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904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32章 倒崔大聯盟

    大唐長安城,大明宮,甘露殿。

    李隆基面色慘淡,看著自己面前的五位宰相,苦笑道:“原本朕以為,只要不主動招惹崔耕,這輩子就能安享太平。不過現在看來,朕就是想退讓,也完全不可得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崔耕他……他真的要做到了!一統天下的功業就在眼前,恐怕就是聖人也忍不住啊!”

    “皇上!”

    姚崇正色道:“聖人能不能做到,微臣不知道。但微臣以為,崔耕卻未必做不到。”

    “哦?此言怎講?”

    “若崔耕有意天下,當初先天政變時,他就不會妥協。若崔耕有意天下,後來吞併室韋、黑水、渤海等國的時候,他就會挾大勝餘威,攻打大唐。原來他沒這麼做,這次想必也不例外。”

    “可此一時彼一時……”

    姚崇不贊同李隆基的說法,繼續堅定道:“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微臣並不認為,越王會改變初心。”

    “可是……”

    李隆基倒是願意相信姚崇的話,但他的心中還是不大安穩,道:“那朕總不能把大唐的安危,寄託在崔耕的良心上吧?退一步說,就算崔耕宅心仁厚,不想引發內戰。他比朕還大幾歲呢,萬一哪天得了一場急病……他的繼位之人,能和他一樣,沒有野心?”

    姚崇心說,什麼越王的繼位之人?您連繼位之人都沒有,這不是咸吃蘿蔔淡操心嘛?

    說到底,姚崇等人和李隆基的立場並不相同。

    在他們的想法裡,李隆基死後,崔耕把大唐接手過來,以崔耕和李裹兒的兒子繼承皇位,你好我好大家好,是最優的選擇。

    實在不行,崔耕直接為皇,兵不血刃的改朝換代,也是完全可以的嘛。大唐建立才一百多年,中間還出了一個大周女皇武則天,皇帝為什麼一定要跟李家有關呢?

    崔耕真正的一統天下,大家作為他的臣子,也與有榮焉。

    說到底,大唐現在的狀況,就跟赤壁之戰前的東吳一樣。面對曹操大軍,東吳人人可降,唯獨孫權不能降。

    姚崇聳了聳肩,雙手一攤,苦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縱然陛下不信越王,又能如何?咱們總不能主動挑釁越王吧?”

    “姚相此言差矣。”張說忽然插話道:“除了挑釁,其實朝廷還有其他的自保之道。”

    姚崇沒好氣兒看了眼張說,很是漫不經心地道:“哦?什麼自保之道?”

    “就是聯強援以自保。”張說侃侃而談,道:“比如說黠戛斯人人。黠戛斯人乃我李唐宗親,現在大唐有難,黠戛斯人肯定不會坐視不管。再者,黠戛斯人現在已經和西域諸國接壤,受崔耕的威脅非常大。就算純從利益上講,也肯定願意與我朝結盟。”

    這話倒是不假。

    西漢時期,騎都尉李陵主動請纓率五千步卒,從居延海出發,北擊匈奴,中了埋伏。李陵部斬殺匈奴騎五萬餘人後,寡不敵眾矢盡糧絕,被俘投降。匈奴單于對於李陵甚是欣賞,並沒有把他當俘虜對待,不僅把女兒嫁給了他,還封他為右校王,駐守堅昆地區。

    後來李陵以及被俘的幾千漢軍融入了匈奴,成為了黠戛斯部的貴族階層。

    所以,黠戛斯人的王族是黑髮黑瞳,而其部眾卻大多赤髮綠瞳之人。

    大唐初建時,黠戛斯人的酋長失缽屈阿棧,曾經帶部眾到長安朝覲以及認親。

    沒錯,就是認親。

    李陵是隴西成紀人,西漢名將李廣之孫。而唐朝皇帝的先祖也出自隴西成紀,亦同為是李廣之後,兩家是一個祖宗。

    從那以後,黠戛斯人和大唐的關係非常親厚。唐中宗李旦曾經對黠戛斯人的使者說過:“爾國與我同宗,非它蕃比。”

    李隆基聽了張說的話後,不由得眼前一亮,道:“嗯,“黠戛斯人可以依靠。只是……黠戛斯國小民弱,恐怕幫不上我大唐什麼忙啊。”

    “呃,除了黠戛斯人外,我國還可以聯絡回紇人。”

    姚崇忍不住打斷道:“回紇人原來對我大唐還算恭順,但自從滅了突厥之後,他們就對我大唐屢屢陰奉陽違,如何可信?”

    “不可信也沒關係。”張說道:“崔耕若真有統一天下之志,必定會滅掉回紇。回紇要想自保,就必須和我大唐聯合。當然了,為了維持兩國的關係,微臣建議我大唐與之和親。”

    “和親?倒也不是不行。”李隆基稍作思考,道:“選一宗室女和親回紇,並不是什麼難事。”

    張說繼續建議道:“另外,陛下可遣人聯絡西方的大食、拜占庭、扶桑、吐蕃等國,共抗崔耕。這些國家距離我國較遠,倒沒必要分什麼上下尊卑,只要他們肯來長安,與我國會盟即可。”

    “妙啊!”

    李隆基相當聰明,馬上就明白了張說言談話語中的深意。

    如果能放下天朝上國的架子,把這些國家都請來。大唐表面上不是天朝上國,自己卻成為天下實際上的總盟主了,不但不吃虧還佔了便宜。

    甚至於……這麼多國家同時發力之下,崔耕若堅持不住的話,自己未必不能取崔耕的地位而代之,建立前所未有的功業。

    想到這裡,李隆基點頭道:“如此甚好,非但是這些國家,就是南詔也可以請來嘛。但凡願意與崔耕為敵者,不論國家大小,都可以派遣使者來長安,與朕共商大事。”

    “遵旨……呃。”張說眼珠一轉,道:“陛下要行此大事,必須對天下萬民表明決心。對那些首鼠兩端之輩……萬不可心軟啊。”

    姚崇當時就急了,怒道:“張說你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說誰是首鼠兩端之輩?”

    “姚相還請稍安勿躁。”張說趕緊賠笑道:“在下說的當然不是您……在朝堂之上,無論說戰和言和都是為陛下著想,就算說錯了,也談不上什麼罪過。”

    “那你到底是說誰?”

    “宋!”張說陰惻惻地道:“根據奏報,在瘋傳崔耕身中劇毒之時,宋卻去無量寺為崔耕祈福。朝廷對宋不薄,他卻做出如此事來,焉能容他?”

    “這……”

    張說的指控相當有力了,即便與宋交好之人也難以反駁。再說了,姚崇和宋的私交本來就非常一般,何必為他出這個頭?

    當即,姚崇一縮脖子,不吭氣兒了。

    李隆基考慮可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道:“好,那就命有司將宋鎖拿入京,交御史台問罪。”

    “遵旨。”

    ……

    ……

    李隆基的信使發出,很快就得到了相應。

    扶桑、回紇、黠戛斯人乃至大食、拜占庭,都派來了使者,就是南詔的閣羅鳳,都在想了三天三夜之後,親自坐船,往長安方向而來。

    平心而論,這麼多國家的國力加起來,遠在崔耕的全部實力之上。

    就算他們心思不齊,但崔耕的手下就心齊了,還不是一群雜牌軍?

    一時間,山雨未來風滿樓,無論嶺南道還是西域諸國,都感到了非常沉重的壓力。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33章 越王有應對

    然而,崔耕卻對這種狀況泰然處之,不見絲毫壓力。

    現在崔耕已經將西域的政治中心,遷到了木鹿城。此城原來是呼羅珊地區的首府,極為雄偉廣大,東西長十里,寬六里,城垣用土坯築成,高約十二丈,最寬處達十四丈,可容百人並行。

    正是因為如此,五萬義軍堅守木鹿城,大食軍五十萬連續攻打三個月都沒攻下來。

    在歷史記載中,一百年後,這裡甚至成為了大食的首府。後來和成吉思汗叫板的花刺子模國,也是定都於此。

    所以,此城實為西域地區的第一雄城,崔耕建都的唯一選擇。

    這一日,王宮內,含香殿。

    崔耕面南背北,居中而坐。在他面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是李泌,一個是孫寧。

    孫寧乃是高昌國的重要人物。高昌女王麴雲仙能力不足。如今的高昌國重臣們,都以孫寧的馬首是瞻。

    李泌和孫寧不是一塊兒來的,只是同時要求面見崔耕,崔耕就把他們倆同時招進來了。

    崔耕問道:“孫愛卿來見本王,不知意欲何為啊?”

    “呃……其實微臣這次來,不光光是代表著自己,還代表著其他原高昌的部眾。我們都想問一下……當初您曾經答應,瓊公子為我國女王麴雲仙的王夫,不知還算不算數啊?”

    “當然算數,君無戲言嘛。”崔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笑道:“你實際上是想問,本王曾經答應幫助高昌復國,到底還算不算數吧?放心,本王絕對說話算話。”

    孰料孫寧連連擺手,道:“不,不,不,王上您誤會我等了。微臣等人,可絕無復國之意。只要您准許瓊公子迎娶雲仙公主,我等就算對公主有個交代,心滿意足了。”

    崔耕心中暗忖,原來還稱女王呢,現在又成公主了,看來他的確是不想復國。不過……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崔耕問道:“你這麼說……可是怕本王猜忌爾等?”

    “當然不是。”孫寧面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若是高昌重新立國,我等就都是女皇的臣民。而現在,我高昌人都個個富貴……只願為天可汗之臣,卻不願為女王之民了。”

    “原來如此。”崔耕啞然失笑。

    其實高昌人的心理,非常容易理解。

    和崔耕一起西征的高昌人大概是三萬左右,當時崔耕的嫡繫手下才六十人,這些高昌人構成了崔耕西征的主要力量。

    後來崔耕屢戰屢勝,實力越來越大,高昌人因為投靠的早又是漢人,越來越受信重

    這些人不光光是當兵,崔耕要掌控這麼大的國家,不控制行政系統怎麼成?

    所以,如今就是最普通的高昌小兵,都撈了個小官噹噹。高昌貴人身居高位的,更是數不勝數。

    現在問題來了,崔耕若是撥出一塊土地,讓高昌人重新立國。這些人還有現在的權勢嗎?當然沒有。

    復國之志遇到榮華富貴,頓時變得不堪一擊。

    崔耕輕托著下巴,道:“這個……不好吧?本王當初答應了幫高昌復國的,怎好食言而肥?”

    孫寧當時就急了,道:“可這是我等共同的要求,咱們協商一致,怎能算食言而肥呢?”

    “孫將軍別著急嘛。你們跟了本王那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的榮華富貴是你們應得的,本王斷然不會奪走。不過,你們說協商一致就是協商一致了?世人恐怕還會以為本王仗勢欺人,殊為不美。我要想一條兩全其美之計。”

    “這種事兒還有兩全其美之計?”孫寧瞪大了眼睛,滿臉的大惑不解之色。

    李泌卻已經聽得不耐煩了,插話道:“高昌的事暫且放一放。敢問王上,如今李隆基招天下各國會盟長安,要商量著對付咱們。咱們到底該如何應對呢?”

    “哦?你有什麼想法?”

    “微臣只是有一點淺見:各國路途遙遠,沒那麼快達成盟約。咱們可以先發制人:西域的兵馬進攻黠戛斯人。嶺南道、劍南道、安南都護府的兵馬進攻南詔。然後再派契丹、室韋、渤海都督府、新羅聯合出兵,震懾大唐。”

    崔耕搖頭道:“不妥,兵凶戰危,誰敢說必勝。我軍全部勝利了,才能震懾敵人不敢輕舉妄動。我軍只要有一場失敗,反而會使敵人意識到我軍不過如此,越發鬥志昂揚。再說了,本王的手下,實在不忍粘上大唐之血。”

    “那怎麼辦?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當然也不是坐以待斃。”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本王認為,只要我宣佈並無吞併天下之意,各國這場聯盟必定不攻自破。”

    “我……”

    李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道:“您這話說得輕巧,您說自己不想混一天下,別人能信嗎?”

    “空口白話地一說,別人當然不信。不過,本王做了一件事後,他們就將必信無疑。”

    “到底什麼事?”

    只是這次,崔耕就不正面回答了。他站起來,宣佈道:“李泌,擬旨。”

    “是。”

    然後,崔耕連下了三道旨意。

    其一,自己準備於天寶九年八月初九,在木鹿城舉行登基大典,西域諸國貴人必須參與,天下諸國可遣使觀禮。

    其二,封麴雲仙為高昌王,命崔瓊速來木鹿城,和高昌女王成親。

    其三,下明詔,宣佈自己絕無統一天下之意。

    “這……這就完了?”李泌聽完後,還是一臉茫然,並沒有從崔耕的話語中聽出什麼門道來,只好帶著一臉疑惑問道:“您確定,這樣幹就能讓各國的聯盟不攻自破?”

    孫寧也趕緊道:“越王您答應過我的,要保住我高昌人的富貴!”

    崔耕望了下兩人,笑了笑,隨之篤定道:“你們放心,一切的答案,都會在本王的登基大典上揭曉,定不會讓諸位失望的。”

    ……

    ……

    崔耕佔了這麼廣大的地方,要登基實在是題中應有之義。

    消息傳出,大部分人都沒什麼意外,只是大唐境內有些人罵了幾句“亂臣賊子”,“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光陰似箭,眨眼間,八月初七到了。崔耕的登基大典,在木鹿城王宮舉行,不僅他治下的西域諸國貴人全部到場,就是大食、大唐、吐蕃等國也派來了特使。

    一場繁瑣的禮儀過後,崔耕登上了祭祀上天的高台。

    只要他叩拜完上天之後,這場禮儀就成了。

    然而,崔耕並沒有祭祀上天,而是衝著高台下的人們拱了拱手。

    他輕咳一聲道:“大家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本王為何沒有登基為帝?其實,面對那至尊之位,誰不想呢?只是本王自認德興不足。不敢為帝罷了。”

    “哼,裝腔作勢!接下來,就該勸進了吧?”人群中有個刺耳的聲音響起。

    這話正是大唐使者韓休說的。韓休此人今年六十多了,為人耿直,老而彌堅。就是李隆基見了他,都得正襟危坐,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失禮之處。可以說,這就是一個小號的魏徵。

    李隆基把他派來噁心崔耕,真是人盡其用了。為了這事兒,李隆基還特意給韓休官升三級。現在韓休的官位是尚書右丞,算是大唐宰相班子的一員了。

    眾所周知,崔耕早就是越王了,再舉行登基大典,豈能不再進一步?

    所以,在韓休的想法裡,崔耕肯定是想在天下人面前,搞一下三次三讓的把戲。

    現在自己把崔耕的心思挑明,看他怎麼往下演。

    然而,崔耕卻絲毫不以為忤,道:“韓相此言差矣,本王可以對天發誓,絕無為帝之意。如違此誓,天滅之地棄之,不得好死。”

    韓休不以為然地道:“為了帝位,父子兄弟相殘的事兒還少嗎?發誓有什麼用?騙鬼去吧。”

    “當然,本王就算發誓,也難安天下人之心。”崔耕依舊笑得那麼雲淡風輕,道“不過,我再下幾道旨意,你就能相信,本王絕無為帝之意了。”

    崔耕如此鄭重其事,韓休也不敢在固執己見了,緩和了一下語氣,道:“說來聽聽。若老夫真的錯了,願意向越王當面道歉。”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34章 嶺西有聯邦

    崔耕伸出了三根手指,道:“首先說本國的國號,名曰嶺西聯邦。國主可稱天可汗,也可稱西域聯邦可汗,並不稱王。”

    “啊?”

    韓休學富五車,馬上就聽出了崔耕的言外之意。

    原來他以為,崔耕當初下旨的時候沒宣佈國號,是為了稱帝做準備。沒想到,崔耕到了現在,連王都不稱了,直接稱可汗!

    汗是胡人對其首領的稱呼,就算是“天可汗”,也只是“所有胡人可汗”的意思。

    大唐太宗李世民為皇帝,又被胡人們尊稱為“天可汗”。其實這相當於身兼二職,而不是說他這天可汗和皇帝是一個意思。

    再說明白一點,崔耕這個西域聯邦可汗,只管得到胡人,卻管不著漢人。若再加上“嶺西”二字,就將其限定為“嶺西胡人的可汗”。

    這裡的“嶺”指的是蔥嶺,表明崔耕對中原並無染指之意。

    韓休道:“您這個聯邦二字,又做何解釋?”

    “邦的意思,韓相肯定明白吧?數國聯盟為邦。本王這個嶺西聯邦可汗,治下可以有無數國家,可汗就是這些國家聯盟之主。聯盟內部的國家,只有外交權是必須交出來的。其餘的權力,就是軍事權,都可以保留一部分。”

    “萬歲!天可汗萬歲!”

    “越王萬歲!”

    “西域聯邦萬歲!”

    ……

    崔耕話音剛落,全場已經一片沸騰。

    說穿了,崔耕這場登基大典上,最擔心的人是誰?不是那些與崔耕為敵的國家使者,而是西域各國的貴人。

    崔耕若建立一個大一統的國家,這些貴人們將何去何從?會有幾家歡樂幾家愁?

    在這場登基大典之前,甚至有些人開始串聯了。

    現在可好,一天的雲彩滿散!

    韓休也是一陣陣是失神,搞不懂崔耕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待人們的聲音漸低,他索性直接問道:“以越王如今的實力,就是直接稱帝,也無人能攔。就算不稱帝,也得將國中統一吧?你這麼幹,究竟是為什麼呢?”

    崔耕微微一笑,道:“本王剛才不是說過了嗎?自認為德興不足,不敢稱帝。既然不稱帝,也就沒必要將國中一統了。”

    “你……”

    這不跟沒說一樣嗎?

    韓休一陣鬱悶。

    老頭兒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問道:“剛才越王伸出了三根手指,那這第二道旨意,又是什麼呢?”

    “第二道旨意就是……瓊兒你上前來。”

    “兒臣在!”

    功夫不大,一名丰神俊朗的少年,出現在了高台之上。大家都明白,其人叫崔瓊,乃是崔耕和盧若蘭之子。

    崔耕道:“崔瓊接旨。”

    “父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瓊兒你為本王嫡子,深肖本王,現在本王任命你為嶺西聯邦世子。本王不在嶺西聯邦之時,嶺西聯邦軍政事務由你做主。本王百年之後,你就是嶺西聯盟這萬里江山之主。”

    “父王,這……這……”幸福來得太快,崔瓊高興地都說不出話來。

    崔耕笑吟吟地道:“怎麼?你不願意?”

    “願意,兒臣我願意啊!謝父王!謝父王!”崔瓊跪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響頭。

    “起來吧。”

    崔耕將崔瑜攙了起來,對台下高聲,道:“來,眾卿參拜世子吧!”

    “參見世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齊齊拜倒,包括韓休。

    韓休是誠心實意的磕頭,他明白,崔耕這道旨意一下,這輩子都不可能當皇帝了。

    道理很簡單,原來崔耕就立了一個世子崔瑜,繼承他的越王之位。

    現在又立了這個世子崔瓊,繼承他的天可汗之位。

    若崔耕當了皇帝,這二位誰繼承皇位?他百年之後,還不得殺個屍山血海啊。

    當皇帝的,不是不能坑兒子,但崔耕既不傻又不瘋,完全沒必要這麼坑。

    為了天下萬民,能忍住當皇帝的誘~惑,韓休是真服了。

    然後崔耕又宣佈了第三道旨意。

    收王忠嗣為義子,任命王忠嗣為小勃律王,西域聯邦大元帥。

    收李泌為義子,任命李泌為花刺子模之王,西域聯邦大丞相。

    安祿山為巴裡黑王,西域聯邦副元帥。

    郭子儀為尼沙布爾王,西域聯邦副元帥。

    辛承嗣為赫拉特王,嶺西聯盟揚威大將軍。

    李嗣業為挹怛王,嶺西聯盟伏遠大將軍。

    王思禮為大勃律王,嶺西聯盟御史大夫。

    這裡面李泌、安祿山、郭子儀和辛承嗣的地盤,以及高昌女王的地盤,都是從大食手裡奪過來的。有這些猛將佔據這些國土,大食人想再奪回去,想必難如登天。

    小勃律國主蘇失利對崔耕降而復叛,其女蘇千蕊甚至險些毒死崔耕。崔耕雖然沒殺小勃律的王族,但也把他們的地位廢除了。

    大勃律國主蘇無我,在崔耕昏迷不醒之後心懷叵測,這回也失了王位。

    另外,這兩個國家地勢太過險要,不是自己人把守,崔耕是真不放心。

    挹怛國的貴人被安祿山殺了個差不多,崔耕乾脆讓李嗣業為挹怛了。

    其餘跟隨崔耕來西域的唐軍將領,也俱有封賞。

    旨意一下,頓時歡聲雷動。

    韓休聽完之後,對崔耕更為放心。

    眾所周知,權力這玩意兒,放下去容易,收回來難。崔耕把這些大將都封為國王,甚至還准許他們保留一定的軍隊。日後想要削藩,就是崔耕自己執行,恐怕也得殺個屍山血海。

    如果崔耕不是誠心分封的話,絕對不會這麼幹。

    最後,崔耕又下了第四道旨意。這個旨意不是為了表明自己沒有當皇帝的意思,而是向天下所有人發佈的一個招賢令。

    如今嶺西聯盟初立,百廢待興,但凡有自認有一技之長者,皆可到此來一展所長。

    “這……”

    韓休聽完了,臉上顯現出了一絲不正常的紅暈。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有股衝動,舉族遷居至此了。

    沒辦法,韓休忠君愛國是不假,但不意味著他不知道好歹。

    現在的嶺西聯盟,如果用中國歷史做對比的話,那就是周朝。各國既供奉周天子,又各有競爭,尤其是人才的競爭。

    那是最燦爛的時代,百家爭鳴,各放異彩、

    那是最輝煌的時代,有才之人可以真正的笑王侯,慢公卿。

    那是最神奇的時代,從奴隸為將軍,由白身而至卿相,比比皆是。

    那是最公平的時代,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即便不被此國國君賞識,也可以轉投他處。

    ……

    不,不止是族人,如果自己能年輕二十歲,那該多好啊!

    一時間,老爺子不由得痴了,熱淚盈眶。

    ……

    ……

    事實上,不只是韓休,大部分人都是這麼看的。

    登基大典後的第二日,李泌問道:“父王,您關於西域聯邦的設計,可是效仿大周?此舉對我等算是相當厚道了,但對周天子來說……恐怕算不得什麼好事兒吧?”

    “怎麼?大周傳國八百年,還少嗎?只是周天子的權力沒那麼大而已。而且,事實上,本王這套制度,和大周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比如各國只有部分軍權,全國的兵權,還是在天可汗手中。要出春秋五霸、戰國七雄什麼的,沒那麼容易。”

    還有句話,崔耕沒說出來,我這套設計,參考的並非周朝,而是後世的美國。

    西域各國的部族太多了,性格不同,風俗迥異。要把他們成功融合為一國,只有美國的經驗可以借鑑。

    略頓了頓,崔耕繼續道:“你覺得,若本王真的將各國國主廢去,建立郡縣,容易實現嗎?”

    “恐怕……沒那麼容易。”

    “不是不容易,應該說是非常難,甚至基本上不可能,”崔耕苦笑道:“這地界的漢人太少了,就算憑著兵力暫時壓制一時。時間久了,定難立足於此。”

    “說的也是。”李泌緩緩點頭道:“還有個問題,兒臣一直大惑不解。”

    “怎麼了?”

    “您真能忍住成為世界之主的誘~惑?”

    崔耕雙手一攤,道:“當然忍不住,但我辦不到啊。你覺得咱們兵戎鼎盛,其實咱們就跟淝水之戰之前的苻堅差不多。勝利之時,望風披靡。但稍微一受挫,就會分崩離析,還不如見好就收呢。而且,就算我邀天之倖,真的把所看到的土地都打下來了。帝國從東到西要走幾年,根本就形不成有效的統治。用不了多久,照樣得分崩離析,這又是何苦來哉?”

    若是對別人說這番道理,還可能不被理解。但李泌多聰明啊,瞬間就秒懂了。

    他微微一躬身,道:“多謝父王教誨。兒臣聽父王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而且,我最佩服父王的不是您懂這番道理,而是懂了之後,就遵照執行。”

    “是啊。”這回崔耕沒有謙虛,喃喃道:“這世上的利令智昏之徒,實在是太多了。比如說……長安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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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5章 七國斗地主

    一個月後,長安,大明宮,兩儀殿。

    馬上就要進行諸國會盟了,李隆基特意在此擺下酒宴,款待各國使節。

    大唐所有重臣也盡皆到場。

    一時間,大殿內絲竹聲響,輕歌曼舞,美酒佳餚,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正在眾人酒酣耳熱之際,忽然回紇使者藥羅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用蹩腳的漢語道:“貴國已經答應,要和我國和親。敢問大唐天子準備讓哪位公主,下嫁給我國可汗呢?”

    李隆基放下手中杯子,不滿的神色在臉上一閃即逝,笑著回道:“朕準備將金蓮公主,下嫁回紇可汗。”

    “金蓮公主?”藥西羅又晃了晃腦袋,再次打了一個酒嗝,吞吞吐吐的道:“沒……沒聽說過這個公主。她……她叫啥名兒?”

    李隆基聽了更是一陣彆扭,什麼玩意兒你就問名字啊?你到底懂不懂規矩?在我們大唐的禮節裡,問名是定親的一個步驟,怎能如此草率?

    他心中雖然這樣想,但現在是談會盟的事情,也只能強壓心中怒氣,繼續回話道:“她叫李傳機。”

    “啥?李傳機?”藥西羅嘴角微撇,大聲說道:“這李傳機,這名字好陌生,好像算不上什麼真正的公主吧?她既非中宗、睿宗之女,更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這個時候原本熱鬧的大廳也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望向了李隆基。

    姚崇連忙站出身來,笑呵呵地解釋道:“藥西羅特使有所不知啊,我大唐和親,一向是嫁宗室女,從未嫁過皇帝的親生之女。不過,這些女子都被皇帝封為公主,其尊貴處不在真正的公主之下。”

    “放屁!放尼瑪的狗臭屁!”藥羅西右手指著姚崇,破口大罵道:“你這不是睜著眼兒說瞎話嗎?既然那認的公主尊貴處不在真正的公主之下,為什麼不把真正的公主,嫁給我家大汗?”

    “這不是沒有先例嗎?”被藥西羅這樣一質問,姚崇有些底氣不足的回話道。

    “沒有先例,可以改先例啊!我不管,總而言之,我們回紇要娶真正的公主!否則的話,這場會盟別想讓我們參加。”

    姚崇當了多年的兵部尚書,可不是嚇大的,厲聲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貴國可汗的意思?真的耽誤了會盟,你擔待得起嗎?”

    藥羅西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副有恃無恐地樣子道:“嘿嘿,還別說,我真擔待得起。我臨來之前,我們國主有過吩咐,若無真正的公主,我們就不參加這會盟了。大不了崔耕來了之後,我們就跑去漠北。倒是你們大唐天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能逃到哪去?”

    “你……”

    儘管明知道這廝是在虛張聲勢,姚崇還是一陣為難。

    無它,回紇人還真承擔得起會盟失敗的代價。無非是往不毛之地跑唄,茫茫大漠,崔耕找得著人家嗎?儘管這對回紇人來說也不算是什麼好事兒,但也不是完全接受不了。

    事關大唐的安危,姚崇還真不敢賭,是不是回紇人為了公主真的敢不顧大局。

    正在這時,吐蕃使者韋乞力徐尚看出了便宜。

    他輕咳一聲,不急不緩的道:“如今崔耕勢大,各國必須團結一致,才能度過難關。依老夫來看,回紇求娶真公主的要求,也不是很過分,陛下就是答應下來,也無不可。”

    話音剛落,大食使者也放下手中的杯子,附和道:“為了天下安危,陛下又何吝一女子?如果大唐天子執意不允,難免讓各國懷疑大唐天子的誠意啊!”

    “說得對,還請大唐天子准真公主和親,表明誠意。”扶桑使者也湊起了熱鬧。

    “正是”回紇使者見其他幾個使者站在他這邊說話,臉上更加囂張,不依不饒的繼續道:“今時不同往日,既然是會盟,也希望大唐天子能拿出你們的誠意來,不然我們回紇就宣佈退出會盟。”

    ……

    各國逐漸表態,李隆基聽了鬱悶無比。

    他心中暗想,這特麼的叫什麼事兒啊?不是大家商量對付崔耕嗎?怎麼成了一起對付我了?

    姚崇卻是心思一轉,就明白了各位使者的意思。

    要一同對付崔耕,必須有個居中調度的國家。而這個國家的選擇,無非是大食或者大唐。

    前面大食剛被崔耕暴揍了一頓,現在就只能選擇大唐了。

    話雖如此,崔耕給大家的壓力甚大,但大唐也不是什麼善茬啊?若是李隆基藉著各國對付崔耕的機會,擴展勢力可咋辦?那他們豈不是剛出虎口又入狼口?

    所以,還沒等給崔耕開打呢,他們先非常默契的聯合起來削弱起大唐的權威來了。

    姚崇來到李隆基的旁邊,低聲耳語勸說道:“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嗯……”李隆基強把胸中那口惡氣嚥下,緩緩說道:“將真公主下嫁回紇也不是不行。呃……朕有一女,名曰蟲娘,可下嫁回紇可汗。”

    藥羅西面露狐疑之色,道:“蟲娘?她真是你的女兒?封為什麼公主來著?”

    “呃,現在尚未有封號,朕可封她為壽安公主。不過,她確實是朕的親生女兒,有皇家玉蝶為證。”

    藥羅西還真不客氣,道:“行,那你把玉蝶給俺看看吧。”

    “你……”

    李隆基被噎得直翻白眼兒。但形勢逼人,不得不命人去把皇家玉蝶找來,這玉蝶上寫得清楚,此女的生母為誰,何時何地受了寵幸,何時懷孕,什麼時候生的。

    藥西羅看了之後,果然又看出問題來了。

    啪!

    他將那玉蝶往地上一摔,恨恨地道:“我說你怎麼那麼大方呢,我說這蟲娘怎麼沒封號呢,敢情這李蟲娘之母是曹野那姬啊!哼,此女的母親乃是一名胡姬,身份卑賤,怎能配我家可汗?”

    “好吧。”李隆基不敢再耍滑頭,一咬牙一狠心,道:“那朕就……”

    藥羅西擺了擺手,插嘴道:“算了,俺信不過你了。你莫指定,俺來說。你們大唐不是有個金仙公主,名氣挺大的嗎?我家可汗就迎娶她了。”

    李隆基怒道:“大膽!金仙公主?金仙公主不僅已經出家為道,更是朕的妹妹!”

    藥西羅怡然不懼,道:“廢話,不是你妹妹,俺家可汗還看不上呢。至於出家為道?完全可以還俗嘛,這有什麼難的?到底允或不允,您說句痛快的話吧。”

    “我……我……我……”

    李隆基胸脯連續起伏了幾下,才沉聲道:“好,就以金仙公主和親回紇,朕答應了。”

    “謝陛下。”

    回紇使者這才露出滿意之色坐了下來,繼續端起杯子飲起酒來。

    然而,滿足了回紇使者的要求後,李隆基以為自己的屈辱已經結束,準備宣佈會盟開始的時候,又出幺蛾子了。

    閣羅鳳站起身來,朝著李隆基微微一拱手,道:“陛下不可厚此薄彼啊。您既然已經賜了回紇一位真公主,那不如也賜我們南詔一個真公主吧?小王也不貪心,就要那個壽安公主李蟲娘就成。”

    這話馬上啟發了其他人。

    “我們大食也求娶大唐真公主。”

    “還有我們拜占庭!”

    “陛下不會看不起我們扶桑吧?”

    “玉真公主李持盈雖然孩子都生了,但我們吐蕃不嫌棄。”

    ……

    甚至有人道:“陛下每國賜一個真公主,就是天下萬邦的老丈人了。如此良機,千萬莫錯過啊!”

    好麼,兩儀殿內紛亂不已,各國使者都要求娶真公主。

    李隆基看著如同市井喧嘩的兩儀殿的眾人,直氣的肝兒顫,心中暗想,這哪是各國會盟伐崔啊,分明是各國來大唐長安搶公主來了!早知道我就不聽張說的建議弄這個各國會盟大會了。我特娘的就是把皇位讓給崔耕,也不至於受如此奇恥大辱吧?

    當然了,儘管李隆基如此氣憤,但要此時他跟天下各國翻臉,真的放棄皇帝,他還是不甘心的。

    “這……這……這……”李隆基猶豫不決,一滴滴汗珠順著臉頰,滾滾而落。他兩眼望向姚崇他們,希望他們能想出一個辦法來。但此時的姚崇等人更是一副頭大的表情,不知道怎麼救場。

    正在這關鍵時刻

    登登登

    宦官牛仙童飛速跑入了大殿之內,他跪倒在地,道:“啟……啟稟陛下,韓……韓相爺回來了,八百里加急,帶回了崔耕登基大典的最新消息。”

    “這麼快?”李隆基頓時心中鬆了一口氣,豁然而起,高興地道:“快!快請!”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36章 兩封書信來

    韓休進入大殿後,李隆基差點認不出他來。

    幾個月不見,這老爺子瘦了起碼有三十斤,臉頰瘦削,顴骨高~聳,臉上溝壑縱橫。膚色更是黑了許多,要不是他穿了一身紫袍,任誰見了,都得認為他是一個鄉間老農,而不可能是什麼大唐宰相。

    李隆基問道:“你……你是韓相?”

    韓休的精神還算不錯,跪倒在地,道:“不錯,正是微臣。微臣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韓愛卿快快請起,你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

    “唉,微臣為了將越王登基大典的詳細情況,及時告知陛下,八百里加急。連睡覺都儘可能的在馬上睡。能活著回來,就算不錯了。”

    “韓相真是辛苦了。呃……韓愛卿既然如此著急,肯定這消息非常重要了。”

    “確實如此”。韓休著急地問道:“敢問陛下,這多國會盟之典,還沒舉行吧?”

    “還沒來得及。”

    韓休這才長鬆了一口氣,繼續道:“那微臣就放心了。這多國會盟之事,毫無必要,還是取消了吧。”

    “為什麼要取消?”韓休話音剛落,扶桑使者就忍不住站出來,雙眼怒瞪著韓休道:“莫非你去了木鹿城一趟,收了他們的賄賂,要做崔耕的說客不成?”

    韓休脖子一梗,傲然回話道:“老夫當然不是什麼說客,我勸陛下取消會盟,當然有我的原因。是這麼這麼回事兒……”

    然後,韓休將事情的經過詳細解說了一遍。

    “啊?怎麼會這樣?”各國使者盡皆目瞪口呆。

    沒辦法,崔耕的數道旨意一下,無人再懷疑他有一統天下之志,既然如此,當前的形勢頓一轉。

    首先安全的是大唐,崔耕之前佔據優勢的時候都沒打大唐,想必這次更不會打了。

    其次就得說是黠戛斯人,黠戛斯人的王族乃是李陵之後,和崔耕有一份香火情,也比較安全。

    但是,南詔呢?

    閣羅鳳之前數次小動作,崔耕都懶得計較。但再一再二,還能有再三再四?

    最關鍵的是,南詔的實力最為弱小。崔耕若想殺雞儆猴,最像猴子的就是南詔。

    大食和吐蕃,不知跟崔耕打了多少大仗了。真露出了破綻,也很難和崔耕取得和平。

    回紇和崔耕有仇,還主動搜捕過崔耕。

    扶桑和拜占庭距離崔耕稍遠,但保不齊崔耕就出動水師遠征!

    眾使者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誰先開始的,盡皆起身,“撲通通”,跪倒在李隆基的面前。

    “陛下,是您把我等召集來長安會盟的,可不能食言而肥啊!”

    “我南詔誠心侍候陛下,這會盟不能取消啊!”

    “咱們莫中了崔耕的緩兵之計,會盟要照常進行啊!”

    ……、

    總耳之言一句話,各國使者強烈要求和大唐結盟,共同對付崔耕。

    李隆基前面被逼得不知道怎麼辦好,現在看著眾人的反應,心裡面是別提多敞亮了。

    待眾人的聲音漸低,他才慢條斯理地道:“朕原來的確是想著與各位會盟來著,但朕實在是捨不得幾個愛女和妹妹啊。唉,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讓幾位見笑了哈。”

    啪!

    啪!啪!

    啪!啪!啪!

    李隆基話音剛落,就有一陣抽嘴巴的聲音響起。

    抽了一下的是回紇使者藥羅西,現在這廝的漢語開始字正腔圓了,他滿臉愧疚地說道:“外臣剛才酒喝多了,一切都是胡言亂語,當不得真的,當不得真的。什麼求娶真公主啊?我們回紇人配嗎?陛下賜一個宗室女,我回紇就深沐天恩,感激不盡了啊!”

    抽了兩下的是閣羅鳳,緊張地道:“小王哪敢求娶公主?就是宗室女我都不配。剛才我真是豬油蒙了心,該死,真是該死啊。”

    抽了三下的是扶桑使者,他真賣力氣,這三下下去,後槽牙都掉了一顆,道道血跡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扶桑使者很是懊悔地道:“我剛才說的那哪是人話啊,分明是在滿嘴噴糞。陛下是不會當真的,對吧?”

    吐蕃使者是國相韋乞力徐尚,他沒那麼無恥扇自己嘴巴,但也非常明確的表示,公主什麼的完全不重要,自己剛才是鑽了牛角尖了。

    大食畢竟是當世大國,其使者不敢太墮了大食威風,道:“英明睿智的大唐天子啊,唇亡齒寒的道理,您比外臣要懂得多。就算現在崔耕的確不想與您為敵,若我大食國滅,他怎能按捺住自己的野心?”

    拜占庭使者距離大唐最遠,語帶威脅道:“我們西方有個寓言,有個小孩放羊的時候感到無聊,就大聲呼喊著狼來了。村民們拿著武器來趕狼,卻發現是虛驚一場。三番五次之後,小孩的話再也不被信任了。有一天,狼真的來了……大唐天子,您以為,這次大唐背盟之後,一旦真的有難,還能再次召集我等會盟嗎?”

    “這……”

    眾國軟硬兼施,李隆基又是一陣猶豫。

    現在崔耕的勢力如此龐大,如果可能的話,他是真不想與崔耕為敵。

    但話又說回來了,讓他直接宣佈不參與會盟了,他還真有些張不開嘴。

    咳咳

    正在這個關鍵時刻,韓休輕咳一聲,再次發言。

    他慢條斯理地拿出了兩封信,道:“越王千歲料事如神,在老夫臨行之前,準備了兩封信,讓老夫交給給拜占庭和大食的使者。”

    “啊?”

    拜占庭和大食使者看了這兩封信之後,當即臉色驟變。

    尤其是拜占庭使者,腿肚子都哆嗦了,道:“韓……韓相爺,您到底有沒有看過這封信的內容?”

    “哼,老夫乃大唐宰相,豈能私拆別人的信件?”

    “那就好,那就好。”

    拜占庭使者聞完了,連連點頭,滿臉的慶幸之色。

    然而,就在大家以為此事暫且告一段落的時候,忽然間,那拜占庭使者一張嘴,將整封信完全塞入了口中。嚼了幾下,就迅速嚥了下去。

    “這是干啥?你瘋啦?”韓休吃驚不已。

    而大食使者卻馬上反應過來,他著急道:“海中火,崔耕的那封信裡,寫的是海中火地秘密!”

    當初崔耕用希臘火,將阿布的重裝騎兵和鐮刀戰車一網打盡,阿布為了避免動搖軍心,倉促之間,將此物稱之為“地獄火”。

    但時間久了,大食人總結戰敗的原因,已經有人提出,此物可能就是拜占庭的“海中火”。

    所謂海中火,指的是,此物拜占庭只用在船上。而且此火用水完全無法撲滅,甚至可以在海面上燃燒,堪稱奇蹟。

    當初大食軍士被地獄火焚燒,同樣無法用水相救,簡直太相似了。

    但是,沒有確實的證據,這也只是個猜測

    今日見拜占庭使者如此緊張,大食使者一下子就猜到了,崔耕的信中提及了“海中火”。

    拜占庭使者也不隱瞞,道:“不錯,就是海中火。吾雖不知海中火的秘密,但想來天可汗是不會騙人的。天可汗說得明白,只要我不拜占庭不參與會盟,並且保持與嶺南道的貿易,他就既不會攻打我們,也不會洩露海中火的秘密。”

    大食使者道:“崔耕的話能信?”

    拜占庭使者白眼一翻,道:“至少……比你們大食人可信吧?”

    “呃……”

    大食和拜占庭爾虞我詐,針鋒相對了幾十年了,大食使者被堵得毫無脾氣。

    然後,拜占庭使者衝著李隆基微微一躬身,道:“不好意思,關於會盟抗崔之事,我拜占庭堅決退出。”

    扶桑使者一陣失望,趕緊鼓舞士氣道:“拜占庭乃撮爾小國,不必管他。大食是當世大國,只要大食和大唐決意抗崔,我扶桑願附驥尾……”

    “等等!”大食使者擺了擺手,道:“我說了我們大食要繼續抗崔了嗎?”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扶桑使者的心頭,道:“啊……你……你們……”

    大食使者心情甚好,將那書信一擺,語氣輕佻地道:“越王已經寫了親筆書信保證,要與我們大食永世修好。我們吃飽了撐的了,與戰無不勝的越王為難?”

    “啥?”扶桑使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你原來不是說……越王不肯信嗎?怎麼還?”

    “我原來是想騙拜占庭那傻子呢。沒想到那傻子沒騙著,倒是把你騙著了。”

    “你……你……”

    撲!

    扶桑使者狂噴了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大食使者踢了他一腳,嘟囔道:“這扶桑人,真他娘的脆弱,跟你們聯合有個屁用啊!”

    然後,又看向李隆基道:“越王既然願意休兵,那這會盟的事兒……就算了吧?”

    李隆基就坡下驢,道:“朕正有此意。”

    黠戛斯人一直打醬油,使者聳了聳肩,無可無不可。

    吐蕃仗著有數道天險在,雖然有些失望,卻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唯有閣羅鳳面若死灰,冷笑道:“好一個大唐,好一個大食,雖然是當世大國,卻毫無信義,畏崔如虎!我們南詔跟你們不一樣,誓死與崔耕為敵,某這就回去,整軍備戰了。”

    言畢,轉身就走。

    李隆基和諸國使者對視了一眼,冷笑道:“將死之人,不必管他。”

    大食使者更是道:“若越王開恩,這廝肯定比狗都要馴服,只是他如今欲為狗而不可得,只得做炸了毛的貓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37章 內宅難擺平

    與此同時,泉州城,越王府。

    盧若蘭最近,心裡很不痛快。先是傳來崔耕在小勃律中毒的消息,讓她憂心不已。

    好不容易又有消息傳來,崔耕安然無恙。可沒過多久,又出幺蛾子了,崔耕要自己的兒子崔瓊前往木鹿城,與高昌女王完婚。

    如果說之前,盧若蘭還能勉強接受這個安排的話,現在已經完全接受不能了。

    無它,此一時,彼一時。

    原來崔耕是光景,現在是什麼光景?

    崔耕手下的國王都有四五十個,給兒子封一個國王怎麼了?要知道,崔瓊可是嫡子!

    現在可好,高昌王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倒插門呢?

    她心中暗想,自己到底做錯了?崔耕憑什麼如此對付自己?憑什麼如此對付自己的兒子?

    嘎吱吱

    盧若蘭乃大家閨秀出身,正兒八經的越王妃,不願意大肆發洩有失儀態。

    她坐在一個空房間內,將手中的書卷不斷扭轉,傳出一陣陣低微而艱澀的聲音。

    正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透過緊閉的窗戶可以看見,兩個丫鬟的影子,在門前駐足。

    “小紅妹妹,咱們最近可得警醒著些,別被王妃抓著什麼把柄。”

    “我懂,我都懂!還不是為了瓊公子那事兒?王妃嘴裡不說,心裡能痛快得了嗎?指不定就拿誰撒氣呢!”

    “誒,要說這事兒也真奇怪,瓊公子是嫡子啊,王上為何會如何對他?”

    “事出反常即為妖,肯定有蹊蹺之處。我告訴你,你可千萬莫跟別人說啊。聽說……”

    接下來的話,盧若蘭就聽不太清了,只是隱隱約約有“不守婦道”,“野種春閨寂寞”等詞語傳了過來。

    這已經是對一個女人,最為嚴重的指控了。盧若蘭聽了,真是氣炸了連肝肺,錯碎了口中牙。

    “閉嘴!”

    她再也忍不了了,大叫一聲,衝出了門外。

    兩個丫鬟見了她直嚇了個魂飛天外,趕緊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啊!”

    “饒命?本宮饒了你們,又有誰能饒我?”盧若蘭的語氣陰寒無比,道:“本宮自從打理崔家內宅以來,什麼時候為了撒氣,拿下人做法?你們說啊!”

    “沒有,完全沒有。我……我們……都是猜的,誰遇著這種事兒,都忍不住啊。對不起王妃,對不起王妃,我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你們沒猜錯,也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宮今天就要第一次,因為生氣拿下人做法。”

    “來人啊!”

    這邊鬧了這麼大動靜,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馬上就有幾個婆子過來,道“王妃有何吩咐?”

    “將她們兩個拉出去,杖斃!”

    “是。”

    幾個婆子拖了那兩個丫鬟就走。

    “王妃饒命啊!”

    “我們再也不敢了!”

    “你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

    一陣陣求饒聲傳來,盧若蘭雙目緊閉,充耳不聞。

    周圍的丫鬟婆子們為她的氣質所懾,竟然沒人敢為那兩個丫鬟求情。這兩個丫鬟,很快就要香消玉殞。

    可正在這時,有一個小丫鬟突然跑入了院內,一邊跑,一邊喊著:“王妃大喜,王妃大喜啊!”

    盧若蘭的面色陰沉似水,道:“喜?本宮喜從何來?”

    “王……王上已經下旨,封……封瓊公子西域聯邦的世子!”

    “什麼西域聯邦,又……又是什麼世子了?”盧若蘭強自鎮定,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小丫鬟嚥了口吐沫,眉飛色舞地道:“西域聯邦,就是王上在西域打下的所有土地。奴聽說,那裡可大了,比……比泉州太大,比嶺南道還大……”

    她努力伸展著手臂,極言西域聯邦的廣大。

    盧若蘭當然明白,西域聯邦意味著什麼,那何止是比嶺南道大啊。就是比之大唐,也差不了多少。

    她焦急地問道:“那世子又是什麼意思?”

    “世子,當然就是世子了。王上當眾宣佈,他百年之後,瓊公子就是西域聯邦,這萬里江山的主人。”

    “你再說一遍?”

    “王上當眾宣佈,他百年之後,瓊公子就是西域聯邦,這萬里江山的主人。”

    “真……真……二郎真有心了。”

    霎時間,盧若蘭再也繃不住了,兩行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奪眶而出。

    她心中暗念道,二郎啊,對不起,我……我錯怪你了。你不愧是我盧若蘭看中的男人,不枉我為你生兒育女,你……你果真沒有讓我失望,今日竟給了我這麼一個大大的驚喜。

    丫鬟婆子們對視一眼,齊齊跪倒在地,道“恭喜王妃,賀喜王妃!”

    “好,很好。”盧若蘭擦了擦眼睛,道:“為了慶祝瓊兒為世子,越王府中,每人賞萬錢,肉半斤,酒一斤!”

    萬錢也就是十貫錢,已經很不少了。

    眾丫鬟婆子齊聲道:“謝王妃!”

    “對了,春桃,你去各位夫人那通知一聲,今晚我做個東道,請大家喝酒行令。”

    “那……南邊那位請不請呢?”

    所為南邊那位,指的自然是王美芳了。他是世子崔瑜之母,卻是崔耕的小妾,地位有些尷尬。

    自從崔瑜被立為世子以來,盧若蘭和王美芳雖然沒紅過臉,但都有意無意的互相迴避著。

    只是現在,盧若蘭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的所為,分外的幼稚可笑。她說道:“當然要請,好些日子沒見美芳妹子了,怪想她的呢。”

    “是。”

    春桃轉身欲走,又看到了剛才那兩個丫鬟,一副想求情又不敢求情的樣子道:“她……她們呢?這大喜的日子,見了血不好吧。”

    盧若蘭陡然發現,自己看這兩個丫鬟,已經完全沒有了憤怒之情。

    她擺了擺手,道:“亂嚼舌根子,這越王府裡是不能留了。每人賞十貫錢,趕出府去。”

    “謝王妃娘娘開恩,謝王妃娘娘開恩啊!”那兩個丫鬟死中得活,連連叩頭。

    ……

    ……

    當夜晚間,盧若蘭將眾姐妹召集在一起,猜拳行令,放縱形骸,直喝了個酩酊大醉。她與王美芳,更是前嫌盡釋。、

    第二日,朦朦朧朧間,盧若蘭只感覺自己不住被人推搡著。

    “王妃娘娘,您醒醒,您快醒醒吧!”

    “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快醒醒,您倒是快醒醒啊!”

    “嗯?”盧若蘭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只覺得眼前金星亂晃,腦袋仍生疼。

    “出……出什麼事兒了?”

    “琪公子他……他離家出走了。”

    “什麼?”

    比什麼醒酒藥都好使,盧若蘭聞聽此言,渾身一機靈,出了一身透汗,腦袋陡然清醒!

    那丫鬟道:“今日早晨,琪公子沒按時起床。秦月姐姐進去才發現,那被子折得整整齊齊,還留下了一封信。、”

    “那信上說得是什麼?”

    “行止有差錯,愧為崔氏子。幸而我姓盧,本無富貴命。今朝出門去,不知何年歸。父子再相逢,我為一國主。”

    兒子像舅舅,起碼這話用在崔琪的身上是恰當的。他非常像是他的舅舅,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李重俊。

    這首詩寫的不倫不類,盧若蘭仔細琢磨,才明白了崔琪的意思。

    所謂“行止有差錯”,當然指的是當初的“神井”之事。這事兒到底是李裹兒策劃的,還是崔琪策劃的,外人不得而知。總而言之,崔耕順利歸來之後,並且立下世子之後,人們就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他了。

    這首打油詩的大概意思是:因為“神井”之事,我不配為崔氏子孫,父王您立崔瑜和崔瓊兩個人為世子,是非常正確的。我仔細一想,我應該姓盧啊,您的王位跟我本來就沒關係。好吧,從今天開始,我就離家出走了。父王啊,我要是不混成個一國之主,我就不回來見您。

    很顯然,這崔琪是因為崔瓊被立為世子的事兒,有了很大的壓力,直接離家出走了。

    盧若蘭主持崔耕的後宮,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要說她完全沒責任,說不過去。

    她自責道:“這回可麻煩大了。我昨晚為什麼就沒想到過關心下琪兒啊,真是該死!對了,安樂公主怎麼樣了?”

    “唉,哭了個死去活來。”

    “我趕緊去看看她。”

    來到李裹兒的院落,但見世子崔瑜到了,王美芳、秦雨兒、曹月嬋、賀婁傲晴等人,也都來了。

    但這種事兒勸有什麼用呢?

    無奈之下,一邊命人趕緊去找崔琪,一邊命劇士開和宋根海趕緊去飛報崔耕。

    崔耕此時其實是在一條大海船上,正極速往泉州方向而來。

    不過,等劇士開和宋根海到了船上,將崔琪李家出走的消息,告訴崔耕之後,崔耕已經顧不得找崔琪了。

    因為他畢竟是離家出走,又有好武藝在身,危險性不大。

    崔耕現在正因為另外一個人的失蹤,心憂不已。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38章 越州查敵蹤

    那個人就是宋。

    原來崔耕和宋共同拜了張柬之為師,結成倒武聯盟,私下以師兄弟相稱,關係也還算不錯。

    不過在神龍政變後,崔耕為皇親國戚,地位陡然升高。宋就有意無意地疏遠了他,兩人基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等到唐隆政變後,宋站在李旦的這邊,和崔耕的關係更是一般。

    先天政變後就更不用講了,宋乃大唐宰相,崔耕乃大唐叛逆,根本就沒什麼私下的來往。

    崔耕萬沒想到,宋實際上對自己如此看重。竟然在自己深中劇毒的消息傳出來後,親自去無量寺為自己祈福。

    發生了這件事後,李隆基派人去抓宋,崔耕倒是毫不意外。

    只是,再次出乎崔耕預料的是,堂堂的大唐五百羽林軍,竟然把宋丟了。

    這特麼的上哪說理去啊。

    船艙內。

    崔耕狠狠一拍几案,道:“五百羽林軍押送,都看不住一個宋?也不知他真的被人劫走了,還是李隆基要拿他洩憤,故意欺騙本王。莫讓本王抓到把柄,要不然,我絕對和李隆基沒完!”

    “那個……王上。”劇士開老臉一紅,道:“敢問這宋宋大人,到底是怎麼丟的啊?”

    “據說是他們住在一個館驛裡面,當天晚上中了迷煙,所有人都昏睡不醒。等他們醒了的時候,就找不到人了。誒,玄琰,把那樣東西,給劇士開看看。”

    “喏!”

    說著話,楊玄琰從袖兜中掏出來一個木盒。把木盒打開,裡面是一團淡白色的灰燼。

    崔耕冷笑道:“這就是所謂賊子那迷煙的灰燼了,李隆基就是拿這個搪塞本王,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屬下看看。”

    劇士開將木盒拿在手中,對著那灰燼仔細端詳。看了一會兒,又用手指甲挑了一點兒,放入嘴中慢慢品味。

    崔耕眉頭微皺,道:“沒事兒莫亂吃東西,真的有毒怎麼辦?”

    “多謝王上關心。”

    劇士開隨口敷衍,似乎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他想了一會兒,忽然微微躬身道:“啟稟王上,微臣以為,恐怕朝廷沒說謊,宋相爺的確是被人劫走的。”

    “哦?何以見得呢?”崔耕關切地問道。

    劇士開面色尷尬,道:“王上您知不知道這麼回事兒:當初您在小勃律,中了劇毒,昏迷不醒。郭子儀將軍飛鴿傳書,讓我們把盧藏用綁了,送到小勃律去,給您看病。”

    崔耕點頭道:“這事兒子儀跟我說過,他這是有病亂投醫。就算把盧藏用帶來了,也越不過蔥嶺啊。”

    “微臣說得不是這個。當時是我和幾個兄弟負責此事,還沒到秦州呢,就把盧藏用丟了。後來仔細查找原因,就是這股迷煙所致。”

    “這麼說,劫走盧藏用的,和劫走宋的,是一夥人?”

    “很可能是這樣。”劇士開道:“微臣不甘心,曾經通過種種蛛絲馬跡,調查過那伙子人的去向。”

    “後來呢?”

    “後來,微臣追蹤到越州,就完全失去了這夥人的蹤跡。”

    所謂的越州,就是後世的紹興。在大唐年間,越州的地位可比後世重要得多,論起富庶程度來,只在長安、洛陽、揚州、益州之下。甚至有人稱讚道:“會稽天下本無儔,越中藹藹繁華地”。

    崔耕心中一動,道:“能跟本王做對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勢力。明州魚龍混雜,非常容易藏身。會不會……這幫賊子的老巢在越州,有人接應,你才找不著他們的蹤跡呢?”

    “很有可能。”

    “那好,咱們就往越州一行。宋為了我才遭此難,他如此對我,我不能對他的遭遇袖手旁觀。”

    “遵命。”

    現在崔耕勢大,就是在大唐境內公開露面,地方官府都不敢拿他怎麼樣。所以,劇士開沒什麼可勸諫的。

    現在船上的主要人物,除了崔耕和宋根海、劇士開之外,就是李白、楊玄琰和崔秀芳了。

    別的人在西域建功立業,都封了王了,留在了西域。就是李白和楊玄琰沒立什麼功勞,跟崔耕回了嶺南道。

    當即,崔秀芳和宋根海坐在帥船上,冒充崔耕繼續往泉州方向行進。

    崔耕、楊玄琰和劇士開、李白則上了另外一條船,往明州方向而來。

    到了明州港,棄船登岸。幾個人換了快馬,只用了兩天就進了越州城。

    此地人煙稠密,物阜民豐,百姓們的臉上大多洋溢著笑容。

    崔耕儘管有心事,也很快被城內的歡快氣氛所感染,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絲微笑。

    他感嘆道:“不愧是越州城啊,真是人間福地。據說書聖王羲之和本朝的虞世南大學士,都是越州人。”

    李白也一副欣欣然的表情道:“還有賀知章賀前輩,也是越州人。天下論起文學之盛來,越州當屬第一。我聽說,在越州城縱使三尺孺子,都可以出口成章哩。”

    “那是以訛傳訛,應該沒那麼嚴重。呃……”

    忽然,崔耕頓足,往遠方一指,道:“奇怪,真是奇怪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39章 佛寺有魔母

    眾人順著崔耕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見無數百姓,扶老攜幼,成群結隊地往東邊走去。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很多人手裡都攥著一幅畫卷。

    越州文學興盛也就罷了,怎麼還有這麼多書畫愛好者呢?難怪崔耕說奇怪。

    事出反常即為妖。

    崔耕一使眼色,李白就快步上前,抓住了單獨行走的一個小夥子的袖子,道:“這位小哥慢走,慢走哈!”

    “你有什麼事兒?”小夥子問道。

    “不好意思了。”李白先是道歉,然後才繼續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兒,我們是外鄉人,剛到此地,想向您打聽打聽,怎麼大夥都往東邊走,還有手裡面拿著……”

    “哦,你問這個啊。”

    那小夥子指了指手裡拿著一副畫卷,然後將畫卷一展,頓時露出了這畫卷的真容。

    “這個……這個……”

    “嘖嘖嘖……”

    “嗯嗯嗯……”

    ……

    崔耕等幾個人見了,都發出了一陣陣古怪的動靜,臉色更是精彩紛呈。

    原來,那小夥子手裡的畫卷,畫的是一個酥胸半露的美女坐在一墊子上,眼神迷離地望著前方,芊芊玉手放在嘴邊,其中一個手指緊貼著誘人的紅唇,說不盡的風情,道不完的誘~惑。

    這在後世還不算什麼,但在這個時代,就完全可以稱得上春宮圖了。

    好麼,敢情廣大越州人民的手裡是拿著一幅幅的春宮圖,在招搖過市啊!

    這哪是文風鼎盛之地,簡直是迷醉溫柔之鄉!

    這讓崔耕等人如何評價?

    那小夥子看到崔耕他們的神情,很快就明白他們的意思,把臉一板,道:“誒,我說哥幾個,你們別想歪了啊!我們這可不是什麼春宮圖,而是神女畫卷。”

    “瞭解,瞭解。”李白連連點頭,眼神戲虐了下那小夥子,然後用表示很明白的語氣道:“神女有心,襄王無意吧,我懂的。”

    崔耕也忍著笑,跟著很是一本正經地道:“巫山神女,旦為朝雲,暮為行雨嘛。我們不是沒讀過書,都懂,都懂。”

    “懂?你們懂什麼啊?”小夥子苦笑著解釋道:“告訴你們,這真的不是春宮圖,而是為神女的畫像。”

    “我們也沒說不是神女的畫像啊!”

    “擦,怎麼還解釋不清楚了還?”那小夥子被李白他們說得不知道怎麼接話,但又不想他們誤會自己是那種人,於是一咬牙一跺腳,道:“這麼著吧,聽我從頭給各位說。咱們這越州,五年前來了個新刺史,叫薛兼訓……”

    隨後,那小夥子簡單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介紹了一遍。

    這薛兼訓自從到越州上任以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了不少好事。

    比如說吧,越州的蠶絲質量很高,但製作絲綢的技術不行。那麼,怎麼提高越州的絲綢製作技術呢?

    薛兼訓就給他手下的士兵們發錢,讓他們拿著錢,去冀州、魏州等地,迎娶善於製作絲綢的小娘子為妻。

    這些小娘子到了越州以後,也就把先進的絲綢製作技術帶來了,百姓們收入大增,官府也能多抽稅。如今官府早就把給士兵們娶老婆的錢賺回來了,堪稱多贏。

    因此,薛兼訓深受百姓們愛戴。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薛兼訓今年都快四十歲了,但同他妻子到現在還沒生出一個孩子來。不僅他憂心忡忡,就是百姓們都非常擔心,甚至朝廷都特意下旨,准許他的妻子和他團聚,爭取早日誕下後代。但即使這樣,他們還是沒有孩子。

    後來就有人跟他說了,本地有個寶林寺,寺裡有一個魔母神堂,裡面供奉著魔母神。只要對魔母神誠心禱告,求子之事無有不應。

    於是乎,薛兼訓就帶著夫人陸氏一起,去寶林寺祭祀魔母神。

    薛兼訓跪在魔母神堂前虔誠的禱告道:“我向魔母祈求一個男孩,如果如願,請神靈允許我用十萬貫錢為您建造堂宇。”

    陸氏跟著跪下,雙手合攏,很是虔誠的禱告道:“奴向魔母祈求一個男孩,如果如願,請神靈允許我用十萬貫錢為您再塑金身。”

    這就是二十萬貫錢了。

    這魔母神果然管用,陸氏沒多久就懷上了孩子,第二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

    薛兼訓說話算話,十萬貫錢撥下去,重新修建了寶林寺。但是到了再塑金身這一塊兒,出幺蛾子了。

    所謂金身,其實就是木像塗上金子,用不了十萬貫錢,甚至一萬貫錢都用不了。

    但是,答應神靈的事兒,總不能打折扣吧?如果得罪了神靈,讓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出現差池,那該怎麼辦?

    於是寺裡的和尚,給陸氏出了一個好辦法:神像是不值錢,但是……神像的模樣應該如何呢?

    誰也沒見過真正的魔母神啊。

    所以,不如用這九萬貫錢來全城懸賞,看誰畫的女子最漂亮,誰畫的就是魔母神,這九萬貫錢就是他的。以後寶林寺就照著這副畫像,為魔母再塑金身。

    陸氏慨然應允。

    消息傳出,全城嘩然,百姓們既貪圖這巨額的賞金,又感念薛兼訓的恩德,都非常踴躍的報名參加。

    今日正是評比畫卷的日子,這些百姓們手拿著畫卷都是去寶林寺的。

    崔耕聽完了,心裡咯噔一下子,暗叫了一聲不好,看來那薛兼訓是喜當爹了也。

    什麼魔母神賜子?那怎麼可能。

    不用問,事情的真相,肯定是和尚賜子。

    當然了,這事兒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也不好說。薛兼訓夫婦成親這麼多年沒孩子,一去寶林寺就有了,肯定不是陸氏的問題,而是薛兼訓的生育能力有問題。

    現在不管怎麼說,薛兼訓算有兒子了吧?

    自己若是揭穿了此事,弄得薛兼訓妻離子散,綠雲罩頂,未必是一件好事兒。

    不過,話說回來,那幫和尚連刺史老婆都敢染指,對於其他女子呢?這些年不知幹了多少壞事兒,自己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之後,豈能容他們繼續害人?

    這可怎麼辦呢?

    崔耕心思急轉,絲毫沒有頭緒。

    那小夥子卻不等人,見他們不再誤會自己,就急忙說道:“你們沒問題了吧,沒問題我可走了啊。”

    “呃,等等。”

    崔耕伸手一攔,道:“我還有一疑問,這寶林寺怎麼不供奉佛祖,卻供奉什麼魔母神啊?”

    那小夥子滿不在乎地道:“魔母神怎麼了?靈驗就行了唄,你管那麼多干啥?”

    李白此時也覺得這寶林寺大有問題,不以為然地道:“靈驗?什麼靈驗?你是指,這魔母神能送子?”

    “呃……也不光是這個。”那小夥子看了下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幾個,然後才神神秘秘地道:“魔母神通廣大,能幹的事兒多著呢。現在越州城內,不少人是魔母的信徒。”

    “比如呢?”

    “比如一個叫林文的,某人忽然染上了一場怪病,頭疼不止,怎麼治都治不好。結果他去求魔母,魔母指示他,往東北方向尋找。結果,您猜怎麼著?他果然在臥房的東北角,發現了一個瓷像。林文把這瓷像砸爛了之後,那頭疼病果然就好了。”

    ……

    那小夥子侃侃而談,接連講了幾個魔母的靈驗之處。崔耕和劇士開對視一眼,都從中嗅出了濃重的招搖撞騙意味。

    看來這寶林寺的問題,大的很呢。

    崔耕終於下定了決心,道:“這位小哥,聽了你的介紹之後,我們也想往寶林寺一行,拜拜魔母。不知你願不願意帶路你?”

    “那有啥不樂意的。你們跟我來吧。”

    “多謝小哥。”

    在那小夥子的引領下,功夫不大,崔耕一行就來到了一個規模非常宏大的廟宇面前。

    正門牌匾上有三個大字:寶林寺。

    寺廟正門前不遠就是一條小河,河水清澈,兩~岸楊柳依依,風景非常優美。

    唯一的美中不足的是,現在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百姓們摩肩擦踵,將寶林寺為了個針扎不透,水洩不通。

    崔耕對這種情況也沒啥好辦法,只得等在人群外。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鳴鑼開道,旗牌林立,越州刺史薛兼訓的儀仗到了。

    眾人趕緊讓開一條道路,讓薛兼訓及其手下進寺。

    功夫不大,又有衙役出來,開始收人們的女神畫卷。反正畫上都有人名住址,倒也不怕弄錯。

    折騰了一個時辰後,有衙役高聲宣佈,總共評出了十副畫卷為優,已經掛在了那寶林寺廟的院牆上。

    具體哪副畫卷最優,還要仔細斟酌,現在大家就可以進去看畫捲了。

    又過了一會兒,百姓們漸漸散去。

    崔耕等人在最外圍,等他們入寺觀看女神畫像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幾十人了。

    此行毫無收穫,崔耕等人就準備離去。

    可正在這時,門外一陣吵吵嚷嚷之聲傳來。

    “進去,讓我進去。你們憑什麼不讓我進去,難道只有富人,才能祭拜魔母神嗎?真是豈有此理!”

    崔耕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容貌黑丑,身高八尺,背著斗笠,穿著蓑衣,扛著鋤頭,赤著一雙黑腳的老者,站在門外高聲叫喊。

    那守門的和尚斜視了一眼那黑腳老者道:“不是說只有富人才能祭拜魔母,但問題是,你這穿的也太不講究了吧?起碼,起碼你得把腳上的黑泥洗乾淨了再來吧?”

    “哼,我腳上的黑泥乃是勞作而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倒是你們這些和尚,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只知打坐唸經。若沒有我們這些農人,你們早就餓死啦!依我看,我這雙腳,不知比你們的腳乾淨多少倍呢。”

    “嗯?”

    崔耕聞聽此言,不禁微微一愣。這個老者容貌雖然醜陋,但說話可是真利索,遠非一般的農人可比啊。

    有意思,今兒可真有意思了。

    那大雄寶殿內的薛兼訓也察覺到了外面的異狀,輕咳一聲,道:“和尚莫攔他,請那個農人進來。”

    “是。”

    那和尚不耐煩的一揮手,道:“算你走運,進去謝謝薛刺史吧。”

    孰料那黑叟毫不領情,道:“哼,俺來祭拜魔母,和他勞什子刺史,有什麼相干?”

    言畢,他扛著鋤頭,昂然入內。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0章 黑叟與美女

    鬧了這麼一出,頓時將寺內數十百姓的目光吸引了過來,都盯著那黑叟的動作。

    就是越州刺史薛兼訓,也走出了大殿,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那黑叟進了院內,一眼就看見牆上掛著的魔母神像了,緊走幾步上前,仔細觀瞧。

    他一邊看,還一邊搖頭,嘴裡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到了最後,甚至將自己的鋤頭舉了起來,用力向那畫像砸了過去。

    “住手!”薛兼訓厲聲喝道:“你想幹啥?”

    那黑叟冷笑道:“幹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畫像,是畫的魔母吧?”

    “不錯,正是。”

    “這畫的是什麼玩意兒啊,趕緊毀了它們,以免折辱了魔母。”

    “哦?是嗎?”薛兼訓眼中精光一閃,道:“照這麼說,你是擅長繪畫嘍?”

    那黑叟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道;“繪畫?老朽是一竅不通啊。”

    “大膽!你既然不通繪畫,又為何要毀掉別人的畫像。沒了這些畫像,如何為魔母再塑金身?”

    “刺史大人還請稍安勿躁。您有沒有聽說過那麼一句話?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薛兼訓疑惑道:“什麼意思?”

    那黑叟傲然道:“這畫像上的女子,遠不及我老婆的萬一。您想想,連我老婆都比不上,那能是神女嗎?”

    哈哈哈

    黑叟的話音剛落,全場頓時一陣大笑。1

    “瘋了,瘋了,這老頭兒真是瘋了。”

    “就憑你這副模樣,除非是那女子眼瞎了才會同你在一起。”

    “就是,你要是有那麼漂亮的老婆,那我就娶了天上的仙女了。”

    “我還以為這老頭是什麼隱逸的高人呢,敢情是個瘋子啊,真是掃興。”

    ……

    百姓們議論紛紛。

    薛兼訓也大失所望,擺了擺手,道:“敢情是個瘋子,來人,把他趕走。”

    “遵命。”

    幾個衙役上來,就要驅趕那老頭兒。

    那老頭兒當時就急眼了,鋤頭一放,跳著腳道:“你別不信啊,我沒說謊,我沒說謊!不信的話,我家離著這不遠,我把我老婆叫來,你自己看!”

    薛兼訓無可無不可,道:“行吧,快去快回。”

    “你……你等著。”

    那黑叟轉身,扛著鋤頭快步離去。

    百姓們也都不著急走了,都想看看,這黑老農到底能有多漂亮的老婆,比畫上的都好看。

    一刻鐘後。

    “我……我擦!那老頭兒沒撒謊!”

    “天下竟有如此美女。能看上一眼,我這輩子算是沒白活了。”

    “如此美女,怎能配一個黑老頭兒?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這牛糞還不是新鮮的。”

    “痴漢偏偏騎駿馬,巧婦常伴拙夫眠。這特麼的上哪說理去啊!”

    ……

    百姓們高聲喧嘩,眼珠子都紅了,雙拳緊握,恨不能取那黑叟而代之。

    沒辦法,這女子也太漂亮了。她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穿著一身不是很奢華的衣服,如黑綢般亮麗的長發只用幾根紅色髮帶纏住,整張臉脂粉未施,空靈的大眼睛如星辰閃爍。即便是崔耕閱女無數,也得讚歎一聲,好一個絕色妖嬈,禍水紅顏。

    至於越州刺史薛兼訓?

    沒錯,他是一個頗有能力好官。但是,他並不是一個清官,要不然,他能隨手拿出二十萬貫錢來?

    他更不是一個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此時看向那美女的目光中,簡直能噴出火來。

    咕嚕~

    薛兼訓嚥了口吐沫,強將目光移離了那美女,看向那老頭兒,道:“這位老丈,敢問您貴姓高名呢?”

    “我啊。姓黑,您叫我黑五郎就成。”

    “原來是黑老爺子。請問您的妻子,又叫什麼呢?”

    “她叫梅五娘。”

    薛兼訓想了一下,道:“黑老爺子,咱們打個商量吧?”

    “商量?商量什麼?”

    “您有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的妻子如此漂亮,實在不是你所能配得上的?遲早會惹人覬覦,引來殺身之禍啊。這樣吧……”

    說著話,薛兼訓一伸手,從袖兜中拿出來一張聚豐隆銀號的銀票。

    他說道:“這是一萬貫錢,您收好。您就把這梅五娘,賣給本官吧?在整個越州,也只有本官,才能護得梅五娘的周全。”

    “哦?是嗎?”黑五郎看著銀票道:“敢情薛刺史是看上我的老婆啦。”

    “呃……也可以這麼說。就是不知黑老爺子,同意不同意呢?”

    黑五郎滿臉鬱悶之色,澀聲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唉,俗話說得好,財不露白。我就是忍不住炫耀,才有了今日之禍啊!”

    “那這錢……”

    “錢不錢的再說。”黑五郎嘴上這樣說,手卻快速的從薛兼訓手中搶過銀票收起來,道:“這樣吧,既然薛刺史看上我老婆了,我也只能割愛。不過,您也別太心急,起碼得容我老婆回家,跟家人道個別吧。”

    薛兼訓面色微微一變,沉聲道:“告訴你,別耍花樣,你鬥不過本官。”

    “您放心,就是回家道個別。”

    薛兼訓將幾個衙役叫了過來,道:“你們幾個跟著他。”

    “是。”

    幾個衙役在後面跟著,黑叟和美少女一起,往外面走去。

    薛兼訓捨不得那美少女,站在廟門處目送。

    可是,那黑叟和少女並未順著大路走,而是徑直往前。這往前就是河邊啊!

    薛兼訓心中一凜,高聲道:“快!快!攔住他們!別讓她們跑了!”

    然而,此時已經晚了。

    那黑叟和美少女縱身一躍,已經跳入了河中。

    更奇怪的還在後面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黑叟和美少女竟然沒有沉入河中,他們以腳淌水,從河面上迅速往前跑去,很快就跑到了河對岸,三晃兩晃消失不見。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乖乖,直接從河面上走過去,難不成這倆人是神仙?”

    “今兒咱們算是來著了,竟能見到如此神蹟!”

    “傳說中達摩一葦渡江,這二位比達摩還厲害啊!”

    ……

    百姓們頓時一陣喧嘩。

    薛兼訓心思一轉,仰天嘆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倆人就是神仙,今日是神仙顯靈啊!梅五,就是魔母的諧音。她老人家是點化我等,要按照她的樣子,建造神像啊!”

    “對,刺史大人說得太對了!”

    “就是這麼回事兒!”

    “梅五娘就是魔母娘娘!”

    ……

    百姓們紛紛附和。

    “嗯?”

    薛兼訓忽然注意到,有幾個人一點都不激動,更別提附和自己了。

    他伸手一指,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莫非要對魔母娘娘不敬嗎?”

    他所指的,正是崔耕一行。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1章 寶林一掃空

    崔耕微微一躬身,有些無奈道:“刺史大人恕罪,我等絕無對魔母不敬之意啊。”

    “那你們見魔母顯靈,為何毫不激動?”

    “呃……此事關系重大,咱們晚上再說,成嗎?”崔耕望著薛兼訓,臉上露出一副有事要商量的表情道。

    “晚上再說?”薛兼訓其實是相當聰明的,道:“好吧,晚上再說就晚上再說,看你們能耍什麼花樣。來人,把他們帶回刺史府。”

    “是。”

    衙役們押著崔耕等人,到了越州刺史府。

    其實崔耕原本不想直接拆穿和尚們的伎倆的,畢竟聽那小夥子說,這薛兼訓的官聲甚好。

    不過,在見了薛兼訓之後,他迅速改變了主意。這廝的人品也就那樣,只能說不算壞人而已。

    和尚們幾乎每天都在害人,沒必要為了他的面子,耽誤那麼長的時間。

    當夜晚間,剛剛吃罷了晚飯,薛兼訓就把崔耕等人叫到了書房之內。

    他掃視了崔耕等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到崔耕的身上,問道:“這些人裡面,你是領頭的?”

    “不錯,正是。”

    “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來越州幹什麼?”

    “我叫崔雲,是揚州人。這次來越州,是為了找尋我家大哥。他叫崔願,來越州訪友,卻一去不歸。家中二老甚是想念,就派我這個當弟弟的來找他。”

    說著話,崔耕又看向自己身後的眾人,道:“他們都是我族中的子侄,讓薛刺史笑話了。”

    薛兼訓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欣賞的表情,繼續尋問道:“成,不卑不亢,是個人物。我來問你,你今日白天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崔耕輕嘆了口氣,道:“我說一件事兒,您就明白了,您派人去看看,河裡是不是打上了木樁。”

    “啥?木樁?”薛兼訓豁然而起,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道:“你是說,那黑五郎和梅五娘的話,都是騙子?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正是如你所想的那樣。”崔耕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留時間給薛兼訓思考。

    還是那句話,薛兼訓並非不聰明,只是之前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罷了。

    他很快就想到,既然梅五娘是騙子,那她出現的的目的,就是給寶林寺的和尚們造勢,讓自己更加信任寶林寺的和尚們,甚至對他們言聽計從。

    所以,梅五娘和寶林寺的和尚們是一夥的。

    既然梅五娘能裝神弄鬼,那寺裡的和尚們就不能裝神弄鬼?所以……自己的老婆懷孕……生了兒子……

    奶奶的,這幫和尚玩了我的老婆,還要控制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薛兼訓心思電轉,沉聲道:“這麼說,你白天說,晚上再和本官說,是為了給我留面子?”

    “呃……也可以這麼說。您最好還是先命人查一下那河裡到底有沒有木樁。”

    “不必了!”

    薛兼訓微微一擺手,目露凶光,恨恨地道:“現在叫人去看,難免打草驚蛇。你們跟我來,今夜本官要血洗寶林寺!”

    然後,他傳下命令,功夫不大,就有五百軍士聚集在了門外,盔明甲亮,弓上弦刀出鞘,躍躍欲試。

    越州乃大唐第五繁華的所在,越州刺史兼職越州大都督,掌握著越、嵊、姚、鄞、松、婺、衢、杭 、麗、嚴、綢十一州的軍事大權,調這點兵毫無困難。

    薛兼訓一聲令下,五百軍士迅速行動,半個時辰後,將寶林寺團團圍住。

    他這才命人去看河中有沒有木樁,結果不出預料,兩排木樁,整整齊齊,正在今天白天黑五郎和梅五娘渡河的位置樹立著。

    外面鬧了這麼大的動靜,當然早就驚動了寺裡的和尚。

    吱扭扭

    廟門大開,方丈普倫和尚帶著眾僧出門相迎,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薛刺史深夜帶兵來此,到底所為何事呢?”

    薛兼訓陰惻惻地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有人報官,貴寺窩藏女眷。本官職責所在,不得不搜查一番了。還請大師配合。”

    “阿彌陀佛,此乃題中應有之義,我全寺僧眾定當無條件配合。”

    普倫和尚扭頭,又對身後一和尚道:“普理師弟,你去把全寺僧眾都集合到前院等候,免得和官兵引發什麼誤會。另外,今夜夜宿本寺的香客也都叫起來,安頓在後院,請官兵們看守。”

    “謹遵法旨。”

    普倫和尚領命而去。

    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大小光頭全在前院集結。留宿的香客不多,也都在後院站好了。

    後院的幾個香客本來準備洗簌後就寢,卻被叫來這裡很是不明白,其中一個語帶不滿的低聲說道:“這薛刺史大半夜的到底把我們叫起來幹什麼,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

    “別亂說,我估計是出了什麼事情,我聽說所有的和尚都被叫到前院了,而且我們門口還那麼多士兵把手著。”

    “是啊,我們還是老實等著吧,別亂猜了,免得到時真的有事情被殃及了。”

    ……

    ……

    等人都到齊了,普倫和尚道:“我寶林寺共一百零三僧眾,盡皆在此。留宿香客共八人,也已經準備完畢。薛刺史可以放心搜查了。”

    “好。”

    薛兼訓一揮手,手下的軍士們就如狼似虎一般,衝了進去。功夫不大,就傳來了陣陣翻箱倒櫃,杯盤破裂之聲。

    但眾和尚絲毫不為所動,唯閉目養神而已。

    薛兼訓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這寶林寺裡面其實沒有藏污納垢,寺內僧眾都是得道高僧。

    直到傳來了那一聲喊,道:“找著了,有密道!有密道啊!”

    哈哈!

    薛兼訓上前,猛地一拽那普倫和尚的脖領子,寒聲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說?我……我要你的命!”

    “不……不麻煩薛刺史了。”

    兩道漆黑的血跡,順著普倫和尚的嘴角滑落。

    與此同時

    噗通!

    噗通!

    噗通通!

    原來站得整整齊齊的和尚們,紛紛倒地,嘴角都流出了一道道漆黑的血跡。

    薛兼訓一揚手,普倫的屍首也仰面朝天地摔在了地上、

    他恨恨地道:“奶奶的,畏罪服毒自殺,便宜這幫子禿驢了。”

    崔耕卻覺得沒那麼簡單,道:“一寺和尚,全都悍不畏死?這……這其中是不是另有隱情?”

    “嗨,什麼悍不畏死啊?”薛兼訓不以為然地道:“他們是怕本官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提前了斷。”

    薛兼訓剛愎自用,崔耕聳了聳肩,也不再勸。

    搜查繼續進行。

    很快的,和尚們的伎倆就昭然若揭了。

    原來,每間客房內,都有和尚們偷偷挖好的密道。等香客們來求子之時,和尚們就宣稱,得在寺內住上一晚,才能表明對魔母神女的誠意。

    香客求子心切,只是讓他們在寺內住上一晚,並沒有其他要求,肯定都會答應。

    這裡是佛門寶地,清淨禪林,當然不准夫妻宿於一室了。要不然,你們夫妻半夜沒忍住,在此地行敦倫之事,豈不玷污了佛門清靜,引得菩薩降罪?

    所以,夫妻分房睡,眾人也都是沒有意見的。

    到了半夜三更的時候,和尚們就會通過密道,偷偷進入女香客的房間內,或者動之以情理,或者直接動用暴力,成其好事。

    當然了,也有那性子烈的,誓死不從。

    這種情況下,和尚們就會將那女子關在秘室之中,對外宣稱是那女子自己走丟了,或者是跟著哪個小白臉跑了,與本寺無關。

    寶林寺的和尚們在官府有人,苦主上告無門,也只能不了了之。

    這次的搜查,不僅僅查到了秘道,還查到了數間密室,解救了不少無辜女子。

    寶林寺方丈的禪房內。

    薛兼訓親手給崔耕斟了一碗茶,道:“若非崔先生,本官還被這群禿驢們蒙在鼓中,做那活王八。來,現在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哪裡,薛刺史言重了。”

    “呃……關於今日之事,到底該如何善後呢?事關無數女子的名節,不知崔先生何以教我?”薛兼訓語帶考究之意。

    崔耕一嘬牙花子,眉頭微皺,道:“您那些手下,能夠守口如瓶嗎?”

    “崔先生放心,當無問題。”

    “那就簡單了。您看能不能這麼辦,今夜一把火燒了寶林寺,然後宣稱是因為寺廟失火的原因所致。至於那些密室中的女子,就說她們是被魔母娘娘帶走做丫鬟了,後來魔母娘娘說自己和越州的緣分已盡,就把那些女子都放了。”

    “那百姓們能信嗎?”

    崔耕苦笑道:“這種事兒怎麼可能全瞞得過去?這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令外,您以越州刺史認定此事,至少在官面上沒人敢亂嚼舌根子了。”

    “也只能如此了。”

    “還有就是今晚留宿寺內的香客,你也得想辦法隱瞞他們,雖然他們在後院並不知道多少,但怎麼也聽到點動靜。”

    “這個我已經交代好了。相信他們應該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如此甚好!”

    薛兼訓閉目沉吟了半晌,忽然轉移話道:“崔先生是來越州尋親的?可曾有什麼線索沒有?”

    “還沒找著。”

    “這樣啊……”薛謙訓道:“本官與崔先生一見投緣,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能否為本官的幕僚呢。這樣,你一邊尋親,一邊還有些收入。最關鍵的是,借助官府的力量,你的尋親之事,也容易些。”

    崔耕聞聽此言,當真是大喜過望,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噔噔噔

    話剛說到這,忽然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簾櫳一挑,有個軍士走進了屋內,一副很難為情的表情道:“啟稟薛刺史,兄弟們又發現了一個密室。只是……只是……”

    “什麼?”

    “這間密室關著的,卻是一個男的。”

    “啊?男的?”

    崔耕和薛兼訓面面相覷,都感到一絲惡寒。

    他們心中暗想,這寶林寺的和尚們也太噁心了吧?對女客人下手就算了,怎麼連男香客,也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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