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903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2章 收下盧藏用

    薛兼訓新收了崔耕,自覺多了個強力屬下,非常高興。

    他站起身來,道:“崔先生,不如咱們一起去看看,那個男人到底如何傾國傾城,引得那寶林寺的和尚們連男女之別都不顧了吧?”

    崔耕無可無不可地道:“東翁請!”

    二人在軍士的引領之下,很快就來到了一個密室前。

    這間密室的陳設甚佳,不僅家具都是用上好的紅木製成,就是被縟也都是嶄新的錦緞做的。

    有一身著白衣的男子坐在床上,滿面羞慚之色

    薛兼訓先進來,口中“嘖嘖”連聲,道:“我當多麼好看的一個男子呢,其實也就一般。嗯,不對,長得倒是也還可以,就是年紀大了一點兒。”

    “果真如此?”

    崔耕這才從薛兼訓的身後閃出來,望向那名白衣男子。

    “啊?是你?”二人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崔耕緊走幾步向前,抱著那白衣男子,語帶哽咽之聲道:“崔願哥哥,崔願哥哥,我終於找著你啦。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兄弟崔雲啊,”

    “弟弟,想不到咱們二人今生還能重逢!”那白衣男子也抱著崔耕,放聲痛哭。

    良久,薛兼訓才勸道:“二位久別重逢,應該高興才是,還是莫再哭了吧。”

    那白衣男子跪倒在地,給薛兼訓磕了一個響頭,道:“多謝恩人搭救,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起來吧,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對了,你是怎麼落到那伙和尚的手裡的?”

    白衣男子道:“說來慚愧,某是住客棧的時候,被人迷暈,運到此地的。”

    “那綁架你的人,有沒有說他們是什麼人?”

    “就是一群和尚,可他們自稱是什麼魔母教的。”

    薛兼訓猛地一拍几案,道:“果然是那群賊禿所為!他們全自殺了,真是便宜他們了。”

    “什麼?全自殺了?不可能吧?”白衣男子道:“小人聽那些和尚說,這魔母教有幾千之眾,怎麼可能全部自殺?”

    薛兼訓不以為然地道:“嗨,你聽他們瞎吹。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怎麼可能出現上千的盜匪?”

    “那個……”崔耕勸道:“縱是沒有幾千,幾百總是有的吧。在下也以為,魔母教恐怕不僅僅是寶林寺裡的這些妖僧。”

    薛兼訓心中一動,道:“那咱們就再好好的查訪一番,務必把這魔母教一網打盡。”

    “在下正有此意。”

    在薛兼訓的想法裡,崔雲和崔願兄弟相認後,二人可能就回老家了。

    剛才崔雲答應為自己幕僚的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果崔雲堅持繼續調查魔母教,那他就繼續留在自己手下效力。所以,不管魔母教有沒有完全覆滅,自己就當魔母教還有漏網之魚就行了。

    在崔耕的想法裡,自己是得找個理由,繼續留在越州。道理很簡單,這盧藏用是找著了,但宋還沒著落呢。

    沒錯,剛才那個密室中的白衣男子,就是盧藏用。

    忙活了一夜,眾人回到越州刺史府。

    崔耕和盧藏用是“兄弟”,被安排到了一個獨~立的小院。

    眼見著四下無人,盧藏用忽然躬身拜倒,道:“微臣盧藏用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往昔藏用一時糊塗,與越王殿下為敵。您能不計前嫌的來救我,藏用真的是太……太感動了。”

    “呃……”

    崔耕心說,我是為了救宋,才來越州的,才不是為了你這個卑鄙小人呢。你的失蹤,只是給我指明了一個方向罷了。

    他心雖這樣想著,但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其他神色,只是敷衍道:“起來吧。綁架你的,果真是魔母教的人?”

    “千真萬確。”盧藏用道:“剛才微臣對那薛兼訓說得都是實話,只是沒提咱們之間的事兒而已。”

    崔耕輕敲著几案,道:“那倒是奇怪了……本王和那魔母教遠日無冤,今日無仇,他們為什麼要對付我呢?”

    “呃……微臣不知。”

    “那他們對你說過什麼沒有?”

    “什麼都沒說。他們將微臣抓來之後,就一直關在那密室中。既不審問,也不折磨,除了稱自己是魔母教的之外,沒有說任何事情。”

    “那宋被他們抓了,你知道不知道?”

    “啥?宋相爺?”盧藏用連連搖頭,道:“微臣完全不知啊。這些人好大膽子,連宋相爺也敢抓,實在是喪心病狂。”

    ……

    盧藏用一問三不知,寶林寺的和尚們又都死了,崔耕也是一陣深感為難。

    最後,他問道:“現在你已經脫困,不知日後有什麼打算?”

    “如果越王千歲不嫌棄藏用愚魯的話,還請准許藏用隨侍左右。藏用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但小手段還是很有一些的。”

    其實嚴格說起來,盧藏用和崔耕是敵非友,只是崔耕一直懶得和他計較罷了。

    就是這次劇士開去“請”盧藏用給崔耕治病,實際上也就是一場綁票。

    不過,話說回來,今日見面之時,盧藏用堪稱非常配合了,剛才的言談話語也非常恭謹。

    另外,剛才盧藏用說得沒錯。他擅長各種雜學,也能稱得上人才。

    崔耕想了一下,終於點頭道:“如果你誠心效忠本王,待立下了大功之後,本王定當不吝封賞。但假如你三心二意的話……”

    “就讓微臣死無葬身之地!”

    ……

    ……

    接下來的日子裡,崔耕和盧藏用,就在越州刺史衙門,做起了薛兼訓的幕僚。

    基本的案牘工作,盧藏用一個人就能處理好了。崔耕主要專注於查魔母教的事情,可惜一直沒什麼進展。

    這一日,越州刺史衙門的鳴冤鼓忽然響了起來。

    薛兼訓不敢怠慢,趕緊升堂問案。崔耕和盧藏用作為薛兼訓的幕僚,也在一旁旁聽。

    “威武”

    在衙役們的吶喊聲中,有三個男子吵吵嚷嚷,走上了大堂。這三人一個是讀書人模樣,身著一襲青衫,眉清目秀。一臉傷痛之色。另外兩人滿臉橫肉,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啪!

    薛兼訓猛地一拍驚堂木,道:“爾等誰是原告,哪個是被告,到底有何冤情,要敲響本官的鳴冤鼓。”

    那眉清目秀的人跪倒在地,道:“啟稟薛刺史,我是原告。小民名叫薛青,這二人一個叫董霸一個叫董魁,是兩兄弟。他們殺死了我的姐姐,還請大人為我姐姐做主啊!”

    “什麼就我們殺了你姐姐?”董霸甕聲甕氣地道:“你姐姐是死在你自己家裡的,和我們兄弟倆何干?你小子莫血口噴人。”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3章 蹊蹺連環案

    原來是一樁人命案子。

    啪!

    薛兼訓又是一拍經堂木,道:“別著急,一個一個的說。薛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從頭到尾,詳細將來,不可有絲毫遺漏。”

    “是。小的父母過世得早,我和姐姐相依為命。為了供養我讀書,姐姐一直未曾嫁人,以給人縫補衣服為生。我覺得這麼不是個事兒,就一咬牙一狠心,給自己定了一門親事。”

    撲哧

    衙役們不少人樂出聲來。

    薛兼訓也是一陣莞爾,道:“虧你還是讀書人呢,連話都不會說。成親是好事兒啊,怎麼還一咬牙一狠心,好像讓你上刑場似的。”

    “大人有所不知啊。小人的這個未婚妻,並非是什麼大家閨秀,而是西街的李寡~婦。她年紀大我三歲,風評也不怎麼好。只是有著織縑的絕活,家資還算豐厚。”

    “哦,敢情你是看上人家的錢了啊。”

    “大人明鑑,姐姐是無論如何,不肯讓我放棄讀書的。我娶了李寡~婦後,就有錢讀書了,姐姐也能安心出嫁。我承認自己居心不良,但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然後呢?”

    “馬上就要到我成親的日子了,昨天晚上,我和姐姐在院子裡車乘涼,正好聽到隔壁院子裡有動靜,原來是董霸和董魁在吃酒。他們一邊吃酒一邊說,那李寡~婦的陪嫁還真多,沒想到全便宜咱們啦。待會兒把搶來的櫃子打開,不知裡面有多少金銀財寶。我姐姐一聽就急了,不用問,肯定是這倆粗坯輸錢輸紅了眼,把李寡~婦家的錢財給搶了。那些錢都是李寡~婦的錢,李寡~婦馬上就要嫁給我,也就是那些錢是我們家的。於是,姐姐一邊讓我在那監視這倆貨,一邊自己從後院翻牆而入,要把我們的錢偷回來。”

    “等等!”

    薛兼訓很是好奇的打斷道:“怎麼不是你姐姐監視這倆兄弟,你去偷那個裝錢的櫃子?而是你監視他們,你姐姐去偷那個裝錢的櫃子?”

    薛青面色微紅,一臉羞愧地道:“讓大人見笑了,小的手無縛雞之力。我姐姐卻是終日勞作,有一身的力氣,這活兒只能讓我姐姐干。”

    “原來如此,你繼續說吧。”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我估摸著差不多了,就去後院找姐姐。可是……可是,只見一個櫃子空空噹噹,而我姐姐已經死在了那櫃子前。您說說,我姐姐不是這倆粗坯殺的,又是誰殺的?”說完,兩眼憤恨的瞪著那兩人。

    薛兼訓聽完馬上就發現了他言談話語中的漏洞,道:“不對吧?你不是一直監視這兩兄弟嗎?他們哪來的時間,殺你姐姐?”

    “啊?”

    薛青見姐姐死了,一心為姐姐報仇,再加上姐姐走之前他聽到的兩人的話語,認定了這董霸和董魁是凶手。直到現在薛兼訓提出的疑問,他才發現,自己可能真的冤枉人家了。

    對啊,自己去後院的時候,這二兄弟還在喝酒呢,根本就沒作案時間啊!

    他趕緊連連叩頭,道:“我姐姐縱然不是他們殺的,也一定和他們有關,還請大人為我做主啊。”

    “薛青你稍安勿躁。本官必定秉公辦案,查明真兇。”

    然後,薛兼訓又開始詢問董氏兄弟。

    董氏兄弟倒是承認自己輸了錢,一時糊塗,去了李寡~婦家搶劫。李寡~婦膽小,當時就被他們嚇暈死過去了。他們只是劫財,也沒想著對李寡~婦怎樣,見她暈了過去就不再管她。

    於是乎,這二人在李寡~婦家搜尋了一番,最終將李寡~婦家一個上了青銅大鎖的櫃子搬回了家。

    至於說為什麼現在那櫃子是空的,以及為什麼薛青的姐姐死了,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薛兼訓聽完了稍微考慮了一下,就看向崔耕和盧藏用道:“二位怎麼看?”

    崔耕道:“無非是有兩種可能:其一,有賊人恰好當時到了後院,將薛青的姐姐殺死,偷走了櫃子裡的財物。其二,那櫃子里根本就沒什麼財物,而是有要薛青姐姐命的東西。比較起來,還是第二種可能性大一些,您直接提審李寡~婦,問她那箱子裡是什麼不就行了?”

    “崔先生分析的真是精闢入裡。好,就依你之見,將那李寡~婦傳來,審問一番吧。”

    薛兼訓傳下命令,功夫不大,李寡~婦就被帶到了現場。

    此女雖為寡~婦,但年紀尚輕,眉目婉轉,體態風流,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薛兼訓當即詢問,那箱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

    李寡~婦見薛青在場,剛開始還有些扭捏,不肯招供。後來被衙役們一嚇唬,才說了實話,是自己的老相好趙老六。

    李寡~婦當然希望嫁給讀書人薛青,但老相好也舍不得啊。當夜晚間,趙老六找她歡好,剛脫了衣服,就聽到外面有動靜。

    李寡~婦怕是有人來捉姦,趕緊穿好衣服,讓趙老六躲在櫃子裡面,並用一個大銅鎖鎖了起來。可是,沒想到外面是來打劫的董霸和董奎。

    李寡~婦哪裡見過這場面,當時嚇得暈死過去,董氏兄弟還以為這上了銅鎖的櫃子裡面有什麼寶貝呢,抬回了家裡。

    案件問到這裡,真兇簡直呼之慾出了趙老六。

    於是乎,薛兼訓又命人去傳趙老六。

    可趙老六來到大堂上之後,卻抵死不認。他宣稱,自己昨夜晚間,根本就沒找過李寡~婦,至於說上了銅鎖的櫃子什麼的,更是完全不知。

    薛兼訓聽了,頓時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驚堂木,道:“好硬的一張利嘴!本官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人心似鐵假似鐵,官法如爐真如爐,來人啊!給我打他二十板子!”

    “喏!”

    衙役們如狼似虎地闖上來,將趙老六拉下去,打了二十板子,堂下傳來了一陣陣哭爹喊娘之聲。

    然而,打完二十大板,把趙老六再拉上來之後,他還是抵死不認。

    薛兼訓又命人打了他二十板子。

    簡短截說,總共打了趙老六八十板子,人也打得快暈過去了,但他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昨晚沒和李寡~婦相會。

    就在薛兼訓繼續準備動刑的時候,崔耕說了一聲;“且慢!”

    薛兼訓道:“哦?崔先生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只是微臣以為,這趙老六的嘴如此之硬,是不是有冤枉了的可能。”

    “哼,有李寡~婦為人證,怎麼可能冤枉了他?”

    “那卻不然。”崔耕看向李寡~婦道:“你當夜晚間,的確看清楚了,是趙老六來,和你偷~歡?”

    “我……我……”李寡~婦低下頭去,思索了一番,道:“黑燈瞎火的,哪看得清?但是那敲門的暗號沒錯,三下急的兩下慢的再來五下急的,定然是他。”

    “暗號?暗號對了,可不一定本人。”

    崔耕又看向趙老六道:“你仔細想想,這暗號有沒有告訴過別人?”

    “當然沒有。我跟別人說這事兒幹啥?”趙老六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你再好好想想,這可關係到你能不能活命。須知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啊!”

    趙老六撓著腦袋,道:“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興許還真有!”

    薛兼訓好懸沒氣樂了,道:“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怎麼還興許?”

    “不是……大人您明鑑哪。小的昨晚和毛老四喝酒,喝多了,保不齊順嘴吹牛,就把我和李寡~婦的事兒說出來。但我醒了之後,昨晚到底說了什麼,我完全不記了啊!”

    “毛老四?”

    薛兼訓眼中精光一閃,道:“那就是說……有可能毛老四聽你吹牛之後,想佔李寡~婦的便宜,就去敲她的門。結果還沒佔成便宜呢,董氏兄弟就來了。來人!給本官去把毛老四抓來!”

    “是。”

    衙役們領命而去,只是直到一個時辰後方才回轉。

    據這些衙役所言,毛老四家裡沒人,他常去的地方也找不到。總而言之,毛老四到底在哪,無人知曉,很可能已經畏罪潛逃。

    案情進展到這兒,就算進了死胡同了。

    薛兼訓也只得將這個案子暫時掛了起來。

    崔耕的主要心思還是放在追查魔母教上,但也依舊毫無線索。

    可就在第五日頭上,有個相熟的衙役,對崔耕道:“您還記得毛老四的案子嗎?這小子被逮著啦!”

    “啊?怎麼逮著的?”

    “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大搖大擺的進城,我們不抓他,還留著過年啊?”

    “嗯?”崔耕微微一愣神,道:“這廝殺了人,還那麼大的膽兒?”

    “哪啊?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殺人了。據說,當日那薛青的姐姐把櫃子的門一打開,他就猛地往外竄了出來,趕緊逃走。也是個寸勁兒,那薛青的姐姐的腦袋整好撞在桌子上,一命嗚呼了。但這毛老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闖了那麼大禍。”

    崔耕又問道:“那這廝這些日子躲哪去了?”

    “也沒去哪兒。他說自己慌不擇路,不知怎麼,闖到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家裡,被人家抓起來了。今兒個人家把他放大車裡一通亂轉,最後把他放在城外一個地方,就走了。對了……”那衙役猛地一拍腦袋,道:“據這毛老四說,他聽那個大戶人家有人提到過什麼魔母教。我尋思著,您不是正查這檔子事兒嗎?就趕緊給您報信來了。”

    “啥?魔母教?”

    崔耕先是心中一喜,然後又耷拉下了腦袋,道:“這毛老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去過哪,光聽說什麼“鬼母教”,也沒什麼用啊?”

    “怎麼沒用?”

    盧藏用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了出來,道:“人有鞋印,車有車轍,這事兒對別人沒用,但對我……卻未必沒用哩。”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4章 賊子露猙獰

    盧藏用在歷史上有一個非常好的評價:“藏用善蓍龜九宮術,工草隸、大小篆、八分,善琴、弈,思精遠,士貴其多能。”

    總而言之,在雜學之道上,貌似沒有什麼他不會的。

    崔耕頓時眼前一亮,道:“如此說來,你能根據這大車的印記,找著那賊人的老巢?這簡直比……那個強多啦。”

    他本來想說,比狗強多啦,又覺得此言不妥,趕緊嚥了下去。

    盧藏用謙遜道:“也不一定能成功,只是有成功的可能。”

    “只要有可能,咱們就試唄。”

    崔耕如今是薛兼訓面前的紅人兒,衙役們爭相巴結。沒費什麼勁,就把那毛老四從大牢裡提出來了。

    然後,崔耕、盧藏用、楊玄琰、李白、劇士開一起,押著毛老四,出了越州城東城門。

    出城十里,毛老四在一個山岡處停了下來,道:“您看看,那大車就是把我放在此地了。”

    崔耕仔細觀瞧,能見到淺淺的車轍印記,但順著這印記往前走。功夫不大,又了無蹤影了。

    盧藏用拿了一個羅盤出來,左右擺弄。

    功夫不大,就指著一個方向道:“朝這邊走”。果然沒走幾十步,又有了新的車轍。

    崔耕滿臉的驚奇之色,道:“聽說你會蓍龜九宮術,莫非這就是蓍龜九宮術的一種?這玩意兒真管用?”

    盧藏用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可以這麼理解。不過麼……這玩意兒也不太靈,也就是比瞎蒙略強一些。要想成功的找著車轍印,運氣、細心、蓍龜九宮術、推算環境、算計人心……等等,缺一不可。”

    劇士開可沒心思聽這些話,急切地說道:“莫說那麼多,反正我們現學也學不會,你就快找吧。”

    “明白。”

    眾人走走停停,幾次走到岔路上,直到未時,才又走了十來里路。

    盧藏用要繼續往前走,毛老四卻不干了。

    他停下腳步,連連擺手,道:“你……你們莫害我,即便薛青的姐姐死了,我那也是誤殺,罪不至死。但再往裡面走,我可就死定了。不走,我堅決不往裡走了。”

    崔耕疑惑道:“什麼意思?怎麼再往裡面走,就死定了?”

    盧藏用眉頭微皺,道:“你聽他瞎說,這裡四周空曠之極,能有什麼危險?”

    “你們外鄉人,不知道我們越州的事兒。”毛老四解釋道:“這附近就是越州的秘瓷窯,秘瓷窯懂麼?裡面燒出了的瓷器,是天下最精美的瓷器,只有皇帝才有資格享用。秘瓷窯方圓十里內,都被設為了禁區,但有發現無故闖入者……咔嚓!”

    毛老四做了個砍腦袋的姿勢。

    “有這麼利害?”

    “可不是嗎?咱們可不能自己找死啊。”說完毛老四忍不住縮了縮頭,一臉害怕的望著四周,生怕裡面有人出來殺了他。

    “偷香的時候沒見著你害怕,咱們現在不是還在禁區之外嗎,你害怕個啥?”劇士開不屑的望著毛老四,輕蔑地說道。

    楊玄琰則一臉凝重地道:“大家不可掉以輕心,我也感覺這裡夠危險的,要不……咱們從薛刺史那要一道手令,改日再來?”

    “這你就不懂了不是?”毛老四搖頭道:“越瓷官窯是歸內侍省管的,別看在越州境內,薛刺史卻是說了完全不算。你們啊……就死了那條心吧。”

    “這樣啊……”

    崔耕沉吟了半晌,還是不甘心放棄。

    他暗暗琢磨,有句話叫夜長夢多,今日放棄了,來日人家魔母教轉移了咋辦?自己總不能為了找宋,一直在這裡耗著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崔耕看向毛老四道:“那秘瓷窯總得有窯工吧?咱們能不能冒充秘瓷窯的窯工呢?”

    “冒充不了,這些窯工都是父死子替,互相都認識。”

    “難道就沒有例外?”

    “例外……倒是有一個,但你們學不了。”

    崔耕眼前一亮,道:“怎麼回事兒?說來聽聽。”

    “你們真學不了,那個人就是打虎英雄姚會……”

    然後,毛老四就把姚會的經歷,簡單介紹了一遍。

    崔耕等人聽完了,發現還真學不了。

    話說一個月之前,越州來了個叫姚會的大個子,一沒留神,隨身帶的錢包被偷了。

    破屋更糟連夜雨,這一著急一上火,他還生了一場重病,眼看著就沒氣兒了。

    店裡夥計,不能讓他死在店裡啊,那多晦氣,就注備把他抬到亂葬崗上。

    半路上,忽然有一隻老虎衝了出來,那伙計撒腿就跑,把姚會扔在那了。

    老虎就想聞聞,這大個子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啊。

    這一聞可壞事兒了。

    姚會還沒死呢,被老虎的鬍鬚一扎,猛地打了個噴嚏。

    老虎被他一嚇,往後面一躍,整好掉落了山崖,摔死了。

    等夥計找了人來打老虎,卻發現這姚會還沒死呢。往山崖下面一看,老虎倒是死了。這老虎得算是姚會打死的啊。

    越州老虎為患,對打虎開出的賞格非常高,於是乎,人們就抬著老虎和姚會,去衙門領賞。

    有了賞錢,就可以給姚會治病了,這傢伙又好起來了。因為他的故事太離奇,很多人來看姚會。

    趕巧了,本地有個德高望重的老財主,是姚會的遠親。

    認了親之後,托那個老財主的門路,又加上他名聲在外,算是個特例,姚會去當秘瓷窯的窯工了。

    這咋學啊?

    崔耕沉吟權衡了半晌,看向盧藏用,道:“你確定,那賊人在裡面。”

    盧藏用字斟句酌地道:“實不相瞞,我並不確定,我只能說,他們的車轍印,通過那個方向。不過……想那魔母教藏得甚深,也只有這等地方,才能成為他們的藏身之處吧?”

    “有道理啊!”

    崔耕一咬牙一狠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樣吧?咱們都驚醒著些,就往那越州秘瓷窯一行。記住,咱們的目的不是把魔母教怎麼樣,而是救出宋相爺。大家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崔耕決心已下,眾人凜然從命。

    毛老四不想進去,楊玄琰找了根繩子,把他捆得結結實實的,同時扯下他身上的一塊布料塞住他的嘴巴,防止在他們走後發出聲音從而暴露他們,做好這一切後,就把他扔在了附近的一個隱秘之地。

    大家跟著盧藏用往裡走,越走越是偏僻。

    楊玄琰忽然停住了腳步,冷笑道:“等等!姓盧的,你確信,那大車是從這過去的?這特娘的人都不好走,大車能過去?”

    還有句話他沒說出來,自己感覺危險越來越近,這地方決不可久留!

    經楊玄琰一提醒,崔耕等人也意識到了不對,紛紛道:“盧藏用,你到底想幹啥?”

    “我?當然是帶大家見宋相爺了。你們看……他不是就在那嗎?”

    “啊?”

    大家順著盧藏用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後面,宋被五花大綁,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

    與此同時,眾多甲士出現在了大家四周,粗略估計,能有兩三百號.

    “不好,咱們中計了!盧藏用是奸細!”

    楊玄琰尖叫一聲,就要結果了盧藏用的性命。

    可那還有機會啊,這孫子趁著大家一愣神的功夫,早已連滾帶爬,往遠方跑去。

    崔耕心裡一涼,暗暗尋思,兩百對四個,有甲對無甲,有弓對無弓,這沒個打啊!

    他索性直接亮明身份,道:“吾乃大唐越王崔耕,真殺了我,李隆基擔待得起嗎?我不知你們是歸誰指揮,最好還是問明了李隆基,別功沒立成,還給自己全家招禍啊!”

    “嘿嘿,李隆基擔待得起擔待不起,跟我們有個屁的關係啊?我們又不歸他管。”

    話語間,在崔耕身前不遠處的岩石上,顯出了三個人熟悉的身形。

    左邊是盧藏用,中間的是黑五郎,右邊的是梅五娘。

    黑五郎哈哈笑道:“你以為我們是秘瓷窯的衛隊?是也不是。唐軍的衛隊早就我們鵲巢鳩佔了,今天就是為了殺你而來!崔耕,你今天……死定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5章 敵人真面目

    形勢比人強,現在崔耕也沒啥好辦法。只得拖延時間,靜待奇蹟的發生。

    崔耕沉聲道:“事到如今,能不能讓我做個明白鬼,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黑五郎略帶自豪的語氣道:“我們?當然是扶桑人。”

    “扶桑人?你們怎麼敢殺本王?”

    “怎麼不敢?”黑五郎往四下里看了一眼,道:“說你越王,是我們扶桑人殺的,誰看見啦?明明是李隆基的秘瓷衛隊,殺了誤入禁地的越王,跟我們扶桑人何干?”

    “黑五郎說得即是,明明是你們誤闖禁地,被秘瓷衛隊誤殺,關我們何事?”看似面若桃花,心卻如蛇蠍的梅五娘,冷笑著接話道:“而且到了那時候,你麾下的勢力就會和大唐朝廷拚命。待兩敗俱傷之際,我們扶桑就會突然出兵,奪下新羅,甚至攻佔整個大陸,為我扶桑立下萬世不易之基。”

    崔耕不丁不八地站著,儘量放鬆自己的精神,繼續道“本王甚是奇怪啊,你們扶桑人殺了我也就罷了,但若是沒殺成,豈不就迎來滅頂之災?”

    黑五郎眉毛一挑,不屑地說道:“那又如何?難不成,我們不行刺你,你就會放過我們嗎?”

    “什……什麼意思?”

    “嘿嘿,越王千歲又何必裝傻充愣……”

    黑五郎就雙方的恩怨,如數家珍地介紹了一番。

    首先就是崔耕俘了大友皇子,如今大友皇子還在長安養著呢,扶桑數次要求大唐歸還大友王子,大唐都置若罔聞。

    這說明什麼?

    大唐想亡扶桑之心不死啊!

    還有,無數五姓七望的子弟以及揚州李善,在扶桑開採金銀礦,都遭了扶桑的毒手。

    對了,還有王同皎、敬暉等三十二名清流,也命喪於扶桑人的手中。

    扶桑人好不容易定下計畫,要將新羅滅國,結果在付出無數扶桑的人命後,扶桑大軍被崔耕趕下了大海,一無所獲。

    樁樁件件加起來,雙方之間早已仇深似海。

    崔耕心中早有滅扶桑之志,只是一直騰不出手來。

    聽了的黑五郎的介紹後,他才驟然發覺,原來在扶桑人眼中,自己也成了人家扶桑人不共戴天的大仇敵。

    他聽後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道:“成,看來咱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唯死而已。不過……盧藏用是怎麼回事兒?他怎麼跟你們扶桑人搞到一塊兒去了?”

    盧藏用覺得崔耕等人已經是甕中之鱉了,也就沒有隱瞞,回話道:“這有什麼奇怪的?為大唐效力,我能得到什麼?李隆基看不上我,一直不肯重用我。我即使有上進之心也沒上進的機會,但我要是做了扶桑人的暗子,那前途就真真不可限量了。”

    崔耕眯著眼睛,滿臉的譏諷之色,道:“倒是本王,以前高估你了。你既然之前能為了榮華富貴當隱士。那麼再更進一步,給扶桑人當狗,想必也沒什麼心裡障礙。”

    “隨你怎麼想。”盧藏用並沒有因為崔耕的諷刺有所羞愧,而是用滿不在乎的表情望著崔耕,道:“反正你現在無處可走,這荒山野嶺的也沒人能救你,扶桑人的計畫很快要成功了,只要你一死,就萬事大吉了。”

    崔耕這邊現在處於絕對的略勢,可不想盡快開戰。他搜腸刮肚地轉移話題,道:“如此說來,當初你的失蹤,並非是被扶桑人劫走嘍?”

    “當然不是。”盧藏用道:“我是被劇士開劫走的,劇士開是來救我的!”

    “那後來我為什麼會在寶林寺的密室中看到你?”

    “這還不簡單?”盧藏用道:“當時那寶林寺都是扶桑和尚,我呢則是去寶林寺享受豔福的。後來,那越州刺史要搜查寶林寺,諸位大師為了保住魔母教的秘密,都服毒自殺了。我又沒剃頭,就裝成被扶桑人擄掠來的人唄。”

    崔耕聽完了這話,好懸沒連抽自己幾十個大嘴巴。

    他心中暗想,怪不得當初盧藏用一問三不知呢,他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囚犯,而是貴客!

    我早就該察覺到此人的異常了,真是大意啊!

    崔耕問道:“所以……你投奔我、算計我,不是事先有計畫,而是臨時起意?”

    “廢話,誰能想到你會來越州啊?我又不是真地能掐會算。”

    “這樣啊……那你們又因何擄走宋宋相爺呢?”

    “你怎麼這麼笨呢?當然是挑起你和李隆基之間的矛盾啊。宋是因為你被捕的,現在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難道不該找李隆基的麻煩?”盧藏用一副看白痴的樣子看著崔耕,心中暗自得意著。

    到了現在,黑五郎已經猜到崔耕拖延時間的用意了。

    他沉聲道:“莫跟他廢話了。咱們一起上,殺了他!免得夜長夢多。”

    梅五娘卻不以為然地道:“這荒郊野嶺的,能有什麼意外?莫著急,咱們能把天下第一人逼到如此境地,何不享受享受貓抓老鼠的樂趣?”

    “是啊,今天不管如何,崔耕都會葬身於此,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讓他死後做個明白鬼”盧藏用也是覺得黑五郎有點小題大作了,在這種情況下,崔耕能有什麼辦法逃脫出去呢?

    黑五郎怒斥道:“這裡是戰場,不是你們遊戲胡鬧的地方!服從命令!”

    “嗨!”梅五娘躬身道歉。

    “遵命”盧藏用見黑五郎的表情很嚴肅,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崔耕趕緊插話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倆冒充魔母顯聖,到底是想幹什麼?”

    黑五郎道:“這也簡單。我們已經通過那件醜事,控制了越州刺史薛兼訓的老婆陸氏。只要再演示一下神蹟,就可以讓陸氏吹風,讓薛兼訓正式加入魔母教,以後越州就成為魔母教真正的大本營。當然了,現在不需要了。因為……你這一死,大陸上必將風起雲湧,龍蛇起陸。如此大好時機,我們魔母教怎會困居越州!”

    頓了頓,他手中的長劍一擺,道:“崔耕,受死吧!殺!”

    嗖嗖嗖!

    頓時,無數把雕翎箭,向著崔耕等人的方向襲來。

    “我擦!有種咱們捉對廝殺!”

    “放箭算什麼英雄!”

    “扶桑人真夠陰的啊?”

    ……

    崔耕等人手裡沒弓箭,基本上出於干挨打不還手的境地。多虧了此地怪石甚多,可以遮掩一番。要不然,一個齊射,大家都得變成刺蝟。

    黑五郎哈哈笑道:“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兵者,詭道也。講什麼英雄,說什麼公平,真是讓人可發一笑。”

    說著話,他又看向周圍的扶桑武士,道:“再加把勁兒,只要殺了崔耕,爾等就是我扶桑的大功臣?”

    “啊?崔耕?扶桑?”

    忽然間,山彎處,有個聲音響起。

    黑五郎循聲望去,但見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那裡多了一個腦袋,正緊張地望著戰場。

    儘管那人沒露出身子,但光看那髮型也知道,此人是秘瓷窯的窯工。

    他心裡一驚,道:“殺!快殺了他!莫走露了消息。”

    嗖!嗖!嗖!

    頓時,箭如飛蝗,射向了那個窯工。

    “我的娘誒!”

    那窯工發了一聲喊,撒丫子就跑。此人似乎受過一定的軍事訓練,跑路呈之字形,一邊跑還一邊借助障礙物躲避,竟然真被他躲開了去。

    “追!快追!莫讓他通風報信!”

    黑五郎一聲令下,頓時有二三十名甲士追了上去。

    然而,他們去的快,回來的更快,身後跟著大隊的追兵。不用問,這些人正是秘瓷窯的窯工們。

    窯工又不是奴隸,不需要監工什麼的。大唐設置的衛隊,主要是保護秘瓷窯的安全。

    所以,窯工的人遠比衛隊居多,能有兩三千號。

    功夫不大,這些窯工竟然形成了一個反包圍,將扶桑人團團圍住。

    儘管窯工們沒有武器只有木棒、鐵鍁等物,但是,蟻多咬死象。十倍的人數差距,足以讓扶桑人感到沉重的壓力。

    黑五郎見狀,真是悔得場子都青了。

    他心中暗罵著自己,我特麼的抖啥機靈,用弓箭射擊啊?早點一擁齊上,付出幾個勇士的性命,不早就把崔耕解決了嗎?

    現在可怎麼辦?

    黑五郎眼珠一轉,面向那些窯工,怒斥道:“幹什麼?幹什麼?爾等想幹什麼?難道想造反嗎?”

    窯工隊伍中有個小個子指著黑五郎,有些顫抖地說道:“我我聽見啦,你說自己是扶桑人,還說圍著的人是越王崔耕,”

    “胡說八道!”

    黑五郎指著自己的唐軍甲冑道:“我們明明是大唐官軍,怎麼可能是什麼扶桑人?我們圍著的乃是一夥江洋大盜,也不是什麼越王崔耕。你肯定是聽錯啦!”

    劇士開道:“放屁,放你媽的狗臭屁!這位就是越王崔耕,我乃他老人家駕前大將劇士開。這位是越王的義子楊玄琰,這位是越王心腹李白。窯工兄弟們,功高莫過救駕,你們立功的機會來啦。”

    黑五郎面色一凜,道:“廢話不多說,我只告訴你們一件事,攻擊官軍,形同造反,是要超級滅族的!”

    ……

    兩邊你一眼我一語,爭論不休。眾窯工難辨真假,遲疑不定,不知該如何是好。

    崔耕聽著甚至都有一陣強烈的荒謬感,剛才這黑五郎還因為扶桑人的身份而自豪呢,現在卻要拚命否認自己是扶桑人。

    自己這邊剛才還得到扶桑人的承認呢,現在卻被他們極力的否認。

    不過,這樣總不是頭啊,拿不出決定性的證據,此事該如何收場呢?

    終於,窯工那邊有人忍受不了沉重的壓力了。

    有人高聲道:“咱就是普通的小民,沒什麼富貴命。這事兒,要不就不管了吧?”

    馬上就有人接話道:“是極,是極。打仗是要死人的,家裡的老婆孩子誰養啊?”

    “咱們就當沒來過,兩不相幫。”

    “是的,幫對了還好,要是幫錯了,我們不僅沒功勞,還可能會因此送命。”

    ……

    很快地,和稀泥的想法,在眾窯工的想法裡佔了上風。

    黑五郎高興道:“對嘛,兩不相幫最公平,為了怕等會我們廝殺起來會誤傷各位,大家還是都請回吧。”

    他心中暗想,只要這些窯工一退走,我就命扶桑勇士們全線押上,再也不猥瑣的射箭,直接結果了崔耕的性命,付出再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崔耕則暗叫了一聲不好,這些礦工若是退走,自己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正在這關鍵時刻,忽然窯工的人群中,有個身材健壯、身量頗高,相貌英俊的年輕人走出了隊列。

    他輕嘆一聲,道:“都莫退!都莫退!我來作證,被包圍的就是越王崔……崔……”

    他吭哧癟肚了半天,才想好了措辭,道:“上崔下諱耕他老人家。你們今天只要參戰的,都賞錢百貫,受傷的賞錢千貫,戰死的給一萬貫的撫卹。”

    黑五郎還真認識他,道:“哎呦,這不是姚會那傻小子嗎?你作證,你憑啥作證啊?”

    “我當然能作證了!因為……越王是我爹!”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6章 崔琪來救父

    “啥?你爹?哈哈哈!”黑五郎直笑的前仰後合,道:“這個笑話真好笑,越王能是你爹?你想得美!我還說越王是我爺爺呢……啊,呸呸呸,都被你帶溝裡去了!我的意思是……那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姚會回身,看向眾窯工道:“對不起,某欺騙了大家,其實我地真實身份,並非什麼姚會……而是越王的兒子,崔琪。”

    “啊?崔琪?他真是越王的兒子?”

    “姚會是老實人,這麼大的事,應該不會撒謊。你們哪次見他幹活的時候偷奸耍滑來著?”

    “怪不得這位打個噴嚏,就能殺了老虎呢,感情是越王之後。”

    “對,不是天潢貴胄,怎能如此命硬?”

    ……

    崔琪一直以來的良好信譽起了作用,再加上他“打虎英雄”的傳奇身世,人們很快相信了他的話。

    很快地就有人反映過來,道:“那還等著啥?干死這幫扶桑人啊!”

    “對,殺扶桑!救越王!”

    “殺扶桑,救越王!”

    ……

    在吶喊聲中,眾窯工衝了上來。

    尤其迅猛的是崔琪,他手持一根粗大的木棒突入扶桑人中,左衝右突,幾無一合之敵。而且不光是力大招沉,還舉重若輕如臂指使,很有幾分李嗣業的風采。

    “哎呦呵!”

    崔耕多年征戰在外,對兒子們還真關心的少。

    此刻他驟然發現,兒子的能耐比自己想像中高得多。用不著假以時日,現在就能算得上一員殺法驍勇斬將奪旗的猛將!

    其實窯工們一確定立場,正常戰鬥就沒什麼懸念了。功夫不大,所有扶桑人除了死了的,盡數被生擒活拿。

    崔耕沒心情審問這些俘虜,都交給楊玄琰負責。

    知道所謂的“打虎英雄”姚會是自己兒子之後,他真是一陣陣的後怕,更是一陣陣欣慰。

    後怕的是,真的的只差一線,自己就要永遠失去這個兒子了。

    欣慰的是,這個兒子本性純良,到了生死存亡之時,都沒有為非作歹。

    當然了,崔耕的意思,不是說贊成寧願餓死,也不偷一塊餅,那是迂腐。

    崔耕的意思是,崔琪沒動恃強凌弱的心思,如果身居高位,就比較讓人放心了。

    他輕拍著崔琪的肩膀,道:“好孩子,你是我的好孩子!”

    “父……父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一時間,兩行熱淚從崔琪的虎目中滾滾而落。

    他心中暗想,沒有人知道,“神井”事件後,自己遭受了多大的壓力。

    沒有人知道,“神井”事件後,自己遭受了多少白眼。

    沒有人知道,“神井”事件後,自己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語。

    偏偏自己還一個字兒都不能辯解。

    道理很簡單,這事兒不是自己幹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干的。自己若是辯解,那不是相當於往母親身上甩鍋嗎?

    當崔瓊和崔瑜都被立為世子之後,自己一度以為,不光是世人不理解自己,就是父王都對自己失望了,放棄了。

    既然如此,自己還賴在越王府幹啥?

    本想出去之後,天大地大,自有一番作為。沒想到的是,混的差點喂了老虎。

    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呢?

    就是剛才,自己都猶豫著,要不要站出來。因為害怕父王以為,自己想走捷徑,立下潑天的大功。直到那些窯工想撤退,父王遇到生命的危險,自己才不得不挺身而出。

    現在,父王讚了自己一聲“好孩子”,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值了。原來,父王從未厭棄自己,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崔琪哽咽道:“父王,我……那神井……”

    對於別人不能說,但對親爹,就可以傾訴委屈了。

    崔耕擺了擺手,道:“此事不必再提了,父王心裡都明白。你娘啊……她隨她娘!”

    撲哧!

    崔琪笑出聲來,一天的雲彩滿散,父子之間隔閡盡消。

    崔耕道:“對了,你對自己日後,有什麼打算沒有?不知我兒有何志向呢?”

    崔琪撓了撓鬧袋,道:“俺喜歡打仗,不喜歡動腦子。說實話,您隨便分給俺一個國算了,大了我也管不了。”

    “那可不成!”崔耕道:“你乃我崔耕的嫡子,豈能如此沒有志氣?呃……跟你商量個事兒。”

    “父王有事,儘管吩咐。”

    “你以後還是改回盧姓吧?盧老爺子待為如同親子,我封你一個大大的國,你那盧姓好好地傳下去,也算對得起他老爺子的在天之靈了。”

    “俺贊同您的。對了,你想封孩兒去哪兒呢?”

    崔耕望著眼前的扶桑俘虜們,陰惻惻地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扶桑欠咱們這麼多年的債,也該收收了。”

    ……

    ……

    當然了,崔耕要遠征扶桑,不是那麼好打的,起碼現在的船隻並不具備。

    當即,他連發命令,漳州、泉州、廣州等地開始造船,準備東擊扶桑。

    按照進度,大概一年後,就可以正式施行了。

    至於現在?

    崔耕在崔琪的引領下,準備拜望自己兒子的大恩人,也相當於自己的救命恩人。

    無它,要不是這位老爺子認了親,並且把崔琪去秘瓷窯上班,父子二人恐怕都得交到了。

    不過,崔耕剛和那老者一對眼,馬上就面色大變,語氣有些哽咽道“怎麼……是你?”

    那老者也是唏噓不已,道;“二十多年沒見了,越王別來無恙乎?想不到咱們……還有再次見面的這一天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7章 越州逢故人

    這名老者,正是姚度!

    當初崔耕為清源縣尉時,有兩個重要班底,武的是宋根海,文的是姚度。

    當然了,這武的稀鬆平常,文的也只能說是在縣衙小吏上是合格的。

    但不管怎麼說吧,這二人對崔耕的意義真是非同尋常,能幫襯的儘量幫襯。

    宋根海雖然能力有限,如今也是嶺南道幾大巨頭之一。

    姚度呢?

    以前還和宋根海齊頭並進,但是後來,在揚州勾搭上了一個小寡~婦,消磨了鬥志,不再追隨崔耕。

    想不到今天,二人竟然在這裡重逢。

    崔耕先是感嘆了下彼此的緣分,才眼帶疑惑的表情,道:“老姚,你不是在揚州跟那個小寡~婦混日子嗎?怎麼現在到越州來了?還成了一個土財主?”

    “唉此事說來話長。此處並非講話之所,越王裡邊請。”

    “裡邊請。”

    到了客廳之內,分賓主落座,隨之有小丫鬟獻上了香茶。

    崔耕命崔琪拜見世伯,姚度趕緊讓他起來,連連苦笑。

    崔耕笑著道:“我的兒子到越州來,竟然得了你的照顧,咱們哥倆可是真有緣分啊!”

    “哪啊?”

    如今二人沒有上下級的關係,姚度面對崔耕的態度也顯得非常輕鬆自然。

    他擺了擺手,搖頭說道:“跟你完全沒關係,先前我並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兒子,我只是看著這孩子好,想招個上門女婿。”

    噗

    崔耕一口茶湯當時噴了出來,道:“啥?上門女婿?老姚,你可真幹得出來!”

    “對,是啊。”既然話已經說開,姚度也不再藏掖著什麼,重新開始了門前的話題,道“越王以後莫小寡~婦小寡~婦的叫了,我和人家都成親啦,而且……當初的小寡~婦,如今已經變成老太婆嘍。”

    崔耕想了想,繼續問道:“那你準備嫁給我兒子的,就是你和那老太婆的女兒?”

    “對,我們的獨生女,叫姚信顏。不是老父吹牛,配你的兒子綽綽有餘。孩子,你說是不是啊?”說著,姚度一臉自豪的望向崔琪尋問道,話中明顯的讚歎,顯然很相信崔琪不是那種沒眼光的人。

    崔琪是老實人,撓了撓腦袋,吞吞吐吐地道:“是……是挺好看的。”

    姚度很滿意崔琪的反應,繼而對著崔耕道:“實不相瞞,當初我對這孩子認遠親,那都是假的……”

    “假的?那你的目的是什麼?”不僅崔耕很好奇,就連崔琪也身形緊張,面帶疑惑之色。

    “呵呵,你們不用那麼緊張,我的目的啊,其實就是”

    隨著姚度侃侃而談,崔耕對姚度的小心思,才算摸清楚了。

    姚度雖然和崔耕漸行漸遠,但姚度身上一直打著崔系的烙印。

    大唐朝廷數次政變,姚度都心驚膽顫,生怕自己受到波及,壞了自己的小日子。

    後來,他乾脆從官不做,用這些年的積蓄買房子置地,在越州做了一個富家翁。

    他沒兒子,只有一女,就是那個姚信顏。老姚度不想女兒嫁到別人家裡,就只能招個上門女婿,不知怎的,就看上“打虎英雄”崔琪了。

    一番忽悠之後,竟然忽悠得崔琪和他認了遠親。

    他讓崔琪去秘瓷窯,更是想著,讓崔琪偷學其中的技術。縱然日後燒不出秘色瓷,也能相去不遠吧,這就是姚家世代富貴的保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指望的上門女婿,竟然變成了,老夥計越王崔耕的嫡子。

    姚度把手一攤,很是無奈地說道:“所以嘛……我算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嗯?”

    崔耕聽著姚度的話裡有話,滿面狐疑地看向兒子,道:“敢情你這些日子,不光是打老虎和燒瓷器,還學會泡妞啦。”

    崔琪面色漲紅,連忙跪倒在地,道:“請父王成全!”

    其實崔耕的兒子,和姚度的女兒,那身份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絕對是門不上戶不對。

    但崔耕既有後世的觀念,又和姚度有那份交情,也就沒什麼反對的意思。

    他點頭,道:“本王這當然沒什麼……”

    登登登

    話剛說到這,忽然間,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

    緊跟著簾櫳一挑,一個小丫鬟面帶驚慌之色,匆匆忙忙地跑入進來,道:“不好啦!不好啦!小娘出事兒啦!”

    所謂的小娘,當然指的就崔琪的心上人,姚度的女兒姚信顏了。

    這爺倆當即面色巨變,道:“出什麼事兒了?快說!快說!”

    “小娘今兒在大街上,被一個惡少和他的手下攔住了去路。這些人蠻橫無理,把跟著小娘的張大哥和李大哥打倒了。隨後他們把小娘子擄到了馬背上,準備帶走啦!”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竟敢強搶民女?何人如此無理?”姚度用力一拍桌子,面露凶狠之色道。

    “快,我們快去就顏妹妹,別讓他們把顏妹妹帶走。”崔琪一臉慌張的說道,說著就轉身往外面跑去。

    崔耕也甚為納悶兒。見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客廳,他也緊隨其後走出去。

    三人趕緊備馬,在小丫鬟的引領下,往大街上趕來。不幸中的萬幸,越州的繁榮程度在全國排第五,治安是相當可以的。

    那幾個強搶民女之人,並沒有走出遠,就被熱心的百姓們攔住了去路。雖然百姓們不敢上前救人,但他們甚在人多,那幾個人也沒能討到好處。

    崔耕仔細看去,發現這夥人總共有七個,一主六奴。

    那主子是個年輕公子,看模樣肯定不是純種漢人,頗有幾分僚人血統。那六個僕從模樣的人,更是十足的僚人模樣。

    崔耕等人到時,那年輕公子正揮舞著馬鞭,道:“幹什麼?幹什麼?這女子是我買來的,跟你們有啥關係,快閃開,快特麼的給我閃開啊!”

    六個僕人也氣勢洶洶,毫不服軟,趾高氣昂的邊推著圍著的百姓,嘴裡邊凶狠的喊著:“趕緊給我們讓開,再不讓開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崔琪當時真是氣炸了,指著那年輕公子,怒道:“放開你的臭手!還不快把顏妹妹放下來。”

    “顏妹妹,叫得這麼親熱,看來你們兩個關係匪淺,不過呢,現在人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人了,我不放你又能怎麼著?”

    “你不放,你不放我就來搶。”

    說著崔琪縱身跳下馬來,大步流星地往那年輕公子的方向走來。

    啪!

    那年輕公子揮舞著馬鞭,用力向著崔琪抽來!

    “大膽!”

    崔琪的四肢那是真發達,當即往旁邊一轉,讓過了馬鞭,然後猛地一探手,攥住那年輕公子的腳脖子,往下一拽。

    崔琪道:“你給我下來吧!”

    啪嚓!

    那年輕公子頓時被從馬上拽了下來,甩出老遠。

    “打他!打他!”

    “讓他在咱們越州撒野!”

    “這孫子的膽兒也忒肥了。我要讓他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

    “竟然敢當街強搶名女,一定不能放過他!”

    “最好把他抓起來,交給薛刺史處置,看他還敢這麼橫行霸道不。”

    ……

    百姓們就是烏合之眾,沒有領頭的,他們只敢攔著,不敢動手,甚至不少人白白挨了馬鞭。

    但是,崔琪這一領頭就不得了了。

    頓時無數百姓一擁齊上,痛打落水狗。

    崔琪趁機趕緊把馬背上捆綁的心上人救了下來,道:“顏兒,你沒事兒吧?”

    “我很好,謝謝琪哥哥。”佳人幸福地低下頭去,紅著臉道:“我就知道琪哥哥會來救我的。”

    說著話,她的身子緩緩往崔琪這邊靠了過來。

    咳咳

    老姚頭拚命咳嗽,想提醒下自己的女兒,可惜四周百姓們的聲音太大了,完全做了無用功。

    “唉,你怎麼不注意一點兒。不光我這個老爹在這,你那個公爹還看著呢。停下,上天保佑,快讓這傻丫頭停下來吧。”姚度一臉不知道怎麼辦好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心中不停的禱告,希望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聲,停下動作。

    “……”

    似乎上天真的聽見了老姚頭的祈禱,忽然間,全場一陣既然無聲。

    可是,馬上又有一陣淒厲的尖叫聲響起,道:“啊!殺人啦!殺人啦!”

    嘩啦啦!

    人群往四週一閃,露出了那強搶民女的年輕公子的身影,此時他已經面色慘白,雙目圓睜,胸口停止不動了。

    “公子,您怎麼啦?公子您怎麼啦?”

    他手下那六個伴當,趕緊跳下馬來觀瞧。

    一摸那年輕公子的鼻子,就有個伴當頓時驚慌失措地喊道:“公子死啦!公子死啦!這可怎麼辦啊!回去了之後,咱們一個也活不了!”

    剩下那幾個伴當見機得快,他們迅速起身,將崔琪圍在了當中。

    “是你,是你把我們家公子打死的!你得給我家公子抵償兌命!”

    “對,大唐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跑不了啦!”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啊!”

    “我們把他給抓起來,免得他逃跑了。”

    “對,抓起來,這樣回去之後,我們也好交差。”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8章 嶺南起波瀾

    噗!

    崔琪好懸沒樂出聲來,抱著肩膀道:“哦?現在想起來大唐王法啦?你們強搶民女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呢?真是讓人可發一笑。”

    “你……”

    “我,我怎麼了?難道我說得不是事實?”不等對方說完,崔琪就搶話道,語氣中帶有嘲笑的意味。

    這時一個穿青色衣服的伴當走了過來,道:“是不是事實,你說了不算,得官府說了才算。你等著吧,官府很快就來了啦。”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一陣陣鳴鑼開道之聲。

    當然了,這不是說,因為出了人命案子,官府來得特別及時,而是因為,越王崔耕出現在了大街上。

    經過秘色瓷窯一役,崔耕的身份再也瞞不住了。

    秘州刺史薛兼訓聽說了之後,好懸沒嚇尿在褲子裡。

    他心中暗想,幸好越王逢凶化吉,安然無恙。要不然,別人怎麼樣不知道,自己肯定得先被李隆基砍了腦袋,向嶺南道謝罪。

    如今剛一接到通報,崔耕參與了街頭衝突,他就趕緊擺了儀仗,領了兵馬,來保護越王。

    遠遠見到崔耕無恙,他才算長鬆了一口氣。

    待到崔耕面前,薛兼禮剛要大禮參拜,崔耕就伸手攔住了,往前指了指,道:“剛剛出了一個人命案子,你看看該如何處置吧。事關本王的兒子,我不好置喙啊。”

    “王上放心,卑職一定秉公處理。”

    話是這麼說,薛兼訓已經下定了決心,崔琪哪怕是十惡不赦,自己也得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將其洗地為一朵白蓮花。

    沒想到,真實情況比他想的好得多。

    問了幾個百姓後,薛兼訓已經對案情了然於胸了。

    那年輕公子不是薛兼訓親手殺的,隨便來個積年老吏都能讓崔琪完全擺脫干係。

    更關鍵的是,這事兒的起因是那年輕公子強搶民女。即便最公允的判決,也是崔琪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咳咳

    薛兼訓輕咳了一聲,打官腔道:“你家公子強搶民女在先,揮鞭毆打見義勇為的琪公子在後,被當街打死一點都不冤枉。爾等還有何面目在此喧嘩,還不速速退下!”

    那青衣伴當目瞪口呆,道:“不……不是……這就完啦?”

    “當然完了,你們還想幹什麼?”

    “那殺人凶手呢?”

    “什麼凶手?那叫義士。”

    “明明是殺人凶手,到你這就變成義士,你這是欺人太甚!”

    “對!欺人太甚,狗官!”

    那六個伴當都很是憤怒的表示著自己的不滿,青衣伴當更是當時就竄兒了,怒罵道:“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這官司豈能如此判法?”

    薛兼訓心說,我管你是誰呢?反正天大地大都沒有越王大。

    他面色一肅,道:“大膽!你以為本官是什麼人,趨炎附勢之徒嗎?常言說得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姓薛的不知有什麼貴人,只知有《大唐律》!”

    “說得好!”

    “薛刺史威武!”

    “薛青天啊!”

    ……

    薛兼訓本來就在越州官聲甚好,這番話質地有聲,當即贏得了一個滿堂彩。

    那青衣伴當一陣冷笑,道:“姓薛的,少特麼的裝大瓣蒜,你這回算是踢到鐵板啦!我家公子可不是大唐朝廷的官兒,而是嶺南道的人。嶺南道的人,你惹的起嗎?”

    “我……”

    薛兼訓簡直不知該用如何表情,面對這幾個倒霉蛋兒了。

    他伸手一指崔耕,道:“你知道那位貴人是誰嗎?”

    “不……不知道啊。他是誰?”那青衣伴噹噹即愣了一下,回話道。

    “嶺南道、安南都護府、劍南道、室韋、渤海、黑水、嶺西聯邦之主,越王崔耕,你們不是想讓他給你們撐腰嗎?快去吧!”

    說著話,他又一指崔琪,道:“這位的身份,我也告訴你們。他就是越王的嫡子,崔琪。嗯,興許你們的理由非常充分,能讓越王大義滅親呢。”

    大義滅親個鬼啊!

    這些惡人作惡,並不意味著,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佔理的那邊兒。

    “這……這可怎麼辦哦。我們咋這麼倒霉。”六個伴當面面相覷,一陣無語。

    崔耕這時候就不能不說話了,他輕咳一聲,道:“幾位,你家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啟稟王爺,他是瀧州刺史陳行范的大公子陳果。陳刺史最疼愛這個兒子,他身遭此難可如何收場哦!”青衣伴當這個時候不敢再趾高氣昂了,反而一臉苦悶之色回話道。

    “哼,陳行范?”

    崔耕稍微一轉念,就想起了此人的全部資料。

    一般來講,大唐的刺史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羈縻州的刺史,就是由當地的部族首領當。

    老~二殺了老大後,大唐就繼續封老~二為刺史。基本上,其內政概不插手,誰是首領誰就是刺史。

    第二種刺史,就是流官了,朝廷任命誰是刺史誰就是刺史。

    另外呢,還有一種非常少量的,介於這兩種刺史之間的刺史,陳行范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嶺南道這種此時的代表。

    這是怎麼形成的呢?

    在大唐的勢力初次進入莫個地區的時候,一般就是羈縻,以當地最大部族的首領為刺史。

    可是,隨著漢人的不斷遷入,漢人的數量佔了優勢,達到了改土歸流的條件,就輪到地方豪族和朝廷掰腕子決定刺史了。

    瀧州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地方豪族陳行范漸有尾大不掉之勢,而周興主持的中樞還在不斷加快此地改土歸流的速度,雙方矛盾甚深。

    這種事沒有誰對誰錯,只是各方利益調和使然。

    站在崔耕的立場上,當然得對陳行范進行打壓了。

    崔耕冷哼一聲,道:“本王早就聽說,陳行范在瀧州囂張跋扈、威福自用,視中樞如無物。,原來我還不信呢,今日我見了他的兒子,窺一斑而知全豹,瀧州果然問題很大。你們回去告訴陳行范,以後有礙謹言慎行、約束子弟,莫活得不耐煩了,非要試試本王的決心。”

    “是,是。”

    那幾個伴當不敢犟嘴,領命而去。

    ……

    ……

    十日後,瀧州刺史府,客廳內。

    啪!

    陳行范橫眉立目,一雙獸眼彷彿擇人欲噬,他猛地一拍几案,道:“什麼?你們說什麼?果兒死了?”

    那青衣伴當匍匐在地,顫聲道:“不敢欺瞞刺史,果兒公子他確實是死了。”

    “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那青衣伴當哆裡哆嗦地道:“他,他是被越王崔耕的兒子崔琪,當街打死的。棺木就在外面,您快去看看吧!”

    陳行范頹然坐回了座位,眼圈兒有些泛紅,道:“不……不必看了。人死不能復,老夫看了能如何?”

    “刺史,不能這麼算了!您得給公子報仇啊!”

    “哼,報仇?”陳行范面露譏諷的笑意,道:“我知道你小子說這話的意思,我若說崔耕勢大,不敢報仇,又如何置爾等的保護不力之罪?”

    那青衣伴當嚇得面無人色,連連磕頭,道;“刺史明鑑,小的絕沒那個意思啊!”

    陳行范沒理他,又繼續道:“如果老夫說要為果兒報仇呢?你恐怕又要勸老夫大局為重。是也不是?”

    “不……不敢……”

    “不,你敢!”

    陳行范起身,在屋內來回踱著步子,一邊走著,一邊緩緩說出一段話來。

    “其實你們那些小心思,我都清楚,只是平時不願意挑破罷了。比如果兒之死吧。果兒到底被你們帶成什麼德行,我豈能不知道?這次要是分對錯,十有八九,果兒是罪有應得。”

    “還有,崔耕如今的實力,堪稱天下第一。老夫若是舉事,十有八九,會身死族滅。”

    “再講講大道理,改土歸流,是不是對中樞有利?是不是對普通百姓有利?我是不是該支持?”

    ……

    總而言之,陳行范侃侃而談,那青衣伴當從沒比現在更加覺得,自己家的此刺史,竟然如此睿智。

    然而,忽然間,陳行范話風一轉,道:“但是,那又如何?瀧州這基業是姓陳的,是我列祖列宗傳下來的!憑什麼他崔耕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就得拱手讓人,去做一個麵糰團的富家翁?就因為天下他崔耕的刀子最快?哼哼,他的刀再快!老夫也能讓他崩掉幾顆牙!”

    頓了頓,他繼續道:“還有,果兒再有不是,那也是我的親生骨肉。什麼?他有罪,就要殺了?問過老夫了嗎?問過我手裡的到了嗎?”

    那青衣伴當直感覺自家此事的情緒很不穩定,小心翼翼地道:“刺史……您沒事兒吧?”

    “放心,老夫好的很,前所未有的好!來人!”

    “在!”

    幾名甲士昂然而入。

    陳行范道“傳我的命令,隨同果兒出遊的幾個人,不能保護幼主,罪該萬死。除了小四兒以外,盡皆斬首!”

    所謂小四兒,就是那名青衣人。

    他趕緊跪倒在地,道:“謝刺史開恩!謝刺史開恩啊!”

    “別急,我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用。”

    然後,陳行范提起筆來,刷刷點點,寫了一封信,道:“你去南詔一趟,交給南詔王閣羅鳳。”

    “是。”

    ……

    ……

    半個月後。

    閣羅鳳接到這封信,連續看了五遍,喃喃道:“瘋子!真是瘋子啊!這……這是何苦來哉呢?”

    那青衣伴當小心翼翼地道:“國主您寫封回信,小的好帶回去。”

    “帶回去?不必了。”閣羅鳳搖頭道:“這封信就根本不必往回帶回信。你仔細想想,你家刺史,讓你帶回信了嗎?”

    “誒,好像沒有。那您給我寫個回執吧,我總得給我家刺史有個信物不是?”

    “嘿嘿,信物?看來你是死到臨頭還不知啊。陳行范在這封信上寫的明明白白,讓我看完這封信後,就殺掉信使。”

    “殺?殺我?”那青衣使者目瞪口呆。

    閣羅鳳道:“不錯,就是殺你。這是個瘋子,他說,你就那麼死在他的手裡,太便宜你了。先讓你擔心幾天,在讓你高興幾天,最後在你以為自己已經安全了的時候,一刀殺了你!”

    “不,,我不想死!國主饒命!國主饒命啊!”

    閣羅鳳眉毛一挑,搖頭道:“不不不,這點子面子,我總是得給陳行范的。來人,!”

    “在!”

    “把他拖出去,砍了腦袋!”

    “是。”

    功夫不大,一聲淒厲的慘嚎聲響起,看來那青衣伴當是當真斃命了。

    然後,閣羅鳳又翻來覆去地,把這封信看了幾遍。

    他喃喃道:“活著……不好嗎?我到底不姚和陳行范這個瘋子,一起發瘋呢?真是難以抉擇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49章 崔耕的命門

    崔耕當然不知道,陳果之死會引起如此的軒然大~波。

    處理完越州之事後,他就帶著崔琪、李白、楊玄琰、宋等人回泉州了。

    原本崔耕的意思,宋在朝廷都當了那麼多年宰相了,來嶺南道當宰相還不是手拿把攥的?資歷、能力都毫無問題。

    然而,宋卻拒絕了,他提出來,自己先觀察一段嶺南道再說。

    在絕大多數人包括崔耕想法裡,是此老愛惜羽毛,打算讓崔耕多次邀請,再重新出仕。這也算不得矯情,就是當皇帝都得三次三讓不是?

    崔耕打算一個月後,再親自上門邀請宋出仕。學劉皇叔來個三顧茅廬,對自己也沒啥壞處嘛。

    然而,一個月還沒到呢,宋就親自來訪了。

    越王府,春華殿。

    宋躬身拜倒,道:“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師兄快快請起,這不是折煞小弟了麼?”崔耕把他扶了起來,指著自己旁邊的椅子,道:“師兄還請上坐。”

    宋頗為玩味地道:“哦?越王的意思,咱們今天是只敘私交,不談公事嗎?”

    “呃……也可以這麼說。”

    宋逕自坐了下來,正色道:“本來和越王敘敘舊,談談心也沒什麼。只是現在情況緊急,也只能和越王先敘公事了……如果越王不嫌宋某是個白身的話。”

    “那哪能呢?呃……你說現在情況緊急,到底有什麼緊急之事呢?”

    “越王既是嶺西聯邦之主、又控制了契丹、新羅、室韋、渤海、黑水等國,更有劍南道、嶺南道乃至安南都護府,想必已經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吧?”

    崔耕苦笑道:“師兄這是在諷刺小弟?您放心,小弟還沒有到得意忘形的地步呢。兵凶戰危,誰敢言必勝?恐怕……”

    “不不不,越王誤會我的意思了。”宋道:“我是想說……您現在確實是天下無敵,不過,很快就不是了。相反地,就是能否保全妻子家族,都不一定呢。”

    “啊?”

    崔耕當時就有些不高興了,他心中暗想,你宋宰相都當過了,還玩這套大言驚人的把戲幹啥?

    怎麼我就難以保全妻子了?哪有你說地那麼嚴重?

    他淡淡地道:“師兄這話……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

    “看來越王你是不服氣啊。”宋問道:“越王請想,你第一次,憑一己之力,控室韋、滅渤海,控新羅。第二次,又是只帶不到百人,就建立了嶺西聯邦,幾十位國主臣服於您的麾下。歷史上何人的功績可與您相提並論?”

    “呃……沒有吧。”崔耕心中微有些得意。

    宋道:“的確沒有。不過,比您的成就略低,卻性質類似的人,還是有的。比如班超投筆從戎,以使者之名,控制西域百國。比如太宗年間的王天運,出使天竺,卻打下了半個天竺。你們想想,你們有什麼共同點?”

    “共同點麼……”崔耕想了一下,道:“班超後面有大漢支持,王玄策出使代表了大唐,本王則是……嶺南道?”

    “越王千歲果然聰明。我說,嶺南道是您的根本之地,您同意不同意?而嶺南道絕對稱不上固若金湯,你同意不同意?”

    “我……”

    崔耕資質雖然一般,但身居高位這麼多年,不知參與了多少國家大事,足跡遍佈天下,腦海中還有後世的記載……此時說他是當世頂尖的政治家之一,絕對是名副其實。他稍微一想,就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宋所說的問題。

    一個強盛的帝國,為何無法永遠擴張下去?甚至會在某個小國面前折戟沉沙?

    一個是通訊技術的限制,帶來的難以掌控全部國土。另外一個,則是交通技術限制,造成的實力不足。

    比如說大唐吧,歷史記載中,高仙芝威震西域,為何直屬的唐軍一直只有一萬多人?

    沒辦法,從內地運來的糧食、軍餉只有那麼多,大唐的國力只能支持一萬多人駐守西域。

    崔耕之所以能帶著六七萬人去小勃律國,那是因為……高昌人帶著全族百年的積累。識匿人本就是土著。

    而且,不用發軍餉,那點東西支撐大家到了小勃律就行了。打不下來小勃律國就是死,還要吃的幹啥?

    朝廷辦事,就不能這麼幹了。

    崔耕能建下那麼大的功業,是因為他本身就名震天下,人們願意接受他的領導。必要的情況下,嶺南道也能提供一定的支持。,

    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如果嶺南道有難,崔耕治下其他地方,能提供多少支援呢?

    受運輸條件的限制,劍南道、西域聯邦可稱得上杯水車薪。安南都護府,以及北方各國,只能出動一部分軍隊支持,別指望他們能從經濟上支持。

    所以,李隆基真的跟崔耕拚命,把嶺南道砸個稀巴爛絕無問題。扶桑跟嶺南道拚個同歸於盡也問題不大,就是南詔,也能給嶺南道帶來非常大的損失。

    崔耕的根本之地若是沒了,聲望大跌。西域各國、契丹、新羅,甚至於鎮守各地的大將,指不定就起什麼歪心思了,說不定眨眼就分崩離析。

    不,甚至那些大將也鎮不住局面,因為當地並非漢人為主,他們同樣成了無根飄萍。

    所以說,嶺南道是崔耕的命門,絕對不容有失。然而,這個命門還絕對談不上什麼堅固。

    當然了,要達到這個效果,自己都得先下定必死的決心。想來李隆基、閣羅鳳和扶桑天皇,平時下不了這個狠心。等真被逼到想同歸於盡的地步了,也沒那個機會了。

    崔耕道:“師兄是的意思是……大唐、扶桑,或者南詔,可能會對我嶺南道不利?”

    “他們暫且不談,短時間內應該沒那個膽子。”

    “那您說得是……”

    宋吐出了四個大字:“禍起肘腋!現在嶺南道即將劇變,越王卻茫然不知,真是令人……您到底是有多長時間,沒親自處理政務了?”

    “呃……”

    崔耕心說,我何止是長時間沒處理過政務啊。事實上,我根本就沒咋處理過政務,都是讓周興他們負責的。

    誒?周興?

    崔耕面色一沉,道:“您是說,周興這廝固態萌發,有貪贓枉法、欺上瞞下之事?”

    “非也,非也。”宋連連搖頭,道:“不是他貪贓枉法、欺上瞞下了。而是……他做的太好了,如今的嶺南道政令通達,執行迅速,不打折扣……對周興治政的本事,我不說佩服吧,但至少也得承認人家不在我之下。”

    “那你怎麼還說……”

    “嶺南道這場巨變早晚要來,周興只是做的太好,把這場巨變提前引發罷了。”

    頓了頓,宋忽然轉移話題,道:“對於南選之事,越王知道多少、”

    “略知一二……”

    然後,崔耕簡單地將自己所知南選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所謂“南選”,只有嶺南道和黔中道才有,其他地方是沒有的。這是大唐朝廷因地制宜的一種政策。

    這兩個地方的特點是:離著朝廷的中樞不太遠,境內漢人的數量不多以及境內多山。

    多山就意味著閉塞,可能相隔不遠就風俗迥異,甚至語言都不通,很難改土歸流。離著中樞近,就意味著,朝廷非常希望徹底改土歸流。

    改土歸流,就是把當地的“土官”變為朝廷任命的“流官”。

    在高宗時期,朝廷指定了“南選”的計畫。

    每三年,朝廷會派遣一名“南選使”到嶺南道和黔中道來。他們會在那些羈縻地區,選擇可造之才,任命為朝廷官吏。

    具體選擇標準麼……大道理可以說出很多,但實際上,好吧……就是沒標準。

    每辦法,這些羈縻州,你想選才德兼卑的流官來吧。人家那麼大的本事,在哪不能把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何必來這窮山僻壤受苦?

    從本地選吧,會寫字的都沒幾個。你起碼得選能鎮得住場子的人吧?用什麼考試標準都不合適。

    所以,一般就是南選使和地方上推薦上來的人聊幾句,覺得這人能湊合,這人就當官了。

    莫小看這南選,看起來有些荒謬,卻讓朝廷對嶺南道的控制迅速加深。

    道理很簡單,走了這麼一個程序之後就意味著,這些官吏的官位是朝廷給的,而不是當地的蠻酋給的。

    時間長了,等當地都是“南選”之人時,改土歸流,不就瓜熟蒂落了嗎?

    哈哈哈

    聽崔耕把自己對“南選”的理解說完,宋不由得大笑出聲,道“越王的這些見識……是拾人牙慧吧?您仔細想一想最後一句,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我明白了!”

    崔耕心中一動,道:“不可能會有當地全是“南選”之人時。溫水可以煮青蛙,卻煮不用了大活人。等南選之人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那些蠻酋必然不會坐以待斃。就是官府……也未必有耐心等到瓜熟!”

    “然也!”宋道:“自從周興主政以來,每次南選都辦的妥妥噹噹。而且,朝廷以前是三年一次南選,他改成了一次。到了現在,朝廷南選的初衷基本已經達到,而那些蠻酋恐怕也到了不得不發的地步了!”

    崔耕面色驟變,道:“嶺南道半數以上是羈縻州,他們已經被南選逼到了要拚命的地步……如果朝廷仍然控制嶺南道,就會任由他們造反,因為這本來就是“南選”計畫的最後一部分。鎮壓之後,可以將全部羈縻州收歸朝廷管轄。但是對我崔耕來說,就是一場生死大劫了。度得過去,龍飛在天。度不過去的話……身死族滅!”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50章 嶺南三蠻酋

    崔耕說這話,是一點都不誇張。

    嶺南道的眾蠻酋造反,和外敵入侵還不一樣。比如說扶桑或者李隆基出兵嶺南道吧。對崔耕來說,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就算輸了,也能輸個明明白白。

    但這麼蠻酋呢?

    不是說一聲蠻酋,人家就是野人的酋長,蠻橫不知禮數,只知道打打殺殺了。

    相反地,朝廷要推行南選,就得給人家點好處,封這些蠻酋的子弟為官。現在這些蠻酋的子弟,遍佈嶺南道各地,有些人還官居要職。這些人佔崔耕麾下官員的數量,可能不到三成,但絕對比兩成多。

    如果跟外部勢力打起來,他們當然是是站崔耕一邊。而和諸位蠻酋打起來,他們到底佔哪邊,那可就不好說了。

    到底如何處置這些官員呢?

    都殺了?不光是他們本身,這些人的勢力盤根錯節,和其他正常的嶺南道的官員有姻親關係。崔耕若下了這道命令,那就是自毀根基。

    留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仔細甄別呢?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怎麼甄別?就算能甄別出來,你說殺的都是當殺之人,別人信嗎?

    總而言之,和這些蠻酋打起來,就相當於一個人得了癌症。各種殺滅癌細胞的手段,對正常細胞也有殺傷作用。就算真把病治好了,也得去掉半條命。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關鍵是,從哪調兵呢?

    若與外部勢力作戰,作戰地點就是在邊境上,或者城池中,都問題不大。

    但與這些蠻酋作戰,就是在高山密林之中、瘴疫之地作戰。

    從北方的室韋、契丹、渤海等國調兵,那些人從苦寒之地,來到這裡的濕熱之地。還沒打呢,就得因為水土不服去了半條命。再說了,他們慣於在平原地帶馳騁,也不擅長在這種環境下作戰啊。

    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安南都護府了。安南都護府的兵馬倒是能用,但那地界一直不太平。失去重兵鎮壓,未必就不會再出一個黑水教。

    崔耕腦海中擁有後世歷史的記載,他當然知道,在歷史上,嶺南道發生過一場規模龐大的叛亂,以瀧州刺史陳行范為首。

    但在他原本的想法裡,此一時彼一時,自己威震天下,這陳行范是吃了雄心吞了豹子膽,敢造自己的反?

    現在經宋一提醒才發現,自己想當然了。

    在歷史上,李隆基開創了開元盛世,擊敗吐蕃,滅了突厥,威震西域。如此威勢之下,陳行范還不是反了?

    無它,這些蠻酋就相當於小號的國君,佔據著一個個的獨~立王國。你都要滅人的國家了,人家還能不奮死一搏?

    那麼,李隆基的平亂過程,有沒有什麼可咨借鑑之處呢?不好意思,還真沒有。

    當時的李隆基,是以楊思勖為帥,從淮南道、江西道等江南各地,調十餘萬弓弩手平亂。

    那些地方也是南方,水土不服問題不大。密林之中難以縱馬奔馳,弓弩手就是最適合的配置。

    楊思勖經過一場場的苦戰後,終於把這些蠻酋殺了個差不多,但也造就了大量的無人區。直到幾百年後,瀧州的戶口數量也不到千名。

    自己想效仿李隆基,哪來的江南弓弩手啊?

    再說了,在自己的根本之地造就大量的無人區,這不是相當傻缺的行為嗎?

    對李隆基來說,他富有四海,就是把整個嶺南道都打爛了都不心疼。

    但對自己來說,就是難以承受的代價了。

    那麼,話說回來,眼見現在的情況太過危險,能不能宣佈停止“南選”呢?

    還是不成。

    無論從國家角度,還是從普通百姓的角度,改土歸流都是大勢所趨。

    縱觀歷史就會發現,“土官不如流官,後改流不如先改流”,甚至於“桂西不如桂中,桂中不如桂東,桂東不如廣東”

    所以,南選之事是正確的,自己要是停下此事,就是開歷史的倒車。朝廷經過幾十年的努力,才做到如此地步。自己怎忍心自己的一時私心,讓無數人幾十年的辛苦付諸東流?

    真的難辦啊!

    誒!

    崔耕迎上了宋那笑吟吟的目光,心中頓時一陣開朗。

    他站起身來,親手給宋倒了一碗茶湯,賠笑道:“師兄既然目光如炬,發現了這個問題。想必已經有瞭解決之道了吧?事到如今,您就莫賣關子了吧?還請對小弟不吝賜教。”

    宋搖頭道:“我可不是賣關子。當初你讓我為嶺南道之相,我就想著,嶺南道在周興的治理下,不也挺好的麼?我這麼大歲數了,若不能做得比他更好,又何必奪人家的權位呢?所以,我到了嶺南道之後,就閱讀最近的公文,倒要看看,這周興處理政務的水平如何。”

    “結果,您發現了我嶺南道迫在眉睫的危機?”

    “正是如此。”

    “那您就真的沒有關於此事的解決之道?”

    宋嘬了一下牙花子,字斟句酌地道:“若是別人為嶺南王,我還真是啥好辦法都沒有。不過,二郎你麼……我倒是有個思路。至於到底能不能成,就看二郎你的手段了。”

    “有思路就成,快說來聽聽。”

    宋眉毛一挑,道:“二郎有沒有聽說過,嶺南三大蠻酋?”

    崔耕搖頭道:“小弟倒還真沒聽說過。”

    “那也不怪你,這個稱呼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三大蠻酋之二已經大不如前。只有瀧州陳氏,越發興旺發達了。”

    然後,宋將所謂的嶺南三大蠻酋,簡要地介紹了一遍、

    頭一位,就得說是高涼馮門洗氏,也就是“中國巾幗第一人”,洗夫人的後代。

    洗夫人家族乃是高涼郡的蠻酋,有部眾十餘萬。後來,洗夫人嫁了當時的高涼太守馮寶。

    洗夫人和馮寶琴瑟和諧,成為嶺南第一大勢力,嶺南諸蠻酋也唯洗夫人的馬首是瞻。

    在洗夫人的領導下,嶺南道歷經陳、隋、唐三次改朝換代,都沒和朝廷發生什麼衝突,為歷代皇帝所讚賞,名爵財物大量賞賜。

    但是,洗夫人死後,大唐朝廷和馮家後人,就開始互相猜忌起來了。

    當初徐敬業造武則天的反,詐取揚州的時候,就是宣稱嶺南馮氏反了,自己受皇命要帶兵平亂。這個說法揚州無論官吏還是百姓,都深信不疑。

    由此看來,天下所有人都認為,嶺南馮氏必反。

    然而實際上呢,人家還真沒反。相反地,在武則天的各種手段打擊下,嶺南馮氏逐漸衰落了。

    高力士的爹馮君衡被萬國俊誣陷謀反,抄家滅族。世人都把萬國俊視為酷吏的代表人物之一,高力士也把萬國俊視為殺了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然而實際上,這裡面未必沒有武則天的意思。高涼馮氏,有兵有錢,在嶺南道根深蒂固,不找個機會打壓他們,女皇陛下心中難安啊。

    崔耕聽到這裡,道:“現在高涼馮氏應該不足為懼了吧?您再說說這第二家。”

    “哼,不足為懼?”宋不以為然地看了崔耕一眼,卻也沒有繼續解釋,道:“第二家就是欽州寧氏……”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51章 破局關鍵處

    欽州寧氏倒是真的不足為懼,因為現在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想當初李顯初登帝位不久,就被武則天趕下了皇位。他的老婆韋后的家族,也被流放嶺南道。

    欽州寧氏的酋長寧承兄弟,逼娶韋后的兩個妹妹,韋家不允。最後,韋后的母親崔氏被欽州首領寧承兄弟殺死,四子韋洵、韋浩、韋洞和韋也都全部死於容州。

    李顯重新為帝后,廣州都督周仁軌統兵兩萬,將寧家殺了個乾乾淨淨。

    這事兒幹得相當利落。

    蠻酋們也得講理啊,朝廷的“南選”能逼得大家同仇敵愾,但寧承兄弟自己作死,他們就絕無兔死狐悲之意了。

    好麼,逼娶皇后的妹妹,殺了皇后的親媽和幾個兄弟,使皇后家絕了後。

    人家皇后得勢之後要報仇,豈不是理所應當?

    所以,周仁軌滅欽州寧氏,根本就沒人為他們鳴不平,整場戰鬥非常順利。

    當然了,並不是說朝廷滅了寧氏,欽州就改土歸流了。寧氏滅後,欽州又有蠻酋黃氏崛起,雖然遠不及當初寧氏的威風,也相當有實力了。

    最後,就是今日所談的重點瀧州陳氏。

    陳氏其實是漢人,其祖上陳法念在家族競爭中失敗,帶著幾十名僮僕來到瀧州,開枝散葉,逐漸成為瀧州的蠻酋……

    陳法念後來為南北朝時梁朝駙馬,新、石二州刺史,既為地方最高長官,又為地方酋長,地位非同一般。

    陳法念之子佛智,因為追隨依附南朝之主陳霸先有功,歷任南靖太守、羅州及西衡州刺史,賜爵安靖郡公。

    其孫龍樹仕唐,先後任瀧州、南扶州、建州、萬州、普州和南施州等六州刺史,賜封為鄱陽開國男。

    陳龍樹之子陳集,更被武則天選入宮中,任左豹韜衛將軍、上柱國、穎川郡開國公。陳集撰寫的《龍龕道場銘並序》,天下聞名。

    陳集之子陳行范,現在為瀧州刺史。因為他在蠻酋的實力最強,嶺南道的眾蠻酋他的馬首是瞻。

    簡單介紹後,宋又道:“其實,朝廷待瀧州陳氏相當不薄。陳朝亡後,陳龍樹為對抗大隋,轉投安州寧猛力,請求寧猛力發兵回瀧州,寧猛力藉故推托。寧猛力病逝後,陳龍樹跟隨寧猛力之孫寧長真歸附大唐,朝廷任命陳龍樹為瀧州刺史。可以說,若無朝廷,就沒他陳氏的今日。但是,話說回來,我敢斷定,這次蠻酋起事,陳行范必定參與其中,甚至為作亂的首領。”

    崔耕苦笑道:“琪兒殺了陳行范的兒子陳果,多了這麼一樁殺子大仇,陳行范就不會與本王妥協了。呃……您所說的破敵之策到底是……”

    宋道:“萬變不離其宗,對於這種事,無非是分化瓦解而已。我剛才不是說嶺南三大蠻酋了嗎?欽州寧氏已經死透了,瀧州陳氏越發發揚光大。但是高涼馮氏,卻是死而不僵。其首領馮仁智甚得眾望,在蠻酋中很有威信。陳行范若要起事,少不得此人的參與。如果越王你能說服馮仁智反戈一擊,定能事半功倍。”

    馮仁智?

    好一個宋,不愧是千古聞名的賢相!

    崔耕聽了宋這番分析,都忍不住擊節讚歎了。

    他心中暗想,在歷史記載中,陳行范有兩個得力手下,一個是何游魯。一個是馮仁智。

    後來,陳行范大破嶺南道四十餘下州縣,在瀧州稱帝,封何游魯為定國大將軍,馮仁智為南越王。

    如果能策反了馮仁智,陳行范之亂就容易平定多了。

    自己通過歷史的記載,能找出這場叛亂的主要人物,但宋卻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把他們分析出來,當真是相當不凡。

    當然了,話說回來,馮仁智是那麼好平定的嗎?

    從好的方面考慮,馮仁智的祖奶奶洗夫人對朝廷一向恭順,家學淵源。自己和高力士的關係不錯,而李隆基卻將高力士千刀萬剮,雙方也有點淵源。

    但從不好的方面考慮,朝廷對高涼馮氏可不夠厚道,很有些過河拆橋的意味。

    馮仁智吃一塹長一智,還願意支持朝廷麼?

    崔耕道:“一事不煩二主,如何策反馮仁智,想似師兄已經成竹於胸了吧?”

    “不好意思,我還真沒有,依舊只是有點思路。”

    “您說。”

    “如今馮仁智就在廣州中宿縣馮家鎮,身上並無任何官職。如果越王你能對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興許能讓他回心轉意。”

    “呃……”

    崔耕聞聽此言,大失所望。

    以馮仁智的身份地位,想當官還不容易?他並未出仕,看來是被官府傷透了心啊。

    再說了,這改土歸流,對朝廷有利,對百姓有利,卻確確實實對蠻酋不利。

    就是講理,也不能讓人家馮仁智信服啊。

    這可咋辦?

    宋似乎看出了崔耕的所思所想,雙手一攤,道:“我能幫越王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到底如何解決馮家,還要看越王您的了。”

    “師兄能幫本王到這,已經是無雙國士了。想必就是孔明復生,也很難想出更好的主意了。”

    嘻嘻

    忽然間,屏風後面,有個輕微笑聲響起。

    “嗯?誰?”崔耕扭頭一看,卻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走了出來,懷裡抱著一個黑白相間的小狗,霎是可愛。

    “參見父王,參見宋伯伯。”那少年躬身拜倒。

    崔耕認得,這是自己的兒子崔珍,乃是賀婁傲晴所生。在自己的諸子之中,要說淘氣,當以崔珍屬第一。

    崔耕不悅道:“我和你宋伯伯在此商量國家大事,你竟敢在此偷聽?”

    “孩兒不敢!”崔珍嘴裡誠惶誠恐,臉上卻無絲毫害怕之色,道:“我才沒想偷聽呢。是阿花到處亂跑,跑進了春華殿。我去捉它的時候,您和宋伯伯恰巧進來了。我也不好打擾你們,就在屏風後面藏一會兒。怎麼?父王還怕我洩密不成?”

    “這樣啊……”崔耕擺了擺手,道:“那你去走吧,多讀點書,莫整日裡招貓逗狗的。”

    “是。”

    崔珍應了一聲,就要離去。

    宋卻把他攔住了,道:“且慢!珍公子,敢問你剛才發笑,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崔耕道:“小孩子能有什麼原因?興許是那小狗逗樂了他呢,師兄又何必深究?”

    宋卻堅持道:“啊,不,甘羅十二歲能拜相,珍公子比甘羅還大呢,我可不敢以小孩子視之。”

    崔珍扮了個鬼臉兒,道:“哦?宋伯伯,您確定想知道?我說了,您可不准生氣哦。”

    “我當然不生氣。”

    “那我可真說了。”崔珍輕咳一聲道:“我笑的是,名聞天下的宋伯伯,也不過爾爾麼。讓馮仁智倒戈相向,其實……一點也不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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