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886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69章 老虎不在家

    剛到瀧州境內,陳行范就派了自己的族弟陳甲和來接。說到底,陳行范雖然絕後了,但瀧州陳氏乃世家大族,族人還多著呢。

    行了半日之後,陳甲和往前一指,道:“二位,前面不遠就是名聞天下的龍龕道場了。反正會盟之事不是什麼急務,不如遊覽一番這天下名勝如何?”

    馮仁智推脫道:“好叫陳賢弟得知,某並不信佛,對這龍龕道場並不感興趣。”

    “誒,馮兄這麼說就不合適了。咱們起事之事,正需要各路神佛保佑。您就算不信,也不能對佛陀失了禮數不是?過龍龕道場到場而不拜,可是大大的失禮啊!”

    “呃……”馮仁智儘管心急如焚,卻還真不好反駁陳甲和的話,看向何游魯,道:“何老弟,你說呢?”

    何游魯稍微一考慮,道:“行,客隨主便,那咱們就拜拜這龍龕道場的佛陀。”

    崔耕混在隊伍中,也明白何游魯的決定沒錯。

    自己一行既然要偷襲陳行范,那就得把一切做的順理成章,波瀾不驚。人家陳甲和既然有這個安排,沒有合適的理由,那就只得按照人家的安排行事。

    然後,大家在陳甲和的安排下,到龍龕道場一行。

    龍龕道場名氣雖大,但面積並不大,也就是一座兩進的院子。最值得遊覽的地方並不在此地,而是龍龕道場正對著的龍龕岩。

    龍龕岩位於一座孤峰下,據傳有老龍蛻骨於岩洞中,故名龍龕。岩洞南北走向,捲曲百米,如同巨龍穿山而過,留下的龍身痕跡,絕無人工斧鑿的痕跡,真是巧奪天工,人們稱之為“龍龕脫骨”,這實為嶺南一絕。

    龍龕道場建於唐高祖李淵武德四年,由時任瀧州永寧縣令的陳普光與僧人惠積主持建造,距離現在已過百年,香火非常的興旺。

    遊覽完龍龕岩後,命僚人部隊在道場外駐紮,馮仁智和何游魯帶著十幾個親信,和陳甲和一起,住進了龍龕道場。當然了,崔耕也在那堆親信之中。

    龍龕道場內雖然沒什麼好看的,卻有一種小吃非常出名,令人大覺不虛此行。

    此物名曰惠積餈,相傳某年嶺南道發生了一場大旱災,糧食非常緊缺。因瀧州在當地較為為富裕的地區,春州、新州等周邊地區難民大量湧入瀧州。

    時任父母官的陳普光與龍龕道場主持惠積商議決定把龍龕道場設為臨時避難場所,糧食集中供應難民日常需求。

    當時在到場廚房內忙碌的,正是日後的禪宗六祖惠能。他不小心把盛滿米漿的大桶弄倒了,雖然及時扶起,木桶內剩下的米漿不到一半。

    惠能如實向惠積主持匯報,惠積也沒有責怪他。自己來到廚房,往桶裡加滿了清水,重新攪拌一次,米漿變得很清稀,然後惠積輕輕地往容器內倒入一勺米漿,拿起來左右擺,讓其平鋪在容器周圍,跟著就放入鍋內蒸。

    由於這次米漿很清稀,且比較薄,很快就熟透了。惠積師傅把蒸熟透的油味餈直接拿出來,並沒有加第二層,但卻發現這次的油味餈白如雪花、薄如蟬翼、晶瑩剔透。嘗了一下,吃起來鮮香滿口、細膩爽滑、還有一點點韌勁,味道一點也不比原來的油味餈差,簡直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是乎,一種新的小吃誕生了,其名惠積餈。

    雖然名字是“惠積餈”,但真正發揚廣大,還是靠惠能。惠能創立南禪宗,在全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惠積餈自然也依託他的名號,響徹了神州大地。

    也許是名人效應,馮仁智和何游魯吃了都讚不絕口,聲稱不虛此行。

    崔耕明白,這所謂的惠積餈也就是後世著名的“羅定腸粉”,也好好品嚐了一番。

    當天晚上,大家就在這龍龕道場內休息。準備第二天早上,繼續上路。

    可陳甲和卻宣稱,為了避免對佛陀不敬之嫌。大家最好還是在道場內停留三日,虔誠禮佛。

    停留三日就停留三日吧,崔耕等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也只得允了。

    可是,就在第三日晚上,那陳甲和又來了。,

    他面色有些尷尬,道:“我覺得吧,若是讓佛陀滿意,三日實在短了點兒。要不……大家再待個十天半個月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

    何游魯勃然大怒,一伸手,就把陳甲和的脖領子給薅住了,道:“你說到龍龕道場來,要不然佛祖挑理,我們依了。你說在此停留三日,要不然不足以表現對佛祖的敬意,我們也依了。現在又說什麼十天半個月的,還是拿佛祖當藉口!那佛祖是你家養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馮仁智也面色一肅,道:“陳將軍,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們?若是陳刺史認為我等不配和他會盟,大可直言相告,不必耍這種小手段。”

    “不是……我家刺史絕無此意啊!”陳甲和賠笑道:“我家家主是真想與二位會盟,只是……確實不大方便。”

    “怎麼不方便了?”

    “這個……這個……不好說啊!”

    何游魯斥道:“不好說?我們還不好聽呢!真有你們陳家的啊……我們明天就走!”

    “別……別介啊!”陳甲和額頭上冷汗直冒,無奈道:“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快說,快說。”

    陳甲和道:“就是翠竹山上淘金的僚人反了,我家刺史正帶著人平亂呢,根本就顧不著見二位。當初我不想說……主……主要是不願意二位小看了我們陳家。”

    馮仁智心中一動,道:“僚人反了?為什麼要反?”

    不待陳甲和發言,何游魯已經說話了,道:“這事兒沒啥奇怪的,不管是瀧州還是帶嶺,僚人的人口大量增加,種地早就養不活那麼多人了,必須得淘金。淘金這活兒兒苦啊。肯定是陳家壓榨得太狠了,人家受不了了。”

    馮仁智當然知道,何游魯和陳行范治下盛產生金。只是沒想到,淘金一事會被陳家弄到官逼民反的程度。

    他問道:“那何酋長你,肯定是愛民如子,不會發生造反之事了。”

    “呃……那也不一定。”

    何游魯嘆了口氣,道:“不挖金子,吃啥?喝啥?我和陳刺史治下,不光是壯男,就是壯婦,甚至少年,都得去挖金子去。這次陳家的僚人部眾造反,無非是他運氣不好罷了。”

    說著話,他斜眼一瞥陳甲和,道:“陳家世代禮佛,看來這佛陀也並不怎麼保佑陳家啊。”

    陳甲和的臉漲的通紅,道:“話不能這麼說,我們陳家……陳家……”

    馮仁智趕緊打圓場,道:“不過是一些僚人作亂,牽扯不到什麼佛祖保佑的身上。何酋長你委實多慮了。”

    然而,他心裡想的卻是:沒想到,在陳行范和何游魯的治下,僚人過得苦不堪言,都要造反了。不是他們不想愛民如子,而是僚人人口滋生到一定程度,要麼改土歸流吸收漢人的經驗和技術,要麼造反擴大僚人的地盤,別無他路。

    但就算造反成功了,依現在的形勢發展下去,僚人還是毫無出路。

    看來,改土歸流,的確是大勢所趨啊。幸虧我投靠了越王,要不然就算起事,也是逆天而行,必然沒什麼好下場。

    待送走了陳甲和,馮仁智看向崔耕道:“越王千歲,陳行范不在瀧州,您看……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0章 瀧州遇故人

    崔耕想了一下,道:“其實這也不完全算壞事兒。咱們明日一早,就和陳甲和商量,去翠竹山助戰。然後,在大戰的時候,趁亂斬了陳行范,招撫僚人。

    何游魯大腦袋一晃,道:“俺看這麼幹萬無一失。哼,咱們都要起事了,陳行范家裡卻發生了這檔子事兒。為了大業著想,他也不能拒絕咱們幫忙。”

    馮仁智道:“看來越王來瀧州是來對了。只要您振臂一呼,我們哥倆再幫襯幾句,那些造反的撩人,定會受了招安。”

    這話有理,崔耕名揚天下,乃是嶺南道的最高統治者,他的承諾跟金口玉言差不多。

    馮仁智和何游魯本來就是蠻酋,麾下統領著眾多僚人,在僚人中聲望甚高,被僚人們當作自己人。

    三個人同時承諾,不愁那些造陳行范反的僚人不投降。

    崔耕、何游魯以及馮仁智對視一眼,面露微笑,都感覺自己此行的目的快要實現了。

    可正在這時,窗外忽然有個聲音傳來:“越王崔耕,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混在僚人之中來瀧州,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啊?誰?”屋內眾人直嚇了個亡魂皆冒。

    唰!

    何游魯一使眼色,屋內幾個侍衛盡皆抽出了佩劍,準備那人一進來,就來個殺人滅口。

    吱扭扭

    門開了,一名寶象莊嚴地僧人站在門外,微微一笑,道:“怎麼?這就是越王的待客之道麼?”

    “是……是你?”

    崔耕先是一愣,馬上就認了出來,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慧明小和尚,你這一驚一乍的,真把本王嚇了個不輕啊!”

    隨後又對何游魯道:“是自己人,讓兄弟們把傢伙都放下吧。”

    沒錯,眼前之人,就是崔耕的老熟人,慧明和尚。當初崔耕為嶺南道肅政使時,慧明曾經求崔耕幫自己的師父洗脫冤枉。崔耕智審黃金失竊案,給慧明幫了大忙。

    後來雙方漸漸熟悉,互相幫助的次數有很多。比如慧明曾經幫崔耕對付過侯思止,崔耕也曾經幫慧明的南禪宗在揚州立足,等等。

    想不到,今日竟然在這裡相遇。時光荏苒,當初古靈精怪的小和尚,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中年高僧了。

    分賓主落座。

    崔耕迫不及待地道:“慧明,你怎麼來瀧州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慧明道:“我的恩師曾經在龍龕道場為僧,我身為他老人家的弟子,沒事兒來龍龕道場轉轉,追尋下恩師的足跡,不是理所應當之事嗎?”

    他這裡所謂的恩師,當然不是蓮花寺裡那個老師,而是南禪宗的惠能和尚。

    崔耕這才想到,那什麼“惠積餈”的傳說,可不是涉及到禪宗六祖惠能了嗎?惠能和尚如今早已圓寂,慧明就任南禪宗之主。他來龍龕道場,幾乎算是視察南禪宗的產業了,真是非常應當。

    他問道:“那你又怎麼認出我來的?”

    “這個就更簡單了。”慧明道:“當初我在道場內看見了越王千歲,覺得有些面熟,不敢相認,這才今夜前來拜訪。沒想到,還真是您老人家!”

    “那咱們還真是有緣分啊!”

    “可不是嗎?呃……”慧明往四下里看了看,有些遲疑道:“這裡面的人……”

    崔耕道:“都是本王信得過之人。怎麼?你有什麼事兒要說嗎?”

    “還真有。”慧明道:“其實我是先於諸位來龍龕道場,在這裡,我見了一個人。”

    “誰?”

    “陳仁謙。”

    “陳仁謙又是誰?”崔耕還真沒聽說過。

    何游魯介紹道:“陳家在陳集之後,是分為兩支,一支是陳行范這一支,繼承了他大部分的家業以及瀧州刺史之職。另外一支是陳仁謙一支,入朝為官。這陳仁謙最高做到過青光祿大夫(從三品);都知兵馬使,(官職從二品,在節度使之上,都統之下)。現在他已經退下來十來年,就在瀧州養老,在瀧州也頗有名望。”

    崔耕看向慧明道:“這可有意思了,那陳仁謙對你說什麼呢?”

    慧明道:“陳行謙說自己一直忠於朝廷,如今陳行范的行事越來越怪誕,他深以為憂。如果越王千歲有什麼指示的話,儘管下命令,他必定竭盡所能為朝廷出力。”

    “哦?是嗎?”

    崔耕道:“何酋長、馮家主,陳行謙說這話,你們覺得,幾分為真,幾跟為假呢?”

    馮仁智不以為然地道:“腳踩兩條船,保全家族之道而已,又有什麼誠意了?”

    慧明卻連連搖頭,道:“不,不,不,這陳行謙是真有誠意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1章 插翅也難逃

    馮仁智面色一寒,沉聲道:“陳家世代禮佛,和禪宗的關係一向不賴。慧明大師,你該不會是為陳仁謙做說客吧?”

    崔耕卻對慧明知之甚深,道:“陳仁謙所謂的誠意,到底是什麼?”

    慧明道:“陳仁謙想托我問越王一句,越王名震天下,最是公平不過。若陳家放棄了瀧州蠻酋之位,不知越王準備給陳家什麼補償呢?”

    “這他娘的是誠意啊!”何游魯不屑道:“這分明是想跟越王討價還價好不好?你也好意思代他傳話。”

    慧明眉毛一挑,道:“阿彌陀佛,何施主此言差矣。有道是嫌貨才是買貨人。陳仁謙這麼問,就真的大顯誠意了。”

    崔耕砸吧了一下嘴,道:“行,也有你這麼一說。這樣吧,你告訴陳仁謙,只要陳家願意放棄瀧州的蠻酋之位,我就給瀧州陳氏千年富貴……”

    然後,他將封建美洲的計畫,對慧明解說了一遍。

    剛才馮仁智猜疑的有些道理,陳家世代禮佛,陳家和南禪宗的交情匪淺,慧明非常不希望瀧州陳氏落個沒下場。

    他聽了崔耕的介紹後非常高興,道:“小僧代瀧州陳氏謝過越王千歲了!有您這一諾,我敢擔保,那陳仁謙定然願意倒戈相向。我們南禪宗也願意響應越王的號召,傳法美洲……”

    慧明現在真是高興極了,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再也無法保持得道高僧的形象。

    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成功為陳仁謙和崔耕牽線搭橋,算是不負所托。另外一方面,如果崔耕所言為真的話,南禪宗依附崔耕和瀧州陳氏,定能在美洲大陸發揚光大。萬里江山億萬子民儘是南禪宗的信徒,如此功業,在佛教中恐怕只在佛祖釋迦牟尼之下了……

    何游魯還想瓜分瀧州陳氏的部眾呢,怎麼看慧明怎麼彆扭,冷哼一聲道:“我說慧明大師,你莫高興的太早。其一,我們這次就是為了瀧州陳氏來的,你可莫洩了我們的底。越王一身安慰系天下之重,真出了什麼岔子,我要你的命!”

    “這個貧僧當然明白。”慧明道:“其實我得了陳仁謙的囑託後,已經修書一封去泉州了,只是沒想到在這遇到越王。我就對陳仁謙說,越王的這番回覆,是在給我的信裡說的。”

    崔耕道:“本王可以給陳仁謙修書一封,陳明利害,你轉交給他皆可。”

    慧明連連點頭,道:“這樣的話,小僧當然是求之不得。”

    何游魯繼續道:“還有其二,我們馬上要找陳行范的麻煩了,那陳仁謙就是得了你的書信,也起不到什麼大用。”

    崔耕道:“話雖如此,陳仁謙歸順總歸對收服瀧州陳氏有些好處,寫一封信又不費什麼。”

    其實崔耕也覺得,現在陳仁謙的投靠,用處不大。

    主要是時間太短了,若是之前陳仁謙就投靠了崔耕,崔耕可以命陳仁謙聯絡一部分瀧州陳氏的族人,在自己發動的時候進行配合。

    現在崔耕馬上就要發動,陳仁謙根本就沒有聯絡族人的時間。

    再者,這陳仁謙問問條件,就算真心投靠了?哪那麼簡單。恐怕更多的可能,他是想腳踩兩隻船。

    如果崔耕之前就和他有聯繫的話,還可以提前試探一番,現在也沒時間了。如今就算真有用得著陳仁謙的地方,崔耕也不敢放手去用。

    總而言之,崔耕此舉是給慧明面子居多,實際上如同雞肋,意義不大。

    ……

    ……

    第二日一早,馮仁智和何游魯就向陳甲和提出來,要帶自己這一千兵馬,去翠竹山助陣。

    陳甲和百般推脫,但挨了一天後,終是受逼不過,帶著大家往翠竹山而來。

    他非常不情願,帶著大家走了不少彎路,直到三日後,才在一個峽谷內停了下來。

    陳甲和道:“前面不到十里,就是我家刺史的大營了,小的這就去通稟,讓我家家主帶人來接。”

    “行,你去吧。”

    “是。”

    陳甲和拍馬向前,功夫不大,就消失在遠方的山口處。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眼,陡然間心中一驚,道:“兩山夾一溝,好個絕佳的伏擊之地。若那陳行范有什麼歪心思,咱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何游魯也心中一凜,喃喃道:“不……不至於吧。咱們進了瀧州境內之後,一直小心謹慎,應該沒露什麼馬腳。”

    馮仁智道:“要不……咱們派人去山脊上去看看?”

    楊玄琰驟覺一股寒意湧上了心頭,道:“恐怕來不及了,退!咱們快往回退!”

    然而,還真是來不及了。

    眾人剛剛有所動作,就聽到兩邊的山樑上鼓聲如雷。

    緊接著,山樑上伏兵四出,眾伏兵抽弓搭箭,躍躍欲試。更有無數大石從山上滾落,將整段山谷完全封死。

    很顯然,崔耕等人已經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插翅難逃!

    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笑聲過後,一個五十來歲,國字臉濃眉大眼四方大嘴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崔耕等人不遠處的山樑上。

    崔耕不認識此人,何游魯已經驚呼道:“陳行范,是你!”

    “不錯,正是本刺史。”陳行范一指崔耕,笑吟吟地道:“那位就是越王千歲吧,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該當我瀧州陳氏大興啊!”

    到了現在,崔耕再藏著掖著,已經毫無意義。

    他冷笑道:“瀧州陳氏能不能大興,本王並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陳行范已經絕後啦!”

    出乎崔耕的預料之外,陳行范聞聽此言不見絲毫慌亂之色,道:“越王是指立兒之死吧?我已經知道了。沒關係,沒有親生兒子,我還可以過繼嘛。我已經跟我哥哥陳仁謙商量好了,將他的幼子過繼給我。再說了,有越王給立兒陪葬,立兒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崔耕臉色微變,道:“你是怎麼知道陳立之事的?莫非……本王這邊有內奸?”

    “嘿嘿,你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今天就讓你大開眼界!”

    言畢,陳行范一揮手,有兩個人被五花大綁押了上來,左邊那個是崔珍,右邊那個是何宜宣。

    在他們旁邊還站著一個尼姑,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芬兒!”何游魯驚呼出聲,道:“姓陳的,。芬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某定與你勢不兩立!”

    看來這就是何游魯的老婆,出家為尼的慈良師太了。

    陳行范面露譏諷之色,道:“行了,莫一副痴情種子的樣子了,你何游魯拿人家當寶,人家卻把你當棵草呢。你以為,我是如何抓到崔珍的?你以為我是如何察覺到你們的奸謀的?都是多虧了慈良師太之助啊!”

    “什麼?”

    聞聽此言,包括崔耕在內,所有人等盡皆目瞪口呆。

    大家心中暗想,虎毒尚且不食子,這慈良師太,背叛丈夫,背叛女兒,背叛女婿,到底是圖啥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2章 竇家血海仇

    不待大家回過神兒來,慈良師太已經把此事做實了。

    她雙手合十,道:“不錯,所有的一切,都是貧尼所為。何施主莫要怪我,怪只怪是上天不公,造化弄人。”

    “什麼上天不上天的?”何游魯氣得渾身顫抖,用手點指道:“你和我恩斷義絕也就罷了,但是……宜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能如此對她?”

    慈良師太振振有詞,道:“我的女兒怎麼了?她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既沒餓著,也沒渴著,我只是不准她嫁給崔珍而已。只要你歸順陳刺史,宜宣再改嫁給陳刺史的義子,無論你和她都不會受任何傷害。”

    似乎……也有些道理?

    何游魯嚥了口吐沫,語氣稍緩道:“不是……這到底是為……為什麼啊?難道越王的親兒子不比陳行范的繼子強得多?”

    慈良師太面色一寒,陰惻惻地道:“越王的親兒子當然比陳刺史的繼子強,但是……她嫁了越王的親兒子,我就沒法報自己的血海深仇了啊……”

    “血海深仇?你的仇人是誰?我幫你報了不就成了嗎?”

    “哼,就憑你那兩下子,也想奈何得了桂州都督?”

    崔耕當然知道桂州都督是誰,其人叫薛季昶,乃是大唐的清流人物,和張柬之等人過從甚秘。神龍政變中, 薛季昶要求誅殺武三思,張柬之不聽。後來,武三思和韋后勾結起來,對張柬之等人步步緊逼, 薛季昶覺得形勢不妙,出家為僧。

    張柬之等人謀刺武三思事敗被流放, 薛季昶雖然已經出家,但還是在張柬之等人出事一年後,被冠以“張柬之餘黨”的罪名,流放嶺南道了。

    後來李旦登基,為了證明自己登位的合法性,就得把所有髒水往韋后的身上潑。與此同時,他還得把韋后貶斥的大臣重新請回朝內。所以, 薛季昶就又重新高~官得坐。

    先天政變後,自己受封嶺南王,初期對嶺南道的掌控並不穩固,李隆基趁機封薛季昶為桂州都督。

    此人一方面是朝廷大臣,論資歷論能力論操守,做桂州都督綽綽有餘。另一方面,他和自己很有幾分香火情,自己也就一直沒動他,直到今日。

    桂州都督大約掌控嶺南道四分之一的兵馬,何游魯只要不造反,就奈何不了人家。就算他真的扯旗造反,也未必能拿薛季昶怎麼樣?

    崔耕驚訝道“ 薛季昶?他怎麼和你有血海深仇了?”

    慈良師太道:“哼,崔耕,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是漢女,嫁與為何酋長為妻。”

    “我姓竇,叫竇芬兒。”

    “竇芬兒?”崔耕還是滿臉的迷惑之色。

    慈良師太道:“你沒聽說過我沒關係,我提一個人你就明白了。當今的大唐天子李隆基……是我的親表哥。我爹和他娘,是親姐弟!”

    崔耕和何游魯同時驚呼道:“你姑媽是竇德妃?”

    “正是。”竇芬兒眼眶兒含淚,哽咽道:“當初竇德妃在皇宮內死的不明不白,我們竇家也受了牽連,流放嶺南道。結果,也不知是遭了劫匪還是武則天派人暗中下了毒手,我們全家……只跑出來我一個。無奈之下,我最後委身蠻酋,隱瞞身份藏於大山之中。你說……此仇此恨,你說……我能不報嗎?”

    崔耕疑惑,道:“就算你要報仇……害你全家的是武則天,你找薛季昶報仇幹啥?”

    竇芬兒咬著牙道:“因為,他就是那個案子的主審官……”

    然後, 竇芬兒將當初那個案子,簡要地介紹了一遍。

    竇芬兒的母親龐氏自從女兒竇德妃被武則天殺死後,一直心神不定.以為被鬼怪纏住了身。

    她聽從一位奴僕之說,在夜間焚香驅鬼。然而這一焚香驅鬼的事被人告發了,說她在每夜焚香詛咒武則天早死。

    武則天從殺了德妃以後,正要斬草除根,遂命薛季昶審理此案。

    薛季昶為迎~合武後的心意,便捏造龐氏為“不道”罪,將龐氏判為死刑,家屬也流放嶺南道。

    徐有功得悉後,明知這是武則天的旨意,還是為竇家辯護。

    他向武則天奏道:“陛下,依微臣查訪,龐夫人無罪可有,如濫殺一個無辜之人,不僅使天下人嗤笑,還關係到朝廷法度,請陛下三思,”

    然而,薛季昶卻道:“陛下,律法規定,凡是為罪人強詞奪理辯護的,也應殺頭。徐有功為死囚辯護,目中無皇上,應定為‘黨援惡逆罪,理應立即推出斬首。

    於是乎,武則天大怒,命人將徐有功轟出宮殿,令司刑寺治罪。”司刑寺便很快將徐有功議定了“黨援惡逆”罪,判以死刑處斬。

    臨刑之前,武則天終於改了旨意:免去徐有功死罪,罷官流放邊疆。”龐氏也由此免去了死罪,改判和竇家人一起遠流。

    最後,竇芬兒面色淒厲,惡狠狠地道:“所以,我竇家的仇人,一為武則天,一為薛季昶。武則天死了,薛季昶卻還活蹦亂跳,我心難安啊!”

    薛季昶的官聲相當不錯,崔耕沒想到,他還有這番黑歷史。

    仔細想來,就算李隆基登基後,竇芬兒現身認親,也奈何不了薛季昶。無它,自己割據嶺南道,薛季昶算大半個自己的人,李隆基能有啥辦法?

    就算竇芬兒出來向自己指證他,自己同樣也很難拿薛季昶怎麼樣。無它,薛季昶除了陷害徐有功之外,完全是受了武則天的命令行事。換上一個人來,照樣得這麼幹,只能說明薛季昶的骨頭不夠硬而已。真以此事為標準開殺戒,恐怕在則天朝當過官兒的,一百個裡面得殺九十九個。

    至於薛季昶陷害徐有功?那徐有功後來不是沒事兒嗎,也算不得多麼大的罪過。

    當然了,話雖如此,竇芬兒對薛季昶恨之入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崔耕嘆了口氣,道:“可是……就算你出賣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女兒……那陳行范也未必會給你報仇吧?”

    “那卻不然。”

    陳行范得意道:“不怕告訴你,崔耕崔二郎。我們陳家在桂州都督府中,頗掌握了幾個關鍵位置。現在……恐怕那薛季昶,已經身首異處了!”

    崔耕心頭劇震,:“啊?你派人刺殺了薛季昶?”

    他真是想不明白,那竇芬兒就算年輕的時候長得傾國傾城,現在只能算“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了。陳行范怎麼可能為了她,冒那麼大的險?

    沒想到,陳行范笑的更得意了,搖頭道:“不,不,不,越王您想錯了,我沒有派人刺殺薛季昶,而是命人開了桂州的城門,讓南詔大軍長驅直入。現在恐怕不僅僅薛季昶身首異處,就算是桂州……也非你越王崔耕所有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3章 要定城下盟

    “啊?南詔?桂州?”

    崔耕聞聽此言,眼前一黑,好懸沒暈過去。

    他太明白南詔出兵,桂州失守的意義所在了。本來僚人出兵反叛,就夠嶺南道官府喝一壺的,再加上南詔大舉進兵,無疑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自己身陷絕境……嶺南道撐的過這一劫嗎?

    他恨聲道:“悔不該當初沒有借大勝餘威滅了南詔,以至於養虎為患啊!”

    何游魯卻眼珠亂轉,道:“這麼說……南詔早就和你陳行范勾結了?”

    陳行范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

    “但我還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芬兒的身世對我都秘而不宣,為何你卻知道呢?”

    陳行范道:“哈哈,何兄是怕自己戴綠帽子吧?放心,陳某人做事一向對得起朋友,我和慈良師太絕無私情。她初來瀧州時,拜了安仁師太為師,虔誠禮佛,這些事兒都是她親口告訴安仁師太的。而安仁師太和我陳家淵源頗深,又把這事兒告訴了我。”

    竇芬兒接話,道:“後來,陳刺史主動找了了貧尼,說願意幫我除去這一個大仇人。”

    何游魯還是有些吃味兒,道:“他憑什麼幫你?”

    “哼,還不是為了你。”竇芬兒道:“他說,幫我報仇之後,希望我還俗回家,和你重做夫妻。”

    陳行范道:“怎麼樣?何酋長?你都聽明白了吧,陳某人可是一心為你著想,而你卻……算了,立兒之事你也不想的。事到如今,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願意棄暗投明否?”

    “我……”

    何游魯面粗心細,事到如今,已經將此事的前因後果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陳行范原本的目的,還真是要幫助自己夫妻重聚。當然了,他這麼做也有私心,自己受了他這麼大的恩惠,起事之後,能不唯他的馬首之瞻嗎?

    竇芬兒芳知道報仇有望後,當然非常高興。

    可是,正在這時,崔珍和何宜宣來了,並且對她說清楚了馮家鎮發生的事兒。

    如果陳行范起事不成,那薛季昶不就死不了了嗎?竇家的大仇不就終身難報了嗎?

    於是乎,竇芬兒一咬牙一狠心,出賣了女兒和女婿。

    陳行范得知此事之後,又收到了自己會盟的書信,稍微一考慮,就應該能明白,自己和馮仁智已經被崔耕策反了。他這才將計就計,一方面讓南詔人趕緊發動,令一方面將自己一行誘到了這個絕殺之地。

    當然了,他想舉事的話,還是需要帶嶺僚人的幫助,於是乎現在主動對自己勸降。

    只是,陳行范真的像嘴裡說得那樣,對絕後之事毫不在意?那怎麼可能?

    只要自己沒利用價值了,他一定會殺之而後快。

    但話又說回來了,現在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條啊!

    何游魯目光閃爍,道:“那個……老陳啊,讓俺投降,也不是不成,但是……這個這個……其實就算咱們聯合起來造反,再加上南詔,也未必能有什麼好下場啊!能不能……能不能……換個思路。”

    “換什麼思路?”

    “越王千歲已經跟我和馮老哥商量好了,以後我們的地盤跟歸他。僚人部眾願意跟著他的,就改土歸流,賦稅的事兒好商量,該繳納漢人一成的他絕不多要,該交十成的他也絕不少收。越王有“青天”之稱,絕不至於殘民以逞。而且,他擔保咱們部眾願意跟著他的,絕無飢寒之憂。這可比現在累死累活的淘金可強多啦。”

    “啊?果真如此?”

    “這……這似乎幹得過啊!”

    “越王一諾千金,當不至於騙咱們吧?”

    ……

    何游魯的話音剛落,僚人軍士們就議論紛紛。

    在大唐高祖年間,朝廷也曾經推行過嶺南道的改土歸流。當時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給僚人們定的賦稅,是漢人的一半。

    沒錯,只交漢人應繳漢人的一半,僚人們也受不了,他們耕作技術水平太低下了。

    如果崔耕答應看情況決定稅額,甚至保自己的溫飽,那可比現在的光景強多啦。

    說實在的,跟誰混不是跟啊?陳家也是漢人,只因教給了大家先進的農業技術,大家就願意奉陳家為主。現在改投越王,又有何不可呢?

    更關鍵的是,越王出道這麼多年,名滿天下,絕無食言而肥之事,值得信任!

    若是漢人軍士,軍法森嚴,可不敢這麼議論。但僚人的軍紀就差多了,即便陳行范在場,也無法彈壓。

    他高聲質問道:“好,就算崔耕說話算話,但這才是願意跟他走人的待遇。我僚人散漫慣了,若是不願意跟他走呢?”

    “那也簡單,建功立業啊,越王千歲說了,願保大家千年富貴……”

    然後,他又將崔耕封建美洲的計畫,介紹了一遍。

    這何游魯也真是個人才,平日裡大大咧咧滿嘴粗話。但到了關鍵時刻,他卻是口舌便給之極。

    當即,他把美洲吹到了天上去,簡直僚人們夢想中的天堂是啥樣兒,那美洲就是啥樣兒。至於美洲的土著則被他貶到了地下去,完全不堪僚人一擊。

    眾僚人軍士們聽得目眩神迷,口水之流,簡直恨不得馬上要坐船出海,為後世子孫立下千年之基了。

    陳行范卻是越聽越不對勁兒,忽地大喝一聲,道:“大膽!何游魯,你竟敢趁機亂我軍心!”

    “沒……沒有啊。”何游魯雙手高舉,滿臉的委屈之色。道:“我這……我這只是說說越王的計畫而已啊!”

    陳行范道:“廢話少說。現在你唯有兩條路,要麼投降本刺史,要麼死!我數三個數,你要是沒做出決斷的話,那我就當你是想死了,馬上下令亂箭齊發。三……二……”

    何游魯道:“別!別!我投降,我投降還不成嗎?”

    陳行范道:“那馮仁智呢?”

    馮仁智深吸一口氣,道:“好死不如賴活著,馮某人也投降了。”

    “好!識時務者為俊傑,二位果然沒讓我失望。既然如此,那就……”

    “怎樣?”

    陳行范眉毛一挑,道:“請二位交個投名狀吧。只要你們把崔耕宰了,我就相信你們是誠心歸降,願意與陳某人共同做出一番事業。否則的話,那對不起……我還是要萬箭齊發,要你們的命!”

    頓了頓,又伸出三根手指,道:“還是老規矩,我數三下,二位自行決斷。三……二……一!”

    咔嚓!

    血光崩現,一顆大好的頭顱滾落於地!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4章 崔珍本領強

    這顆大好的頭顱當然不是崔耕的,而是陳行范的。

    他身後有一老者當機立斷,斬了他的腦袋,冷哼一聲,道:“你陳行范瘋了,我們陳家可不能跟你陪葬。”

    “你……啊!”陳行范的親兵還要為陳行范報仇,卻沒有提防身後襲來的利刃,又有七八個人屍橫就地。

    那老者高聲道:“罪魁禍首陳行范已然伏誅,爾等還不快快拜見越王,請越王恕罪!”

    “拜見越王,請越王恕罪!”那老者話音剛落,就有些人扔了兵器,跪倒在地。

    很顯然,他們是那老者早就安排好的。

    但萬事開頭難,有這些人一領頭,周圍的僚人軍士們紛紛有樣學樣,跪倒在地。

    然後,那老者給崔珍和何宜宣鬆了綁繩。又帶了幾十名軍官,往崔耕的方向走來。

    何游魯和馮仁智,現在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濕透了。

    好麼,剛才陳行范數數的時候,他們是真的想殺了崔耕,保全性命。剛從是一時猶豫,沒立刻動手。否則的話,這次算是徹底站錯了隊。

    何游魯道:“這不是陳仁謙老爺子嗎?我說你早點動手成不成啊,非得等到最後,可把我們嚇了個不輕。”

    馮仁智也道:“可不是嗎?我們哥倆死不足惜,越王千歲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可就百死莫贖了。”

    這二位一唱一和,把這渾身的汗水,解釋成擔憂崔耕了。

    陳仁謙也不點破,道:“您二位可是錯怪小老兒了,陳行范勢大。不在關鍵時刻暴起發難,我還真治不住他。”

    然後,他又帶著那些人跪倒在地,道:“陳家出此不肖子孫,行大逆不道之事,我等實在慚愧之至啊,請越王千歲治罪。”

    “諸位何罪之有?”崔耕趕緊以手相攙,道:“千錯萬錯,都是陳行范一人之錯,與其他人無關。”

    陳仁謙道:“還有桂州的陳家人,他們受了陳行范的蠱惑助紂為虐。就算越王千歲饒了他們,我們也不能原諒他們,還請越王千歲對他們明正典刑,以儆傚尤。”

    “桂州?”

    崔耕剛才一激動,差點把這茬忘了。現在終於想起來,那些陳家人犯下了滔天的罪孽,還真不可寬恕。這陳仁謙真是知情識趣,避免自己食言而肥。

    他順水推舟,道:“好,就依陳先生所言。呃……陳行范已然伏誅,不如就由老先生繼任這瀧州刺史如何?”

    “我陳家犯此滔天大罪,越王卻不計前嫌,老朽……老朽真是慚愧之至啊!”

    也真難為陳仁謙這麼大歲數了,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吧,這番姿態足以讓崔耕滿意。崔耕把他攙扶起來,溫言撫慰。

    不過,崔耕還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

    當天中午,崔耕到了陳家臨時的營寨內。陳仁謙大排筵宴,既為崔耕等人壓驚,又是為他們接風洗塵。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崔耕終於開口了,道:“陳刺史,本王有一事不明,不吐不快啊!”

    “越王千歲有話請講當面。”

    “是這麼回事兒。今日我崔耕深陷絕境,若無您的出手相助,絕無幸理。現在問題來了……何、馮、陳三家合兵一處,再加上南詔,對嶺南道的勝算就算沒有五五之數,也差不了多少。您為何選擇了支持本王,背叛了自己的親弟弟呢?”

    陳仁謙微微一笑,道:“這事兒其實也簡單。不錯,我們陳家起事獲勝的可能,是五五之數。但是……我們陳家和您合作,永保富貴的可能……遠在五五之數以上啊!”

    何游魯怎麼琢磨怎麼覺得他這話不靠譜,道:“陳刺史指的是封建美洲之事?您對越王的承諾……就沒一點懷疑?”

    “封建美洲只是原因之一,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是……”

    陳仁謙看了崔珍一眼,道:“這事兒還請珍公子說說吧。”

    “我……我……”崔珍滿面通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父王想讓孩兒當美洲王,那……那……美洲與中華風情迥異。孩兒娶兩個正妻,也是可以的吧?”

    “啥?兩個正妻?”崔耕心中一動,道:“你小子該不會……該不會被人抓住之後,還泡妞了吧?你小子真夠能的啊!”

    陳仁謙道:“珍公子乃人中龍鳳,即便身陷囹,也難掩其鋒芒。老夫有個孫女,名曰陳子軒,與令郎情投意合。還請越王成全啊!”

    崔耕心中暗暗琢磨,崔珍雖然是被陳行范抓住了,但他的身份在那呢,想必只是軟禁而已。

    陳子軒一個小娘子對越王之子非常好奇,與他漸生情意,也是可能的。

    當然了,更大的可能,是陳仁謙這個老狐狸做了一個局。這對少男少女自覺是天作之合,其實是落入了陳仁謙的彀中。

    正是因為有了這種關係,陳仁謙才找了慧明小和尚,詢問自己准卑如何補償陸家。

    陳仁謙非常滿意自己的答覆,才有了今天的大義滅親之舉。

    但不管怎麼說吧,這樁婚事,自己是非答應不可了。

    想到這裡,崔耕道:“既然陳刺史開口,本王焉有不允之理?哈哈!”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5章 崖州何履光

    瀧州還有大量的陳行范餘黨存在。為了僚人的穩定,雖然崔珍年紀還小,但還是在崔耕的命令下,和陳子軒以及何宜宣,在瀧州城舉行了婚禮。

    至此,僚人三大部,馮家是崔珍的義父家,何家和陳家是崔珍的岳父家,算是徹底綁到了崔珍的戰車上。就算崔珍聽了什麼人的勸說,不想去美洲稱王,也完全不可能。

    然而,就在眾賓客剛剛將新人送入青廬之際,忽然,外面一陣吵嚷聲傳來。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見越王千歲,我要見越王千歲啊!”

    “你不能進去,就你這副樣子,不是給越王添堵嗎?”

    “什麼添堵?軍情如火,耽誤了軍國大事,你吃罪得起嗎……哦,我明白了,桂州之事,你們陳家脫不了干係。事到如今,你們明著投靠了越王,實際上卻還想著助紂為虐!”

    “不是,你別誤會啊,我們絕沒那個意思。但現在是珍公子大喜的日子,就您穿這模樣兒,這也太……”

    “我這模樣怎麼了?那是我被你們陳家害得,你小子給我讓開吧!”

    緊接著傳來一聲“哎呀”,然後又有兵刃交接之聲傳來。功夫不大,混亂之聲越來越近。

    “攔住他!”

    “抓住他!”

    “好小子,竟敢動強!”

    ……

    外面出了這麼大動靜,當然早已引起了崔耕的注意。他眉頭微皺,道:“住手!到底是何人鬧事?讓那人進來。”

    “遵旨。”

    在兩名軍士的引領下,有一小校來到了崔耕的面前。

    好吧,也就是之前的吵嚷讓崔耕有所預感,才能認出來此人是名小校。

    要不然,此人的衣衫破破爛爛,臉上污濁不堪,臉頰瘦削嘴唇乾裂,他就得認為是乞丐了。

    崔耕道:“我就是越王崔耕,你有何軍情來報?”

    “末將參見越王千歲,我……我……可找著您了啊!”那人躬身拜倒,但剛一觸地,就身子一軟,“噗通一聲”,倒伏餘地。

    “你怎麼了?快……快叫大夫!”

    “是。”

    有人領命而去,一刻鐘後,大夫被帶來了。那大夫問明了情況再號了號脈,很快就開出了藥方肉粥一碗,待人醒來之後,再進些湯餅。

    總而言之,這位之所以暈倒,是因為累餓到了極點。他全靠胸中一口氣,硬挺到來見崔耕。但見了崔耕之後,心神一放鬆,這口氣一洩,馬上就暈倒了。

    果不其然,肉粥灌下,一刻鐘後,那人就幽幽醒轉。

    他沙啞著嗓子,道:“越……越王千歲……”

    崔耕在他的床邊溫言道:“本王在此。”

    “越王您……您……”他死死地拽著崔耕的袖子,道:“您可得給桂州全城的百姓,報仇雪恨啊!”

    “什麼?桂州全城的百姓?”儘管崔耕有桂州失守的心裡準備,聞聽此言還是心頭巨震,驚呼出聲。

    那人點頭道:“不……不錯,就是桂州全城的百姓。當時陳家人開了桂州城門,南詔軍偷襲成功,薛都督在桂州都督府內率軍拚死抵抗。閣羅鳳屢攻不克,命人點起了大火。火勢蔓延之下,大半個桂州城落入了火海之中!薛都督見狀,命我們十八名兄弟分散突圍,務必盡快將這個消息報知越王千歲,讓您為桂州的軍民百姓報仇。結果……十八名兄弟……僅僅……僅僅逃出來我一個啊!”

    說到最後,他已經泣不成聲。

    崔耕聽完了,眼前一黑,好懸沒暈過去。桂州城內的軍民百姓加起來,不到十萬也差不了多少。若大半個城池都遭了火災,軍民死亡當在五萬以上!

    他心中暗想,自己為官以來,鬥來俊臣,平契丹、歷神龍、唐隆、先天政變,滅渤海定新羅,敗大食建嶺西聯邦……何曾吃過這麼大的虧?

    更關鍵的是,那桂州城內,有嗷嗷待哺之嬰兒、有花季少女,有白髮老叟……這些人盡皆是自己的子民。他們這次橫死桂州城,自己身為君王難辭其咎!

    “閣羅鳳!好一個閣羅鳳,真夠狠的啊!”崔耕牙關緊咬,道:“你做小動作不是一次兩次了,本王都懶得理你。想不到,你這次竟然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事。不殺你……我崔二郎誓不為人!”

    咔吧!

    竹桌的一角竟然被崔耕擰下來一小塊。

    崔耕可不是什麼武學高手,而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若書生一名。他現在把竹桌的一角都扭斷了,可見心情鬱悶到了極點!

    陳仁謙見機得快,馬上就跪倒在地,道:“大膽閣羅鳳,竟敢屠戮我天朝子民,實在是罪不容誅!我瀧州陳氏不才,願出兩萬精兵誅殺此賊!”

    廢話,這桂州百姓之死,一半的罪過的閣羅鳳身上,另一半的罪過,卻是在瀧州陳氏的身上。眼見崔耕大發雷霆之怒,他豈敢不馬上注備將功折罪?

    桂州之事雖然何游魯沒什麼責任,但開發美洲,沒崔耕的支持可不成。他也道:“我們帶嶺離瀧州不遠,也願意出精兵一萬。”

    馮仁智道:“我們高涼也願意出兵一萬,只是此地距離高涼甚遠,恐怕得一段時日。”

    “不必了。”崔耕搖頭道:“想那南詔撮爾小國,能有多少軍隊攻我?有這三萬兵馬,再加上附近州府的三萬軍隊,破南詔足矣。”

    這三萬嶺南道的大軍,本來是準備用來對付陳行范的,馬上就可以集結。

    “越王還請三思。”那報信的軍士忽然開口道:“南詔軍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閣羅鳳攻桂州的時候,曾經說過,他這次帶了傾國之兵三十萬來攻我嶺南。就算他這話是故意亂我軍心,十萬人總是有的,您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什麼?三十萬大軍?”眾蠻酋齊齊色變。

    崔耕也是面色一變,道:“南詔總人口才不過百萬之數,莫說三十萬大軍了,就是十萬大軍,都算孤注一擲。看來閣羅鳳這廝是打算趁著本王身死之際,畢其攻於一役啊!”

    陳仁謙道:“那咱們怎麼辦?南詔兵的實力,絕不在我們僚兵之下!”

    “呃……”

    想報仇和能報仇是兩回事,事到如今,崔耕也有點含糊。

    如果兵力相等的話,他並不害怕害怕和南詔人打上一仗。

    經過這麼多場戰爭的洗禮,崔耕認為自己的臨場指揮能力縱然不能跟當世名將相提並論,也算是中規中矩了。

    但是,若對方的人數是自己的一倍,他就著實沒什麼把握了。

    以前他麾下名將如雲,玩個以少勝多沒啥難度,但現在這些人大都獨當一面,甚至在嶺西聯邦稱王了。

    崔耕仔細想來,現在的嶺南道,也就是封常清、郭元振、楊思勖算得上名將。但封常清和郭元振遠在泉州,遠水解不了近渴。

    楊思勖雖然就在附近統領三萬大軍,但他這個名將有點虛。沒錯,在歷史記載中,楊思勖是屢戰屢勝,但那些仗都是人多欺負人少。換言之,楊思勖從未打過以少勝多的仗。

    光靠自己和楊思勖能對付得了閣羅鳳嗎?須知,用兵之事須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萬不可因怒而興兵啊!

    正在崔耕猶豫之際,那報信之人勸道:“賊子勢大,要不然,咱們先嚴守關隘。待廣州的兵馬上來,再一舉破敵?”

    “且容本王細思之。”崔耕依舊拿不定主意,隨口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能從重圍中殺出來,你這身武藝也算相當不錯了。更難得的是,你對本王忠心耿耿,不顧自身安危及時通報了軍情,理應重賞。”

    “末將何履光,在桂州都督府任游擊將軍一職。”

    “什麼?你叫何履光?”崔耕眼前一亮,道:“你是崖州人氏?”

    何履光面現喜色,道:“不錯,正是。越王千歲,也聽說過末將?”

    崔耕意味深長地道:“何止是聽說過啊,何將軍的名號,簡直是如雷貫耳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6章 會獵梧州城

    崔耕這話當然有些誇張,何履光的名號當不得“如雷貫耳”四個字。不過,在崔耕將麾下大將派出去鎮守四方之際,此人也算相當拿的出手的大將了。

    所謂崖州,就是海南島上的一個州,何履光是海南島上出的第一位高~官顯貴。

    在歷史記載中,此人不但頗有勇力,而且善於用兵。

    天寶年間,大唐和南詔發生大規模的戰爭之前。蠻人爨部反唐,大唐派軍鎮壓,並且詔令南詔出兵相助。

    結果南詔反客為主,不僅將爨部的土地完全吞下。而且將爨部在戰爭中侵佔的大唐領土,全部侵佔了下來。

    李隆基大怒,下令已經是左武衛大將軍的何履光派兵征討南詔。

    何履光不負所托,大敗南詔軍,將原本屬於大唐的土地奪了回來,並且立銅柱為界。

    此後,大唐數次派兵攻打南詔,何履光都率部參戰。儘管唐軍接連戰敗,但何履光一直活蹦亂跳的,足見其能。

    後來安史之亂爆發,何履光率部勤王,雖無顯赫功績,但也沒打什麼大敗仗,成為朝廷的中流砥柱之一。

    最後,何履光因平定安史之亂時的大功,受封為嶺南道節度使。要知道,崔耕的嶺南王,最初也就是嶺南道這一小塊地盤。何履光的嶺南道節度使,就是嶺南道的土皇帝,和當初崔耕的權勢差相彷彿。

    崔耕心中暗暗琢磨,閣羅鳳在歷史記載中數次打敗唐軍不假,但要說他軍事才能多麼驚才絕豔那也不盡然。數次天寶戰爭,他一是靠吐蕃軍之助,二是靠唐軍攻入南詔內部水土不服,才得以建功。

    如今這兩個條件都不存在,我左有楊思勖右有何履謙,何游魯也頗為知兵,對閣羅鳳又有何懼呢?

    要知道,沒有吐蕃之助的情況下,鮮於仲通一個二流名將,都能打得南詔差點滅國。

    想到這裡,崔耕慨然道:“閣羅鳳號稱領兵三十萬,本王估計也就是十萬左右。我六萬大軍雖然人數略少,但也僅僅是略少而已。哼,本王帶著安思順和楊玄琰,走一趟室韋,就能滅渤海定新羅。本王帶六十騎走高昌,就能破大食數十萬大軍,建立嶺西聯邦。如今我六萬大軍在手,還有援軍不斷開來,比當初的情況不知強了多少倍,難道還怕了閣羅鳳的十萬土雞瓦狗嗎?”

    崔耕這話當然有些吹牛逼,他主要靠的還是楊思勖、何屢光和何游魯。

    但大敵當前,崔耕這麼有事實為依據的吹牛逼鼓舞士氣,已經非常有節操了。要知道,曹操儘管在赤壁之戰時佔了絕對優勢,還要二十萬兵詐稱八十萬呢。歷史上什麼“我方有十勝敵方有十敗”之論,更是數不勝數。

    最關鍵的是,崔耕對自己的指揮水平沒底,但因為以往的輝煌戰績,天下人早已把他當成了天下第一名將。

    如今這番話說出來,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竟然沒人覺得他這番話是在吹牛。

    何履光眼前一亮,馬上就跪倒在地,道:“是,越王千歲說得甚是!有您為帥,閣羅鳳的十萬大軍,不過是十萬土雞瓦狗爾!”

    何游魯猛地一拍大腿,道:“對啊,我怎麼把這茬忘了?單是越王一人,就能抵十萬……啊,不,二十……三十萬兵,閣羅鳳就是真來三十萬大軍,都不在話下啊!”

    馮仁智也湊趣兒道:“就是這個理兒。俗話說得好,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有越王指揮,我軍打勝仗就跟玩兒的一樣。可惜我麾下的高涼兵不能及時趕到,沒機會立功啊!”

    在場的眾賓客也齊齊跪倒在地,高聲道:“微臣等願附越王驥尾,掃平南詔,活捉閣羅鳳。”

    崔耕見軍心可用,也非常高興,道:“好,那諸位就趕快回去收拾兵馬,隨本王……出征!”

    ……

    ……

    軍隊集集沒那麼容易,一直到五日後,崔耕才把六萬大軍集結完畢,開赴前線。

    又過了七日,越王軍兵至梧州城。有探子來報,南詔軍距離此地不到五十里,崔耕命大軍紮下了營寨梧州城可駐紮不了六萬大軍,再說了,唐軍的劣勢現在遠不到必須據城而守的程度。

    第二天,南詔軍的先頭部隊果然來到。雙方斥候拚殺了數場,互有勝負。

    很顯然,南詔軍的實力比崔耕麾下的正規軍弱一些,但比一般的僚兵要強一些。

    眼見佔不著什麼便宜,南詔軍脫離了跟越王軍的接觸,一方面監視越王軍,一方面開始紮營。

    沒到傍晚,南詔軍先頭部隊的營盤已經扎得差不多了。

    緊接著有一支千餘人的南詔騎兵衝出了營盤,在越王營地前,一箭之地外站定。

    為首之人高聲道:“南詔王閣羅鳳在此,有請越王千歲出來敘話。不知越王千歲……敢不敢來呢?”

    言畢,緩緩退卻,等候崔耕的答覆。

    守門的兵丁不敢怠慢,趕緊飛報崔耕。不消一會兒,崔耕在何履光、楊思勖、馮仁智、何游魯等人的簇擁下出了營盤,和閣羅鳳等人相向而立。

    崔耕朗聲道:“閣羅鳳,你不是想見本王嗎?本王已經到了!不知你到底有什麼話,想對本王說呢?”

    羅鳳苦笑一聲,道:“越王千歲果然安然無恙,某不該高估了陳行范啊!”

    頓了頓,又繼續道:“事到如今,大錯已然鑄成,某再怎麼解釋也沒用了。我只想問越王千歲一句話:您能法外開恩。再饒我最後一回嗎?從今往後,我定然細心革面,唯越王的馬首是瞻。”

    “能,當然能。”崔耕回答得異常爽快,道:“只要你答應本王一個條件就成。”

    “啊?什麼條件?”閣羅鳳簡直大喜過望。、

    “只要你能讓桂州城裡慘死的數萬軍民百姓復活,別說原諒你這一次了,就是原諒你十次八次的也毫無問題。”

    “什麼?復活數萬軍民百姓?你……”閣羅鳳面色一沉,道:“敢情越王千歲是故意消遣我閣羅鳳來著。”

    崔耕厲聲道:“是你先消遣我的!人死不能復生,你我之間的仇恨,唯有用血來償還。閣羅鳳啊,閣羅鳳,你還想著本王饒你一次,簡直是白日……做夢!”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7章 越王神人也

    閣羅鳳面色一黯,道:“哦,是嗎?看來是我閣羅鳳自作多情了。既如此……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各安天命吧!”

    言畢,他微微一抱拳,也不等崔耕答話,撥馬就走。

    這就完了?難道他把越王崔耕邀約出來的目的,僅僅是求饒?

    崔耕等人面面相覷,大有虎頭蛇尾之感。

    當夜晚間,越王軍中軍帳內,崔耕面南背北局中而坐,諸將分列兩側。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兒,道:“如今我軍六萬大軍,和南詔軍十萬大軍會戰於梧州城下,到底該如何取勝,大家議一議吧。”

    楊思勖首先發言,道:“越王千歲乃當世兵法大家,在您面前,我們這些小蝦米哪有插嘴的餘地?您怎麼說,我等怎麼辦就是了。”

    何游魯道:“楊公公所言甚是!我等出的那些餿主意,怎能及得上越王千歲妙計的萬一?還是莫現醜了。”

    何屢光道:“越王千歲,您就下命令吧。你指到哪,末將就打到哪。縱是刀山火海,某也萬死不辭。”

    馮仁智也道:“越王千歲想必已經成竹在胸了,您儘管下令吧,誰敢不聽軍令,微臣就帶人砍了他的腦袋。”

    ……

    諸將紛紛表態,一定會服從崔耕的命令,依計行事,打敗閣羅鳳的十萬大軍。

    崔耕聽了,既想狠抽自己幾個嘴巴,又很想把楊思勖來個千刀萬剮。

    他暗暗尋思,我擦,我怎麼就忘了呢?這楊思勖不僅僅善於用兵,還是個拍馬屁的行家啊。

    他這一首先發言可不得了,把大家的思路全都帶歪了。

    現在可好,大家都以為我成竹在胸,有了破敵之策。現在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見,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這可咋辦?

    難道本王要告訴諸將,我也沒什麼好主意嗎?那好不容易鼓舞出來的士氣,不就又降下去了嗎?

    想到這裡,崔耕敷衍,道:“妙計呢,本王當然是有的。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本王還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

    “這樣啊……”楊思勖撓了撓腦袋,道:“這破敵之策,奴婢之前還真沒想過,要不……您奴婢我想上一夜,明日再說?”

    崔耕看向何游魯,問道:“那何酋長呢?”

    何游魯道:“不瞞您說,俺也沒想過這事兒……要不……”

    “你也要明日再說?”

    崔耕也不知這幫子人是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呢,還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出風頭。

    他豁然而起,怒斥道:“為將者不思如何破敵,只知等上面命令,依計行事。這樣的將軍,也當得太輕鬆了吧?本王要爾等何用!哼,明天?軍情如火,說不定明天出了什麼大變故,你們就是想出來什麼奇謀妙計都沒用了呢?”

    “末將有罪!”楊思勖等人趕緊跪倒在地。

    崔耕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給你們一晚上時間,每個人都要想出一條破敵妙計。再一問三不知的話……軍法伺候!”

    “是”。

    諸將領命而去,崔耕生了一肚子氣,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了將近一個時辰,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崔耕聽到大帳外一陣議論聲傳來。

    “越王千歲真是神機妙算啊!”

    “何止是神機妙算,簡直是諸葛復生,白起再世!”

    “嘿嘿,恐怕諸葛孔明和白起,也比不了越王千歲啊。”

    ……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這群手下可千萬別被楊思勖帶壞了,正事兒不琢磨,整天就想著溜鬚拍馬。

    崔耕睜開眼,但見已然天亮。他披上衣服,出了帳門一看,好麼,人來得真齊全,大將們已經到齊了。

    諸將當然也看見了崔耕,大禮參拜道:“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崔耕皺眉道:“不像話!太不像話了!一大早的,你們正事兒不干,一起來中軍帳的門口拍馬屁,可還有半點朝廷命官的樣子嗎?”

    楊思勖滿臉委屈,道:“哪啊,越王千歲您誤會了。奴婢哪拍您的馬屁了?奴婢所言,句句都是發自肺腑啊!”

    “對,我等對越王的敬仰之情全是肺腑之言,並無半點虛假之處!”

    “就算越王您自己想謙虛,也不至於不讓我等說實話吧?”

    “我等問心無愧,越王不可憑空誣賴!”

    ……

    這幫大將反而有理了,紛紛鼓噪起來。

    崔耕好懸沒氣樂了,待他們的聲音漸低,問道:“好,你們說自己所言盡皆發自肺腑。那本王問你們……我怎麼就神機妙算了?哪就比諸葛孔明和白起都厲害啦?你們看見啦?”

    “我們當然看見了!”楊思勖道:“您昨晚不是說了嗎,軍情如火,興許我們今天再想出什麼奇謀妙計,都沒用了。現在……這話就應驗了!”

    “應驗了?”

    “對啊,現在南詔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可不我們今天再想出什麼奇謀妙計,都沒用了嗎?越王您燭照萬里,閣羅鳳一撅屁股,您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我等非常佩服您,感嘆兩句……怎麼就成了拍馬屁了呢?”

    “啥?閣羅鳳跑了?”崔耕一陣目瞪口呆。

    他暗暗尋思,天地良心,我昨晚說那話,就是氣急了隨便打個比方,可不是預見到了點什麼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8章 崔耕舊仇敵

    楊思勖繼續拍馬屁道:“本來奴婢以為,越王您乃當世第一兵法大家。只要略施小計,閣羅鳳的十萬大軍定然灰飛煙滅。沒想到,這還是低估了您啊!哪用得著您略施小計啊,只要您一露面,那閣羅鳳就嚇得抱頭鼠竄了,哈哈!”

    “閉嘴!”

    崔耕心思電轉,已經對閣羅鳳逃走的原因有所猜測。他狠狠地瞪了楊思勖一眼,道:“你覺得閣羅鳳逃走了是什麼好事兒嗎?”

    “呃……”

    楊思勖見崔耕真的生氣了,不敢再滿口諛詞,字斟句酌地道:“閣羅鳳不敢與我軍相抗,連夜撤軍回了南詔。以後咱們再想報桂州百姓之仇,就沒那麼容易了。”

    崔耕這才點了點頭,苦惱道:“正是如此。現在閣羅鳳是十萬大軍號稱三十萬,入侵我嶺南道。但咱們若真打到南詔去,他還就真能湊出三十萬大軍來抗,這仗不好打啊!”

    何履光並不怎麼瞭解崔耕,才跟著楊思勖一起拍馬屁。現在見崔耕的頭腦如此清醒,馬上就改弦更張道:“不止如此,閣羅鳳如此滑溜,一方面說明他畏越王如虎,另一方面也說明,此人極其狡猾,不是輕予之輩。以後我軍與其對壘,必須加倍小心。”

    崔耕頗為讚賞地拍了拍何履光的肩膀,道:“很好,何將軍能看出這一點來,孤王心中甚慰。若我親征南詔,定以將軍為先鋒!”

    “謝王上!願為王上效死。”何屢光大喜過望,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開玩笑,崔耕親征,何履光為先鋒,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崔耕認為,何履光是嶺南道數得著的大將之一!

    旬日之間,從一個游擊將軍升到嶺南道的軍方大佬,這不是一步登天是什麼是一步登天?

    最關鍵的是,崔耕是出了名的大方。他帶著六十多人去高昌,建嶺西聯邦,一下子就封了十來個人為王。而且是貨真價實,有財權有軍權的國王。何履光成了嶺南道的軍方大佬,很可能也撈一朝人王地主噹噹。

    當然了,崔耕如此重用何履光,主要不是因為他這番對答。

    在歷史記載中,何履光比閣羅鳳還滑溜。大唐四征南詔,何履光都率部參與,而且都全須全羽的回來了。有他做征南詔先鋒,不會莫名其妙地中計,給閣羅鳳反敗為勝的機會。

    但楊思勖卻不知道崔耕這番計較,他見何履光得了綵頭,心中一片火熱,趕緊補充道:“還有,若是我軍到了南詔,閣羅鳳也見勢不妙就溜之大吉,咱們可就難辦了,必須得有所準備啊!”

    崔耕搖頭道:“關於這點,咱們倒是不必擔心。如今南詔只是佔了六詔之地的大部,而不是全部。他若是敢一直避戰,六詔之地可就非他所有了。本王再宣佈誰得了閣羅鳳的人頭,誰就為南詔之主。恐怕用不了多久,閣羅鳳的項上人頭就會出現在本王的御案上了。”

    “王上高見。聽說您為救太平公主,走了一趟南詔。想必已經埋下了一批暗子了吧?”

    “那是自然,本王與其他五詔都說得上話。”崔耕冷然一笑,道:“閣羅鳳若敢避而不戰,南詔之地就會被其餘五詔分而食之,再無復起之日。”

    崔耕說這話,還真不是吹牛。

    歷史記載中大唐四征南詔,閣羅鳳的戰術,都是堅壁清野,利用補給和氣候拖垮唐軍,最後在吐蕃軍的幫助下反敗為勝。

    但堅壁清野不是誰都玩得起的,歷史上的天寶戰爭中,其餘五詔已經覆滅,閣羅鳳建國“大蒙”,是六詔之地的唯一主人,才能對唐軍來這一套。

    但是現在,其餘五詔還在,唐軍能得到大量土著的支持。閣羅鳳想玩長時間的堅壁清野,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所以,對於崔耕來說,閣羅鳳的大軍退走,令攻打南詔的難度大增不假,但這難度並非無法克服。

    閣羅鳳是當世人傑,當然也明白這番道理,回到太和城後愁眉不展,長吁短嘆。

    這一日,王宮總管嘉實臘來報,王宮外有兩個漢人求見。

    閣羅鳳眉頭微皺,道:“兩個漢人?他們姓字名誰?什麼身份?找本王意欲何為?”

    嘉實臘無奈道:“關鍵是他們倆不肯說名字,更不肯說自己的身份。他們想幹什麼倒是說了……那個……那個……”

    “那倒是快講啊,怎麼吞吞吐吐的?”閣羅鳳不悅道。

    嘉實臘只得實話實說,道:“這倆人是來求官的,他們想讓您封他們倆一人一個清平官噹噹。”

    “啥?清平官?這倆人莫不是瘋子吧?”

    閣羅鳳聞聽此言,簡直苦笑不得。

    所謂清平官,就是南詔對宰相的稱謂。好嘛,這二位還真不客氣,一來就要當南詔的宰相,而且還是倆人都當!”

    嘉實臘道:“應該不是瘋子,這倆人為了讓下面的人通稟,一出手就送了十兩金子。您想想,他們要是真的瘋子,哪來地那麼多錢送禮啊!”

    “有道理!”忽然,閣羅鳳眼前一亮,豁然而起道:“既然不是瘋子,誇下這般海口,肯定有所依仗。難道說……這倆人是真有本事做本王的清平官,特來毛遂自薦的?快請!快請!”

    要是往常,閣羅鳳絕對沒這麼輕浮。但他狠狠地得罪了崔耕,眼看著忘國在即,現在的狀態往好裡說是求賢若渴,往壞裡說就是病急亂投醫。

    功夫不大,在嘉實臘的引領下,兩個漢人來到了閣羅鳳的面前。

    一個人看年紀在六十歲左右,身材高大,背部微駝,五官相貌還望端正,就是眼神有些陰鷙。

    還有一個人看年紀不到三十,相貌與那六十歲左右的人有六七分相似。

    “參見王上!”二人躬身拜倒。

    “兩位先生請起,賜座。”

    “謝王上。”

    這二人剛剛坐好,閣羅鳳就迫不及待地道:“聽說二位先生求見本王,是欲為我南詔的清平官。不知二位有何本事,自信能勝任此職啊?”

    那六十歲左右的人道:“臣的本事可大了去了,只是此事關系重大,還還請王上屏退左右。”

    “你們退下吧。”

    閣羅鳳一揮手,伺候的丫鬟宦官盡皆退下,屋內只剩下了這倆漢人、閣羅鳳以及嘉實臘。

    那六十歲左右的人又道:“王上,還有這位……”

    閣羅鳳道:“兩位先生有話儘管說,此人本王絕對信得過。當初要不是他,本王還入不得太和城哩。”

    那五六十歲的這才放心,道:“既然如此,那某就可以暢所欲言了。剛才您問什麼?我為什麼自信能當南詔的清平官?嘿嘿,這麼跟您說吧,要不是為了找崔耕崔二郎報仇,我才不稀罕當什麼南詔的清平官哩。”

    嘉實臘諷道:“哎呦呵,好大的口氣!”

    那人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某的口氣並不大。南詔的清平官算什麼?就是中國的宰相……我也不是沒當過哩。”

    中國,中央之國也。這個詞兒不是後世才有的,古代就有此稱謂。比如唐太宗李世民征高句麗的檄文上,就曾經寫道:“遼東本中國之地,隋氏四出師而不能得;朕今東征,欲為中國報子弟之仇,高麗雪君父之恥耳。”

    李世民這裡用“中國”而不用“大唐”是因為,遼東歸屬中國領土,是在漢代以及漢代之前。所謂“報子弟之仇”,那些“子弟”也是大隋官兵,不是大唐官兵。

    現在那個六十歲左右之人說“中國”,而不說“大唐”,同樣是這個原因。

    閣羅鳳心中一動,道:“這位先生的意思……你是周朝(武則天一朝)的宰相?你……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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