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907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12章 人人真如龍

    小勃律唐軍的處境,卻比嶺南道危險地多得多。

    首先是崔耕只在小勃律以東威名赫赫,小勃律以西雖然聽說過他的名號,但沒見識過他的厲害,並不如何懼怕。阿布的調令一出,西域三十三國紛紛響應,齊往石國方向而來。

    其次就是,阿布說得甚對,大家沒了崔耕的領導,誰都不服誰。

    按說崔秀芳身份特殊,這時候就該出來主持大局。但她在連雲堡傷得太重,聽說了崔耕的消息後又怒急攻心,也昏迷不醒了。

    這回可好,唐軍群龍無首,到底該聽的誰的啊?

    議事廳內。

    安祿山作為崔哥的義子,勉強主持會議,道:“現在父王和母妃都昏迷不醒,肯定是無法上路了。飛鴿傳書派人去接盧藏用,也不知能不能接來。如今阿布又召集西域三十三國會盟,我軍的形勢非常險惡。到底如何應對,大家暢所欲言吧。”

    辛承嗣道:“俗話說得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咱們的當務之急,還是得選個主事之人,我覺得吧……崔祿山將軍就不錯,他乃越王義子,指揮大家,名正言順。”

    “怎麼就名正言順了?”李白反駁道:“不錯,崔祿山是越王的義子,但是,這義子又怎能比得上親兒子呢?”

    說著話,他看向了李泌。

    在大夥的心目中都認為,李泌是崔耕和肖五娘生的,只是身份暫時沒得到承認罷了。李白和李泌私交甚好,此時當然推薦他。

    不過,安祿山還沒出言反駁呢,張守已經微微搖頭,道:“是不是親兒子,其他人說了不算,得越王說了才算。再說了,現在我軍的形勢無比險惡,”主事之人必須得能才能卓絕。李泌並未主持過大戰,並不合適。就是崔祿山將軍也難以服眾。我以為……還是請郭子儀主持大局為好。”

    薛裕不干了,道:“怎麼就郭子儀了?我可沒看出來,他有多大的本事?依俺看啊,還是崔祿山將軍好!”

    孫寧卻道:“我家女王,乃是越王的兒媳婦。這時候要她不出來支持大局,誰配主持大局?再說了,就算論人數,也得我們高昌人說了算不是?”

    ……

    就這樣,眾人吵吵嚷嚷,難以決斷。吵著吵著,竟然吵出了幾分真火,險些動起手來。

    識匿人沒參與爭論,只是坐山觀虎鬥。

    王思禮見了越發憂心,這幫子識匿人就是一幫子土匪,對越王可沒什麼忠心。他們若見勢不妙逃走,甚至反戈一擊,這可就麻煩大了。

    但是,現在唐軍群龍無首,到底該怎麼辦呢?

    誒,有了!

    待人們吵累了,王思禮眼珠一轉,道:“諸位,諸位,請聽王某人一言。”

    “你說吧!”

    “其實我覺得吧,大家都繞到死胡同裡去了。為何大家一定要各選出一個主持之人呢?”

    “什……什麼意思?”薛裕道:“敵軍勢大,我軍人少。若大家不能擰成一股繩,那不就全完了嗎?”

    王思禮微微搖頭,道:“那卻不然。大家仔細想想,這敵軍果然勢大?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大食並沒出兵,只是有阿布主持大局。而西域諸國的兵馬,加起來倒是很多,但現在並未集結。至於分散開來麼……這些國家的兵馬,多則不到兩萬,少則數千。怎麼就值得大家擰成一股繩對付了?”

    李泌眼前一亮,道:“王將軍的意思……”

    “如今我軍大概是不到七萬。既然如此,不如就兵分七路。一路為中軍,由某和李泌以及高昌女王帶領,駐紮在小勃律境內,保護越王。其餘六路,每路一萬,兵發西域諸國。”

    說到最後,他往四下里掃視了一圈兒,道:“諸位都是人中之龍,必定旗開得勝,馬到成功。越王醒來之後,見到西域三十三國,盡入我軍的手中,那得多麼高興?”

    “可……可是……”薛裕皺眉道:“這可行麼?那麼多國家……”

    “當然可行!”郭子儀豁然而起,道:“西域諸國的兵力都不算強,以一萬兵馬滅國足矣。子儀不才,願領一路兵馬,”

    安祿山道:“俺也願領一萬兵馬出征。”

    ……

    說實話,這些人都是帥才,只是在崔耕的麾下,沒有展露的機會。現在被王思禮一鼓動,頓時蠢蠢欲動。

    其時除了識匿部外,各部兵馬都已整編為一體,倒也不用挑肥揀瘦。

    當即,郭子儀為一隊,安祿山為第二隊,張守為第三隊,辛承嗣為第四隊,李嗣業為第五隊,分派完畢。

    識匿人當時就有些傻眼,道:“你們……你們都有著落了,俺們可咋辦呢?難道讓俺們單獨滅國?”

    忽然有個聲音傳來,道:“某家不才,願隨貴部出征。只要你們聽我的吩咐,擔保貴部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阿?是你?”眾識匿酋長面露狐疑之色,道:“你……能成麼?”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13章 雛鳳發清聲

    主動請纓的非是旁人,正是王海賓之子王忠嗣。當初崔耕去瓜州救他時,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如今已經是個十六歲的翩翩少年郎。

    但儘管如此,這十六歲也還太小了點兒,難怪眾識匿酋長覺得他不靠譜。

    王忠嗣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大家就算信不過我,還信不過越王麼?這次西征他帶的哪個人是閒人了?王某人如果沒有過人的本事,又怎能得越王如此看重!而且……”

    “怎樣?”

    “哪位不服氣,儘管試試王某人的手段!”

    說著話,王忠嗣已經將長大的衣裳閃掉,露出了一身健裝。人們這才注意到,這個臉上帶有絲絲稚氣的少年郎,身材竟是相當魁梧健壯。

    “好,是騾子是牽出來遛遛。”

    識匿人不通兵法,個人武勇卻都相當不錯,要不然也不能在苦寒的識匿國立足。

    嗚!

    王忠嗣話音剛落,多郎諾非就揮拳衝著王忠嗣面部打來,雖然不算完全偷襲,但也跟偷襲差不多了。

    孰料,王忠嗣毫不慌亂,微微一側身,已經將此拳讓過。然後,往前一進步,靠在了多郎諾非的胸口上。

    噔噔噔

    多郎諾非但覺一股大力傳來,連退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形。

    “我……我……我……”

    多郎諾非連說了幾個“我”字,接下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說啥啊?

    說人家偷襲?明明是自己偷襲的好不好。

    說人家人多?分明是一對一啊!

    說人家力氣大、體格好,勝之不武?論個頭、論體力,自己也不差啊。

    說人家戰鬥技巧強?那自己這麼大歲數了,豈不是全活在了狗身上?

    可特麼的怎麼就這麼簡簡單單地一招,自己就敗了呢?真他娘的見鬼了!

    最後,他一咬牙一狠心,道:“再來!”

    “沒問題!”

    “您請……呃,承讓了。”

    好麼,又是一招,多郎諾非被王忠嗣踹出去好遠。

    簡短截說,連續五次,多郎諾非都一招即敗。最關鍵的是,王忠嗣手下極有分寸,只是用巧勁兒讓他退後幾步而已,卻沒有讓他出什麼洋相。

    直到這時候多郎諾非才意識到,自己跟人家王忠嗣的武藝比起來,不是差不多,而是差得天差地別。

    “你再試試這個!”

    鏘涼

    多郎諾非將隨身的腰刀抽出來了,只是這次卻不再偷襲,而是誠心邀戰。

    王忠嗣也抽出了隨身的佩劍,道:“多郎國主請!”

    “看刀!”

    二人戰在一處。

    結果跟比拳腳功夫差別不大,三五個照面後,多郎諾非再次被踹了出去。

    緊接著,五識匿國國主齊上,王忠嗣與他們戰了二十多個回合,衣袖被劃了一個口子,趕緊虛晃一招,跳出圈外。

    王忠嗣微微一躬身,道:“五位國主英雄了得,忠嗣甘拜下風。”

    “得了,得了,別給俺們做臉了,我又不是輸不起的人。”多郎諾非擺了擺手,輕嘆一聲,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之所以吃了虧,是不想傷了我們啊。要不然,我們五個也不夠你一通拾掇的。行了,這次出兵,我們聽你的。”

    王忠嗣道:“那小子就多謝國主賞臉了。”

    多郎諾非又問道:“那咱們這次出兵,究竟要打哪一國呢?”

    王忠嗣微微一笑,道:“要干就干個大的,聽說阿布就在石國坐鎮指揮,還召集三十三國會盟。那咱們就攻打石國!”

    “什麼?石……石國?”多郎諾非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道:“可……可是……這也太大了吧?阿布乃是大食元帥,用兵如神,石國本身的國力也不弱,甲士萬名,裝備精良……”

    王忠嗣接話道:“沒錯,多郎國主說得都沒錯。不過,我還想告訴大家另外一件事:石國之富,居於西域三十三國之首。其國民多以經商為生,個頂個的賺下了萬貫家財。石國的府庫之內,黃金玉石數不勝數,錦緞布匹堆積如山……打哪個國家,也沒有打這石國划算啊!”

    “這個……”多郎諾非和四位識匿國主面面相覷,嚥了口吐沫,道:“真的假的?”

    王忠嗣白眼一翻,道:“廢話,當然是真的。不信的話,你們儘管去找人問問。”

    頓了頓,又看向郭子儀道:“郭叔叔,聽說我爹是為了給越王和您斷後才戰死沙場的?”

    郭子儀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

    “那小侄向您討個人情,不過分吧?您不是打算打竭師國嗎?這樣,咱們換換,您帶識匿人,還是去打竭師國。我帶您那一隊,去打石國。”

    郭子儀點頭道:“也不是不行……”

    “別介啊!”多郎諾非當時就急了,道:“我們去打石國,我們去打石國。”

    王忠嗣強忍笑意,道:“可是……那石國有阿布坐鎮啊。幾位國主不害怕了?”

    “嗨,阿布怎麼了?還不是兩個肩膀抗一個腦袋?我就不信了,一刀下去,他能不死?再說了……”多郎諾非將腰刀往桌上一剁,惡狠狠地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潑天大的財富面前,莫說是阿布了,就是神仙,俺也砍給你看!”

    ……

    ……

    三日後,石國國都拓折城,王宮正殿。

    阿布高居王位,三十三國的國主、貴人們分列兩廂,能有一百多號。

    其實原來這些國家不全是大食屬國,他們原來也有臣服大唐或者吐蕃的。

    後來吐蕃將小勃律完全控制,除了拔汗那還堅決奉唐之外,大部分國家就或者侍奉吐蕃,或者侍奉大食。

    只是到了現在,崔耕佔了小勃律,燒了藤橋,吐蕃人的勢力無法再影響到西域諸國。崔耕又在西域毫無根基,人們才全部投靠了大食。

    阿布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兒,即便以他的城府,此時也不禁志得意滿。

    “諸位國主,如今是什麼狀況。就不用本帥多作介紹了吧?小勃喪心病狂,投靠吐蕃,與我大食為敵。結果本帥略施小計,不費一兵一卒,就引來了大唐越王崔耕,滅了小勃律國。如今真神保佑,正是我大食當興之時。爾等若是識實務,就應歸順我大食,得保國祚不衰。否則的話,小勃律的下場,就是爾等的前車之鑑!”

    三十三國貴人齊齊跪倒,道:“願從大帥之命。”

    “好!”

    阿布輕輕一拍几案,道:“那諸位就聽本帥的命令,各國出兵五千,在拓折城集結……”

    蹬蹬蹬

    話剛說到這,忽然殿外有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緊接著有一軍士急步跑入了大殿,道:“啟稟元帥,大……大事不好啊!”

    “嗯?何事驚慌?”

    “唐軍忽然從小勃律出兵,兵分六路,每路一萬,兵發西域各國。還請元帥早作決斷!”

    “哦?都是攻打哪路國家?”

    “一路攻打竭師國,一路攻打吐火羅,一路攻打拔漢那,一路攻打大勃律,一路攻打挹怛國。還有一路,攻打……攻打……”

    “怎樣?”

    “正向石國攻來!”

    “啊?兵分六路?還向石國攻來?”阿布聽完了不憂反喜,高興地道:“唐軍這是被本帥嚇瘋了啊!用不著本帥調兵遣將,他們自己就能把自己折騰死,實在是真神保佑,天祝我也!”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14章 昏招與妙計

    石國之主車鼻特勒湊趣兒道:“唐軍必敗?小王愚魯,還請元帥解惑。”

    阿布伸出了三根手指,道:“這個簡單,原因有三:其一,力分則弱。唐軍為何不集中兵馬,攻打一國,而是兵分六路呢?無它,崔耕昏迷不醒,他們內部無法統一意見,諸將才會自行其是。唐軍內部矛盾重重,豈有不敗之理?”

    “其二呢?”

    “其二,唐軍沒有後援,只有眼前這六七萬人,死一個就少一個。如今這六萬多人擰成一股繩,以眾敵人寡,還能減少傷亡。但若是分開來,就每場都是大戰惡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們兵分六路,那不是找死嗎?”

    “有道理啊!還請元帥說說第三個原因。”

    “第三個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我們若組成聯軍,各國難免各懷小心思,不肯出力。唐軍若依託小勃律固守,還真不一定能拿下來。但現在不同,各國為保護本國的國土,必定會出盡死力。所以,唐軍此舉乃是亦短擊長,必敗無疑!”

    “元帥高明!”

    阿布道:“既然唐軍出此昏招,本帥也用不著調兵遣將了。諸位回去謹守城池,本帥會根據情況派出援軍。想必用不了多久,唐軍這六萬多人就會灰飛煙滅。”

    “是!”

    當即,拓折城三十三國會盟無疾而終。阿布坐鎮於此,隨時準備根究戰況調動各國兵馬。

    本來嘛,按照兵法來說,敵人佔據險要地形,大量兵馬蝟集在一塊兒,是最不好打的。最好調動他們,讓他們分散開來,各個擊破。

    現在可好,阿布還沒動手呢,唐軍就自己分開了,這豈不是想瞌睡遇到了枕頭?

    所以,阿布的處置並無任何不當之處。

    消息傳出,長安城內,李隆基終於走出了深宮,和五位宰相喝了個酩酊大醉,笑的像個純真的孩子。

    吐蕃國內,小贊普宣佈全國大慶三日,並且跟各大臣商量起攻打劍南道的可能。

    南詔的閣羅鳳表面上不動聲色,但當天的朝會之後,王宮內響起了一陣陣嘹喨的歌聲。

    回紇人現在的可汗已經不是承宗,而是他的侄子伏地難。伏地難宣佈祭祀回紇歷代可汗,感謝他們的在天之靈保佑。

    ……

    ……

    崔耕的親友們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則是一片愁雲慘淡。

    嶺南道、劍南道各路官員,乃至軍民百姓,紛紛前往附近的佛道寺院中,為越王祈福。

    世子崔瑜宣佈,嶺南道、劍南道、安南都護府,除十惡不赦之人外,盡皆釋放,為父親祈福。

    室韋國、黑水國、契丹、新羅等國,莫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吧,也都舉行了為越王祈福的活動。

    邢州,南和縣,宋台村。

    宋台村不大,卻在南和縣甚是有名,甚至歷任刑州刺史到任,都會來這個小村莊一行。

    因為這村裡出了個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一代賢相宋。儘管如今他已被罷相,地方官吏依舊對他恭恭敬敬。

    廢話,大唐的宰相一向跟走馬燈似的轉個不停。別看人家宋現在被罷官了,指不定哪天就會重新為相。

    但宋卻對這些地方官員不怎麼感冒,但有來訪,不但不收禮物,而且一律不見。

    可是今日,這老爺子卻要一反常態的要出遠門了。

    “來人!備馬,再注備二十兩金子,三十升香油,老夫要去無量寺。”

    “父親,您去無量寺幹啥啊?”他兒子宋渾趕緊把他攔住了,道:“您不是最討厭那幫子禿驢麼?您還說什麼佛陀神靈,不過是一堆泥胎木偶而已。世人跪拜他們,實在是愚不可及。您怎麼,您怎麼今天……”

    宋白眼一翻,道:“為父現在改主意了不行麼?怎麼……你想看我的笑話?”

    “兒子不敢,只是……”宋渾小心翼翼地往四下里看了幾眼,低聲道:“我是您兒子,您想什麼,我能不清楚?您是想……給越王去祈福吧?用句俗語來講,您這是病急亂投醫。”

    宋面色微紅,哼了一聲,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要不是的話,那簡單了。別說您去無量寺,給和尚們佈施點金子和香油了。您就是把咱們家的家產全捐了,兒子我也絕無二話。我就是去要飯,也得讓您老人家順心如意。”

    “那我確實是給越王祈福呢?”

    “那我得勸您一句,不能啊!朝堂上的事兒,您比我清楚。地方官尊敬您是不假,但對您也不是沒有防備。您的一舉一動,能逃過官府的眼線?您這一為越王祈福,恐怕就會給咱們家帶來滅頂之災啊。兒子死了倒是沒什麼,但我宋家的列祖列宗……恐怕也要受辱。”

    “你說的這些話,為父豈能不知?”宋輕嘆一聲,道:“但儘管如此,我還是得往無量寺一行。”

    “為什麼啊?”

    “因為……”宋微微昂頭,道:“當今天下,能為天下萬民著想的,不是他李隆基,而是崔耕崔二郎。如此好人,不應橫死,我願意犯險為他祈福!”

    言畢,宋毫不猶疑地踏出了房門。

    ……

    ……

    然而,這些崔耕的敵人,都高興的太早了。那些心向崔耕之人,也擔心的太早了。

    沒錯,力分則弱,按說崔耕手下如此分兵,實乃兵家大忌。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兵無常勢,具體問題得具體分析。

    孫子兵法上說得清清楚楚,紮營之時,不可背靠河流,要不然你想跑都跑不了。但韓信卻背水一戰,以數千兵馬克敵二十萬,天下聞名。

    現在的唐軍也是如此。力分了,但力量卻沒削弱多少。

    在歷史記載中,高仙芝奇襲小勃律,威震西域諸國,手下有多少兵馬呢?也就是一萬來人。

    現在唐軍的大將安祿山、郭子儀、張守、王忠嗣,哪個的本事在他之下啊?

    這些人集合在一起,一個人在武力上在厲害,頂天再頂天,那也不過是以一當百。指揮軍隊呢?他們都是最頂尖的軍事家了,一個人和六個人指揮作戰,著實差距不大。而且因為人數太多,決策緩慢,興許還不如一個人指揮呢!

    如今每個人獨當一面,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半個月後,一條條壞消息,飛入了阿布的耳中。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15章 阿布想翻盤

    “啟稟元帥,高仙芝一戰滅竭師國主力,已經攻佔了竭師國!”

    “報,大事不好!大勃律詐敗,被張守識破。張守將計就計,大勃律的假敗變成了真敗,如今大勃律已經投降大唐!”

    “李嗣業和薛裕帶兵攻入拔汗那,拔汗那人已經成功復國!”

    “辛承嗣攻打吐火羅,吐火羅不戰而降!’

    “挹怛國誓死抵抗,安祿山屠城十餘座雞犬不留,挹怛國滅國。挹怛國附近九國震恐,已經全部降唐。”

    ……

    一道道壞消息傳來,很顯然,現在西域諸國大部分國家,已經歸大唐所有。

    就算那些還沒傳來消息的國家,恐怕現在也凶多吉少。

    什麼隨時根據戰況調兵遣將啊?根本就來不及。這些唐軍簡直如同天兵天將相仿,大軍一到,所向披靡。各國甚至求援的信使還沒來得及出發,其國已經成為了歷史。

    如今阿布手裡確信掌握的,只剩下一個石國了。因為此國距離小勃律最遠,還沒受到攻擊。

    “哇,通殺我也!”

    阿布終於受不了這個打擊,吐出一口血來,昏死過去。

    沒辦法,現在的形勢簡直太壞了。西域諸國單個國家拿出來,的確不算什麼。

    但是這三十三國聯合在一起,那就不一樣了。別的不說,就說吐火羅吧,此國乃是西域的糧食生產大國。

    如果不考慮軍餉的話,此國足以在本國百姓不受影響的情況下,支持四十萬大軍的糧秣供應毫無問題。

    還有竭師國,國家雖然不大,但民風尚武悍不畏死。只因國力一般,才強而不大。如果三十三國合為一體,這裡就是最好的兵源地。

    拔汗那人戰力不怎麼強,但這裡的馬好啊。大宛名馬,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還有那挹怛國,窮,那可是真窮啊,整個國家除了玉石就沒什麼值得稱道的了。往昔挹怛國被大食控制的死死的,百姓連溫飽都不能滿足。但是……若挹怛國的玉石能正常買賣而不是向大食上貢的話,那豈不發大了?

    ……

    這三十餘國被唐軍統合在一起,要精兵有精兵,要糧食有糧食,要錢財有錢財,沒有任何的短板。

    其國力雖然比不上大唐、大食,但已經和吐蕃、回紇不相上下了,算是步入了當世大國之列。

    阿布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步步為營,一步都沒走錯,一步都沒有疏忽大意,怎麼就落到了如此境地?怎麼就放出了這麼一個怪物?

    他更想不明白,怎麼自己把崔耕算計了,唐軍卻沒有受到絲毫削弱……甚至反而有更為強大的意思?

    自己豈不成了大食天大的罪人?

    所以他才支撐不住,吐血昏迷。

    然而,阿布哪知道啊,崔耕有後世的記憶,那手下都是人中之龍。如今表面上是六萬多唐軍打西域諸國幾十萬的大軍,實際上卻是盛唐將近一半的天才名將,圍毆他阿佈一個人,他敗的毫不冤枉。

    ……

    ……

    “元帥,元帥,您醒醒啊!”

    一個時辰後,阿布終於睜開了雙眼,入目所及的,卻是車鼻特勤那憂心重重的面龐。

    阿布當然明白,這廝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以及他的族人的身家性命。

    不過現在,阿布還不能挑破,道:“原來是車鼻國主啊,難得你如此忠心,本帥心中甚慰。”

    “小王當然對大帥忠心耿耿……可……可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車鼻特勒顧不得問阿布的病情,焦急道:“剛得到探馬回報,王忠嗣率領一萬兵馬,已經到了我國境內。現在石國軍民慌亂不已,王公貴族各懷心思,副王蠢蠢欲動。您趕緊發下一份公文,從大食調兵來援啊!”

    阿布眉頭微皺,道:“怎麼調?現在我大食最近的兵馬,離著拓折城都有八百里,調兵來得及嗎?再說了,那幾千兵馬到了,又有什麼用?”

    儘管心中有所預料,車鼻特勒還是慌了手腳,道:“那……那可怎麼辦啊?!單憑我石國這點子軍隊,絕對無法對抗唐軍啊!要不……要不我護送著您回大食?”

    “哼,你想逃跑就逃跑,何必說什麼護送本帥?”

    “不是逃跑,而是元帥您乃萬金之軀……”

    “此事再也休提。”阿布不悅地打斷道:“總而言之一句話,本帥是不可能逃走的。而且,單憑石國,也未必打不敗唐軍……”

    然後,阿布看看而談,給車鼻特勒講了三條理由。,

    第一條,這部分唐軍是識匿人,大概是一萬人左右。石國的守軍是也是一萬人,而且是據城而守。按理說,應該是石國軍強,唐軍軍弱。

    第二條,唐軍其他五支兵馬的首領,都是崔耕手下的大將,但這支兵馬的首領呢?王忠嗣,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有什麼可怕的?

    第三條,如今唐軍的形勢非常好,驕兵必敗。

    車鼻特勒聽完了,撓了撓腦袋,道:“您說得前兩條,我都能認同。但是這第三條……您說唐軍驕兵必敗,我還說人家士氣如虹呢?反觀咱們石國,卻是軍無戰心,士無都志,甚至有人想當二五仔呢。”

    “呵呵,要地就是唐軍士氣如虹,我軍士氣全無。”阿布眼中精光一閃,道:“如果,你是唐軍統帥,兵臨城下之際,石國主動投降,你會如何做呢?”

    “當……當然是接受他們投降了。”

    “這不就妥了嗎?”阿布輕輕拍了車鼻的肩膀,道:“西域諸國雖然歸唐,但軍心不穩。如果在此吃一個大大的敗仗,這場戰爭鹿死誰手,那還真不一定呢。”

    車鼻特勤猛地一拍“我明白了!您這是讓我詐降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16章 詐降真亦假

    第二日,拓折城外。

    石國國王車鼻特勒以及副王伊捺吐屯屈,帶著文武百官,手捧書冊印璽,素衣出城,向唐軍請降。

    與此同時,三千車鼻部的勇士,已經在各處民居內隱藏好了。

    反正石國是主動請降,唐軍不可能做的太過分,來個搜查民房什麼的。對於石國貴人,唐軍更是得給予必要的尊重。

    車鼻特勒已經計畫好了,今天白天石國好好的招待唐軍,要錢給錢,要女人給女人,要酒肉更是完全滿足。等到了今天晚上,這三千車鼻部的勇士就突然集結,趁其不備,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自己甚至已經命人,在給唐軍安排好的民房附近,準備好了引火之物。大火一起,唐軍十成的本事都施展不出來一成,必敗無疑。

    車鼻特勒越想越高興,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副王伊捺吐屯屈,可不知道有怎麼回事兒。事實上,不止是他,就是其他非車鼻部的石國軍兵以及文武百官,都不知道這次的投降乃是詐降。

    伊捺吐屯屈奇怪道:“車鼻兄,怎麼今日要投降唐軍了,你卻如此高興呢?”

    “呃……”車鼻特勒趕緊收斂了笑容,敷衍道:“說句實在話,我這個國主是被大食人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當的。我明著是國王,實際上就是大食人的一條狗,有什麼滋味?現在好了,大唐天兵一至,大食人全跑啦,我又能痛痛快快的當人啦,能不高興嗎?”

    伊捺吐屯屈將信將疑,道:“可大食人一走,你也就當不了這石國之王了,真的甘心?”

    “我絕對是心甘情願!還請伊捺老弟到時候為我在唐軍面前,多美言幾句。當初大食人騎在咱們的頭上拉屎撒尿的時候,我可沒少幫貴部遮掩,沒點功勞也有點苦勞吧?”

    伊捺吐屯屈心說,你果真幫我們伊捺部遮掩了?老子咋沒感覺到呢?

    當然了,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伊捺吐屯屈也不好做得太絕。他點頭道:“那行吧,能幫的我一定幫。不過,咱們醜話說到頭裡,我可做不了唐軍的主,你們車鼻部這次肯定要大出血。”

    “那是自然,我們車鼻部早有準備。”

    ……

    ……

    而另外一邊,唐軍諸人已經遠遠望見了拓折城,甚至石國請降諸人的身影也若隱若現了。

    王忠嗣小臉緊繃,沒有一點笑模樣。

    沒辦法,他再無師自通,再是天才的軍事家,現在也只是一個毛都沒長齊整的少年郎,如今正是血氣方剛,渴望建功立業的年紀。

    王忠嗣暗暗琢磨,本以為自己能領著這一萬識匿國的軍隊,在石國一戰成名呢。現在可好,這還沒到石國呢,人家其他五隊人馬,已經打完了……打完了,而且每隊滅的不只一國。

    啥時候這滅國之功這麼容易拿了呢?是己方的隊友太給力,還是西域諸國太水呢?

    但不管怎麼說吧,有件事是顯而易見的,就算自己滅了石國,也得在六路大軍裡墊底了。

    更何況,特麼的這石國還不戰而降,自己連展露手段的機會都沒有!

    旁邊的識匿國主多郎諾非,似乎看出了王忠嗣的所思所想,輕咳一聲,道:“怎麼?王將軍不高興?”

    “可不是咋的?”王忠嗣抱怨道:“咱們這次就是一次武裝大遊行,根本就沒啥功勞可掙啊。”

    “嗨,啥功勞不功勞的?”多郎諾非壓低了聲音道:“小王痴長您幾歲,打仗上雖然比不過您,但人情世故上,卻是自認能教您兩句。”

    “哦?你想說什麼?”

    “這年頭,什麼都是假的,唯有錢財才是真的。你管他立功不立功呢,錢財到手才是真的。不管怎麼說,咱們把西域最富裕的石國拿下來了吧?越王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就是醒了,還能查咱們的賬不成?”

    王忠嗣沒好氣兒地道:“錢財也撈不著多少,人家石國是主動請降的,咱們能把人家怎麼著?”

    “呵呵,主動請降?誰看見啦……呃,當然了,看見的人是不少。但是,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誰知道他們是真降還是詐降?”

    王忠嗣遲疑道:“你是說……咱們用“詐降”這個理由,敲敲他們的竹槓?”

    “哪啊!”多郎諾非目露凶光,咬著牙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事到如今,這識匿國詐降是詐降。就是不詐降,也得是詐降!”

    王忠嗣心中一凜,道:“誒,你可別亂來!”

    “什麼叫亂來啊!這事兒就得這麼幹!”多郎諾非拍馬向前,道:“出了什麼亂子,我們識匿諸部擔著,你就等著發大財吧!”

    “站住,站住!”

    王忠嗣再喊,哪喊得住啊?識匿國的軍士們在多郎諾非的帶領下,呼嘯向前。

    並且有幾十個識匿騎兵圍攏過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說到底,王忠嗣年紀太小,既無名望又無實力。單憑本身的這點子武勇,也就是在一般情況下能讓識匿人聽話。但到了現在,潑天的財富面前,他可就震不住這幫子土匪了。人家識匿人最終還是聽多郎諾非的。

    功夫不大,多郎諾非已經帶領大軍把石國君臣團團包圍。

    “罪臣車鼻特勤,攜國內文武百官,拜見上國將軍!”石國諸貴人跪倒在地。

    多郎諾非跳下馬來,伸手一指道:“你就是石國之主車鼻特勒?”

    “不錯,正是小王!”

    “那就錯不了了,拿下!”

    “喏!”

    頓時,有軍士上前,把多郎諾非抹肩頭攏二臂給捆上了。不僅是他,這幫子土匪對綁票頗有心得,一擁齊上,兩個服侍一個,石國所有出城的貴人們無一倖免。

    原來真心投降那幫子人,覺得唐軍這是要給己方一個下馬威,絲毫不敢反抗。

    那不真心投降的那些人呢?他們還想著晚上翻盤呢?現在就更不敢反抗了,唯恐露出馬腳。結果,識匿人非常容易的完成了綁票的第一步。

    多郎諾非用手點指著車鼻特勒,冷笑一聲,道:“車鼻特勒,你可知罪?”

    車鼻特勒恭謹地道:“小王知罪,我不該投靠大食,將大唐天子冊封的伊捺吐屯屈國主趕下王位。但是如今,我已經翻然悔悟,痛改前非……”

    “我沒問你那個!”多郎諾非惡狠狠地道:“我是說……你小子是吃了熊心,還是吞了豹子膽,竟敢跟我玩詐降?”

    “啊?詐……詐降?”車鼻特勒渾身一激靈,趕緊道:“這話怎麼說的?小王絕對是投降啊,我……我可以對天發誓……”

    “大膽!”多郎諾非唯恐夜長夢多,大叫一聲,道:“事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敢抵賴?來人啊!”

    “在!”

    “給我砍了這廝的腦袋,以儆傚尤!”

    “怎麼?怎麼你就人證物證俱全了?你哪來的證據啊!”車鼻特勒好懸沒氣樂了。

    然而,識匿人可不管那個,兩個軍士上前,鋼刀高舉,就要取他的性命!

    車鼻特勒這才意識到,多郎諾非的話既不是恐嚇,也不是欺詐,而是實實在在的命令。

    死到臨頭,他當時就慫了,連連磕頭,道:“將軍開恩,將軍開恩啊,小王是豬油蒙了心,一時糊塗才詐降的,您……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擦!果然有詐!”

    多郎諾非也被嚇了個不輕,好在他通過王思禮這些日子的訓練,基本的軍事素養還是有的。

    當即,多郎諾非心思電轉,大手一揮,道:“攻城,兄弟們,趕緊攻城!”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17章 名將小對決

    一個時辰後。

    “衝啊!殺啊!莫給咱們車鼻部丟臉!”

    “干死這幫石國人,搶光他們的錢啊!”

    “阿布元帥有令,後退者死!”

    “國主有令,煮熟了的鴨子不能飛了。誰特娘的再往後退,就真行軍法了!王思禮能幹的事兒,他都能幹!”

    ……

    拓折城內,石國車鼻部眾和識匿國的人打起了激烈到的巷戰。雙方的喊殺之聲,順著風四五里外的王忠嗣都能聽到。

    此時王忠嗣面前的,已經不是阻止他前進的普通識匿軍士,而是五位識匿國主了。

    這幾位國主也真下本錢,儘管此時已經秋意漸濃,卻光著幫子,每個人都背著一根大木棒子。

    王忠嗣嚼著一根草棍兒,頗為玩味地道:“幾位國主這是怎麼了?這天兒也沒多熱啊!”

    “不……不是天兒熱。”多郎諾非恭恭敬敬地道:“你們漢人不是有個成語麼,叫負荊請罪。我們哥兒幾個,這是向您請罪呢。打吧,您不解氣的話,儘管打!誰讓我們哥兒幾個利令智昏,剛才自作主張了呢?”

    王忠嗣其實也不如何生氣。

    當初發現石國是詐降之時,他也是嚇了一跳。如果車鼻特勒在拓折城內突然發動,他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及時發現賊子的奸謀,做出正確的應對。幸虧這幫子識匿土匪極其貪財,才讓車鼻特勒的詐降之計毫無施展的機會。

    當然了,被識匿人擺了一道,必要的敲打還是要的。

    王忠嗣微微一笑,道:“哦?幾位現在不利令智昏了?”

    “不昏了,不昏了,現在我們才算明白自己是幾斤幾兩。”多郎諾非滿臉賠笑,道:“我們最初攻城的時候,進展的可順利了。可那車鼻部的軍隊,越打越有章法。佔了上風。現在拓折城一半是我們佔著,一半是車鼻部佔著,正需要王將軍出馬啊!”

    “哦,我說幾位國主怎麼這麼拉得下臉呢?敢情是攻不下石國,向我求援來了。換言之,你們是對石國的潑天財富折腰,可不是對我王忠嗣折腰哈!這不還是利令智昏麼?”

    “這個……”

    多郎諾非說中了小心思,面色訕訕地道:“我們哥幾個就這麼點出息,讓王將軍見笑了。不過……我們的負荊請罪可是真的,咱說到做到,日後定唯王將軍馬首之瞻,絕無下次。”

    “空口白牙的這麼一說可不成,你們……若果真再有下次呢?”

    “那我等就任由王將軍軍法從事。”

    “好,這可是你們說的。”王忠嗣拿出文房四寶,刷刷點點,寫了一份文契,道:“空口無憑,五位國主立字為證吧。”

    幾位識匿國主面面相覷,眼珠亂轉,道:“我……我們幾個不認字兒啊!”

    “那本將軍也不懂打仗,幾位國主另請高明吧。”

    “別!別介啊!我們簽,我們簽還不成嗎?”

    潑天大的財富面前,多郎諾非等人終於妥協,事實上,他們還真的認識漢字。這年頭,漢語就是國際通用語言,這些人若是完全不懂漢字,恐怕連綁票都幹不好。

    但王忠嗣還是不依不饒,道:“你們將這份文契的內容,曉諭全軍吧。”

    “這……”

    “嗯?”

    “行吧,我們聽您的。”

    多郎諾非當然知道曉諭全軍意味著什麼,至少他們再不聽號令,王忠嗣或者說是唐軍,就有了殺他們的大義。

    現在王忠嗣沒什麼親軍,是奈何不了他們。但是,以後呢?今日之事,就成了系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根繩索。

    當然,話又說回來了,這繩索可是金的啊!想到石國的潑天財富,幾位國主主動把這金子做的繩索戴了上去。

    功夫不大,一陣陣喊聲在識匿國軍隊中響了起來。

    “從現在開始,王忠嗣將軍全權指揮全軍!”

    “五位國主宣誓,願意受王將軍之命行事。今生今世,永不背叛。”但有違令,甘受軍法。”

    “誰不聽王忠嗣將軍的命令,就打爛他的狗頭!”

    ……

    這陣陣吶喊聲,不僅僅是識匿人聽說了,阿布也聽說了。

    他冷哼一聲,道:“原本這幫子識匿人,還真給了本帥不少驚喜。沒想到這幫蠻子,被唐軍調~教了一番,竟然有如此戰力。不過現在看來……他們還真是黔驢技窮了。”

    他旁邊站立的,正是石國王子車鼻平山。如今車鼻特勒已經被石匿人砍了腦袋,阿布正是靠著車鼻平山,才對車鼻部的眾軍士如臂指使。

    車鼻平山道:“元帥的意思是,咱們勝利在望了?”

    “那是自然。”阿布道:“你想想,這王忠嗣今年才十六歲,能有多大的能耐?再說了,據我所知,此人從未上過戰陣。就是比那紙上談兵的趙括都大大不如。”

    “我明白了,現在這拓折城內的戰鬥,就相當於秦趙的長平之戰。您就是武安君白起,唐軍以王忠嗣換帥,就是以趙括代廉頗。”

    “雖不中亦不遠矣。用不了多久,本帥就能指揮大軍,把唐軍趕出城外。到了那時候,你就是新的石國之主!”

    “謝王上栽培!”車鼻平山跪倒在地,道:“我車鼻部定當生生世世,效忠大食,效忠元帥。”

    “如此甚好!”

    阿布站起身來,抖擻精神,調兵遣將,想要以少勝多,取得拓折城最後的勝利。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沒錯,王忠嗣是沒上過戰陣,以往只是紙上談兵。但是,他不僅僅是驚才絕豔,堪與衛青、霍去病、李靖等人相提並論的天才軍事家,更是佔據絕對優勢兵力的一方。

    現在車鼻部大軍是三千人左右。

    但唐軍諸部是一千五千人,沒錯,就是一萬五千人。除了一萬、識匿人之外,就是五千投降的石國軍隊。

    車鼻部死死抱了大食的粗腿,卻不代表著其他諸部也是這麼想的啊!如今其他各部的貴人都落入了唐軍的掌握之中,這些非車鼻部的軍隊不投降幹啥?

    多朗諾非覺得這些石國人不可靠,沒動用他們。但在王忠嗣眼裡,這些人卻未必就比識匿人不可靠。

    他連番調動大軍,憑藉著人數的優勢,步步為營,小步前進,不斷地壓縮著車鼻部的空間。

    雖然他經驗不足,吃了幾個虧,但都能及時止損,沒造成多大的損失。更關鍵的時,隨著時間的發展,王忠嗣迅速成長起來,和阿布打了個有生有色。甚至還設下了幾個小陷阱,回敬了阿布。

    “我……我擦!大唐的奇才何其多也,這……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王宮之內,阿布雙目圓睜,忍不住暴了句粗口。

    車鼻平山勸道:“大帥不必心憂,唐軍人多,我軍人少。就算敗了,也於元帥的英名無損。”

    “嗨,你懂什麼啊?”

    阿布心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王忠嗣用兵,好以堂堂之陣迎敵,攻守之間破綻技少。到了關鍵時刻,王忠嗣又能迭出奇招,如羚羊掛角一般,無跡可尋。假以時日的話,就算兵力相當,我的勝算也不過是五五之數。

    當然了,為了避免動搖軍心,阿布不會把這話說出來。

    他眼珠一轉,終於下定了決心。道:“多餘的話,本帥就不多說了。走……咱們快走!”

    “去哪?”

    “恆羅斯!”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18章 阿布要拚命

    一個月後,巴格達城。

    此城乃是大食的新首府,雖然還未完全建成,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大食的中樞已經在一年前,迫不及待地遷到此地。

    王宮內。

    阿布匍匐在地,道:“微臣阿布*穆思裡姆,參見王上。”

    “起來吧。”

    如今的大食王名叫曼蘇爾,是阿布恩主阿布*阿拔斯的親弟弟。阿布不僅僅是幫著阿拔斯一系奪得大食王的大功臣,更是幫著曼蘇爾打敗了自己的親叔叔,奪得了王位的大恩人。

    阿布如今在大食的地位,換算成中國的歷史人物,恐怕諸葛亮、姜子牙都有所不如。勉強比喻的話,大概是和“恐懼留言日”的周公,或者“謙恭未篡時”的王莽差不多,真真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與此同時,曼蘇看他,也跟看王莽差不多。

    功高不賞,大恩成仇,古今如一,中西概不例外。

    曼蘇爾一見阿布,心裡面就不怎麼痛快,但還得笑臉相迎,道:“阿布元帥快快請起,呃……你不在呼羅珊做總督,替本王征伐東方的國度,來巴格達意欲何為呢?”

    “啟稟王上,微臣是來請罪的。是這麼這麼回事兒……”

    阿布也不隱瞞,將自己把三十三國都丟了的事兒,詳細講了一遍。

    曼蘇爾聽了,心中頗多幸災樂禍之感,但臉上卻和顏悅色地道:“我當是什麼呢?不就是把那三十三國都丟了嗎?勝敗乃兵家常事,阿布元帥不必掛懷。再說了,那三十三國就是一群牆頭草,崔耕始終是要回嶺南道的。這次失敗,看起來凶險,其實不算什麼。”

    “多謝王上體諒。”阿布又磕了一個響頭,道:“微臣這次來,也不是單純地向您請罪,而是請王上準微臣一雪前恥。”

    “什……什麼意思?”

    “臣請調五萬呼羅珊軍團回來,另外請國主撥款一千萬第納爾為軍費。微臣有了如此實力,就可以和崔耕決一雌雄了。”

    “不可!萬萬不可!”

    曼蘇爾可不是什麼庸主,其在大食諸王中的地位,跟唐玄宗李隆基在大唐歷代皇帝中的地位差不多。

    即便如此,即便他明知道應該對阿布進行溫言籠絡,此時也忍不住斷然拒絕。

    無它,阿布這個要求太過分了。

    現在的大食的總兵力,大概是一百萬。聽起來倒是很多,但其中八十萬是分佈在邊境上,在對付著阿卜杜拉赫曼。還有十萬在巴格達附近拱衛王都。剩下的十萬,才掌握在阿布的手中。

    表面上看,阿布從八十萬大軍中調五萬回援,不算什麼。但是,大食立國幾百年,國內軍隊腐朽不堪。現在全軍最精銳的部隊,就是阿布一手打造的呼羅珊軍團,共十萬大軍。

    曼蘇爾正是不放心他這十萬大軍,才將五萬調離了阿布的麾下,讓他們去跟阿卜杜拉赫曼玩兒命。另外他還調了三萬呼羅珊軍團,駐紮在都城附近,往裡面摻了不少沙子。

    現在阿布手下,只有兩萬呼羅珊軍團軍團而已。就算叛亂,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現在阿布突然要調五萬嫡系回來,曼蘇爾當時就竄兒了。誰知道你調兵是為了對付崔耕,還是對付我啊?

    再說了,還有那一千萬第納爾軍費!

    曼蘇爾不是拿不出來,但那是以備不時之需的。真交了出去,他連應變的本錢都沒有了。

    還有那個最重要的問題這軍費真的是用來對付崔耕的麼?

    曼蘇爾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道:“阿布啊,本王不是要駁你的面子,而是這著實沒必要。崔耕是大唐越王,肯定得回嶺南道去。你這麼跟他死磕,值得嗎?現在阿卜杜拉赫曼未滅,咱們用兵,不可太過任性啊!”

    阿布心說,你早讓我去對付阿卜杜拉赫曼,這廝早就授首了。還不是你不想讓我立太多的功勞,把我閒置在呼羅珊了嗎?這事兒你怪誰啊?

    他微微一躬身,道:“王上誤會微臣了,微臣要滅掉崔耕,不是意氣用事,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哦?此言怎講?”

    “原來微臣已經儘可能的高估崔耕了,這才派出刺客行刺於他。但是現在,我卻發現,還是低估了他。”

    “什……什麼意思……”

    “崔耕厲害也就罷了,他的手下也盡皆人中之龍。現在唐軍立足不穩,微臣拼盡全力,還可能戰而勝之。但等他們騰出手來,微臣絕不是這些人聯手的對手。所以,我想竭盡全力,將崔耕一行,全部殺死,永絕後患。”

    “哦?他們果真有那麼厲害?”

    “當然。崔耕昏迷不醒,他的手下兵分六路,旬月之間就攻佔了三十三國,微臣卻無此能為。”

    “這樣啊……”曼蘇爾眉頭微皺,道:“若本王答應了你的要求,你有幾成把握,打敗崔耕的大軍?”

    “大概七成左右。但即便勝了,我軍恐怕也是慘勝。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為。”

    “慘勝……慘勝……”

    曼蘇爾念叨了幾句,竟然有些偏向阿布的主意了。他暗暗琢磨,如果阿布所說的是真的話……那呼羅珊軍團遭了重創,阿布豈不成了沒牙的老虎?自己正愁沒削弱阿布的機會呢,這真是想瞌睡來了枕頭!

    想到這裡,曼蘇爾道:“阿布將軍一心為國,本王又豈能拖你的後腿?不過,五萬呼羅珊軍團事關重大,朕實在不放心啊,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王上有事儘管吩咐。”

    “我會派太子為元帥副手,率五千禁衛軍與元帥所部同行。不知元帥以為如何?”

    阿布明白,這是曼蘇爾給自己派了一個監軍。

    他問心無愧,道:“微臣領命!”

    “好,本王的旨意馬上下達。”曼蘇爾輕拍了拍阿布的肩膀,道:“助元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與此同時,他的心裡卻想到:阿布啊,阿布,你最好打個慘勝,咱們君臣還能有個善始善終。若是你打了敗仗……就莫怪朕心狠手辣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19章 進位天可汗

    一個多月後,孽多城。

    此地原本是小勃律的首都,現在卻成了西域三十三國的首府。如今三十三國已盡皆被崔耕部將平定,各國達官貴人,紛紛來參拜越王,表示忠心。

    但崔耕卻見不了他們,依舊昏迷不醒。

    隨著時間的拖延,各國都有些不穩了。無它,現在唐軍的政治架構太奇怪了,七部各自為政,誰都不服誰。

    現在人們還保持著一團和氣,誰知道他們心裡怎麼想的?萬一哪天火並起來,眨眼之間就是分崩離析之局啊。

    王宮內。

    一隻信鴿飛來,原本就面色沉鬱的諸將,看了這信鴿送來的信之後,臉上簡直能滴下水來。

    安祿山深吸一口氣,道:“盧藏用大家是莫指望了,這廝在來小勃律的路上,竟然被人劫走了。”

    “本來盧藏用就不該指望。”郭子儀強自穩定軍心,道:“就是把這廝接來,馬上就要到冬天了,他能走得了從識匿國到小勃律國的那條險路嗎?”

    “關鍵是以後怎麼辦?”李泌輕敲著几案,道:“以馬上得天下,不能以馬上治天下。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咱們的隱憂,這三十三國都起小心思了。而且……”

    “怎樣?””

    “我可是聽說了,阿布調兵遣將,準備以大食軍二十萬,征伐諸國。到時候那幫子牆頭草,到底站哪邊,那還真不一定呢。”

    安祿山也感到非常棘手,道:“那你說怎麼辦?大食兵可不是好惹的,阿布乃大食名將,更非浪得虛名。”

    李泌深吸了一口氣,道:“王上雖然昏迷不醒,但短時期內並無性命之憂,可以暫且不管。現在咱們的當務之急,還是提振西域諸國對我們的信心。”

    “那……那咋提振呢?”

    “這也簡單。民間若男人生了重病,會沖喜,也就是別管醜的老的,先娶個媳婦再說。這既是想用喜氣把霉氣衝跑了,又是想向世人表明,這男人還有心思娶媳婦呢,還大有希望,命不該絕。咱們可以此類推……”

    “也給王上娶和媳婦?”

    李泌搖頭,道:“哪啊,我是想讓大家給王上上個尊號:天可汗。”

    原來廣州的胡人們喊過崔耕一聲天可汗,崔耕沒有答應。無它,他的功業沒到那個份兒上,強自命名,徒惹人笑。

    不過,在崔耕一統西域三十三國之後,這天可汗就絲毫不顯突兀了。

    “妙啊!”

    郭子儀聞絃歌而知雅意,輕輕一拍大腿,道:“咱們統治西域諸國,名不正而言不順。但若是大家尊奉越王為天可汗,可就理所應當,號令西域諸國了。”

    李泌繼續道:“除此之外,我軍還可以對外宣佈,已經有請崔瓊公子秘密至此,與高昌女王完婚。這樣一來,就算王上身遭不測,還可以有崔瑜公子繼承天可汗之位。”

    “此去泉州山高水遠,那崔瑜公子能來得了嗎?”

    “嗨,你管他來的了,來不了的,這就是提振提振士氣。只要咱們能撐過這一關,瑜公子到底能不能到,並不重要。”

    ……

    ……

    諸將商議已定,很快就把要給崔耕上尊號的消息,傳了出去。

    西域三十三國的人,別管對這伙子人的前途多麼不看好吧,現在小命在人家手裡攥著呢,怎敢怠慢?

    當即,無數的勸進文書,如同雪花一般,送入了王宮之內。

    說來也巧,沒過幾日,崔秀芳竟然甦醒過來,全軍上下頓時一片歡騰。

    不管怎麼說,現在大家能有一個名義上的領袖了。

    又過了幾天,三十三國各國國主乃至達官貴人,都到了孽多城,參加給崔耕上尊號之典。

    整個典禮歡快而又隆重,非常順利。

    當然了,小小的雜音是免不了的。

    “哼,得了吧,天可汗。再大的本事,那也得是活的才是天可汗,死了的就什麼都不算。”

    “噓……賢弟還請慎言。人家那位……那不是沒死嗎?”

    “沒死也比死了強不了多少。再說了,人家大唐太宗皇帝的天可汗是怎麼來得?各部誠心實意的上尊號。這位越王呢?卻是用兵逼著咱們三十三國承認。我呸!什麼玩意兒啊!”

    ……

    不遠處的郭子儀和安祿山聽了,真是氣的肝兒顫。

    “別攔著我,讓我宰了這倆小子。”安祿山氣哼哼地說道。

    郭子儀卻死死拽住他的臂膀,道:“莫衝動,這可是越王大喜的日子。你難道要把這人心不附之事,弄得人盡皆知嗎?”

    “可……可是……”

    “行了,沒有什麼可是的。誰讓人家說道話糙理不糙呢,由於他們去吧。”

    正在這時

    噔噔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有軍士高聲道:“報有緊急軍情!”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20章 虎狼前後來

    “啊?緊急軍情?”

    在場之人幾乎人人色變,包括高居主位的崔秀芳。

    她心中暗想,往昔覺得夫君坐在此位,輕輕鬆鬆就將諸事搞定。今日換了自己坐在這個位置才知道,這個位置不好坐啊!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關係到無數人的性命。有時候,一個小小的失誤,都能將己方帶入萬劫不復之境。

    她強自穩定精神,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儀態,才緩緩問道:“到底有何軍情?”

    那軍士道:“有葛邏祿部二十萬之眾,已下了冰川,到達阿弩越城外,還請王妃早做決斷。”

    “葛邏祿?二十萬之眾?”

    崔秀芳還沒說話呢,三十三國之人,已經竊竊私語起來。

    “可不是咋的?這葛邏祿原本屬於突騎施一部。突騎施滅國之後,葛邏祿就興旺發達起來,很可能再立突騎施。只是可惜被回紇擺了一道,實力大損。但再怎麼損……這受死的駱駝比馬大啊!”

    “該不會他們打不過回紇,要來咱們三十三國逞威風吧?”

    “很可能如此,這回可麻煩大了。前有阿布的二十萬大食兵,後有二十萬葛邏祿人。這天可汗……以後大家都警醒著點兒,莫一條道,走到黑啊!”

    ……

    三十三國諸貴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頓時心思浮動。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報”

    又有一軍士飛奔入內,道:“啟稟王妃,大食使者已經到了小勃律邊關,請求入內。”

    崔秀芳聞聽此言,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心,又開始煩躁起來。她敷衍道:“大食使者?是何人為使?”

    “是……是……”軍士一臉尷尬摸樣,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

    “嗯?這有什麼難說的?你吞吞吐吐的幹什麼?”崔秀芳不悅道。

    “是蘇千蕊。”

    “什麼?蘇千蕊?她還敢來?”

    啪!

    崔秀芳聽到這三個字豁然起身,直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唐軍諸將更是義憤填膺。

    “大食竟敢派蘇千蕊來,是視我大唐無人乎?”

    “宰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婊~子!”

    “殺了她!所有罵名俺一力承擔,與越王完全無關!”

    ……

    陣陣喊打喊殺之聲,響徹了全場。

    但與此同時,三十三國諸貴人們的面色,分外地曖昧難明起來。

    道理很簡單,阿布為何要派蘇千蕊來?不客氣地說,就是看不起唐軍唄。人家是算定了,這次唐軍必敗無疑,不敢拿蘇千蕊怎麼樣。要不然,蘇千蕊立下了如此大功,他卻派蘇千蕊來送死,那以後還有誰肯為阿布效力?

    還有最關鍵的,為什麼葛邏祿人一來,蘇千蕊也到了?很可能二者之間有勾結啊!

    如今最壞的情況已然出現!

    李泌見不是事,低聲對崔秀芳,道:“當此是時,還請王妃鎮之以靜。”

    “怎麼鎮之以靜?”崔秀芳道。

    “葛邏祿部雖眾,但阿弩越城城防堅固,不是那麼好打的。還請遣一上將守住阿弩越城,讓葛邏祿部不得寸進。”

    “派誰去?”

    “呃……李嗣業吧。他當初一嗓子喊炸了雪山,阿弩越人對他心服口服,能夠如臂指使。”

    “那蘇千蕊呢?”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真殺了她反污了越王的一世英名。我的意思是……儘管放她進來,隨便找個人問明阿布的來意就行了。”

    “也只能如此了。”崔秀芳一臉無奈。

    崔秀芳在武學一道上是天下第一高手,在政治上的本事就非常一般了。她六神無主,李泌稍微一說,馬上就點頭應允。

    可就在宣佈消息的時候,又出幺蛾子了。

    讓李嗣業去協守阿弩越城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反正他是守阿弩越城的最佳人選。

    但當崔秀芳提出,准許蘇千蕊入境時,大勃律國主蘇無我忽然站起了身形。

    蘇無我兩眼直視著崔秀芳,不急不緩的問道:“請問王妃,這蘇千蕊到了孽多城,王妃準備如何處置?”

    “我大唐乃天朝上國,禮儀之邦。縱然蘇千蕊有十惡不赦之罪,但她現在乃是大食使者,自當以禮相待。”

    “如此甚好……不過……”蘇無我道:“如今大食使者到此,恐怕是和我軍談判戰和之事吧?”

    “本宮也以為如此。”

    崔秀芳在嶺南道當然不能稱“本宮”,眾人也不能成她為“王妃。但在這裡就沒那麼多講究了,都是如此稱呼。

    蘇無我繼續道:“我們三十三國已經歸順了天可汗,一旦開戰,我們三十三國都得出兵出糧。既然如此,還請王妃准許我等參與這場談判。”

    “大膽!”聽到這裡,安祿山怒斥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和戰之事自有天可汗一言而決,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那卻不然。”蘇無我無視安祿山的怒火,理直氣壯地道:“若是天可汗清醒的話,小王當然毫無二話。退一步說,就是天可汗指定某位王子主政,我等也絕不敢效忠越王。但問題是,現在乃王妃主政,諸將輔佐。我等要求參與談判,並無不妥之處。”

    “對,我們效忠的天可汗,卻不是王妃!”

    “漢有呂后之禍,唐有則天為皇,王妃不能代表天可汗!”

    “除了天可汗,我們誰也不認!”

    “爾等盡皆異姓之人,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二心?”

    ……

    蘇無我話音剛落,三十三國立刻鼓噪起來,甚至高抬“效忠天可汗”這面政治正確的大旗。

    “你……你們……”安祿山滿臉憋得通紅,用手點指,怒聲道:“爾等想造反麼?來人!把他們押下去!”

    蘇無我哈哈大笑,道:“何必押下去,你直接命人砍了我等的腦袋不就行了?”

    “對,把我們都殺了吧。且看你這亂臣賊子,如何篡位?”

    “沒了我們,你靠什麼打敗大食?”

    “安祿山,有什麼手段你儘管使出來,我們不怕你!”

    ……

    三十三國諸貴人團結意志,擰成了一股繩。

    安祿山見此狀況也沒轍了,把這些人殺了是容易。但毫無疑問,從此以後唐軍就會陷入四面楚歌之境。

    換言之,這些人是在以寇自重,要挾中樞。

    崔秀芳也深感為難,看向李泌,輕聲問道;“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李泌此時真是悔得場子都青了,他心中暗想,給越王上尊號,讓各國派使者來也就罷了。我沒事兒把諸國之主都集中於此幹什麼?這不是明擺著給他們串聯的機會嗎?

    他輕嘆一聲,道:“沒辦法,形勢比人強。事到如今,也只能答應他們的要求,再隨機應變了。”

    “好吧。”

    稍後,崔秀芳宣佈,准許三十三國參與談判,局面才穩定下來。

    所有人都明白,經此一事,唐軍中樞打出來的權威,大大地削弱了。

    第二日,眾國主乃至唐軍諸將,再次齊聚王宮,靜待大食使者的到來。

    大勃律之主蘇無我,如今已隱隱有三十三國總盟主的架勢。

    他看向旁邊的竭師國主素迦道:“素迦兄,你說這大食若非要與天可汗一戰,我等該如何應對呢?”

    素迦原來可不是竭師國之主,郭子儀滅了竭師國的主力,廢了原來竭師國主勃特設之後,才立了勃特設的弟弟素迦為王。因此,素迦對唐軍還是心懷感激之情的。只是這再感激,也希望頭上的緊箍咒越輕越好,最後還是站在了蘇無我這邊。

    他字斟句酌地道:“還能怎麼應對?兵來土擋,水來土掩唄。”

    “那卻不然。”蘇無我道:“如今越王昏迷不醒,大食卻調來了精銳部隊,我軍的形勢無比惡劣,萬不可意氣用事。某以為,我們應該儘量忍讓,卑詞厚禮物,勸大食打消這個主意。就是割讓幾國,也不是不可以嘛。”

    “大膽!”安祿山斥道:“好你個蘇無我啊,我等剛給天可汗上了尊號,你就要我等對大食求和,到底是何居心?”

    “居心?我能有什麼居心啊?”蘇無我的面色無比委屈,道:“大食軍二十萬,在西面虎視眈眈。葛邏祿眾二十萬,現於阿弩城下。咱們兩面作戰,能有多少勝算?我倒是想硬氣呢,硬氣的起來嗎?要不……您安將軍大發神威,把大食兵都打殺了去?”

    “你……”

    安祿山勃然大怒,但昨天都用死威脅了人家了,現在還能怎麼辦?

    安祿山一股鬱結之氣縈繞於心,“啪”地一掌,拍到几案上,震耳欲聾,怒炎焚天。

    蘇無我卻絲毫不懼,雙臂抱攏,頗為玩味地看著安祿山。那意思分明是:我就是喜歡,你看不慣我,還奈何我不得的樣子。

    可正在這時,簾櫳一挑,有一個大高個走進了殿內。

    他哈哈笑道:“幹啥啊?敲桌子打碗的?有能耐,衝著敵人發啊,在這耗子扛槍窩裡橫幹啥?”

    安祿山再也壓不住火了,上前一步,一把薅住了來人的脖領子,道:“李嗣業。你特麼的到底哪頭的?你擅離職守,到底意欲何為?”

    “擅離職守?”李嗣業滿臉的混不吝,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擅離職守了?”

    “廢話,昨日不是派你到阿弩越城,對付葛邏祿人了麼?”

    “是有這麼回事兒。但是……”李嗣業微微一笑,道:“這葛邏祿部,已經投降了啊!”

    “啥?葛邏祿二十萬眾,盡皆歸降?這……這李嗣業也太牛逼了吧?”

    所有人等,盡皆目瞪口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0
第1521章 好事連番至

    蘇無我更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道:“真的假的?李將軍,你可得小心啊,莫不是葛邏祿部眾詐降?”

    “嗨,什麼詐降啊?”李嗣業混不吝地道:“葛邏祿部地三千兩百四十二名貴人,已經被我帶到了孽多城。其餘人等,還在阿弩越城外面呢。他們若是想詐降,也不可能下這麼大的本錢吧?”

    “果真如此?”

    這回蘇無我想不信都不行了。

    既為葛邏祿的貴人,起碼得識字吧?就算不愛學習,起碼得弓馬嫻熟吧?

    葛邏祿找些人冒充本部貴人並不難,但要是拿出兩千多這等人物來,絕對辦不到。

    所以說,這些人的投降肯定是真的。

    蘇無我頓時氣焰全消,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道:“敢問李將軍,這葛邏祿部二十萬之眾,到底是如何投降的呢?”

    李嗣業大咧咧地道:“這個簡單。俺到了阿弩越城後,就對他們喊。我乃天可汗越王崔耕麾下大將李嗣業,你們還不歸降,更待何時?”

    “然後呢?”

    “然後葛邏祿部就歡聲雷動,豎起白旗,主動投降了啊!”

    蘇無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就……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李嗣業頓了頓,繼續道:“其實葛邏祿部已經走投無路了。他們雖然有二十萬之眾,但那是男女老幼都算上。真能拉出來打仗的,不過四五萬人,其中精銳更是不到兩萬,不投降幹啥?”

    說著話,李嗣業往外一招手,道:“老謀,你進來吧?”

    “是。”

    外面有人應了一聲,一個四十來歲的胡人走進了殿內。

    他跪倒在地,道:“葛邏祿部葉護謀剌刺加,參見王妃。祝王妃青春永駐,天可汗早日安康。”

    這謀剌刺加,其實就是葛邏祿之主。只是葛邏祿實力不強,不敢稱“可汗”,只能自稱“葉護”。

    如果意譯的話,可汗就是王爺,葉護就是大將軍。

    如果不加任何花巧的直接翻譯,可汗就是“真正的漢人”,因為大漢威名遠播,可汗就成了胡人首領的稱呼。而“葉護”的意思,則是“部落裡尊貴僅次於可汗的人”。

    崔秀芳面帶微笑地說道:“謀剌可汗請起,爾等歸降天可汗,本宮心中甚是歡喜。只是……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何千里迢迢到小勃律來投降呢?”

    “啟稟王妃,我們著實是沒辦法了。”謀剌刺加苦笑一聲,解釋道:“回紇人勢大,屢次攻打我族。我族在蔥嶺以東待不下去,只能主動西來。不幸中的萬幸,天可汗就在小勃律,還請王妃開恩,收留我等,不論什麼條件,我們葛邏祿部都能答應。”

    擦,敢情之一群喪家之犬!

    蘇無我鬱悶無比,其他西域諸國之人則都轉起了小心思。

    他們紛紛心中暗想,葛邏祿部從敵人變為友軍,唐軍的實力不減反增。這次唐軍與大食人爭鋒,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

    最關鍵的是,剛剛要給崔耕上尊號,崔秀芳就醒了。上了尊號之後呢,葛邏祿就主動來投,好事連番而至,這是不是有點天命所歸的意思?

    蘇無我敏銳地感到了大家這番變化,道:“可惜天可汗身中劇毒,昏迷不醒。要不然,他老人家在此,不知該有多麼高興?”

    這話表面上跳不出毛病來,實際上卻是暗示大夥,崔耕是生是死還不一定呢,別著急站隊。

    西域諸國的貴人們聽了,原本躁動的心思,紛紛平靜了下來。

    ……

    ……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報,大食使者已至孽多城外。崔秀芳命李白前去迎接。

    李白形容俊朗,文采風流,派他迎賓大顯天朝上國人物的不凡。最關鍵的是,他職位低微,表明唐軍對蘇千蕊不怎麼重視。

    功夫不大,在李白的引領下,蘇千蕊走進了大殿。

    她盈盈拜倒道:“罪女蘇千蕊,參見王妃,王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哼,兩國相爭各位其主,何談一個罪字?”崔秀芳越看蘇千蕊越不順眼,道:“阿布到底派你來幹什麼?說說吧。”

    “罪女這話,只能對天可汗說。罪女的國書,也只能交給天可汗。”

    “大膽!欺人太甚!”崔秀芳嬌斥道:“你明明知道,天可汗被你害的昏迷不醒,又怎能接你的國書,聽你的傳話?”

    “那卻不難。”蘇千蕊鎮定的從袖兜中掏出來一個錦盒,道:“罪女已經將解藥帶來了,只要讓王上吃下這些解藥即可。”

    “解……解藥?”

    蘇千蕊話音剛落,全場一陣嘩然。

    “送解藥?阿布能這麼好心?不用問,這明著是解藥,實際是毒藥啊,不能給越王吃。”

    “但問題是,咱們想得到,阿布能想不到?他會用這麼拙劣的計謀?”

    “還有,既過來送解藥,又不傳話和遞交國書,阿布派她來幹啥呢?”

    “前面迷昏天可汗的是她,現在送解藥的也是她,說她沒有任何陰謀,我是絕對不信。”

    ……

    蘇千蕊卻對這些聲音充耳不聞。

    直到眾人的議論之聲漸低,蘇千蕊才堅定道:“王妃如果懷疑這藥是毒藥的話,可以令千蕊試藥。還有,我這次帶的解藥甚多,您不信我的話,找別的人或者牲畜試藥皆可。”

    “可以試藥?”崔秀芳秀眉微蹙,略帶遲疑道:“阿布為何這麼好心,要主動給天可汗解藥?”

    “關於此事,等越王甦醒之後,罪女自會說明。至於現在,還請王妃先給越王服下解藥再說。”

    “不行,你不說明理由,我不能拿天可汗冒險。”

    “罪女任由諸位試藥,又有何危險可言。更何況……罪女如果當初要害死天可汗,直接用劇毒之藥不就行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害了自己的性命呢?”

    “哼,誰知道你這賤~人是怎麼想的?”

    蘇千蕊輕嘆一聲,道:“就算王妃不信我,也得考慮越王的安危吧?他昏迷不醒數月,時間久了……恐怕就是有解藥,也再難解救啊!”

    “這……”

    蘇千蕊這話,算是說到崔秀芳的心坎裡去了。崔耕現在的病情保持著平穩,但是時間久了,誰知道會不會造成什麼暗傷?

    盧藏用那邊已經指望不上,總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崔秀芳心已經動搖,但又拿不定主意,只好看向身邊的唐軍諸將道:“你們怎麼看?”

    唐軍諸將能說啥?事情是明擺的,用蘇千蕊的解藥,越王可能甦醒,也可能一命嗚呼。

    不用蘇千蕊的解藥,崔耕就是慢性死亡。

    這就是賭概率的問題,跟智慧、謀劃關係不大。

    商議了許久,也沒人敢做出選擇。

    最後,眾人齊聲道:“此事關系重大,我等不敢妄言,還請王妃獨斷。”

    “好,你們都不肯擔責任是吧?”崔秀芳一咬牙一跺腳,道:“好,那聽本宮的命令:就讓蘇千蕊試藥,然後再找幾隻貓狗以及十名死囚來,一併試藥。若是三日後沒有問題,就給天可汗服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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