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887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79章 兩個真小人

    那人輕嘆一聲道:“在下吉頊。”

    沒錯,這人就是崔耕的老對頭,“白眼狼”吉頊。

    崔耕與吉頊初會面時,不僅救了他老婆一命,還為他救父指了條明路。

    然而,吉頊是如何報答崔耕的呢?崔耕派他到來俊臣手底下當臥底,他可倒好,真的投靠來俊臣了,與崔耕為敵。來俊臣事敗之後,他又投靠了張昌宗、張易之兄弟,繼續跟崔耕為敵。

    後來崔耕和武懿宗聯手,才讓武則天把吉頊革命為民。

    在崔耕的算計裡,歷史記載中,武則天把吉頊革職後,吉頊沒過兩年就氣死了,自己和吉頊之間的恩怨就此了結。

    但他漏算了一點,歷史上的吉頊被貶是個意外。吉頊本身並無任何不當之處,只因對武懿宗不恭敬,觸了武則天的逆鱗,才被一擼到底。所以,吉頊的心情非常不好,不到兩年就魂歸天外了。

    但是這次,吉頊是被崔耕和武懿宗聯手算計的。敗給了武懿宗這個“騎豬大將軍”,吉頊當然不能接受,被氣死非常正常。但敗給名聞天下的崔耕崔二郎,這有什麼好生氣的?無非是技不如人罷了。

    因此,吉頊雖然是對崔耕非常仇恨,但絕到不了氣死的程度。從某種意義上說,崔耕還救了吉頊一命。

    當然,吉頊本人卻不知道歷史上自己的命運,現在一心要置崔耕於死地。

    閣羅鳳聽了吉頊的身份後,當真是大喜過望。

    吉頊再怎麼說,那也是武則天的宰相。別說來南詔為相了,就是去嶺南道當節度使,也得算是委委屈屈。

    閣羅鳳高興地道:“原來是吉相啊,本王能得吉相之助,當真是幸何如之。呃……那這位先生又是何人呢?”

    “這是在下的侄子,吉溫。我們倆與崔耕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特來襄助王上。”

    “原來是令侄,想必也是人中龍鳳……不對啊!”閣羅鳳疑惑道:“吉相與崔耕有仇,天下皆知。但是令侄……應該沒跟崔耕共過事吧?”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吉溫和崔耕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吉溫就是想跟崔耕結仇也沒機會啊?

    吉溫恨恨地道:“要不是崔耕,我叔叔叔豈會身敗名裂?我又怎能被當今的大唐天子嫌棄,連個七品官兒都當不上?”

    其實這事兒還真不怪崔耕。

    即便沒有崔耕,在歷史記載中,吉溫和李隆基的初次見面也是很不愉快,李隆基說吉溫“是一不良,我不用。”

    後來,吉溫走通了李林甫的門路,才得以飛黃騰達,成為天寶年間,大唐第一酷吏。

    什麼人玩什麼鳥,吉溫發達之後,又和安祿山交好。安祿山起兵反唐,甚至有人說,他是特意為好兄弟吉溫報仇的。安祿山稱帝后還真對得住吉溫,給吉溫的兒子封了官兒。

    總而言之,吉溫初期仕途不順,跟崔耕完全無關。

    但是,因為吉頊的不斷灌輸,吉溫把一切罪責都推到了崔耕的身上。現在吉溫連大唐的八品縣丞也不當了,直接和吉頊一起,來給閣羅鳳獻計獻策了。

    閣羅鳳當然不瞭解這番內情,道:“原來如此。不過,崔耕的實力天下第一,連大唐天子都讓他幾分。二位指望我南詔為你們報仇,是不是……是不是……太看得起我南詔了啊?”

    吉頊微微一笑,道:“國主不必妄自菲薄。誠然,崔耕的實力天下第一,但也不是沒有可乘之機。甚至可以說,現在就是消滅崔耕的最佳時機。”

    “哦?此言怎講呢?”

    “南詔的實力遠遜於嶺南道,您又和崔耕結下了血海深仇……他必會想方設法地滅了南詔。這時候,您的機會來了,只要外結強援,有心算無心,定能讓崔耕葬於蒼山洱海之間!”

    “先生的意思是……本王求助於吐蕃?唉,重立鐵橋本王倒是沒什麼意見,但吐蕃被崔耕嚇破了膽,未必敢來啊!”

    “那卻不然。”吉頊胸有成竹地道:“吐蕃懼怕崔耕不假,但沒您想像中那麼懼怕。您想,崔耕能怎麼找吐蕃的麻煩?無論從劍南道還是從嶺南道出兵,都得經過大唐朝廷的領地,李隆基會准許嗎?從小勃律出兵,倒是不必經過他國領土了,但有天險阻隔。所以,只要確有殺死崔耕的機會,吐蕃人未必不會出兵。”

    閣羅鳳無奈道:“您也知道,是確有殺死崔耕的機會,吐蕃人才會出兵了。但崔耕再攻南詔,必定是帶領大軍而來,就算本王和吐蕃人聯手,也未必能勝啊。更不用提什麼,確有殺死崔耕的機會了。”

    吉頊道:“國主莫著急啊。其實除了吐蕃之外,您還可以找一路援軍呢。”

    “誰?”

    “蠻人爨部。”

    “爨部?”閣羅鳳若有所思,喃喃道:“這倒是一支可以聯合的力量呢,不過……他們能下定決心,背叛崔耕嗎?”

    當初崔耕為解決蠻人叛亂,走了一趟姚州,陰差陽錯之下成了蠻王。

    爨部作為蠻人三大部族之一,當然也成了崔耕的子民。但爨部和南詔王族通婚數次,關係非常緊密,一直還和南詔暗通款曲。

    當然了,暗通款曲是一回事,公開支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難怪閣羅鳳有些懷疑。

    吉頊道:“怎麼不可能?蠻人各部之所以能同意崔耕為蠻王,是因為崔耕對各部內政並不干涉,更別提將他們置於管轄範圍之下了。若爨部認為,崔耕有吞併爨部之意,他們能不反嗎?”

    “那又該如何讓爨部認為,崔耕有吞併爨部之意呢?”

    “這就更簡單了。”吉頊道:“崔耕為了攻打南詔萬無一失,正派人修步頭路呢。這段路的重中之重,就是安寧城。而安寧城,恰是在爨部境內。爨部再傻,也聽說過假道伐虢的故事吧?”

    “我明白了!”閣羅鳳道:“不管崔耕修步頭路的目的,到底是為了爨部還是南詔,咱們就得讓爨部覺得,崔耕意在爨部!”

    吉頊道:“就是這個道理!嘿嘿,整條步頭路大部在爨部境內。崔耕這回是黃泥巴掉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哈哈!”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80章 分井安寧城

    所謂步頭路,其實就是埠頭路。埠者,碼頭也,步頭路就是經由碼頭的道路。

    大唐欲攻南詔,最直接的道路是從劍南道出兵,經由清溪關、州、姚州等地,從陸路進攻。但這條路的“直接”是相對而言的,其實非常不好走。基本上無法支持,十萬大軍長時間作戰,所需的糧草運輸。

    還有一條路,就是從桂州出發,越過崇山峻嶺,經由聞喜州、刺落州、橋安西等地,進入南詔境內。這條路的路況還不如上一條路呢。

    第三條路是從安南都護府出發,經由峰州、賈勇步、安寧等地,進入南詔東部,其難度跟上一條路差相彷彿。

    那麼,有沒有一條路,可以支撐得住十萬大軍的消耗呢?現在當然沒有。不過以後可能有,那就是步頭路。

    關鍵在於安南都護府到南詔的這條路上,無論安南人還是南詔人都不善於操縱船隻,只能走陸路。

    但唐軍不同啊,他們完全可以從安南都護府出發,溯紅河水道而上,直到宣城步頭,再經由安寧,進入南詔境內。

    水運可比陸運方便多了,這條路大部分走水路,足以支撐十萬大軍的消耗。

    當然了,宣城步頭到南詔這一段路還得現修,這就是步頭路。

    崔耕欲攻打南詔,首先做的,就是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修這麼一條路,並且在安寧築城,控制整條步頭路。

    現在問題來了,步頭路大部在爨部境內,安寧城更是在爨部的核心地帶,爨部能安心嗎?

    崔耕清楚地記得,在歷史記載中,就是因為大唐修了這條路,爨部起兵反唐。

    大唐下令南詔配合唐征討爨部,結果南詔將爨部的土地徹底掌控,爨部基本被南詔滅族,這才有了何屢光征南詔立銅柱之事。

    本來這條路就有控制爨部,進攻南詔的雙重功能。大唐的初衷到底是爨部還是南詔,那還真不好說。

    但崔耕的目的,的確和爨部完全無關。為了避免爨部的誤會,崔耕給爨部送上了一份大禮鹽。

    沒錯,就是鹽。

    後世之人對食鹽司空見慣,也明白食鹽對古人非常重要。但大部分人並不瞭解,其實製鹽本身對古人來講就是一個“高科技”。

    傳說舜的兒子受封為巫咸國的酋長,帶領巫咸國生產食鹽。他們把鹵土蒸煮,使鹽析出,成為晶體。製鹽的整個過程,在別的部落看來,就是用“巫術”把土變成鹽。

    這就是後世“巫術”一詞的由來。

    蠻人的科技水準還不如巫咸國呢,根本就不會製鹽,要想吃鹽必須從外界買。因為此地交通實在不便,以及奸商的心太黑,在爨部食鹽價比白銀。

    於是乎,崔耕宣佈,安寧城築成之後,將城內的五口鹽井賜給爨部,並且教給他們煮鹽的法子。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吧,表面上爨部高高興興地接受了這份贈與。

    然而,半年後,安寧城剛剛築成,崔耕正準備出兵南詔之時,爨部出幺蛾子了。

    爨部酋長爨士龍來信說,越王您送我們五口鹽井,當然非常好。但問題是,我們爨部內部分不勻啊。

    雖然我是爨部酋長,但實際上我們爨部內部分是分為三家:我是昆州刺史,鎮守昆明。還有南寧州刺史爨歸王,鎮守南寧。最後就是以爨日進為首的一部分族人,駐守在我們爨氏的根本之地陸良縣。這三家我的勢力最大是沒錯,但不足以壓服另外兩家。

    現在您給了我們五口鹽井,我們是三部,這可怎麼分?另外,五口鹽井的大小、深度也不相同,怎麼分都有人不滿意。

    越王千歲您是蠻王,這事兒可不能不管。您能不能來安寧城一次,幫我們分一分這五口鹽井呢?

    崔耕想了一下,人家爨士龍的這個要求還真不過分。再說了日後步頭路的安寧還需要爨部的配合呢,當即慨然應允。

    於是乎,他帶著五百騎兵,以及楊玄琰、李白、劇士開等人,往安寧城而來。

    安寧城守將竹靈清、爨部的爨士龍、爨歸王、爨日進等鬼主,帶領安寧城的文武官員,出城二十里迎接。

    現在的安寧城基本上就是一座軍事城市,除了大唐官兵外,就是來煮鹽的蠻人,沒有商人更沒有普通百姓。所以,這接風宴也只能在城主府舉行了。

    可眾人還沒到城主府呢,就有一個蠻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著:“不好啦!鹽井那打……打起來啦!已經出了人命了,各位鬼主快去看看吧。”

    “啊?打起來了?”崔耕不敢怠慢,道:“先別吃飯了,咱們快去鹽井那看看,出了人命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遵旨。”

    眾人往城西鹽井的方向走,但見可不是嗎?大約四五百號蠻人打成了一片,雖然沒動兵刃,只是用扁擔木桶等物毆鬥,但已經有幾十個人躺在了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別打了!”

    “都給我住手!”

    “擦,老子的話你都不聽,王小九你不想活啦!”

    “陸良縣的,陸良縣的,所有陸良縣的都給老子抱頭蹲下!”

    “昆州的都他娘的別打啦,在越王面前撒野,你們真是給咱們爨部丟人丟到姥姥家啦!”

    ……

    爨部的三大鬼主都在,齊聲吆喝,好不容易才把這場鬥毆制止。

    崔耕眉頭緊皺,指著一個高大的蠻人道:“你叫什麼名字?”

    “俺……暗叫爨大壯。”

    “好,爨大壯,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您既是越王又是蠻王,所有蠻人都得聽您的。”

    崔耕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就是崔耕。現在本王來問你,你們今日因何毆鬥啊?”

    爨大壯道:“嗨,還不是為了那鹽井?誰家不想多煮幾斤鹽啊?有了鹽,不僅能吃,還能跟別的部族換東西呢。可問題是,這五口鹽井歸屬不明,為了平衡各部,鬼主們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然後,爨大壯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81章 施恩於爨部

    原來,為瞭解決鹽井分配不均的問題,爨士龍等人決定,每口井的滷水採集,由三家派人輪流進行。

    表面上看起來這個主意是不錯,但問題是,鹽井跟水井並不完全是一回事兒。

    鹽井的井口比普通的水井小的多,深度更是普通水井的數十倍。用水桶往外面汲取滷水,需要相當高的技術。

    各部的水桶不同,汲水的人技術不同,汲取一桶水所需的時間,當然大不相同。

    有些人用大桶,技術不熟練,很長時間才能汲上一桶水來。有些人用小桶,技術熟練,速度較快,很快汲出一通水來,所得的滷水卻沒有前者多,當然覺得自己吃了虧。

    隨著時間的推移,矛盾越來越大,終於爆發。各部呼朋引伴,大打出手。

    最後,爨大壯懇求道:“今天的事兒,都是五口鹽井的歸屬未定引發的。越王千歲,您大發慈悲,快點幫我們各部把鹽井分好吧。這麼死了,也太不值了。”

    爨士龍面色一冷,斥道:“胡鬧!越王千歲剛到安寧城,舟車勞頓。連口水都沒喝呢,你就要他老人家處理鹽井之事。這是把把越王當什麼了?你眼中可有半分對越王千歲的尊重之意?”1

    “不敢!小的不敢!”爨大壯連連磕頭。

    崔耕卻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爨鬼主不必苛責。不就是分配鹽井嗎?這事兒有什麼難的?本王馬上就可以給你們分配好。”

    “越王您聽我說,我們昆州爨部,總共有戶三萬,男丁八萬人,而南寧州……”

    看爨士龍的意思,是想把各部的人口男丁報一下,讓崔耕分配的時候有所參考了。

    然而,崔耕又打斷道:“爨鬼主不必如此,根本就用不著。”

    “那您的意思是……”

    “呵呵,諸位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五口鹽井不好分,那不分不就成了?”

    “啊?不分?不分鹽井,我們各部的利益,根本就無法協調啊!”

    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不分鹽井,你們可以分別的嘛。這樣,你們三部可以各派十人,共同負責管理這五口鹽井。所有打出來的滷水屬於共有。最後,你們再按照各部的戶口,分這打出來的滷水,這不就簡單了麼?具體怎麼分,本王就不參與了。”

    爨識龍聞聽此言,眼前一亮,道:“不分鹽井,分滷水,問題便迎刃而解。高!越王您實在是高啊!”

    “誒,果真是這樣。不愧是越王千歲,多難的事兒在您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多謝越王千歲,為我三部主持公道。”

    “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

    眾爨人面面相覷,齊齊跪倒在地,稱頌崔耕。

    崔耕聽了之後,真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分鹽井法子其實並不難想到,他來安寧城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安撫爨人,而不僅僅是分這五口鹽井。眾爨人對他如此感激,讓他頗有無功受祿之感。

    待人們的聲音漸低,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眼,心中有了計較。

    崔耕道:“剛才你們打架,除了各部利益難以協調之外。從鹽井中汲水非常困難,也是原因之一吧?這樣,本王再教給大家個法子,可以更輕鬆地汲取滷水。”

    爨士龍道:“這汲取滷水還有特殊的法子?不就是用水桶嗎?”

    “用水桶是用水桶,但汲取滷水的水桶,和汲取井水的水桶,做法卻不同…”

    說著話,崔耕看向旁邊的安寧城守備竹靈清,吩咐道:“把城裡的木匠叫來一個。”

    “是。”

    安寧城剛剛築成,城裡各種工匠齊備。功夫不大,一個木匠被叫到了崔耕的面前。

    其實,製作汲取滷水的水桶。沒什麼難度。就是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事情的關鍵在於,鹽井的井口非常小,一般只有碗口大,而深度卻能達到數十丈。

    做一個碗口粗的木桶或者竹桶放下去,根本就無法傾倒。木桶做的短了還行,用力往下用勁兒,讓木俑進入滷水內。做的長了就麻煩了,想把整個木桶摁入井水中汲水,非常有難度。

    鹽井動輒數十丈,汲取滷水的效率很低。

    崔耕的法子,就是在那長水桶的下端,用一塊圓形的牛皮做成活板。

    水桶到了井底,插進了鹽水裡,鹽水把活板衝開,就進到水桶裡。等到水桶往上提的時候,桶裡的鹽水壓住了活板,就不會流出來了。等到水桶提到了地面上,用不著把它橫過來,只要用個鐵鉤把活板向上一頂,鹽水就流到水槽裡去了。

    這樣一來,木桶入水沒有了空氣的阻力,非常容易。整個木俑可以做的非常長,汲水的效率大增。

    沒用半刻鐘點,那木匠就將現場最長的一個水桶改造完成。

    將那木桶放下去,輕輕鬆鬆就汲上來一桶滷水,其效率比以前何止增加了十倍!

    “這……這……越王千歲,您還真是無所不能啊!”爨士龍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都這樣了,其他爨人就更不必提了。

    “越王隨意一指點,就能省下咱們多少苦功?真是太厲害了,太不可思議了,太……越王真乃神人也!”

    “最關鍵的是,這事兒表面上看著不難,但咱們這麼多人卻任誰都沒想到,偏偏越王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咱們比之越王差得遠啦。”

    “還有那製作砂糖的作坊,讓我們砍甘蔗都能賺錢。我爨部能以越王為主,真是幸運啊!”

    “願越王長命百歲,福澤綿延!”

    ……

    這一次爨人們可比上一次可激動多了!

    他們大部分人是干過汲水的活兒的,對崔耕這一創新的意義再瞭解不過。

    什麼叫化腐朽為神奇?這就是!

    “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啊!”

    眾爨人再次跪倒在地,眼中一片崇敬之色。

    嘖

    爨士龍暗暗嘬了一下牙花子,眼中一股陰霾閃過。

    終於,他看了旁邊的爨歸王和爨日進一眼,點了點頭,下定了決心。

    待人們的聲音漸低,爨士龍輕咳一聲,道:“越王千歲既賜我爨部鹽井,又教給我部先進的汲取滷水之法,對我爨部真是有著天高地厚之恩啊!我爨部欲報答一二,不知越王可否應允?”

    “嗯?報答?”崔耕道:“本王欲親率大軍征伐南詔,只要你們爨部幫本王把安寧城和步頭路看好,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呃……越王千歲這麼說,也把我爨部看得太小了吧?”

    忽地,爨士龍跪倒在地,正色道:“看守安寧城和步頭路算什麼功勞?我部欲派軍五萬,隨您出征南詔,還請越王千歲允准。”

    爨日進和爨歸王也跪倒在地,道:“還請越王千歲允準!”

    眾爨人更是齊聲道:“願為越王效死!這次出征,就帶上我們吧。”

    “南詔人算什麼東西,我們爨人一個打倆!啊,不,是以一當是十!”

    “活捉閣羅鳳,報答越王千歲啊!”

    ……

    爨人們吆喝聲聲,士氣高漲之極。

    然而,作為“被幫助”的崔耕,卻是眉頭微皺,一陣猶豫。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1
第1582章 降威給越王

    崔耕的猶豫當然是有原因的。

    打仗這種事,並不是人越多越好,得考慮各種因素,綜合決定。

    比如這次攻打南詔,嶺南道可出兵二十多萬,劍南道也可出兵十數萬,再下令蠻人各部出兵,湊個四十萬大軍絕無問題。

    但問題是,這麼多人,吃啥喝啥?後勤問題根本就沒法子解決。

    所以,崔耕最終決定,自己親征,從嶺南道出兵十萬,經安南都護府、步頭路,攻入南詔境內。

    另外,命劍南道出兵五萬,由鮮於仲通統領,經清溪關、州、姚州等地,攻入南詔境內。

    總共是兵分兩路,十五萬大軍。

    這麼多人,已經是後勤所能支撐的極限了。

    爨部勉力的確能湊出五萬大軍,但軍隊中加入他們,崔耕的直轄兵馬就會減少,戰力降低。

    而且,這回征南詔要算政*治賬。

    崔耕自己的兵馬攻入南詔境內,可以軍令森嚴,秋毫無犯。他有於誠節在手,有其餘五詔的配合,跟在主場作戰差不了多少,無非是和閣羅鳳硬碰硬而已,勝算還是很高的。、

    但帶上五萬蠻兵,這些人燒殺搶掠,他怎麼管?管得輕了沒什麼效果,管得重了容易引起爨部的反彈。

    若因為爨部做的太過分,把六詔之地的百姓,都逼到閣羅鳳那邊,崔耕上哪哭去?

    所以,崔耕根本就不願意增加爨部大軍,這麼一個不穩定因素。

    但話又說回來了,人家爨部一片好心,崔耕一味拒絕,也是寒了爨人之心。畢竟,他還指望爨人替他守護好步頭路和安寧城呢。

    “這個麼……”

    崔耕想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道:“不妥吧?爨部貴人和南詔王族通婚之事甚多。本王若是征發爨兵,不就相當於讓你們自相殘殺嗎?”

    “越王千歲,話可不能這麼說。”爨士龍解釋道:“不錯,我們爨部是和南詔王族通婚。但是,您這次是打閣羅鳳啊。閣羅鳳只是皮邏閣的養子而已,跟南詔王族有什麼關係?”

    爨歸王道:“而且,咱們這次保護著於誠節,奪回南詔王位,名正言順之極,根本牽扯不到自相殘殺之事。”

    爨日進有些不悅道:“難道越王千歲是不信任我們爨部,認為我們爨部會為了幾個女子,和南詔人暗通款曲,甚至背叛您麼?既如次……我等願意殺女明志!”

    爨日進的哥哥爨崇道附和“對,把那些南詔貴女都殺了,讓越王看看我們爨人對越王的赤膽忠心!”

    “誒,別……別……別……千萬別殺人!”崔耕趕緊把他們攔住了,道:“本王從沒懷疑過,爾等對本王的忠心。只是覺得,你們都算南詔的親戚,我征發爨兵有些不合適。這樣吧,本王同意爨部出兵了,但是五萬人馬太多,具體徵發爨部多少兵馬,咱們從長計議。”

    “謝王上!”

    征發不征發爨兵是態度問題,但到底征發多少爨兵是崔耕這個君主的權力,爨部眾人就只有聽從的份兒了。

    ……

    ……

    當夜晚間,爨部,一間竹屋內。

    爨士龍、爨日進、爨歸王、爨崇道四人,圍攏在一個竹桌前,一陣陣愁眉不展。

    爨崇道是爨日進的哥哥,只因他是庶出,才無法繼承陸良縣鬼主之位。不過,爨崇道的實力絕不在爨日進之下,所以被允許參加這場會議。

    爨崇道輕輕一拍那個竹桌道:“那崔耕真夠奸猾的,咱們給他灌了那麼多迷魂湯,他硬是不准許咱們爨部五萬大軍隨他出征南詔。”

    爨士龍點頭道:“是啊,咱們不能隨軍出征,又怎能在關鍵時刻反水呢?到時候,南詔一滅。崔耕可從南詔、劍南道、安南都護府,三個方向進攻我爨部。而我爨部,被步頭路完全貫通,再加上安寧城這顆硬釘子,可就太危險了。”

    爨日進也附和道:“還有,分鹽井那事兒,是咱們故意讓崔耕露臉。但那汲滷水的桶子,卻是只有崔耕能想得出來,和咱們完全無關。你看族人今日那眼神兒,恐怕崔耕真把爨部一口吞了,他們都毫無怨言。”

    “可不是嗎?崔耕既是大唐越王,又是蠻王,他想吞併咱們爨部,完全佔著大義,咱們根本就反抗不得啊!”爨歸王也開口了。

    ……

    四人議論紛紛,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要想方設法地打入唐軍中做內應,關鍵時刻反戈一擊,讓崔耕葬身於南詔。否則地話,爨部勢必難以保全。

    但到底該如何勸說崔耕,收下這五萬爨軍呢?

    忽然,爨崇道猛地一拍大腿,道:“要想使人就範,無非是威逼利誘而已。現在咱們阿諛奉承不行,表忠心也不行,苦苦哀求也還不行……利誘這條路,已經完全走不通。既然如此,那也就只剩下威逼了。”

    “切,威逼?”爨歸王不屑道:“說得輕巧。人家是越王千歲,麾下幾十萬大軍,跺一腳李隆基的皇位都得顫上三顫。威逼人家,你怎麼想得來著?”

    爨士龍道:“要是能威逼崔耕,咱們還用得著在這商議對策?真是無稽之談!”

    爨崇道卻胸有成竹地道:“兩位想左了不是?誰告訴你們,威逼只能以勢相逼的?咱們還可以以情相逼啊?”

    “以情相逼?”爨士龍心中一動,模模糊糊地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道:“到底怎麼說?”

    爨崇道招了招手,道:“諸位俯耳過來,咱們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不愁那崔耕崔二郎不就範!”

    “爨崇道,我~日你姥姥!”

    爨歸王聽完了,當時就竄兒了,道:“老子什麼時候得罪你了?你竟然出這個餿主意?!告訴你,不成,絕對不成!”

    “怎麼不成?”爨崇道理直氣壯地道:“為了咱們爨部的安危,你又何吝一女子?再說了,嚴格來講,這女子又不是你的,那是南詔人。”

    “放屁,她怎麼不是我的?那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爨歸王怒道:“你老婆也是南詔王族,你怎麼不讓她幹這事兒?”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583章 阿姹跪床頭

    爨崇道雙手一攤,道:“我倒是想,但是我老婆沒你老婆漂亮啊。越王若是看不上,那咱們豈不前功盡棄?再說了,我的身份也不夠啊,你是鬼主,這事兒只能她來辦!”

    “你……你這簡直是強詞奪理!”爨歸王內心中覺得,爨崇道之計,是如今的唯一可行之計,不由得一陣語塞,半天才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歸王老弟……”爨士龍也覺得這事兒甚有搞頭,道:“大丈夫何患無妻?為了咱們爨部,你就犧牲這一回吧。事成之後,我……我把這個爨部之主的位置讓給你!”

    爨日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咱們爨部傳承千年,你就忍心讓祖宗的基業,葬於咱們哥幾個之手?為了我爨部,你就答應了吧。”

    爨崇道也跪下了,道:“哥哥我也求你了,為了補償你,我願意贈你十名美人,就算不如弟妹,也差不了多少啊!”

    “你……你們……”

    爨歸王面色難看,額頭上汗水直冒,最後猛地一咬牙一跺腳,道“唉,這他娘的算什麼事兒啊?我答應,我答應你們還不成嗎?”

    ……

    ……

    第二日,爨部眾酋長為崔耕接風洗塵,崔耕有意拉攏他們,從中午喝到晚上,喝了個酩酊大醉。

    半夜裡崔耕醒來,直感到頭腦渾渾噩噩,口中非常乾渴,閉著眼睛叫道:“水……給本王倒水!”

    “是,是,奴家這就去,且容奴穿衣。”

    “快點,嗯?”

    崔耕直感覺耳邊春鶯婉轉,鼻前一陣香風撲面,用手一摸,溫香軟玉,滑膩異常。

    “什麼人?”

    他猛然間睜眼看去,卻見昏黃的燈光下,有一女子正悉悉索索。有些慌亂地穿衣。

    雖然只看到了背面,卻是此女身材婀娜,膚如凝脂,上演著極致誘~惑。

    “掌燈!掌燈!你……你怎麼進來的?”崔耕厲聲喝道。

    噗通!

    那女子忽然轉過身來,跪倒在崔耕的面前。

    她嬌顏如花,衣衫不整,露出雪白的一片,慌亂地道:“別!越王別喊人,您這一喊,奴……奴就沒法活了。”

    此時外面已經有人應聲,道:“王上,是您要掌燈麼?”

    為了讓崔耕睡好,屋內只有一點燈苗如豆。所謂掌燈,就是再點上幾盞,讓屋內亮堂一些。

    崔耕見那女子眼含淚光,心中一軟,輕咳一聲,道:“沒……沒有……本王做了個噩夢,不關你們的事兒,退下吧。”

    “遵旨。”

    外面一陣寂然無聲。

    崔耕這次壓低了聲音,道:“你先把衣服穿好,再把燈……算了,就這麼著吧。”

    “是。”

    那女子把衣服穿好,雖然沒點其他的燈,卻把那盞燈調大了一些。然後,又非常乖巧地跪在了崔耕的床前。此女的姿色相當不凡,更兼有成熟婦人的嫵媚風情,崔耕燈下觀美人,不由得心中一蕩。

    他勉強按住心猿意馬,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因何出現在本王的床……那個帳中?”

    那女子低眉順眼地道:“不敢欺瞞王上,奴是爨歸王的妻子,南詔王皮邏閣的女兒,閣羅鳳的妹妹,阿姹。”

    “啥?你……你是爨歸王的老婆?”

    跟下屬的老婆有私情,那名聲也太難聽了。就算爨歸王願意,崔耕也不想擔這個惡名兒。

    此時此刻,崔耕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下意識地往牆角靠了靠,道:“你這是干啥?是……爨歸王讓你來的?”

    阿姹道:“不……是奴家自己來的,他……他不知道。”

    “那就更不行了!”崔耕氣急敗壞地道:“外面的人是干什麼吃的?怎麼能放你進來?他們怎麼就不吸收一點蘇千蕊的前車之鑑!”

    阿姹道:“越王千歲別怪他們,他們也不知道奴的真實身份,只以為是爨部進獻給您的女子。”

    “那也不成……呃……”

    崔耕的話剛說到這,又對那些人有些理解了。

    其實這事兒並不算多麼出格,他現在在的位置,是在安寧城的守備府內。

    安寧城是唐人剛剛築造好的,不可能有什麼密道。再加上對阿姹嚴格搜身,並沒有那麼危險。

    再說了,阿姹殺了自己,對爨人沒有半點好處啊。蘇千蕊是母國已滅,奮起一搏,但爨部現在還好好地呢。阿姹對自己不利,那不是給爨部招災嗎?

    就是阿姹是南詔人的秘諜,也不大可能殺了自己。嶺南道原來與南詔的仇恨,是桂州的數萬百姓,就算自己滅了閣羅鳳,南詔也不會亡,只是實力大跌而已。但阿姹真把自己怎麼樣了,南詔就得成為一個歷史名詞了。

    所以,爨人送一個女子來討好自己,自己的護衛還真不好攔食色性也,壞了越王的好事兒,越王記恨自己可咋辦呢?

    想到這裡,崔耕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無奈道:“好了,事已至此,你就說說……究竟想從本王這得到什麼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584章 紅顏真禍水

    阿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道:“奴……奴是想求越王,放南詔一馬。”

    “放南詔一馬?”崔耕好懸沒氣樂了,道:“憑什麼?因為南詔,我桂州數萬百姓慘死。你陪本王一晚,這事兒就一筆勾銷了?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阿姹連連搖頭,道:“不,不,不,越王您誤會了,奴……奴不是那個意思。奴是想說,求您放南詔王族一馬,保我南詔國祚不墜。”

    崔耕有些疑惑,道:“難道我還能將南詔王族斬盡殺不成?本王征南詔,當然是只找閣羅鳳的麻煩。另外,再告訴你,我還準備封於誠節為新的南詔之主呢!”

    阿姹攏了攏額邊的秀髮,正色道:“越王說這話,就有些敷衍奴家了吧?桂州數萬百姓喪生,都是閣羅鳳一人之過?說這話,您自己信嗎?奴相信,您確實會讓於誠節繼承南詔王位,但奴同樣相信……您絕對不會對南詔王族心慈手軟的。恐怕您退兵之後不久,六詔就變成五詔了。”

    “這個……”

    事到如今,崔耕對眼前的美少婦,還真有些刮目相看之感。

    的確,他就是那麼想的。

    桂州百姓數萬人之死,當然不能因閣羅鳳一人之死而結束。閣羅鳳是因為南詔的利益而出兵,關於此事,所有南詔貴人都逃不脫干係。

    當然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手上要沾染南詔人的血。只要自己把南詔削弱到一定程度,其餘五詔就能把南詔滅了,根本就用不著自己動手。

    阿姹見崔耕猶豫,越發堅定了自己的判斷,跪倒在地,叩頭出聲,道:“還請越王大發慈悲啊。南詔數代先祖篳路藍縷,百年的努力,不應因閣羅鳳的倒行逆施,而全部灰飛煙滅啊!”

    “起來,你……你快起來!”

    眼見美人叩頭出血,崔耕還真有些於心不忍,趕緊制止。

    他嘆了口氣,道:“這麼說吧,別說是你了,就是南詔再來十個八個的美人軟語相求,本王也不會改變初衷。唯一能讓本王改變主意的就是……你告訴本王,留著南詔對本王有什麼好處呢?說得清楚講得明,本王就答應你的要求。否則的話……你就不用做無用功了。”

    “留著南詔的好處……”

    阿姹心思電轉,道:“當……當然有好處了!南詔是烏蠻,其餘五詔是白蠻。若是只剩下其餘五詔,他們五詔很容易就聯合起來。但多了南詔攪局,越王就可以居中制衡,盡有六詔之地了。”

    所謂白蠻,就是漢化較重的蠻人。烏蠻,就是漢化較輕,甚至沒有漢化的蠻人。

    南詔原來在諸詔之南,與大唐並不接壤,沒怎麼漢化,所以被稱為烏蠻。

    崔耕原本覺得,留下五詔互相制衡,和留下六詔互相制衡,結果差不了多少。

    但經阿姹這麼一提醒,他忽然覺得,留下南詔在六詔裡面做個攪屎棍,也算個不錯的選擇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雖然南詔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其餘五詔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嘖嘖嘖

    崔耕輕嘬了一下牙花子,喃喃道:“本王已經儘量高看你一眼了,沒想到,你阿姹比本王想像中還要出色啊!”

    他這麼說的實際意思是,在歷史記載中,你阿姹就不是個簡單人物。

    當時,大唐建安寧城,通步頭路,引發了爨部的恐慌,帶兵發動了叛亂。

    為了平息爨氏之亂,李隆基命皮邏閣出兵征討爨氏。然而,皮邏閣吃完上家吃下家,一方面武力逼迫爨氏降附南詔,一方面又為爨部向唐朝說情,以爨部的保護者自居。最後,又把兩個女兒分別兒嫁給了爨歸王和爨日進。

    但事隔不久,爨崇道就受人挑唆,殺了爨歸王和爨日進。具體挑唆之人,到底是唐王朝還是南詔之人,就不得而知了。總而言之,雙方都有既這個動機,又有這個能力。

    最後,爨歸王之妻阿姹為報夫仇,派使者向皮邏閣求援。皮邏閣以為女婿報仇的名義,徹底剿滅了爨氏的勢力。用武力將滇中地區的西爨居民二十萬戶,脅迫遷往滇西永昌。東爨則逃亡散落於山林谷地。自此,獨步南境五百年的爨氏,消亡在茫茫的歷史煙雲中。

    可憐爨氏為了反唐起兵求助南詔,最後卻為南詔滅族。南詔口口聲聲以爨氏保護者自居,卻最後徹底滅亡了爨氏。

    最關鍵的是,以這個年代的交通和科技條件,二十萬戶將近百萬人的遷徙,波瀾不驚,行動迅速,唐王朝連出兵干涉都來不及。要說南詔人沒有早做準備,誰信啊?

    南詔既然對大唐的羈縻州動手,作為雲南太守的張虔陀,若是聽之任之,那就是國家的罪人。張虔陀一動手,就拉開了天寶戰爭的序幕。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皮邏閣之女阿姹。若無她嫁給爨歸王,焉能有後來之事?

    不過,她在這場大變局中,真正扮演了什麼角色,崔耕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崔耕聽了“阿姹”這個名字之後,一直不敢對其掉以輕心現在聽了這番話,崔耕更覺得,阿姹比自己想像中,還要聰慧。

    阿姹卻不知崔耕的所思所想,她還以為崔耕說這番話,是對自己有意呢。

    佳人俏臉一紅,低眉順眼地道:“越王的意思是……肯對南詔王族,網開一面了?”

    崔耕道:“多謝阿姹娘子為本王查漏補缺。這樣吧……本王答應你,但凡領兵去桂州之南詔貴人,本王一個不留。但他們的家眷,或者沒去桂州的南詔貴人,我就輕輕放過。這樣的話……南詔剩下的實力雖然大大削弱,但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越王能做到這樣,奴……奴就感激不盡了。”說著話,阿姹的玉手,輕輕往自己的衣襟兒伸去。

    刺啦!

    佳人的外衫再次脫落。

    崔耕趕緊起身,退後一步,道:“你……你這是干什麼?”

    “越王何必明知故問?”佳人眼波流轉,聲若嬌鶯,道:“您既然答應了奴的要求,我當然得報答報答您了。”

    “不!用不著!”

    崔耕心跳的極快,強嚥了口吐沫,道:“本王之所以答應你,完……完全是出於一片公心,別……別無他意啊!”

    “哦?是嗎?”阿姹上前一步,吐氣如蘭,道:“奴可不比那什麼慈善公主差哩,難道您就一點都不動心?”

    說著話,她的手劃上了崔耕的睡衣,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長夜漫漫,咱們不談國家大事,只談男歡女愛……如何?”

    “我……我……”崔耕艱難道:“這樣的話……也太對不住爨歸王了吧?”

    “嗨,提那個死鬼幹什麼?”

    崔耕心中一凜,喃喃道:“對,死鬼,這爨歸王還真是一個死鬼哩。”

    ……

    ……

    咚咚咚咚

    鐘鼓樓上四聲鼓響,表明已經是四更天了。此時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夜色正濃之時。

    安寧城,守備府外。

    忽然,一陣大吼聲傳來,道:“崔耕,你給我出來!你竟然色膽包天,睡了我老婆。你……你……你算什麼崔青天啊?你分明是商紂王再世,我跟你沒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585章 苦主找上門

    “爨鬼主,到底出什麼事兒了?有話好好說,你……你千萬別喊啊!”

    爨人進獻美女給崔耕侍寢,安寧城守備竹靈清既不敢攔又不敢掉以輕心,一宿沒睡,現在聞聽此言,他直嚇了個亡魂皆冒。

    竹靈清趕緊跑出了府門,把爨歸王的袖子給拽住了,道:“爨鬼主,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以亂說。怎麼就越王睡你老婆了?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這事兒還要什麼證據啊?”爨歸王不依不饒地道:“讓我進去看看,守備府裡面有沒有我老婆,那不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竹靈清面色一板,道:“那怎麼成?現在這安寧城守備府就是越王千歲的行宮,豈能你想搜就搜?”

    “不讓我搜?也成!”爨歸王道:“不怕告訴你,這守備府的四周,都有我的人在盯著,除非阿姹不出來,否則,定然逃不出我的耳目。你要是敢驅趕我的人的話……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呃……”

    竹靈清聞聽此言,直感到一陣頭疼。

    他心中暗想,就算能想法子,讓那女子混出去,也難以保證不被爨歸王的人發現。

    若自己就是越王崔耕,當然可以賭一把。但是,自己只是安寧城的守備啊,這種事情可不敢自作主張。

    竹靈清無奈地轉移話題,道:“爨鬼主,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你老婆進了守備府?”

    爨歸王氣鼓鼓地道:“我嚴刑拷打了那賤~人身邊的丫鬟,她們都招了,這還能做的了假?”

    “呃……”竹靈清一陣語塞、

    他此時簡直是欲哭無淚,心中暗念道:這他娘的不是坑人嗎?你是爨歸王的老婆,早說啊,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進去。可是,你拿著爨歸王的印信,說是爨歸王送給越王的美人,我哪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啊。

    這回可好,不光是我被你坑了,越王也被你坑了!

    我怎麼這麼倒霉呢?

    然而,這還不是他最倒霉的時候呢。

    噠噠噠

    隨著一陣腳步聲響,有一隊蠻人從遠方走了過來。走近了一看,好麼,爨日進、爨崇道、爨士龍等人都來了。

    爨士龍道:“歸王兄弟,這到底是出什麼事兒了?你在守備府門前大呼小叫的,驚擾了越王,你吃罪得起嗎?”

    “唉,家門不幸啊!”爨歸王猛地一跺腳,道:“我那老婆阿姹看上了越王的文采風流,今晚竟然自薦枕席。、你說……這他娘的算神什麼事兒啊?”

    “啊?果有此事?”爨日進一臉的不可置信之色。

    爨士龍道:“越王人稱崔青天,應該不至於做出……那等事來吧?”

    爨歸王道:“唉麼不會啊?越王再好,那也是男人,見了阿姹能忍得住?完了,完了!我這頂綠帽子,算是戴定啦。”

    “說得也是。”爨士龍猛地一嘬牙花子,道:“這事兒可不好辦了。雖然不能全賴越王,但此事傳揚出去,咱們爨部的臉往哪擱啊!”

    爨日進也道:“對,這個虧,咱們不能白吃,得讓越王給咱們個說法。”

    爨崇道邁步就往前走,道:“捉賊捉贓,捉姦捉雙!事不宜遲,咱們趕緊進府啊!”

    ……

    說話間,這一隊人就要強往裡闖。

    竹靈清趕緊阻攔,道:“不,沒有越王的命令,你們不能進去!來人,快把他們攔下!呃……注意,手下有分寸,千萬別傷著人。”

    竹靈清自知理虧的是自己這邊,不敢採取強硬手段。

    這道命令更助長了眾爨首的囂張氣焰,他們罵罵咧咧毫無顧忌地往前闖。

    唐軍阻擋地並不堅決,眼瞅著就要被突破防線。

    咳咳

    正在這個關鍵時刻,忽然,府們處傳來了一聲咳嗽。緊跟著。崔耕的身影,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

    他面色一肅,道:“放肆!爾等在這裡吵吵嚷嚷,推推搡搡,難道是想逼宮嗎?”

    “不敢!臣等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紛紛跪倒在地,除了爨歸王。

    他脖子一梗,道:“怎麼?睡了俺的老婆,越王你還有理了不成?商紂王就是你的前車之鑑!”

    “誰是你老婆?”崔耕問道。

    爨歸王恨聲道:“行了,莫裝了。俺老婆就是阿姹,你今晚睡的那名女子。”

    崔耕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膀,道:“可問題是……本王今晚乃是獨處,沒有和任何女子在一起啊!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

    爨歸王被崔耕堵得直翻白眼兒,怒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越王您名揚天下,遇到事情卻一推二六五。此等行徑,俺可不佩服!”

    “怎麼?你不信?”

    “俺當然不信!”

    “不信的話……”忽然,崔耕往前一進步,把爨歸王的袖子薅住了,道:“那你儘管入府搜啊!來來來,你跟本王來,看看你的阿姹在不在府內?”

    “搜就搜!我還怕了你不成?”

    二人拉拉扯扯,往守備府內走去。

    功夫不大,崔耕將爨歸王引入了一間靜室之中。

    崔耕指著一把椅子,道:“爨鬼主,坐吧,咱們談談。”

    “談談?”爨歸王白眼一翻,道:“談談就談談。怎麼?你越王現在不嘴硬了?”

    崔耕道:“沒錯,今晚本王的房間內,的確是出現了一名女子,自稱阿姹。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如何才能放棄追究此事呢?”

    “那當然得看越王願意不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

    爨歸王道:“什麼代價?”

    “我們爨部前日不是說了嗎?希望能率五萬兵馬,助您掃平南詔。您知道答應了這個要求,阿姹的事兒,我就當沒發生過。”

    崔耕心中一動,道:“我就奇怪了,你們爨部,怎麼就那麼想,派兵攻打南詔呢?”

    “那還用問嗎?搶錢搶小娘子唄!”爨歸王道:“誰不知道,您這回攻伐南詔,勝算極大啊!我們爨部想跟在您後面發一場戰爭財,那不是很正常嗎?”

    崔耕站起身來,點頭道:“嗯,也有你這麼一說,不過……可惜啊……本王還是不怎麼信呢。”

    ……

    ……

    半個時辰後,爨歸王垂頭喪氣,被崔耕送了出來。

    爨歸王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兒,面色尷尬,道:“那守備府裡沒有阿姹……是,是俺錯怪越王千歲了。”

    崔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爨鬼主的行為雖然魯莽了些,但事關嬌妻,也算情有可原,本王就不追究了。你以後可得好自為之。”

    爨歸王跪倒在地,道:“多謝越王千歲寬宏大量。”

    人家苦主都熄火了,其他人更沒什麼意見,就此告辭離去。

    到了一塊僻靜無人之地,爨崇道迫不及待地道:“怎樣樣?到底怎麼樣了?”

    “哼,還能怎麼樣?”爨歸王沒好氣兒地道:“那崔耕自知理虧,答應了咱們的要求。不過……他有幾個條件。”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586章 越王四條件

    “還要有條件?”爨崇道有些不滿。

    爨歸王就更不滿了,沒好氣兒地道:“你若是覺得我談得條件不合適,就把自己的老婆送給越王,自己談啊!”

    “誒,別,別,別,歸王兄弟莫生氣嘛,我剛才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呃……但不知這崔耕到底提出了什麼條件呢?”

    爨歸王道:“總共是四個條件。其一,阿姹以後,就是他的人了,我以後再不准再向他索要。”

    “呃……”

    很顯然,這是崔耕食髓知味,要把阿姹據為己有啊。爨崇道等人深表同情,又不好相勸,面色一陣尷尬。

    爨士龍道:“那其餘三個條件呢?”

    “其二,准許咱們爨部帶五萬兵去征南詔。不過,其中三萬,得是我南寧州的兵馬。”

    “為什麼啊?”

    “崔耕說,我是欠你的,又不是欠別人的,憑什麼要如其他人的意?他們若想要多帶兵馬,也把……”

    爨日進趕緊打斷,道:“不用說了,我們都明白了。行吧,南寧州出兵三萬,昆州和陸良縣各出兵一萬,誰的兵不是咱們爨部的兵啊,有什麼區別?”

    其實誰的兵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首先,爨部出兵,崔耕這邊得供應糧草兵刃甲冑吧?其次,出征南詔的過程中,能搶不少好東西吧?最後,大家突然反水,崔耕必敗無疑,誰出的兵多誰得的戰利品就多吧?

    所以,哪部出的兵多,哪部獲得的利益就最大。

    爨日進甚至懷疑,這一個條件是爨歸王塞的私貨,而不是崔耕主動提出來的。但人家爨歸王的“犧牲”的確大,自己也不好太過較真。

    他問道:“那崔耕的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咱們爨部,不准在攻打南詔的過程中,燒殺劫掠。唯有在最後……咱們可以血洗太和城。”

    “不行,這個要求太過分了!”爨崇道著急道:“按和南詔人約定,咱們得在太和城反水。這邊再答應崔耕的條件……咱們最後豈不是什麼都撈不著?”

    爨歸王道:“但崔耕說了,這條非得允許不可,大不了一拍兩散。要不然……你們想辦法,自己去和崔耕談?”

    爨日進等人也沒啥好辦法,道:“算了算了,這條我們也不計較了。那最後一條呢?”

    “最後一個條件,咱們的糧草歸唐軍負責,每三日一發糧食,軍中糧食不得留存超過三日。”

    “這不是明擺著不信任咱們嗎?”爨日進氣急敗壞地道。

    爨士龍對這點倒是看得開,道:“嫌貨才是買貨人。崔耕這麼幹,說明真想帶咱們出征南詔了,對咱們有所防備。”

    爨崇道點了點頭,道:“崔耕偌大的名頭,豈是等閒之輩?他要是不防著咱們一手,我還真是不大放心呢。”

    爨歸王道:“那咱們就說定了,崔耕的四個條件全部應下。”

    “行,就這麼定了。”爨士龍拍板道:“在路途之上,大家都賣力點兒,莫讓崔耕看出破綻。等到了太和城外,咱們在突然發動,讓崔耕是十幾萬大軍永遠回不了中國!”

    “理應如此。”

    ……

    ……

    按說步頭路修好了,安寧城築好了,爨人也解決了,各路兵馬都齊備了,崔耕就得兵發南詔,找閣羅鳳算賬吧。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崔耕硬是待在安寧城不走了。

    這裡成了嶺南道的公文中心,各路使者穿梭不停。至於出征南詔?嗯,不著急,南詔就在那裡又跑不了。再說,再說吧。

    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爨日進等人還能不知怎麼回事嗎?那阿姹就待在守備府內,一直沒出來呢。

    甚至聽裡面的唐軍放出風聲,阿姹甚得越王的寵愛,二人通宵循環做樂,直把安寧城守備府變成了一個安樂窩。

    “這個賤~人,差不多點兒就得了,那麼賣力氣幹啥?”爨歸王每次和大家會面,都氣的渾身發抖。

    其實大家都知道答案,阿姹可能真的看上了崔耕,假戲真做了。

    事到如今,大家都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若是阿姹被崔耕給征服了,把大家的計畫和盤托出,那可就全完了。

    不幸中的萬幸,做壞的情況好像並沒有發生。

    八個月後,崔耕終於派人,把阿姹送回了泉州。而他自己則連發軍令,出動了十五萬大軍攻伐南詔。

    按原本崔耕的計畫,這十五萬大軍全是唐軍。但經爨人這麼一攪合,改成了十萬唐軍,五萬爨軍。

    不,這話也不準確,實際上八萬唐軍,五萬爨軍,以及兩萬於誠節的隊伍。

    當初閣羅鳳突然攻佔了太和城,於誠節帶著兩萬南詔軍投唐。這部分人被崔耕單獨加以整編和訓練,並沒有完全打破建制。

    所以,這兩萬人算不得完全的唐軍。只能說,無論崔耕還是於誠節,都對這支隊伍有影響力。

    若崔耕幫於誠節奪回了南詔王位,這兩萬人就是於誠節穩固王位的本錢,與此同時,也是崔耕對南詔影響力的保證。

    跟計畫中一樣的是,這次依舊是兩路大軍同時進發。鮮於仲通、王君領三萬軍,會和了爨士龍、爨日進、爨崇道的兩萬軍,兵出清溪關。

    崔耕帶著何履光、楊思勖親征,手下六萬唐軍、兩萬於誠節軍、三萬爨歸王的大軍,總共十萬人,從安寧城出發。

    唐軍進入南詔境內後,很快得到施浪詔、蒙崔詔、浪穹詔、鄧賧詔、越析詔的相應。

    如果再算上於誠節的話,那響應的人群就能加上南詔了。

    大軍所到之處,官民百姓們都能找到自己原本可以效忠的對象,毫無心理障礙的投降。

    由於這些人的安撫,大軍過去之後,也沒什麼降而復叛,乃至於打游擊之事,糧道甚是通暢。

    總而言之,崔耕的大軍勢如破竹,沒遇到什麼阻力,就到達了曲州城,曲州城不戰而降。

    崔耕準備讓大軍在此休整三日,再繼續進軍。

    可第三日頭上,忽然有人來報,閣羅鳳派了使者來,請求和談。

    “和談?”崔耕眉頭微皺道:“如今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都不算,簡直已經是覆水難收了。本王和閣羅鳳還有什麼好談的?”

    “那小的就回絕了那使者?”

    崔耕想了一下,搖頭道:“不,本王可不想擔無意和平的罪名。這樣,讓那使者入城吧,本王倒要看看,那閣羅鳳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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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7章 數典忘祖輩

    功夫不大,兩名南詔使者被帶到了崔耕的面前。

    六詔之地的人一般身著氈衣,即便為一詔之主也不例外。這二人盡皆身儒衫,觀其相貌也不似本地人。

    二人躬身拜倒,道:“外臣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

    “謝王上。”

    崔耕並沒有賜座,就任二人在自己面前站立,道:“你們兩個是漢人?”

    左邊那人道:“不錯,正是。在下叫楊子芬,乃是此行的正使。旁邊那人是姜如之,乃是此行的副使。”

    楊子芬?姜如之?

    崔耕暗暗琢磨,好像在歷史記載中,鮮於仲通伐南詔,也是這倆貨做使者來講和的?

    正是因為鮮於仲通的嚴詞拒絕,才給了閣羅鳳口實。閣羅鳳利用這二人回去添油加醋的話,激勵起了南詔人的鬥志,最終在吐蕃軍的幫助下大破唐軍。

    難道這次閣羅鳳派他們來,也是這個用意?

    想到這裡,崔耕看這倆禍越發不順眼了,道:“原來是兩個數典忘祖之輩,閣羅鳳叫爾等來,可有何事?”

    楊子芬搖頭晃腦地道:“越王千歲此言差!某雖是漢人,卻……”

    “掌嘴。”

    崔耕可不跟他羅里吧嗦的,直接下了命令。

    楊思勖馬上上去,掄起巴掌,正反給了楊子芬兩個嘴巴。

    楊思勖是什麼人啊?這位可是一刀就斬了斬殺了李多祚,個人武技距離當世的頂尖猛將只有一線之隔。

    啪!啪!

    兩下,只是正反兩下,楊子芬就被抽暈了過去,嘴角流出了道道血跡,就是牙齒都被扇掉了幾顆!”

    姜如之被嚇了個亡魂皆冒,道:“你……越王你怎麼能這樣?須知兩國交兵,不……不斬來使啊?”

    崔耕聳了聳肩,道:“的確,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但是……本王也沒殺他啊!而且……”

    “怎樣?”

    “他很快就不是來使了。”

    “什……什麼意思?”

    “你回去告訴閣羅鳳,要想和本王和談,沒問題。但是,這楊子芬對本王不敬,不適合作為談判的使者了。所以……欲和本王何談,請他先免了楊子芬的使者之職再說。”

    “可……可是……”

    “嗯?”崔耕眼中精光一閃,道:“你也想步楊子芬的後塵麼?”

    “不,不敢!”

    “不敢就給本王回報閣羅鳳。”

    “是,是。”

    姜如之的骨頭要是夠硬,至於當漢奸麼?當即,他不敢硬抗,趕緊回去覆命。

    ……

    ……

    太和城,王宮內。

    閣羅鳳聽了姜如之的匯報後,眉頭微皺,看向吉頊道:“吉相,您說這崔耕非讓本王免了楊子芬的使者之職,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那還用問嗎?他想宰了楊子芬出氣唄。”

    “但是……像楊子芬這樣的人,本王駕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崔耕把他宰了有啥用啊?再說了……就算楊子芬不再是使者,崔耕殺了他,也是打了個擦邊球,對他的名聲沒什麼好處啊。”

    吉頊搖了搖頭,道:“怎麼沒好處?這、楊子芬可是你的人,你連自己人都保不住,乖乖送給崔耕殺,以後還有誰肯給你賣命?崔耕此舉只能算自損八百,卻傷敵一千呢。”

    “這麼說……也有道理。”閣羅鳳為難道:“那以吉相之見,本王應該如何應對呢?”

    吉頊胸有成竹地道:“給他!”

    “啥?給……給……給他?”

    “沒錯,就是給他!”吉頊陰陰地一笑,道:“崔耕真是百密一疏啊,楊子芬是漢人,卻不是南詔人。楊子芬死了,關南詔人什麼事?您用楊子芬之死換取和平,南詔人豈不更願意為你效死了”

    姜如之忍不住插話道:“不……不對吧?那崔耕可是問過,我們二人是不是漢人的,怎麼會眨眼中又忘了?”

    “哼,你一個鄉野村夫,懂個屁啊!”吉頊篤定道:“沒錯,崔耕是問過你們是不是漢人。但是他只是隨口一問,想找茬殺了使者,卻沒想到,雖然都是國主之臣,殺漢人使和殺南詔人使者,效果截然不同。”

    “可……可是……”姜如之還是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卻也挑不出什麼理來。

    閣羅鳳也是如此。

    但是,閣羅鳳總不能真的不答應崔耕的要求吧?那這樣的話,破壞和平的黑鍋,可就背到他自己的身上了。此次派出使者和談,就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相信,吉頊的判斷是正確的了。

    閣羅鳳稍微思索了一番,就點頭道:“本王心意已決,姜愛卿不必多言。這樣吧……本王答應崔耕的要求,撤銷楊子芬的使者之職,改任命你為正使,再配馬家明為副使,出使唐營,商議和談之事。”

    “遵旨。”

    姜如之領命而去。

    還沒出殿門呢,就聽到閣羅鳳對吉頊輕輕說道:“若果如吉相所言,那這次姜如之出使,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哼,殺,殺吧!”

    吉頊自視甚高,連崔耕都不服,又怎麼會服閣羅鳳?他自認為自己和閣羅鳳是合作坑殺崔耕的關係,可不會對楊子芬姜如之等人之死,有什麼兔死狐悲之感。

    他陰惻惻地道:“崔耕殺得越多,就越能激起南詔人的同仇敵愾之心。而崔耕也就……離死期不遠了!”

    “我~日!”

    姜如之聞聽此言,腿一軟,好懸沒跪下去。

    ……

    ……

    十日後,南詔使者姜如之,帶著副使馬家明,再次見到了崔耕。不過地點已經不是曲州了,而是靖州。

    開玩笑,南詔有和談之意,崔耕就要停止進軍的步伐,那怎麼可能?

    “外臣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

    “謝千歲。”

    姜如之現在腿肚子都轉筋,恭恭敬敬地道:“啟稟王上,我家國主已經同意,勉去楊子芬的使者之職。並派小人為使,這位馬家明為副使,與越王講和、”

    “很好,這閣羅鳳還是挺識相的嘛。”

    崔耕一使眼色,道:“來人啊!”

    “在!”

    “將楊子芬砍了腦袋,懸首營門。”

    “是。”

    軍士們領命而去,功夫不大,姜如之就聽到了一聲慘叫,緊接著又聽到了陣陣軍士們的歡呼聲。

    “楊子芬死啦!”

    “死得好,死得妙!死的呱呱叫!這廝身為漢人,卻為閣羅鳳賣力,實在是罪有應得!”

    “這就是報應,不但他得死,他的子孫後代……屁啊,這種畜生怎麼可能有什麼子孫後代?”

    ……

    姜如之聽了,更加害怕,兩股戰戰,幾乎不能站立。

    崔耕道:“說說吧,閣羅鳳派你們這倆數典忘祖之輩來,到底所為何事?”

    姜如之現在哪還有什麼心思爭執“數典忘祖”之輩啊,哆裡哆嗦地道:“國……國主……主……”

    “大膽!”崔耕道:“你連話都說不清楚,就被閣羅鳳派來和談的使者。本王看來……閣羅鳳是沒有和談的誠意了。來人,把他帶下去!”

    “是”。

    幾個軍士上前,如狼似虎,把薑如之拖了就走。

    “越王饒命……饒命啊!”

    姜如之淒厲的喊叫響徹天空,崔耕嘴角微翹,絲毫不理。

    然後,他又看向馬家明道:“回去告訴閣羅鳳,要想跟本王和談不難,只要……”

    “只要把薑如之的使者之職撤了是吧?”馬家明趕緊地道:“微臣領命!”

    “算你識相,去吧。”

    “謝王上!謝王上!”

    馬家明起身,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往太和城送信去也。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588章 忠貞鄭家子

    南詔,太和城。

    聽完了馬家明的匯報之後,閣羅鳳的面容開始舒展起來。他哈哈笑道:“吉相高見啊,崔耕果然是打的是降我南詔士氣的主意。您不愧是上國宰相,一語就道破了那崔耕崔二郎的心思!”

    “國主謬讚了。”吉頊心中也頗為得意,砸吧了一下嘴,道:“其實我年紀大了,百密一疏,還漏算了崔耕的一個用意。”

    “什麼用意?”

    “崔耕根本就沒想著和談,他打算一邊用和談麻痺咱們,一邊快速向太和城進軍。”

    閣羅鳳點了點頭,道:“有道理。這旬日之間,崔耕已經破了我國二十餘城,可見他毫無收手之意。呃……那吉相以為,我方應該如何做呢?”

    吉頊眉毛一挑,輕捻銀髯,道:“國主又何必明知故問?無非是將計就計而已。”

    閣羅鳳輕輕一拍几案,道:“好,好一個將計就計!崔耕不是想殺本王的使者麼?儘管殺!不是想佔本王的城池麼?儘管佔。我甚是好奇啊……等他見到我方眾志成城,吐蕃兵從背後掩殺,再加上爨部的突然叛亂之時,究竟會是什麼表情?哈哈!”

    ……

    ……

    接下來的日子裡,崔耕的隊伍行進的更加順暢,營門外也不斷有南詔使者的腦袋掛起。

    剪短接說,二十日內,崔耕連斬了五撥漢使,兵至太和城下。與此同時,鮮於仲通帶領的蜀軍到了,兩路大軍勝利會師。

    連同五詔的兵馬在內,現在崔耕的手下足有二十萬大軍,將太和城圍得針扎不透水洩不通。

    與此同時,閣羅鳳派出了第六位送死的使者。

    這次來的人,不是兩個,而是一個。其人看年紀在十七八歲,身量頗高,眉清目秀,齒白唇紅,滿身地書卷氣。再配上一襲儒衫,越發顯得玉樹臨風,卓卓不群。

    但既是南詔使者,又是漢人,崔耕肯定沒什麼好臉色了。

    他冷笑一聲,道:“閣羅鳳竟然派了一個小娃娃出使,看來南詔果然無人了!”

    那人嘆了口氣,道:“越王身份高貴,就沒必要在在下面前,逞口舌之利了吧?”

    “口舌之利?我看你才是一張利口!”崔耕陰惻惻地道:“你可知道,上一個這麼跟本王說話的南詔使者,究竟怎麼樣了嗎?”

    那人聳了聳肩,道:“死了唄。在下有辱祖宗,越王千歲若要向對待前幾個使者一樣,砍了我的腦袋,某毫無怨言。只是臨死之前,有幾句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你到底想說什麼?”

    “越王逼著閣羅鳳同意您斬殺南詔使者,實在是大錯特錯。您沒發現嗎?他派出的使者皆是漢人,您殺了他們,南詔人對閣羅鳳並無絲毫怨恨。相反地,他們認為您並無和談之意,更加同仇敵愾,要和唐軍血戰到底。”

    崔耕笑吟吟地道:“哦?是嗎?如此說來,你是希望本王不要殺你,莫墮了閣羅鳳的奸計了?”

    “當然不是。”那人道:“當初南詔人犯桂州,在下為南詔人俘虜,沒有當時就死,已經是辱了祖宗英名了。我只是想提醒越王,您的計策已經全然無用,南詔軍的士氣不降反升,你得防著閣羅鳳那廝狗急跳牆,奮死一搏啊。我這次請求單獨出使,就是為了告訴您此事,已免被閣羅鳳發覺。”

    “哦?是嗎?”

    事到如今,崔耕對這個小“漢奸”還真有些刮目相看之感,語氣緩和道:“你口口聲聲說辱沒了祖宗,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人滿面羞慚,道:“某……某乃滎陽鄭氏之人,原本在桂州都督府內效力。可恨我既手無縛雞之力被南詔人所擄,又貪生怕死苟活至今。”

    “滎陽鄭氏?”崔耕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鄭回。”

    言畢,鄭回低下頭去,不願直視崔耕的眼睛。

    崔耕卻是心中翻起了一陣陣滔天巨浪。

    他心中暗想,鄭回,這是個人才啊。而且,是個真正的“身在曹營心在漢”之人。

    在歷史記載中,鄭回本為劍南道西瀘縣令,南詔和吐蕃合兵攻劍南道,大唐數十萬軍民百姓被擄做奴隸,鄭回也在其中。不過,他被南詔人俘虜後,因為文采出眾,漸漸升到“清平官”的位置上,也就是當朝宰相。

    後來,南詔和吐蕃聯軍屢次攻唐,卻大敗虧輸。吐蕃大怒,堤外損失堤內補,加大了對南詔的搜刮。

    南詔被吐蕃人搜刮得苦不堪言,鄭回趁機建議,南詔與大唐重歸於好,此舉無論對大唐還是對南詔都是非常有利的選擇。

    更了不起的是,鄭回的七世孫鄭買嗣。就是他,殺死了南詔的末代皇帝,將南詔王族八百餘人,斬殺於五華樓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此舉也算報了當初劍南道數十萬百姓的血海深仇。

    崔耕以手相攙,道:“原來是鄭先生。本王乃是博陵崔氏之人,你是滎陽鄭氏之人。五姓七望同氣連枝,說起來,咱們倆還是親戚哩。”

    鄭回側過臉去,微微一抱拳,道:“在下不敢高攀。只要您聽進去我剛才那番話,在下就心滿意足了。”

    “這話聽著像是遺言似的,怎麼?你還真想死啊?”崔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本王不殺你。”

    鄭回的臉上沒有多少欣喜之色,遲疑道:“可……可是……越王不殺我,那不就等於告訴南詔人,您已經識破了他的陰謀了嗎?鄭某人死不足惜……”

    “他們的陰謀?”崔耕嘴角微撇,打斷道:“閣羅鳳這點小伎倆,本王早就明白了。

    “您既然知道了,為何還……”有那麼一瞬間,鄭回都懷疑崔耕在吹牛逼了。

    崔耕伸出兩根手指,道:“其一,本王見了漢人使者就來氣,就是想著看那些人被閣羅鳳出賣而死。其二……”

    “什麼?”

    崔耕微微一笑,道:“本王要讓那閣羅鳳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鄭先生啊,你的眼界還是太窄了些,對南昭軍士氣正旺有所防備,可不是現在最佳的將計就計之策哩。”

    ……

    ……

    半個時辰後,崔耕的大營內鼓聲隆隆,絲竹聲響,崔耕身著王服,帶著親王的儀仗,和於誠節一起,親自把鄭回送出了營寨。

    功夫不大,整隊人馬在太和城一箭之地外站定。

    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閣羅鳳當然帶領南詔文武官員,到城頭觀看。

    閣羅鳳心中暗想,俗話說得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平日裡宣傳崔耕的凶殘,哪有現在方便?我這就處處示弱,激勵起大軍的士氣待來日一舉破敵。

    想到這裡,閣羅鳳高聲道:“怎麼?這個使者越王也不滿意麼?好,本王這就免去他的使者之職,任由越王處置。唉,桂州之事,實是我南詔之錯,越王有什麼要求,本王都會盡力滿足,又怎麼可能吝惜一個使者呢?”

    他這番伏低做小,南詔軍士們都面露憤恨之色。當然,這憤恨不是對閣羅鳳,而是對崔耕使者乃是一國的臉面,崔耕殺了一個又一個,可有半點顧忌南詔人的敢情?

    然而,出乎大家的預料之外,崔耕朗聲笑道:“哪裡,國主猜錯了。其實本王對這次的使者甚為滿意哩。”

    嗯?咋這崔耕不按常理出牌呢?

    頓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閣羅鳳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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