牆,但核心仍舊是城牆保護的里面,在放棄赤坎,放棄外面的大員鎮後,所有兩千多荷蘭人都躲在這座棱堡的城牆保護中。主堡內部是教堂和駐軍還有行政機構,外堡內部是普通荷蘭人和物資,他們的食物,淡水都在這些建築內。原本東邊還有大片建築是居民區,但那裡不屬於城堡防禦範圍直接放棄。直射火砲根本威脅不到這些城堡內的建築,因為多層棱堡的高度和城牆保護會阻擋一切直射火力,砲彈想打它們先得擊穿厚厚的城牆才行。

    但它阻擋不了從頭頂落下的砲彈啊!

    就算人能擠到棱堡內部的那些通道裡面躲避砲彈,外面這些東西都炸沒了也撐不了幾天啊!

    要是歐洲的大型要塞還好點。

    因為大型要塞的面積夠大,臼炮開花彈殺傷範圍有限,終究還是能扛住的,可澤蘭迪亞堡或者說熱蘭遮城就這屁大點,一枚四十八磅臼炮開花彈的爆炸會造成嚴重損失。

    “還擊,這些惡棍!”

    卡隆悲憤地吼叫著。

    那些正逃跑的軍官和士兵們面面相覷。

    “都看什麼?”

    卡隆吼道。

    “總督閣下,我們看不到他們的大砲在哪兒啊!”

    一名砲兵軍官弱弱地說。

    彷彿在嘲笑他們的無能般,又一枚砲彈呼嘯著落下,然後用爆炸的火焰和硝煙瞬間淹沒了一棟建築。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4
第二三五章投降,或者死





    護國公正文卷第二三五章投降,或者死“看,這樣多好!”

    馬信得意地趴在沙堤後說道。

    他頭頂一枚砲彈呼嘯而過,瞬間在後面不遠處打得沙土飛濺,而同樣的砲彈不斷在這道沙堤前後落下,但卻無法造成任何殺傷……

    所有明軍全躲在壕溝裡。

    一道狹窄的壕溝從後面至少一里外的簡易碼頭曲折延伸而來,深度正好保證一個人站在裡面不會把頭露出地面,這裡的海岸沙洲,挖掘壕溝是最容易的。而這道壕溝裡面那些臨時動員起來的當地青壯,正用扁擔挑著一箱箱從赤坎用小船運來,然後在簡易碼頭卸下的彈藥,源源不斷趕到馬信所在之處。而馬信的一旁二十門四十斤臼炮一字排開在一個個環形砲位內平整後夯實的地面上,外圍全都是沙堤環繞。

    所以荷蘭人根本看不到。

    同樣他們發射的砲彈也根本打不到……

    那可是實心彈。

    而且是因為距離太遠根本就無法真正瞄準的實心彈,這些砲彈能打到明軍頭頂瀰漫的硝煙就算運氣好,要是還能正好落進砲位,那未免也太過於逆天了,實際上因為雙方的高差和沙堤阻擋,這種事情是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

    而明軍呢?

    “好!”

    一名軍官拿著一個上面插幾個玻璃管的中空橫木,放在一門臼炮的橡木底座上,看著玻璃管裡面形成一條直線的水平面說道。

    說完他迅速拿走這東西。

    一名砲兵抱著帶木製底座的砲彈小心地放入砲管,因為木製底座不是那麼容易下落,他緊接著用手將其一推到底。

    另一名砲兵用錐子伸進點火孔刺破裡面的藥包,順手把一根引信插進去,然後周圍所有人後退,他迅速點燃這根很短的引信。下一刻伴隨震耳欲聾的砲聲,在砲口噴射的火焰和硝煙中,那枚砲彈帶著引信燃燒的煙跡直沖天空。青銅鑄成,彷彿小水缸一樣的砲身兇猛後座,推動著下面固定連接的橡木底座,在沙土中沿著一條鋪設的枕木軌道猛然後退,狠狠撞在軌道盡頭的沙堤,但沙子抵消了它剩餘的後坐力,然後它又向前滑動一下。

    “快!”

    那軍官緊接著喊道。

    周圍一群士兵迅速湧上前,將這個足有數百斤重的傢伙拖回到它最初位置,那軍官立刻放上他的簡易版水平儀,士兵們撬起軌道枕木,開始填木板重新調整已經被後坐力破壞的水平,而另外一些士兵則清理砲膛裝填彈藥。

    一陣繁瑣的工作後,水平重新找好。

    “好!”

    那軍官喊道。

    同樣的程序再一次重複。

    這裡的沙土地面對重型臼炮使用有著巨大限制,畢竟臼炮全憑地面承受後坐力,地面太鬆軟是不行的,堅實的地面上直接把臼炮底座用木樁地釘固定住就行,但這樣的地面只能鋪設軌道。而這種環形砲位深入地下一米半,四周的沙子保護他們同時也阻擋他們的視線,這種砲手看不到敵人的射擊也代表著角度很難調整,楊慶又不可能有砲隊鏡,所以就乾脆固定好角度,每一次射擊先找水平。

    這樣就足夠了。

    畢竟它們的目標足夠大。

    而且它們的目標同樣也是固定的。

    至於這樣使原本就慢的射速更慢這就不值一提了,這樣的砲擊是要夜以繼日的,哪怕十分鐘一發也沒什麼大不了,正好可以使臼炮有充足時間冷卻。就這樣二十門隱藏沙堤後的臼炮,以緩慢但堅定的方式,不停地將一枚枚威力巨大的砲彈射向天空,讓它以大角度的拋物線從天而降,落在熱蘭遮城的棱堡保護中。

    然後化作爆炸的烈焰。

    荷蘭人都哭了。

    他們的一切都在這些砲彈的爆炸中化為烏有,雖然還有不少是藏在地下的倉庫裡還不會被毀,但地面以上是什麼都沒了,所有建築都在不斷的爆炸中化為廢墟。更重要的是他們無法對這種砲擊進行還擊,他們根本看不到敵人,看到的只是瀰漫在那裡的硝煙,他們冒著被炸死危險發射的砲彈根本毫無意義。

    這樣的戰鬥……

    “這樣的戰鬥就是欺負人啊!”

    馬信得意地說。

    “將軍,紅毛鬼反擊了!”

    一名同樣趴在沙堤上的軍官突然喊道。

    荷蘭人出擊了。

    他們無法繼續忍受下去,必須反擊摧毀明軍臼炮。

    原本歷史上鄭成功圍攻期間,雙方主要的戰鬥也是這個,就是鄭成功炮轟荷蘭人出擊摧毀他的大砲,這種拉鋸式戰鬥持續很長時間。只不過那時候鄭成功是在荷蘭人遺棄的大員鎮碼頭登陸,然後從那裡用包括二十四磅炮在內的大砲近距離轟擊,同時用類似沙袋的裝滿沙土的竹籠構築炮堡。

    但明軍這次不一樣。

    明軍是在二鯤身,這裡除非漲大潮才被海水隔斷,平常就是一道向南的長尾巴,然後依靠臼炮射程遠的優勢在荷蘭人火砲有效瞄準射程外攻擊。

    荷蘭人也只能出擊。

    洶湧而出的數百荷蘭人氣勢洶洶地南下。

    但明軍卻沒有出擊。

    明軍需要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熱蘭遮城的,還有之前躲在熱蘭遮城保護中的荷蘭戰艦,這些戰艦在外面海上也不時開砲。當然,它們是砲彈同樣毫無意義,熱蘭遮城的砲彈打不到地面以下的明軍,這些高度更低的大砲就更別指望了。

    但是……

    內海是明軍戰艦啊!

    二十艘明軍巡洋艦裡面,除了五艘警戒荷蘭戰艦的,剩下十五艘全在這片沙洲另一邊,荷蘭人氣勢洶洶地衝出後,緊接著加起來近兩百門大砲就開始對著他們狂轟……

    “哈哈,這仗打得就是舒坦!”

    馬信趴在那裡,欣賞著荷蘭人在艦炮狂轟中抱頭鼠竄的場面,啃著手裡的菠蘿說道。

    “他們來人談判了!”

    他身旁那軍官說道。

    “呃,這麼不經打?”

    馬信愕然道。

    話說卡隆可沒興趣死在熱蘭遮城。

    他和手下無非都是些僱傭軍,他本人還是法國人呢,原本歷史上他甚至成為了東印度公司在巴達維亞的總督,但很快就因為合同到期而脫離東印度公司。話說作為一個簽合同服務的僱員,他明顯不會有什麼誓死戰鬥到底的勇氣,包括熱蘭遮城的所有人都沒有,那些荷蘭人同樣也是簽合同服務的。到現在為止砲擊已經造成兩百多人傷亡,加上北線尾的戰鬥,這裡的荷蘭人已經死傷近三分之一,死守無非就是待援,但他們的基地在巴達維亞,消息送過去,巴達維亞調動軍隊北上這至少得半年時間。

    而他們很清楚,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撐半年的。

    談判是唯一選擇。

    就在那些出擊的荷蘭,被明軍艦炮轟得狼狽逃回時候,三個荷蘭人打著一面白旗走出,然後向著海面上的明軍巡洋艦揮舞……

    “帶著財產離開?”

    鄭彩一臉好笑地看著被帶到赤坎的使者說道。

    “是的,將軍閣下,只要貴軍允許我們攜帶我們的財產離開,我們願意將這座城堡交給貴軍。”

    那使者說道。

    旁邊何斌給他翻譯。

    “你們來搶我們的地,搶我們的銀子還殺我們的人,現在打不過了還想帶著搶到的東西離開,這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我們要是還能答應豈不是成了笑話?投降可以,直接繳械走出來,我們可以保證不殺你們,不過你們想回去得看東印度公司肯不肯給你們掏贖金。據我所知這也是你們最標準的待遇,既然做俘虜那就得做真正的俘虜,至於其他的就別痴心妄想了。”

    鄭彩冷笑道。

    “將軍閣下,我們有一座堅不可摧的要塞!”

    那使者說道。

    “啊,我看到了!”

    鄭彩一指熱蘭遮城不無譏笑地說。

    那使者回過頭,看著濃煙滾滾的熱蘭遮城,很顯然他剛才的話缺乏足夠的證據。

    “臼炮轟不開棱堡!”

    他底氣不是很足地說道。

    “那你可以再看看這個!”

    鄭彩指著碼頭上說道。

    幾艘從澎湖而來的運輸船剛剛停靠在碼頭上,那些本地僱傭的工人正抬著一個個木箱走下,碼頭上幾個軍官正打開木箱檢查里面的砲彈是否在運輸中受損。而運輸船的船艙裡同樣裝著砲彈的木箱還在不斷抬出,不僅僅是這個,還有更多加農炮也在從船上卸下,另一支明軍已經在大員登陸並開始攜帶加農炮準備用實心彈轟擊熱蘭遮城。

    “你們以為自己在和南洋一個半開化的小土著王公戰爭?還是以為自己是在你們荷蘭本土?你們跑到幾萬里外一個人口是你們一百倍,土地是你們一百倍的龐大帝國,就像一隻螳螂站在老虎腳下般揮舞你們那可憐的爪子,居然還想全身而退?你們是不是在南洋和非洲打那些半開化甚至沒開化的野人,打得連自己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

    鄭彩看著那使者臉上畏懼的神情冷笑道。

    後者默然不語。

    “你們沒有別的選擇,要么繳械投降等候處置,要么就不必投降了,我們會攻破你們所謂的城堡,然後把你們扔進海裡餵魚的,投降或者死,你們自己選擇。”

    鄭彩接著說道。

    請記住本書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4
第二三六章要民主,不要獨cai!





    荷蘭人當然不肯就這樣投降。

    如果讓他們帶著財物離開,他們會立刻放棄蘭遮城走人,但要讓他們做俘虜,然後等東印度公司拿錢贖就不一樣了……

    其實這事他們也常乾。

    所以將心比心,他們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們得在某個條件惡劣的礦山工地當苦力,在飢餓和疾病中腐爛,然後幻想著東印度公司的議事會掏錢贖他們。但事實上這基本等於幻想,東印度公司從歐洲再拉幾千窮得吃不上飯的窮鬼,絕對比掏錢贖他們更划算。

    所以這種希望是很渺茫的。

    他們最大的可能是在大明某個礦山當苦力到死,最多他們的親人能拿著錢來贖他們。

    但前提是他們還沒累死。

    既然這樣還是死守吧!

    而明軍也同樣不著急,黃斌卿和鄭彩又不缺物資,原本歷史上鄭成功的確缺糧,但他們根本不需要考慮物資供應的問題,既然這樣就圍困起來不停拿砲彈砸唄!

    對付棱堡不能著急。

    所有對棱堡的進攻都不可避免地陷入圍困和持續炮轟。

    這不是康麻子圍的雅克薩城那種垃圾一樣的土牆和木柵欄,或者說山寨貨棱堡,這是堪稱棱堡防禦大師的荷蘭人以正規標準修築的真正完善型棱堡。就連外面的紅磚都是在巴達維亞燒製然後運來的,粘合劑甚至摻進去昂貴的蔗糖,對於這樣的放到歐洲也是要塞級城堡,在明軍目前技術水平下,就是持續不斷用砲彈砸。當年奧斯曼二十萬大軍攻馬耳他,一萬五千發砲彈依然沒撼動聖艾爾摩堡,最終成就醫護騎士的傳奇,荷蘭人更是用一個個這樣東西生生把鼎盛的西班牙拖到了破產。

    在沒有炸藥高爆彈,沒有超重型臼炮,沒有線膛砲的時代,對付這種東西只能用笨辦法。

    就是困住不停地砸。

    四十斤臼炮從二鯤,包括二十斤和九斤在內野戰炮在大員鎮,兩個方向所有大砲不停轟擊,看看到底是荷蘭人的棱堡結實還是明軍的砲彈兇猛。

    “給他們送四門神威無敵大將軍炮!”

    楊慶說道。

    他也很清楚單憑四十斤臼炮未必轟開棱堡,小拿拿時代彈重一百多斤的臼炮都不稀罕,一樣拿棱堡無可奈何,既然這樣還是把神威無敵大將軍炮頂上去吧。

    “這種棱堡這麼結實?”

    史德威說道。

    “歐洲全是這個,荷蘭人就是靠這個立國的,他們原本是一群流民在海邊無主的鹽鹼灘上圍海造田,墾荒建立城市,但沒有武力保護,最終依附奧地利,以成為奧地利屬地換取奧地利君主的保護。後者把女兒嫁給西班牙國王,作為最雞肋的屬地,他們被當嫁妝轉給了西班牙,歐洲君主嫁女兒這是慣例。但這些人因為經濟上的利益不願意接受西班牙統治,最終和西班牙進行了漫長的戰爭,直到現在理論上還沒結束,而他們就是用建棱堡,在荷蘭建一座又一座棱堡,生生把算得上當時歐洲最富裕的西班牙國王拖到財力耗盡而不得不停戰。”

    楊慶說道。

    “那咱們是不是也可以建?”

    史德威說道。

    “咱們?咱們有這個必要嗎?”

    楊慶說道。

    史德威不說話了。

    的確,大明不需要棱堡,因為大明是進攻的,棱堡終究可以摧毀,但大明的實力才是堅不可摧的。

    “不過可以在釜山修一座。”

    楊慶說道。

    不僅僅是釜山,北洋公司應該在釜山到北海道之間修一串棱堡,尤其是未來對倭國動手後,這些棱堡可以確保大明的殖民者能夠在殖民地站穩腳跟,當然,這是以後的事,至於目前的南北兩處前線根本不需要。

    “那得防止別人建啊!”

    史德威帶著一絲憂慮說道。

    這不是沒有可能,棱堡又不是什麼高科技,尤其是與葡萄牙人關係密切的桂王那裡,還有明荷戰爭後荷蘭肯定與桂王成為盟友,都不是沒有幫桂王建棱堡對抗監國的可能。說到底大明目前這場群雄爭霸,已經讓東方戰場的技術含量急劇飆升,既然李自成可以玩西班牙方陣,多爾袞可以玩龍騎兵,那麼桂王為何不能玩棱堡防禦呢?

    “那倒是有趣得很!”

    楊慶說道。

    那的確是有趣得很!

    但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無非就是換更大的臼炮而已,四十斤的確有些弱了,那就換四百斤的好了,這時候英國人就已經在戰場上使用咆哮梅格了,那玩意的砲彈重兩百磅。話說大明還使用四十斤臼炮的確有些太掉價了,要知道奧地利人在十五世紀就鑄造出了普姆哈特馮斯太爾,那東西的砲彈重達六百九十公斤……

    好吧,四十斤臼炮的確有點不符合大明帝國的檔次了。

    “我們還是太保守了啊!”

    感慨著自己作為一個堂堂的穿越者,居然還沒有兩百年前的歐洲人腦洞更大,楊慶不無唏噓地走出了他的參謀總部,然後登上外面的新款四輪馬車。

    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立刻分前後左右將這輛馬車護在中間,與此同時前導的騎兵打出迴避的牌子,甚至還有一個專門在鳴鑼的,再加上各種御賜儀仗,整個隊伍恍如淨街般浩浩dàng)dàng)地開始向前,路上所有行人雞飛狗跳地躲向兩旁……

    這是監國的強制要求。

    畢竟上次太驚險了,而且按照規矩像楊慶這樣的侯爵,總是那樣低調也不符合份。

    “停一下!”

    馬車內的楊慶說道。

    四輪馬車立刻停下,旁邊家奴趕緊打開窗子候命。

    “買份報紙來!”

    楊慶說道。

    那家奴趕緊跑到路邊報亭,給忠勇侯買來一摞應天報,楊慶接過報紙隨手向前一揮,在家奴的喊聲中馬車繼續向前。楊慶舒舒服服地坐在裡面高檔彈簧墊子的座椅上,看著手中帶墨香報紙,鉛活字印刷的一篇篇報導終於讓他感受到了現代的氣息。

    “戰況激烈啊!”

    他看著手中報紙說道。

    這段時間南京接連冒出七八份報紙,早已經不是應天報獨領風的時代了,很顯然輿論權的爭奪越來越激烈,畢竟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宋朝就已經小報滿天飛了,甚至都敢冒充蔡京發表言論,害得蔡京不得不親自出來闢謠,要說江南士紳連這個都不懂,那就未免太小看他們了!楊慶能用報紙引導輿論,他們當然也會用報紙爭奪,只不過因為通信塔這種東西無解,所以這些報紙更側重那些思想娛樂的東西。

    但這個就很難統一口徑了。

    畢竟文無第一,而且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思想大變革的年代,有一堆在歷史上都留過號的思想家呢!最終演變成一場輿論上的大戰。

    這也很正常。

    畢竟江南士紳也不是一塊。

    老牌東林黨自不用說。

    南遷的北方士子也是一系,他們對東林黨是不會有什麼好感,這些人以宋權為首實際上以保皇黨自居,但保皇黨實際上就是嘴上不說但體卻很誠實的扭扭捏捏楊慶一夥。宋權可是至今擔任著最重要的直隸巡撫,哪怕他們對楊慶不是很有好感,作為北人想在南方立足也只能跟著楊慶這個老大。

    南方也不全是東林黨一伙的。

    尤其是湖廣那些舊楚黨一系的士紳對東林黨可是深惡痛絕。

    江西士紳也是一幫的。

    就連南直隸和浙江這片東林黨的根據地也不全是東林黨,準確說也不全是非要和楊慶鬥到底的,和楊慶勢不兩立的只是那些土地士紳,但商業家族得益於他的改革造就的繁榮和五口通商政策,尤其是新技術帶來的新產業變革,實際上損失不大。至少損失沒到他們無法忍受地步,這些人也就是江南士紳中的開明力量,核心是蘇鬆一帶那些名流,陳子龍,沈廷揚是其首領。

    這裡面沈廷揚甚至和楊慶私交不錯。

    楊慶也有意扶持他。

    畢竟目前來講海商家族裡,唯一能與鄭芝龍抗衡的,也就是只有沈廷揚家族,他本人總督漕運,沈家依靠松江海關的優勢,正在成為長江下游航運的老大,而且倭國琉球等地的海上貿易也開始涉足。

    這些勢力因為利益,或者說對楊慶接受程度的不同,不斷在報紙上對政策展開論戰。

    甚至已經開始向學問蔓延。

    現在各家報紙那些喉舌們就針對扒灰公的理學進行大討論,或者說對儒學進行再解讀,以此來適應這個變革的時代,顧炎武,王夫之,黃宗羲等人統統登場,傅青主,陸世儀,朱之瑜之流也不甘落後,紛紛對儒學進行再解讀。準確說努力挽救儒學這具漸腐爛的殭屍,防止它被時代所淘汰,儘管他們的陣營不同,在這一點上倒是一致的,畢竟在他們看來如果儒學被淘汰,那他們的世界真得就崩潰了,但也正是因為陣營不同,也不可避免地吵起來。

    “這就是民國大師們的前輩啊!”

    楊慶感慨地說。

    “走,去帝國學院!”

    他說道。

    忠勇侯的儀仗立刻在這個十字街口轉向。

    就在此刻閱江樓上,一群翩翩公子們正在憑欄眺望……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黃宗羲高聲吟誦。

    他腳下數十米處的地下室裡,監聽的錦衣衛露出一絲無語,很顯然這句詩他都聽過無數次了,這些人文人雅士們就喜歡在閱江樓上吟這句詩來裝bī) ,一點新意都沒有。

    當然,黃宗羲是不知道的。

    此刻喝了不少酒的他臉色泛紅,當初被淨街虎棒子在額頭打出的傷口雖然早就癒合,但在臉色襯托下倒是越發醒目。不過這是他的勳章,有了這個傷疤的他在姚江書院簡直被當做偶像崇拜,這是他勇鬥臣的光榮標誌。

    “文憲公才是智者啊!”

    他旁的陸世儀感慨道。

    這首臨江仙的作者楊慎是最早開始對理學進行批判的,他甚至直斥扒灰公“一騁己見,掃滅前賢”,用自己個人對儒家典籍的理解,掩蓋漢唐以來千年的儒學研究,把在這之前歷代學者的成果統統壓在自己下。另外他同樣對心學進行批判,評價心學是學而無實,與其說是儒學還不如說是光頭,而他正好和此時這些算是開明分子的儒學解讀相符,成了他們這些人溯源的先賢。

    “文憲公又如何?還不是放逐蠻荒三十年?”

    毛奇齡冷笑道。

    “自世宗以來數朝歷百餘年,賢臣豈止一楊文憲?結果又如何?貶斥,放逐,蒙難,哪個賢臣不是如此?隻手挽天傾者多矣,奈何執政不用啊!結果中原板dàng),宗廟蒙塵之際,反而推給我江浙士紳不交稅,簡直是瘋狗,天下如此之大難道只有我江浙士紳不交稅?說到底還是這個體制的問題,獨夫裁於上,群下如傀儡……”

    “齊於慎言!”

    朱之瑜打斷了他的話。

    “怕什麼?我又不是說皇上!”

    毛奇齡說道。

    “這朝廷的製度就是不行,難道還不讓人說了?制度不行有賢臣又有何用?世宗寵信嚴嵩這個臣,穆宗寵信馮保這個閹人,神宗沉迷於後gong,熹宗朝的魏忠賢不必說,就是先帝也一樣先有曹化淳後有楊慶。以天下安危係於一,若是明君則天下幸甚,若是昏君就天下危矣,而咱們算算這大明幾個明君幾個昏君,再算算歷代至今幾個明君幾個昏君?

    恐怕十有八激u皆昏君!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既然如此當天下人共治天下,不應一人du裁天下。”

    他接著說道。

    “如何天下人共治天下?”

    陸世儀好奇地問道。

    “我今認識了一個紅毛人,不是澳門的葡人,而是荷蘭人,他們的製度倒是很令人耳目一新。他們甚至連皇帝都沒有,而是所有士紳共同推選一人為執政,但執政只是類似內閣首輔一樣,而真正權力集於士紳推選代表組成的議會,一切法律,國家大事皆由議會決斷,執政只是執行者,他們將他們的這種制度稱之為……”

    毛奇齡沉吟一下接著說道:“他們稱之為民主。”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5
第二三七章一切權力歸於人民





    “民主?”

    黃宗羲好奇地說。

    “就是其百姓依據財產數量確定選舉權,各省有選舉權者推選代表組建省議會,省議會擁有本省一切大事的決斷權。”

    毛奇齡說道。

    “那執政算什麼?”

    朱之瑜好奇地問。

    “他們目前的執政是其原本所屬皇帝在其境內的一個諸侯,但此諸侯領地只佔其土地的一小塊,只不過與各省議會聯合起來對抗其皇帝,最終他們單獨建國,這個諸侯以此之功得以為各省議會承認為執政。但各省議會自治,他就算是執政,也無權管各省內部事務,若各省對他不滿意則隨時可以投票不再承認他。此時的執政是那個諸侯之子,但已不復其父之賢明,故此各省議會正議廢其位!”

    毛奇齡說道。

    很顯然那個荷蘭人告訴他的事情比較多一些,因為寧波開關,從出島過來的荷蘭商船越來越多,他如果肯掏些錢,這些荷蘭人是很樂意向他介紹些東西的。

    這時候荷蘭執政是威廉二世。

    也就是被請到英國當國王的威廉三世的爹,他的確和各省議會之間關係惡劣,主要是他想搞ji權,各省議會想維持自治,很快雙方就會爆發戰鬥,並且在兩年後進軍阿姆斯特丹但被議會打敗,回家後緊接著就死於天花。他一死各省立刻快快樂樂地宣布取消執政,荷蘭進入長達二十年的無執政時代,直到後來被路易的軍隊暴打沒辦法又把他兒子請出來,後者擊退了法軍,並且被邀請到了英國去當國王,荷蘭和英國進入共用一個最高元首的時代。

    但荷蘭各省還是自治的。

    “這是堯舜之治啊!蠻夷之地尚能如此,我華夏衣冠豈不汗顏!”

    黃宗羲激動地說道。

    “此法甚善,這才是真正的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倒是小看了這些紅毛,原以為是蠻夷之地,不想倒是真正行堯舜之治的!”

    此前一直沒說話的陳確說道。

    那沒錢的沒選舉權的怎麼辦?地下室裡的錦衣衛問道。

    當然,他是不會得到答案的。

    上面群賢自動忽略這個問題,沒錢沒選舉權在他們心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話說在這些算得上這個時代開明的,而且也都在歷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著名文人們心中,民主的確是一劑良藥了,簡直就是儒家吹逼的堯舜之治,大同之世。畢竟儒家描繪的堯舜其實就是古典共和,也就是所謂的公天下,三代以上有法,三代以下無法,堯舜之治為終極夢想,三代之治就差了許多,三代以後簡直就不堪入目了。

    當然,這主要是看環境。

    畢竟他們都能在蒙古人手下解釋出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

    他們在這一點上一向很靈活。

    但目前的情況下,這個民主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尤其是這種各省自治的形式,簡直就是東南士紳們的終極夢想,他們最渴望的就是這個。哪怕到了咱大清末年他們都敢玩東南互保,到了min國初年聯省自治在他們這裡都依然很有市場。

    黃宗羲理想社會可就是自治。

    他都能把唐朝滅亡由藩鎮割據解釋成藩鎮還不夠強,他設計中的理想社會就是藩鎮化,然後藩鎮自治,另外以儒學的學校為地方決策機構。所有地方大事由東林書院,姚江書院這些學校決定,至於朝廷當然是太學說了算,然後朝廷恢復宰相制,以宰相決策政務,太學為議會監督,皇帝什麼的垂拱而坐就行,百姓……

    百姓不需要考慮。

    天子垂拱,群賢用事,太學監督,剩下百姓各安其職就行。

    這就是他的理想國。

    而荷蘭這種把執政當擺設,各省自己玩自己的政治形式,無疑在他們看來堪稱完美,還能隨時因為不滿意就踢開執政,那這就可以說是完美中的完美了。

    必須得清楚一點,他們這些人不是東林黨。

    東林黨代表了江浙士紳中的傳統勢力,而他們這些基本上都是在野的年輕一代,則代表了江浙士紳中的開明勢力。前者爭的是朝廷控制權,但他們爭的是天下控制權,前者努力迎回皇帝幹掉楊慶,但他們這些考慮得更長遠,他們要的是限制皇權。他們不僅僅是要對付楊慶,還要對付獨斷天下的皇權,皇權不限制還有下一個楊慶誕生。

    從這一點可以說他們是進步的。

    儘管這個進步是相對的。

    如果說東林群賢們依然試圖延續主聖臣賢的美好時代,那他們已經在踏出封建時代。

    原本歷史上他們就是這樣。

    以批判理學空談化,推崇所謂的複古為掩蓋,這些應該說明末清初最先進的思想家們,就試圖以重新解讀儒學來開啟新世界的大門,重新設計一個符合他們理想的社會。黃宗羲的地方自治不是最極端,至少他堅決反對奪取富人的土地,比他更極端的顏元甚至提出了以恢復井田制為旗號的均田,如果他們可以繼續下去,他們應該會帶來一場中國版的思想啟蒙運動。

    如果還是一個漢人朝代,他們甚至可能引發一場資產階級geming。

    但可惜……

    他們遇上了異族殖民。

    他們的一切可能都被咱大清給一棒子打死了。

    然後有的被打斷脊梁老老實實做人甚至獻媚咱大清,比如毛奇齡這種編造張獻忠在四川殺了這個星球目前一多半人,登上巫妖王寶座的。有的打不過咱還不能躲嗎?比如朱之瑜這樣去日本,被日本捧為聖賢的。有的玩非暴力不合作但嘴上不說身體卻很誠實,比如黃宗羲這樣送自己好學生去編明史,順便再把咱大明往死里黑的,比如陸世儀乾脆在自己家地盤挖個十畝大池子,然後在池子裡堆個島玩隱士的……

    而他們這批最有可能帶來思想改變的儒生被打斷脊梁後,儒學就徹底退化成奴學了。

    這的確是個悲劇。

    對於儒學本身來說也是個悲劇。

    因為一直在與時俱進的儒學在這個大變革的時代,沒有再繼續跟上時代步伐,失去了最後一點活力的它不但沒有再繼續進化,反而徹底地退化腐爛,然後一直就那麼爛下去,當全新時代降臨後它直接被踩進爛泥。

    它被踩得太深了。

    甚至於現代想爬都爬不出來。

    從這一點上說是咱大清坑了儒學。

    沒有咱大清的這一棒子,儒學說不定還真就能繼續和過去一樣在新時代混個新衣服,不至於到現代想爬出爛泥卻發現自己渾身光溜溜……

    別說沒個衣服遮體了!

    就連五臟六腑都被扒出來了!

    騙人都沒法騙啊!

    但現在不一樣了,楊慶給了它進化的機會,而這些人明顯是想利用這個機會,通過重新解讀儒學,來獲得一種限制君權的理論,然後通過這種理論來形成勢力並掌握權力。而民主給了他們指導思想,他們需要的只是如何以這個指導思想來重新解讀儒學典籍,把這個舶來詞變成古老的聖賢之言祖宗之法。

    好在這個是他們最拿手的。

    然而……

    有人比他們搶先了。

    “民主,誰的民主?”

    楊慶站在講台上說道。

    “或者說誰是民?”

    他繼續說道。

    講台前數百年輕人聚精會神地聽著忠勇侯講課,這些全都是由各地皇莊,錦衣衛和軍方各處工廠,或者直接是軍隊選送。這種選送肯定不能保證公平,但對於楊慶來說,這樣的第一批學生就足夠了,這些人基本上都是之前識字的,畢竟明朝的江南識字率還是很高。

    楊慶的帝國學院,本質上就是在搞工農兵大學。

    甚至老師都只有他一個。

    這是他要培養直屬於自己的干部隊伍的,當然不可能讓他人插手,哪怕那些和他一伙的文臣都不行,讓這些傢伙教還是儒家那套,哪怕宋應星或者傅山也不行。傅山的老師可是袁繼咸,宋應星的最大優勢是科學知識豐富,但他既然早已經寫出天工開物並出版了,那也就沒價值了,他的科學知識再豐富還能比上楊慶自己?所以這裡由楊慶自己編寫教材自己負責教課,然後學生里面那些聰明學得快的帶領其他人自學。而他這里天文地理各種知識無所不教,哪怕沒有他的特殊身份,這些內容也都是很容易吸引人的,更何況這些學生基本上全都來自他的狂信徒們。

    “民主很古老,歐洲人很早之前就這樣幹,比如與咱們漢朝差不多時候的羅馬帝國元老院,羅馬人推選元老再選執政官。

    但是,必須得是羅馬公民才行。

    而羅馬公民只限於羅馬人也就是他們都城的人,這個帝國剩下百分之九十的外省人本質上都是他們都城的人的奴隸。只有他們都城的人才算是人,其他幾乎相當於咱們大明的廣袤土地上的都不算人,就是供養他們都城的人的大牲口。

    而且只是都城的公民。

    因為他們的都城還有無數奴隸也和大牲口一樣。

    這是羅馬的民主。

    現在荷蘭人也搞民主。

    但是,只有財產達到一定數量的才有選舉的權力,比如說就像咱們大明的地主們,其他財產達不到的絕大多數人依然只是這些人的大牲口。

    所以說民主首先得把這個民的定義解決。”

    楊慶說道。

    財產限制是歐洲近代通行做法。

    英國的最簡單,就是必須擁有足夠的土地,各地標準不太一樣,但最低也得幾十英畝,按照他們移植到殖民地的標準,北美的弗吉尼亞是二十五英畝已開墾加一百英畝未開墾。這些加起來接近大明的一千畝,一英畝相當於六畝多,哪怕在大明這也是一個中上等地主了。至於其他沒有足夠土地的農民,城市裡的工人,貴族家的僕人,尤其是那些被圈地運動趕到城市的無業流民,這些統統沒有選舉權。

    這種規定維持近兩百年。

    直到一八三二年的選舉改革,才取消了土地限制,但卻依然規定了年收入限制,最低十英鎊年收入,這個數字在現代看很低,但其結果是使英國的選民人數終於達到了總人口的百分之三點三。

    不是三十三。

    而是三點三。

    這是一八三二年的標準。

    但是,我們還必須知道一點,他們一開始不 這樣的,此時,正在大geming中的英國還有一個被後世遺忘的名字。

    平等派。

    “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人生來就是被上帝所選中去騎在別人頭上,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在自己身上背了一副馬鞍,任何人也不能騎在他身上,鞭打他,奴役他!”

    聽聽,當我們的儒生們和衍聖公一起,趴在異族殖民者腳下高喊八荒咸歌盛世,並且把當奴才為榮耀的時候,英國人已經在這樣高喊了。

    這就是差距啊!

    平等派,人民公約,他們要求普選權。

    然後他們被克倫威爾鎮壓了。

    “那麼我所認為的民應該是什麼人呢?”

    楊慶說道。

    說著他掃視一下眼前那一片如飢似渴的目光。

    “”所有人,所有華夏之民,所有成年人,所有成年男人,你們統統都有選舉權,你們統統都有決定天下命運的權力,因為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朱家之所以成為皇帝,是因為太祖有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之功,我們華夏之民對此感激,所以擁戴只有他的子孫有資格當這個皇帝。

    朱家可以當皇帝。

    但這天下的命運卻不是朱家一家可以決定的。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天下興亡,你們每個人都有責任!”

    他大聲喊道。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

    那些學生一片亢奮地高喊。

    話說都是容易激動的年紀,尤其是面對著自己的偶像,哪怕偶像說出的話在這個時代算得上叛經離道,但對於這些學生來說卻更加振聾發聵。

    楊慶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緊接著轉過身,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一行大字。

    “一切權力歸於人民!”

    他轉過身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5
第二三八章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這倒是個意外的驚喜啊!”

    剛剛宣傳完異端邪說的楊慶,在他的侯爵府內,看著錦衣衛迅速整理完並送來的閱江樓監聽記錄,饒有興趣地說道。

    這的確是個驚喜。

    他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一個進步勢力的誕生。

    “侯爺,要不要把這些大逆不道的東西一網打盡?”

    徐平說道。

    錦衣衛在內部清洗完成後,迅速進行了改組,明確分成了四個司,儀鸞司負責皇宮雜務,侍衛司負責皇宮的安保,北鎮撫司負責逮捕審訊也就是主管詔獄。南鎮撫司除了內部紀律外合併了原本不屬於錦衣衛的東廠系統,相當於秘密警察,包括各處監聽站全歸南衙,和北衙一個明一個暗形成互補。東廠這個也算臭名昭著的機構直接撤銷,韓贊周也沒反對,他的東廠本來就形同虛設,接下來如果迎回皇帝,那他肯定要被拉到鬥爭的漩渦中,他自認沒這個本事對抗楊慶,而且他一個太監也沒什麼太大追求,那就別做傻事了,他乾脆接了新差事專門負責給張嫣修新宮去了。

    內庫可是撥了一百萬元新幣專門給懿安太后修這個新居。

    “大逆不道?”

    楊慶笑了笑說道。

    “沒這麼嚴重,他們也沒說錯,天下的確不是一人的天下,這話還是六韜裡說的呢!都說了幾千年也沒人管過,到咱們這裡又管他做甚?”

    他緊接著說道。

    這話的確最早是六韜裡的,據說是姜子牙先說的,至於真假就無從考證了,再說就是真姜子牙說的,他那也是有說的資格。

    “侯爺,只是任由他們說下去,那老百姓的心中容易亂啊!”

    徐平小心翼翼地說道。

    很顯然他這個特務頭子還是很稱職的。

    “亂,我喜歡這個字!”

    楊慶把手中折扇一展笑著說道。

    說完他轉身賞花。

    他身後圓圓很好心地把一份準備送報社的文章遞給了徐平,後者帶著疑惑看了一眼,緊接著就露出驚愕的表情,但能被楊慶提拔到南鎮撫使的人那肯定不是傻子,他緊接著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侯爺,屬下明白了!”

    他立刻行禮說道。

    然後他趕緊告退離開。

    “你這大明錦衣衛指揮使,未來的駙馬爺,侯爵,卻天天宣揚些這種東西,你到底是何居心?”

    圓圓從楊慶身後探過俏臉問道。

    楊慶看了她一眼。

    圓圓趕緊捧臉做天真無邪狀。

    “你的演技越來越差了,告訴報社那邊,接下來就宣傳這個,讓那些筆桿子們多引經據典,不光是儒家的典籍,其他道家,墨家,兵家之類的都要多引用一些,古代先賢又不只有孔孟,但別引用那些光頭的東西。要恢復百家爭鳴,要把人民權利這個概念一直上溯到三代乃至堯舜之世,必要時候可以編一些。”

    楊慶拿折扇敲了一下她腦袋說道。

    “編?”

    圓圓演技誇張地說。

    “對,編!別人編得,咱們為何編不得?'

    楊慶說道。

    這可不是他腦洞,事實上無論東方的儒生還是西方的教士,一向都有這種好傳統,以儒家典籍為例,恐怕就是那些大儒也不知道自己讀的聖賢之書有多少是假的,這種事情從漢朝開始就沒斷過。既然這樣他偽造一些也就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了,甚至需要的話,還可以跟那些歐洲考古學家學習偽造些古蹟,比如某個古墓發掘出一些符合他需要的東西……

    呃,話說他的節操下限其實也不是很高。

    至於混亂……

    儒家控制思想已經一千多年,這個套在華夏百姓思想上的囚籠,不可能有一把鑰匙打開,因為它本來就沒有鎖,它是一個無鎖的囚籠,想要打開必須用錘子和斧頭。

    混亂是必須的。

    有序的改變根本不可能。

    他不怕混亂,與其用那些所謂的溫和的改變,來更輕鬆的實現自己的目標,但卻留下未來被反攻倒算的禍根,還不如趁著自己有能力控制局勢主動挑起這場鬥爭,在斗爭中來一場徹底的清洗,最後重新建設一個朗朗乾坤。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楊慶站在水榭的欄杆前對著自己家的花園高喊道。

    對面坐在石頭上,伸著兩隻腳戲水的寇白門無語地看著他。

    宣城的皇莊農田內。

    “都好好看著!“

    李忠喊道。

    今年剛剛加入皇莊,並且引發一場大規模民變的導火索王四,正坐在地裡一個桌子前,對著固定在上面的磨盤大的圓形生鐵盤子。在數以百計的男女老幼圍觀中,他握著盤子上的木頭手柄開始轉動,旁邊他女人拿著一個地瓜放進盤子後的鐵鬥,隨著他的轉動,安在盤子上的兩個刀片開始迅速將地瓜切成一片片落在地上……

    好吧,這是搖鍘。

    很高檔的,原本楊慶想推廣更廉價的手推鍘床,但那個效率實在太低了,乾脆換成了這種搖鍘。

    這可是絕對的高端貨。

    因為沒有軸承,在中間同樣必須使用優質的銅套,無論生鐵,銅,乃至於上面的鍘刀片,在這個時代對於普通農民來說都是很貴的。所以他採取同樣由他墊付,然後這些皇莊民兵分期付款的方式來推廣,分期五年購買這樣一個搖鍘就很便宜了。

    王四的女人不斷把地瓜放到鐵斗里,然後變成一片片地瓜片落下,他們的女兒和老太太拿簸萁把下面的地瓜片裝走,在已經刨完地瓜的地上撒開並一片片單擺開。很快這些地瓜片就會變成地瓜乾,可以自己家吃,可以磨成麵粉,也可以賣給莊上的粉條作坊製作粉條和粉皮。這些粉條和粉皮除了當地銷售,甚至都賣到了南京等地,雖然都是低端品上不了有錢人家餐桌,但卻在那些普通老百姓中廣受歡迎。

    畢竟這個便宜啊!

    哪怕宣城皇莊的地瓜都是種在山嶺薄地,今年多的畝產也都能達到四千斤以上啊!

    “都看明白了嗎?”

    李忠喊道。

    “明白了!”

    那些民兵們嘻嘻哈哈地喊道。

    “因為產量有限,咱們莊子上就分了十個,想要的過來抓鬮,分期五年付款,回頭自己家用完可以租借給別人家。”

    李忠說道。

    那些民兵們立刻上前

    就在他們從一個木頭箱子裡伸進手抓鬮的時候,一輛帶著郵字的四輪馬車緩緩而來停在地頭,李忠趕緊跑了過去,馬車上的郵差都是熟人,直接把一卷報紙扔給他,然後又搬下了一個帶著教材二字的大紙包。那些原本在幹活的小孩立刻興奮地圍上前,看著自己很快就會領到的新書,而擁有皇莊里指導員小學校長唯一老師等多個頭銜的前失業商號伙計王先生,則迅速把這些傢伙轟走,然後在郵差遞過的本子上簽字。

    “我要的藥沒來嗎?”

    遠處氣喘吁籲地跑過來的皇莊赤腳醫生,或者說醫療所黃所長問道。

    “沒有!”

    郵差說道。

    黃所長很不滿地報怨了一聲。

    送完東西的郵車帶著鈴鐺的響聲沿著田間小路繼續向前。

    “走,讀報了!”

    後面的李忠看了看天色,然後一揮手中的報紙喊道。

    那些皇民們紛紛結束他們自己田地裡的農活,收拾他們的農具三三兩兩地返回不遠處的村莊,緊接著女人們帶著小孩各自回家做飯,男人們跟著李忠前往莊公所,各自找板凳馬扎坐下聊著閒話等待,很快李忠和王先生就在前面的桌子後坐下,後者打開那一摞報紙……

    “楊慶,頭回看這個名字!”

    王先生說道。

    “楊慶?!忠勇侯不就是叫楊慶嗎?”

    李忠驚叫道。

    “忠勇侯的文章!”

    緊接著他激動地高喊一聲。

    那些民兵們瞬間沸騰了,所有人一擁而上,瞬間淹沒這張桌子,在他們面前一本夾在報紙裡的小冊子封面上,赫然寫著楊慶的名字,識字的民兵激動的都有些語無倫次地指點,那些不識字的一片驚叫……

    “都退下!”

    李忠突然吼道。

    他的威信還是足夠,一片混亂的民兵們立刻後退,然後就看見李忠一臉莊嚴地捧起小冊子,小心翼翼地把它豎起封面向外倚在自己的氈笠上,緊接著後退到眾民兵前,王先生趕緊走到他另一邊。李忠看著小冊子上的名字深吸一口氣,和王先生一起毫不猶豫地跪倒,他們身後那些民兵們趕緊跟著跪倒,由李忠和王先生帶著連磕四個頭,這才又一起站起來。

    “開始吧!”

    李忠捧著那小冊子遞給王先生說道。

    王先生雙手捧過,放到桌子上打開。

    “天賦人權,人人平等!”

    他對著小冊子讀道……

    “天賦人權,人人平等!他簡直喪心病狂,他這是要幹什麼?得不到就毀掉嗎?”

    就在同時南京的一所府邸內,吏部尚書徐石麒氣急敗壞地吼道。

    說完還劇烈地咳嗽著。

    很顯然徐尚書的確被氣壞了,同樣留守南京的張國維,甚至原本不能說完全一黨的袁繼咸都被楊慶這一下子氣得夠嗆,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楊慶會玩這種邪道,他們在想方設法迎回皇帝,而楊慶卻在後面毀掉皇權,這是要給他們來一個釜底抽薪的毒計啊!

    太歹毒了。

    他不能把持朝政當權臣,那就毀掉千年的秩序,毀掉天子的神話,把皇帝頭上儒家解讀的天命所歸光環直接抹去。

    接下來呢?

    將相王侯寧有種乎?

    彼可取而代之?

    他這是典型的得不到就毀掉啊!

    他難道不知道他是皇權的頭號打手嗎?他難道不知道錦衣衛是乾什麼的嗎?天賦人權?那君權天授算什麼?人人平等?那他自己的侯爵又算什麼?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變成自己的叛徒嗎?

    “他是要搶在咱們前面,為他謀篡佈局啊,天賦人權,那麼君權天授也就是個笑話了,天命所歸同樣也是個笑話了,既然皇帝沒有天命所歸,既然皇帝和庶民一樣平等,那麼他取而代之也就是沒什麼不對了!這是一個妖孽啊!他要毀了這幾千年傳承,毀了皇權的根基啊!”

    袁繼咸陰沉著臉嘆息道。

    “臨侯兄,必須另想辦法了,以此賊所為,咱們就是迎回聖上,恐怕也阻擋不了他篡位!”

    張國維恨恨地說。

    “有何辦法?”

    徐石麒說道。

    “借兵以備不測!”

    張國維說道。

    “建奴?”

    袁繼咸有些不滿地說。

    “建奴咱們是不能藉的,軍隊皆在楊慶掌握,咱們也不能指望,但別忘了還有張獻忠,若張獻忠出川順流直下,而那黃得功終究還是有幾分忠義之心的,可以大義曉之,再加上襄陽的金聲桓,上游可藉之兵五十萬,建奴在北,桂王在南牽制,上游各軍順流直下南京。”

    張國維說道。

    “那張獻忠會聽命嗎?”

    徐石麒說道。

    “大不了事成之後以雲貴賞之,以張獻忠在四川所為觀之,此人倒是與楊慶李自成之流不同,他在四川善待士紳尊聖賢教化,並非窮凶極惡之人,他無非就是想做明玉珍而已,給他就是了,更何況楊慶能給他的,咱們可以給的更多。”

    張國維說道。

    “再說,除了他還有何兵可藉?”

    他緊接著說道。

    其實他想說除了張獻忠這個對楊慶不熟悉的,其他還有誰敢接這活?也就是張獻忠對明軍現在的戰鬥力還沒直接感受,其他就連桂王在經過上次的事情后都已經不敢再出韶關,事實上哪怕多爾袞這時候努力追求的,也僅僅是能夠在北方自保而已,只有張獻忠的軍隊還沒和楊慶整編後的明軍打過。

    “那何人去四川?”

    徐石麒說道。

    就在這時候,兵部侍郎呂大器走了進來。

    “這不是有個四川人嗎?”

    張國維說道。

    他說完才發現呂大器臉色不對。

    “東川老弟,出了何事?”

    張國維疑惑地說。

    呂大器臉色陰沉,把一摞報紙直接扔到他面前。

    “玉笥兄,這是誰讓他們幹的?”

    呂大器質問道。

    張國維一臉茫然地打開報紙,剛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他們跟著添什麼亂!”

    他緊接著怒吼道。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5
第二三九章大明最後一把老骨頭





    張國維是真沒想過自己的後院居然也會起火……

    那真是他的後院。

    他是東陽人,可以說目前浙東士紳在朝廷的頭號代言人,可就在楊慶通過應天日報以專刊發表聳人聽聞的人權論的同一天,浙江會館籌款開辦的國事報,以專版刊登了黃宗羲所寫的政治幻想《大同國》。

    話說楊慶才僅僅是宣揚平等。

    他僅僅是否定了君權天授和天命這個籠罩在皇帝頭上的光環。

    這不算太激進。

    畢竟誰都知道皇帝輪流坐,今年到我家,中國又不是西歐,一直都存在這樣的思想,吳承恩都讓猴子高喊玉帝老兒了,也沒見錦衣衛把他滿門抄斬,泰州學派後期那些人比楊慶更叛經離道的多了。而楊慶人權論的特殊處僅在於他的特殊身份,他是以實名發表的,他是內閣參謀總長,軍方的一號人物,錦衣衛指揮使,監國的未婚夫,他代表著皇權。他以皇權代表的身份實名發表這樣的言論,就相當於皇室自己否認了天命,這和那些民間言論有著本質不同。

    但即便是這樣,他的激進程度依然比不上黃宗羲。

    後者倒是沒喊天賦人權。

    但是他卻直接設計了一個完全把皇權抹去,把皇帝變成擺設,朝廷完全由臣治,地方完全由民治,或者也可以說由紳治,甚至皇帝如果被認為不道,那麼臣民可以共廢其位的幻想政體。

    這就很過分了。

    這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造反的探討了。

    “忠勇侯,如此妖言惑眾者,錦衣衛為何不抓?”

    常延齡怒斥道。

    “懷遠侯,我們豈能以言罪人?”

    楊慶義正言辭地說道。

    “那也得看何等言論,這種言論與謀反何異?大同之國,設宰相以政事堂統領百官!太祖制度,大明不得設立宰相,這是公然在挑釁太祖的製度!地方自治,地方擁有軍權,各省可以自行組建軍隊!這乾脆改成節度使,玩唐朝的藩鎮割據好了!”

    常延齡揮舞著手中報紙喝道。

    “忠勇侯,老夫不管你們之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老夫是開平忠武王之後,你們誰掌權我不管,但你們誰想謀大明江山,老夫拼得一死也要管一管!”

    他說完直接把那報紙扔在地上然後轉身怒沖沖地離開。

    楊慶在後面撿起報紙。

    “看不出這個小黃還是很有幾分才華的嘛!”

    他看著上面內容說道。

    緊接著他抬起頭,看著身旁公主欲言又止的目光,然後攬著她的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篡位的,我答應過你父皇,肯定不會對朱家的江山有什麼想法,但這大明不進行脫胎換骨的改造,是不可能再撐太久的。而要進行脫胎換骨的改變,就必鬚麵對各種反對者,誰反對我就收拾誰,哪怕皇帝反對也不行,但只要我還活著一天,那這皇位都只能是你父皇的後代來坐!”

    “可你不能殺我兄長!”

    坤興公主弱弱地強調。

    “乖,我不是早就已經答應過你了嗎?”

    楊慶摸著她的肩膀說道。

    “你,過來!”

    說完他朝旁邊一招手,旁邊裝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的原東廠現在隸屬錦衣衛南衙的太監趕緊上前伺候著。

    “跟著懷遠侯,看他去幹什麼!”

    楊慶說道。

    “奴婢遵命!”

    那太監趕緊說道。

    “走,咱們到裡面玩一個新遊戲!”

    楊慶摟住公主轉身說道。

    公主的俏臉一紅,然後擰了他一下,不過依然跟著他老老實實地走向自己的寢宮。

    而那個太監迅速返回自己的住處換上便裝,甚至貼上了假鬍子,帶著一個手下離開皇宮,當他到達懷遠侯府的時候,常延齡正帶著一百多家奴出府。這個目前南京舊勳貴裡面唯一的成年男人,甚至就連盔甲都已經穿上了,手中提著一把祖傳的寶劍,騎著馬殺氣騰騰地沿著街道向前。

    很快引起無數圍觀者。

    懷遠侯就這樣帶著家奴在南京城內招搖過市,後面那太監混在人群中緊緊跟隨……

    國事報館。

    “怕他做甚?張東陽無能,還不許咱們另謀出路?這幾年他們在朝中何曾為桑梓做過一件好事?收咱們的稅他們沒攔住,查咱們的地他們也沒攔住,簡直就是一群廢物,這次科舉改革照我看他們一樣也沒辦法。

    他們就指望皇上回來。

    可先不說皇上回來能不能聽他們的,聽他們的又能不能鬥過楊慶,就算能鬥過楊慶,難道那皇帝還能不收咱們的稅把皇莊解散了?吃到嘴裡的肉誰會吐出來?要說這稅可是先帝要收的,這皇莊也是先帝開始搞,查咱們的地也是先帝開始查,這可都不是楊慶最先搞起來的。說到底誰當皇帝都得盯著咱們的銀子,那楊慶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那皇上就算回來要一統江山還是得從咱們手裡摳錢養軍。

    皇帝?

    皇帝就是什麼好東西了?

    楊慶是虎狼,那皇帝就不是虎狼了?”

    報館主筆方大猷憤憤不平地說道。

    這家報館說白了就是浙江幾個主要書院的掌院負責在士紳間籌款,然後在南京開辦了專門為浙江士紳發聲的。至於方大猷原本是北直隸一個兵備道,李自成進攻北京時候南逃,但他是在李自成攻入北京前就逃的,自然不會得到崇禎好臉色,一直閒置在湖州老家。然後這次被桑梓請出來發揮餘熱,就這樣原本歷史上的咱大清山東巡撫,著名畫家變成了大明第一代報人。

    “允升公所言極是,自太祖廢宰相之後,大明歷代幾個明君?又出了多少奸佞?可以說無論哪一朝都是閹黨與佞臣得勢,豈獨一個楊慶?說到底就是這君權太強沒了製衡,這一點不變一個權奸也好皇帝也罷又有何區別?不過都是民賊,都是天下之大害而已!”

    毛奇齡在一旁說道。

    “可此時說這些又有何用?咱們縱有如櫞之筆,終歸敵不過火槍。”

    張履祥說道。

    他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他這話讓場面有些尷尬,畢竟他們都只不過些嘴炮,東林群賢至少還有權力,還掌握六部,還能號令各地文官,但他們就只有筆和嘴了,東林群賢都鬥不過楊慶,那他們就更鬥不過了。

    “錯,我們有民心!”

    毛奇齡說道。

    “對,我們有民心,我們身後有千萬江浙百姓,只要我們能夠喚醒這千萬百姓,火槍又何足懼!”

    比他年紀還小的呂留良拍案而起說道。

    突然間一個僕人撞開了門。

    “老爺,快走,懷遠侯帶著家奴來報館說要為國除奸了!”

    他焦急地朝黃宗羲喊道。

    後者愕然。

    幾乎就在同時,外面人聲鼎沸甚至就連馬蹄聲都傳來,毛奇齡離窗口最近,他急忙打開窗子向外望去,就看見一身山文寶甲的懷遠侯騎著駿馬拎著寶劍,帶著一水大棒子的家奴已經快要到樓下了。

    就在同時常延齡的家奴也看到了他。

    “在上面!”

    那家奴喊道。

    “快圍起來,別讓這些亂臣賊子跑了,今天老夫要替先帝清理這些妖言惑眾的狗東西!”

    常延齡舉起寶劍喊道。

    那些家奴迅速上前。

    而毛奇齡也關上窗子,話說這時候也顧不上別的了,跟這種粗坯講不清道理,為了避免被大棒暴打,還是趕緊跑路要緊。好在他們這間報館就是浙江會館的產業,後門就是會館裡面,不過樓梯不能走,這時候已經傳來下面伙計的驚恐尖叫和打砸聲。

    “快,跳出去!”

    呂留良打開後面的窗子喊道。

    毛奇齡第一個翻出去,這小樓又不是很高,雙手攀著窗子放手落下去就行,他們又不是七老八十,毛奇齡第一個跳下去,緊接著黃宗羲也跟著下去。張履祥第三個,他還沒鬆手伴著一連串腳步聲常延齡就在樓梯口冒出來,呂留良一推張履祥,張履祥驚叫著落下,方大猷也想跑,被一個反應快的常家家奴一把抓住。呂留良到底是年輕,猛得推開過去抓他的家奴翻身從窗口跳了出去,不過緊接著下面傳來他的慘叫。

    常延齡一下子撲到窗口,正看見呂留良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裡跑。

    而浙江會館的人已經迎出來。

    “便宜了這些狗東西!”

    常延齡恨恨地說。

    “懷遠侯,你這是要做甚?”

    他身後被抓住的方大猷義正言辭地喝道。

    “把他拖出去!”

    常延齡揮手說道。

    “懷遠侯,你聚眾打砸私刑報復無辜我大明國法何在?”

    方大猷掙扎著喊道。

    “國法?老夫就讓你看看國法!”

    常延齡抬腳在他背後一踹,方大猷尖叫一聲,緊接著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不過這樣高度摔不死,頂多摔瘸個腿。他落地後抱著腿哀嚎,但隨即被下面的常家家奴拖到報館門前,此時外面已經是人山人海,在無數圍觀中常延齡走了出去。

    “給我打!”

    他很霸氣地一指方大猷喝道。

    那些家奴立刻舉起棒子,但也就在這時候,浙江會館的人帶著五城兵馬司的警察趕到,那些家奴看著常延齡。

    “打!”

    常延齡說道。

    一名家奴的大棒毫不猶豫地砸在方大猷屁股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