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859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599章 天子邀二郎

    崔耕這話,可一點都不誇張。

    大唐年間的稅收,主要是農業稅,而農業稅的主要徵收方式,就是“租庸調”制:每年輸粟二斛,稻三斛,為租;輸絹二匹,綾、絞二丈,布加五之一,綿三兩,麻三斤,為調;每年服徭役二十天,免役者每免一天,輸絹三匹,為庸。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種人丁稅,每個成年男子繳納一樣的稅收。

    在大唐初年,這種稅收方式,還是非常合理的。因為,大唐施行的是“均田制”。也就是說,大部分人的田地,是朝廷授予。既然每個成年男子的田地都差不多,那麼,理所當然地,得承擔相應的稅收。

    但是,這種稅收到了現在,就弊端叢生了

    無它,隨著人口滋生,官府漸漸地無田可授。隨著土地兼併的越演越烈,漸漸地,富者軒陌相通,貧者無立錐之地。

    這時候再按照人頭收稅,就是逼著貧者逃亡,富者卻是大佔便宜。長此以往,國家的稅收也會越來越少。

    所以,必須改革,以財產的多寡來決定納稅的多少。

    但是,且慢……剛才崔芬的建議,不就是這個嗎?

    對,崔芬的確是這個建議。不過,真正是施行之後,那個畫面太美,崔耕不敢看。

    無它,即便是他,也無法控制住鄉間胥吏。

    你說根據財產的多寡,決定稅收。那麼,誰家錢多,誰家錢少呢?你崔耕總不能挨家挨戶去核對吧?

    最後還不是胥吏說了算?

    到了最後,國家的稅收,恐怕還是得落在無錢無勢的人身上。而富戶們,最終卻比以前交的還要少。

    歷史記載中,數十年後,有個叫楊炎宰相,看出了朝廷稅收的弊端,決定改革。

    這項改革的內容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兩稅制”,核心內容為:“凡百役之費,一錢之斂,先度其數而賦於人,量出以制入。戶無主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居人之稅,秋夏兩征之,俗有不便者正之。其租庸雜徭悉省,而丁額不廢,申報出入如舊式”。

    簡單言之,就是按照財產決定束手。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最終,兩稅制雖然增加了國家的稅收,卻因為胥吏的橫行,引發了大規模的民變。

    若是崔耕施行兩稅制,其結果恐怕比楊炎好不到哪去。

    所以,可以將“兩稅制”看作治療癌症的猛藥,吃下去之後,可能藥到病除,也可能直接被藥死了。

    現在崔耕所轄的土地,絕大部分都是地廣人稀之地,遠不到必須施行兩稅法的程度。

    當然了,崔芬能有這般見識,崔耕還是頗為欣慰的。

    崔芬卻不知崔耕的所思所想,不服氣地道:“讓稅收公平些,怎麼嶺南道就永無寧日了?父王您強詞奪理,欺負小孩兒,芬兒生氣了!”

    “呃……

    這番道理一時半會兒地還解釋不清楚,崔耕不由得一陣苦笑。

    正在這時,忽然間,“噔噔噔”,門外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緊跟著,簾櫳一挑,宋根海走入了屋內。

    崔耕趕緊道:“芬兒乖,出去自個兒玩。為父還有國家的事,要和你宋伯伯商量哩。”

    “我不!”崔芬撅著嘴,道:“什麼國家大事,我不能聽嗎?難道我還會洩密?”

    宋根海笑道:“小郡主,你宋伯伯說句公道話,別的事兒也就罷了,今天這事兒你還真不能聽。”

    “到底為什麼?”

    “其一呢,這是大唐天子派人來傳旨。你想想,大唐天子傳旨,你一個小女孩待在現場,也太不合禮數了吧?”

    “哼!”崔吩扭過頭去,似乎非常不滿意。

    “另外,這事兒的具體細節,恐怕郡主你不想聽呢。”

    “這話怎麼說?”

    宋根海扮了個鬼臉,陰惻惻地道:“公主,您不知吧?這事兒跟厲鬼有關、傳言皇宮裡面,出現了一隻恐怖的妖鬼,最愛吃小孩子啦。每天晚上,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它就偷偷地到小孩子的房間內,伸出利爪……”

    “啊!”

    崔芬畢竟是小孩子,聽到這裡,再也淡定不能了。

    她驚呼出聲,帶著哭腔,道:“宋伯伯壞蛋,嚇唬芬兒。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了……”

    然後,迅速地跑出了門外。

    崔耕有些不悅,道:“芬兒年紀還小,有點任性也可以理解。你拿鬼怪之事嚇唬她幹啥?”

    孰料,宋根海苦笑道:“我這不可不是嚇唬她。皇宮裡發生的事兒,傳的比我剛才說得還邪乎呢。現在天子欽使來……是指望您去……斬妖除魔呢。”

    “啊?斬妖除魔?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崔耕簡直目瞪口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0章 隋唐貓鬼事

    宋根海道:“您莫不信啊,待會兒那欽使來了,您自己問問就知道了。為了讓我幫李隆基說好話,那孫子還送了我一張錢票呢。”

    “多少錢?”

    “一萬貫!”

    “嗯?一萬貫。看來那皇宮鬧鬼的事兒,還是真的啊。”崔耕聽了,陡然心中一驚。

    一萬貫可不是個小數字,換算成黃金就是一百斤。

    用一百斤重的金子,換宋根海的幾句好話。莫說什麼宋根海的舌頭是金子做的了,他整個人都得是金子做的!

    話可以隨便亂說,錢財卻做不了假。由此可見,李隆基使者這次簡直勢在必得!

    崔耕道:“讓他進來。”

    “是。”

    功夫不大,一名青衣小帽之人,被宋根海引了進來。

    崔耕一見來人,就心中一凜,道:“本王和欽使有要事要談,根海,你先出去吧。”

    “是。”

    宋根海離去,屋內就剩下了崔耕和這位欽使。

    那欽使大禮便拜,把頭磕得“咚咚”有聲,道:“奴婢牛仙童,參見越王千歲。”

    沒錯,他就是李隆基最親信的宦官牛仙童。

    李隆基不知道的是,當初牛仙童為了上位和保命,出賣了楊思勖給崔耕。從那以後,他就和崔耕暗通款曲了。

    只是崔耕一直沒打算對付大唐朝廷,也就沒怎麼用到牛仙童。這次為了不使二人的關係外洩,崔耕連宋根海都打發走了。

    但充其量,牛仙童只能算是崔耕的盟友,而不是手下。

    崔耕趕緊以手相攙,道:“牛公公乃是大唐天子欽使,何必施此大禮?”

    “應該的,應該的。”牛仙童道:“李隆基哪算什麼大唐天子啊?依奴婢看來,這天下唯有越王才是天命所歸哩。當初封禪之時,李隆基的車駕到了來蘇頓,上天震怒……”

    崔耕當然明白,他這是要說,李隆基封禪之時,來蘇頓狂風大作,但自己到了,卻風雨驟歇的事兒。

    他擺了擺手,打斷道:“此事算不得什麼,不必再提。”

    “怎麼能不算什麼呢?”

    牛仙童見崔耕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可急了眼了,“噗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

    “奴婢雖然是刑餘之身,但一直仰慕越王。無時無刻,不盼望著您做這萬里江山之主啊!我……我這一片忠心,天日可鑑,日月可表,但有一個字兒的虛言,就讓奴婢不得好死!”

    崔耕道:“哦?如此說來,牛公公是想向本王輸誠?”

    “何止是輸誠啊?奴婢願意為王上效犬馬之勞!”

    “那……究竟是為什麼呢?”崔耕疑惑道:“李隆基待你不薄啊。如今你已經是大唐內廷第一人,縱然效忠本王……我也不可能給你更高的官職了。”

    牛仙童滿不在乎地道:“內侍第一人算什麼啊?別人不說,咱就說楊思勖吧?以前他就是內侍第一人,但在那幫子清流眼裡,還不就是倆字兒“閹狗”!現在可好,楊思勖是什麼名聲?平僚人,定南詔,誰還好意思再以“閹狗”稱之?真是羨慕死奴婢啦。”

    崔耕心中暗想,楊思勖能打仗,那是因為他本身就頗有軍事才能,那是特例中的特例。你投靠了我,我可不敢放心讓你領兵。

    他淡淡地道:“還有嗎?”

    “還有就是……”牛仙童下意識地往四下里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道:“俗話說得好,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如今皇宮內鬧鬼,這預兆著大唐朝氣數已盡,奴婢不投靠您,還能投靠誰呢?”

    “嗯?如此說來,那皇宮內鬧鬼的事兒,是真的了?”

    “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啦……”

    然後,牛仙童也不隱瞞,將皇宮內鬧鬼的經過,娓娓道來。

    崔耕聽完了,只覺得剛才“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這句話,說得真特麼的有道理。

    當然了,不是說崔耕真相信什麼妖孽,而且有人敢用“妖孽”的名義興風作浪,顯然是朝廷的不穩,已經到了相當的程度。不亡國,還有天理嗎?

    宋根海剛才的話,的確是故意嚇崔芬的。皇宮內並沒有什麼鬼怪,專門兒吃小孩子。準確地說,皇宮內鬧的是貓鬼。

    什麼是貓鬼呢?

    據說,貓鬼亦稱貓蠱,乃是一種用貓的鬼魂害人的巫蠱之術。人一旦被“貓鬼”纏上,身體和心臟都會像針刺般疼痛,這是“貓鬼”正在吞噬人的內臟,那個人不久之後就會吐血而死。

    另外,這有一種傳說,貓鬼是一種類似“迷惑人的妖魔鬼怪”的妖怪,其身形人眼看不見,能誘發人產生種種幻覺,最後或者財產被奪,最後死於非命。

    但真正的貓鬼到底符合哪個傳說呢?

    呃……這玩意兒誰都沒見過,誰知道貓鬼到底是咋樣的?

    但話說回來,儘管沒見過,人云亦云以訛傳訛之下,貓鬼成了隋唐年間,傳說中最恐怖的妖魔鬼怪。

    無論官府,還是民間。

    史有所載,大隋獨孤皇后突然全身刺痛,病倒在床。隋文帝見其病倒,忙叫御醫診斷。那御醫一見病情,就說:“這不是自然之病,而是貓鬼之疾。”

    隋文帝一聽貓鬼,就想到了獨孤皇后同父異母之弟獨孤陀。相傳,獨孤陀的外婆家世養貓鬼。

    於是乎,命令左僕射高穎、納言蘇威、大理丞楊遠共同審理此案。

    最後果然定了獨孤陀的罪,貶為庶民。

    從那以後,隋文帝下詔:“蓄貓鬼、蠱惑、魘媚等野道之家,流放至邊疆。”

    唐律是參照大隋律指定的,《大唐疏議》有規定:“蓄造貓鬼及教導貓鬼之法者,皆絞;家人或知而不報者,皆流三千里。”

    無論朝廷正史,還是朝廷律法,都承認了貓鬼的存在。說貓鬼是無稽之談,在這個時代卻成了異端。

    在大唐高宗年間的一段公案,更說明了貓鬼在人們頭腦中的根深蒂固。

    當時,武則天上位為皇后,要殺死和他爭寵的王皇后和蕭淑妃。蕭淑妃臨死前詛咒道:“願來世我為貓,阿武為鼠,世世噬其喉。”

    可見,蕭淑妃也把報仇的希望,放在了貓鬼的身上。

    據傳武則天遷都洛陽,正是因為長安皇宮內的貓咪太多。她擔心蕭淑妃所化的貓鬼害自己,才被迫遷都。

    如今大唐皇宮內鬧的貓鬼,據說也是和報仇之事有關。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1章 去留難決斷

    第一個發現貓鬼之人,是趙麗妃。

    某日,她在遊覽後花園之時,發現一隻貓口吐人言,自稱是王皇后轉世,是來找武惠妃報仇的。

    這個王皇后,當然是李隆基的王皇后。而不是高宗李治的王皇后。

    歷史就是這麼巧合。當初武則天得寵於高宗皇帝,為了上位,害死了王皇后。現在是武惠妃得寵,廢了李隆基的王皇后。

    不巧合的是,雖然都是武和王之爭,但武則天成功上位了,但武惠妃沒有。

    還有,李治的王皇后的鬼魂沒有報仇,李隆基的王皇后的鬼魂卻蠢蠢欲動了。

    趙麗妃當時就嚇了個半死,趕緊命人把這隻貓殺了。

    然而,從那天開始,皇宮內就亂了套了。不斷有某太監宮女說,在某事某刻自己在某地,看到了貓鬼。接下來,就是幾個太監宮女死的不明不白。人們都說,這是為貓鬼所害。

    最嚴重的是,武惠妃也看見貓鬼了。而且不是一次,是三番五次的見。她嚇得瑟瑟發抖,神情恍惚,臥床不起。

    眼瞅著愛妃就要香消玉殞,李隆基可著急了,趕緊請了不少大德高僧、有道之士,來宮內除貓鬼。結果,這些人都是無功而返。

    最後李隆基沒辦法,才求到了崔耕的身上。

    聽說越王在揚州時就曾經得冤鬼託夢,在定州時曾經與蝗神溝通……那麼,除去個把貓鬼,應該不算什麼難事吧?

    崔耕一聽完牛仙童的介紹,就對這事兒的真相,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首先,什麼貓鬼之事他是不信的。要不然,那麼多國家恨自己恨得牙根都癢癢,直接找什麼貓鬼把自己害死不就成了?

    其次,這事兒的幕後黑手,應該就是那個趙麗妃。

    趙麗妃是李隆基在潞州時的“舊寵”,武惠妃卻是李隆基現在最寵愛的女人。

    二人之間能沒矛盾嗎?

    只是以前,武惠妃勢大,趙麗妃拿人家無可奈何,只能忍了。

    但現在不同,冒牌的李子嶠出現了。作為李隆基明面上唯一的兒子,就是大唐這萬里江山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兒子有此地位,母憑子貴,趙麗妃自然有了跟武惠妃叫板的本錢。

    另外,李子嶠只是被封為齊王,卻沒有被立為太子。武惠妃在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不問可知。

    涉及到至尊的皇位,趙麗妃能不動手嗎?

    當然了,李隆基為一代雄主,在歷史上排得上號的皇帝,也不是想不到這一點。

    問題的關鍵在於,武惠妃也聲稱看見貓鬼了啊!

    武惠妃有什麼理由,有什麼動機,幫著趙麗妃圓謊?完全沒理由啊!

    所以,李隆基才真的信了貓鬼之事,來找崔耕求助。

    崔耕卻對此事,有個非常完美的解釋武惠妃的膽子小,嚇得產生了幻覺。

    在歷史記載中,武惠妃為了讓兒子李瑁當太子,搆陷三位皇子,促使李隆基“一日殺三子”。

    結果,李瑁還沒當上太子呢,武惠妃就因為心理壓力太大,頻頻產生三位皇子找自己索命的幻覺,一命嗚呼了。

    既然如此,她聽說了趙麗妃貓鬼之事後,嚇得產生幻覺,根本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

    崔耕道:“你回去告訴李隆基,貓鬼之說,本王是不信的。只要他鎮之以靜,貓鬼之說,就不攻自破。”

    牛仙童目光閃爍,道:“王上的意思是……任由那貓鬼作亂?那不妥吧?”

    “什麼任由貓鬼作亂?”崔耕氣道:“根本就沒什麼貓鬼,一切都是人為,我趟那攤渾水乾啥?”

    “是,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王上的君子之腹了。

    牛仙童趕緊道歉,但看他那眼神兒,是一個字兒都不信。

    “你……”

    崔耕剛要發作,心思一轉念,又把那股子邪火壓了下去。

    他暗暗尋思,其實這事兒,也不能全怪牛仙童。貓鬼之說,在史書和律法上都有記載,我說一個不存在就不存在了?

    別說牛仙童了,就是大唐百姓們聽了,也會以為我這是看著皇宮鬧鬼無動於衷,準備借刀殺人吧?

    奶奶的,我這啥都沒幹呢。就惹了一身騷啊

    牛仙童繼續道:“奴婢自不量力,再勸您一句。這次李隆基怕家醜外揚,沒有大張旗鼓地派欽使來。若是您一位拒絕,李隆基為了武惠妃的安危,不惜自暴家醜……到時候,您是去還是不去呢?您若堅決不去,這對您的名聲,可不大好啊!”

    “呃……”

    崔耕一陣猶豫,道:“照你這麼說,本王還是非去不可啊?”

    “非去不可!”牛仙童眼珠一轉,道:“其實,您不必真的給李隆基捉貓鬼,只要做個樣子堵天下的悠悠之口就行。、到時候,那貓鬼太厲害,您降服不住,也不能怪您不是?”

    “做做樣子?哦,合著在你心目中,本王就是大奸似忠的亂臣賊子啊?”崔耕氣急敗壞地道。

    這話可真是太重了,牛仙童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所說的一切,都是為越王著想……”

    崔耕心說,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但你這死宦官的思想也太齷齪了!

    特麼的,這事兒還真不好辦了。

    我去長安城吧?簡直毫無意義。現在攻打扶桑的船造的差不多了,我還想征扶桑呢。

    但我不去長安城也不妥當,恐怕不少人得像牛仙童這個死太監一般猜我。

    噔噔噔~~

    正在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牛仙童趕緊閉嘴。

    緊跟著,宋根海的聲音傳來:“王上,郭元振將軍求見。”

    “請,快請。”

    在李隆基發動先天政變時,要不是郭元振反戈一擊,崔耕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嚴格來說,郭元振算不得崔耕的手下,只能算是他的盟友。

    所以,崔耕一般情況下,不會指揮郭元振的手下們幹這幹那。所以,他對郭元振的到來不敢怠慢。

    這時候牛仙童就不適合在場了,崔耕看向牛仙童道:“本王還有點兒事兒,你先下去休息吧。去長安捉妖之事,咱們容後再議。”

    “奴婢遵旨。”

    牛仙童領命離去。

    不消一會兒,簾櫳閃動,郭元振在宋根海的引領下,走入了屋內。

    雙方見禮,分賓主落座。

    略微寒暄幾句後,崔耕道:“郭將軍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您今日來找本王,到底所為何事呢?”

    自從到嶺南道以來,郭元振一直對崔耕執禮甚恭,微微一抱拳道:“末將今日來找越王千歲,是求您三件事。”

    “但不知是哪三件事?但凡本王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那就妥了。”郭元振看向身旁的宋根海,道:“剛才末將聽宋兄弟說,李隆基有使者來,請您到長安皇宮內去捉妖?”

    崔耕點頭道:“嗯,是有這麼回事兒。”

    “末將求您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答應這個要求。”

    “啥?答應這個要求?”崔耕微微皺眉,疑惑道:“長安皇宮內鬧貓鬼……跟郭將軍你……有關係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2章 元振要行刺

    郭元振道:“表面上看,此事和我姓郭的毫無關。但是,若越王千歲答應了我後兩件事,那就非常有關了。”

    “哦?是嗎?說來聽聽。”

    “末將求您的第二件事,是解除末將的兵權,將我手下的安西軍,打破建制,併入您麾下的正規軍中。就是有些人您看不上,讓他們解甲歸田也可。只要和嶺南道其他官兵一碗水端平,末將就毫無怨言。”

    還是那句話,嚴格來說,郭元振是崔耕的盟友。他的手下,可不相當於崔耕的手下。

    如今郭元振的自解兵權之舉,可把崔耕嚇著了,道:“郭將軍這是說得哪裡話來?呃……可是有小人誤揣上意,對供應貴軍的糧餉有所剋扣?您告訴我,到底是誰幹的?本王絕不輕饒。”

    “哪裡,越王千歲誤會了。沒有,您撥給我安西軍的糧餉,都是足額的,也沒人故意剋扣。”

    “呃……那是本王手下有人說了什麼話,令郭將軍感到委屈了?您說出個名字來,本王一定嚴加治罪,給您出氣。”

    “還是沒有,諸將對郭某人一向恭敬。再說了……”郭元振苦笑一聲,道:“我這個年紀,早就不是好勇鬥狠的年紀了。就是有人說什麼,我還能跟一幫子娃娃計較?沒地失了身份。”

    “那您是……”

    “唉,越王您也莫亂猜了,末將這個要求,的確是誠心實意。我這……我這是給手下的兄弟們一個歸宿啊!”

    “歸宿?”

    “正是。越王千歲請想,先天政變都過去十幾年了,我帶著兄弟們跟隨您來到嶺南道……這些人年紀大了,以後可怎麼辦?我難道還指望他們上陣廝殺?難道他們就打一輩子光棍?不如交給越王,該怎樣安排,就怎樣安排。末將相信,以您的人品,定不會虧待他們。”

    “原來如此。”

    崔耕想想也是,這幫子安西精銳來嶺南道時,乃是二三十歲正當年,無牽去掛。現在卻四五十歲了,雖然還有一定的戰力,但是這個年紀,就必須為自己的後半輩子考慮了。

    郭元振愛兵如子,不能不急將士們所急,憂將士們所憂。

    他點了點頭道:“說起來……這一萬安西軍,都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哩。郭將軍既有此意,本王定當將這些人妥善安置,使其晚年無凍餒之憂。”

    “多謝王上。”

    “呃……”崔耕疑惑道:“那這件事,和我去長安除妖,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郭元振道:“這就是微臣求您的第三件事了。安頓好這些部屬之後,微臣無牽無掛,請帶五十名心腹,和您一起去長安。”

    “你……”

    崔耕聞絃歌而知雅意,道:“你是想行刺李隆基?”

    郭元振面色一沉,道:“怎麼?越王不准?”

    “我……我倒不是不准。”

    說到這個話題,崔耕還真有些理虧。郭元振之所以在先天政變時反戈一擊,就是因為陰差陽錯之下,李隆基害死了他的私生女。

    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郭元振投奔了崔耕,後來又率部跟著崔耕來到了嶺南道。

    但是,當崔耕羽翼漸豐,可以和李隆基掰腕子,甚至能戰而勝之的時候,卻為了天下蒼生考慮,沒有挑起內戰。

    幫著郭元振報仇之事,當然也無從談起。

    從某種意義上講,郭元振解散軍隊,赴長安行刺李隆基,是被逼無奈,不得不為了。

    崔耕只是不想大唐內戰,卻不是反對殺李隆基。所以,對郭元振的要求,也沒什麼強烈反對的理由。

    郭元振道:“越王准許就成,您放心,我只需要您個名義,賴在長安城。而且,在您在長安之時,我絕不動手。事成之後,我更是會昭告天下,此事乃是郭某人和李隆基的私人恩怨,絕對和您無關。”

    “不是……本王不是擔心自己的名譽。”崔耕眉頭緊皺道:“這事兒吧……李隆基是皇帝,久居深宮之內。就算有出宮的時候,也護衛如雲。單憑你那手下五十名好手……莫到時候報仇不得,卻把自己陷進去了啊。”

    郭元振道:“關於這點,越王更是不必擔心。要是以前,我謀劃在長安行刺李隆基,就是純屬送死。但是,現在不同!”

    “嗯?有什麼不同?”

    “哼,以前皇宮內,可曾出現過什麼貓鬼之事?郭某人只信自己的刀,卻不信什麼鬼神,我敢斷定此事乃是人為。既然如此……那就說明,李隆基對皇宮的控制,大大減弱。只要我找準機會,未必就沒機會行那專諸聶政之事!”

    崔耕其實也有類似的判斷,沉吟了一會兒,道:“倒是也有你這麼一說。但是,不管怎麼說,刺王殺駕,九死一生。郭將軍,你真的決定如此做嗎?”

    郭元振站起身來,單膝跪地,道:“請王上成全!”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3章 再向長安行

    要說郭元振殺了李隆基,崔耕能完全不受影響,那是純屬扯淡。但是,要說會受多大的影響,那同樣是純屬扯淡。

    往壞的方面講,充其量,大家會認為崔耕弒君。但問題是,就算崔耕真的造反了,朝廷還能有什麼法子報復不成?

    就算從道義上講,李隆基都對崔耕下手多少次了,崔耕還不能反抗了?

    孟子就曾經說過,“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事到如今,天下大多數人認為崔耕有婦人之仁,而不是相反。

    再說了,隆基屢次找嶺南道的麻煩,天下隨時可能陷入戰火之中。他的繼任者可未必有這麼大的膽子,換一個人做皇帝,未必是什麼壞事。

    還有最關鍵的,郭元振如今年紀大了,活著的唯一目標,就是給女兒報仇。

    崔耕欠著郭元振一條命,給人家背背黑鍋,怎麼了?

    所以,崔耕稍微一考量,就慨然道:“行,郭將軍既有此志,本王就應當成全。不過,本王不好和朝廷撕破臉……你在長安的一切謀劃,我都不參與,不幫忙。”

    “只要王上帶元振再入長安城,元振就心滿意足了。”

    “那行吧。你回去安排安排,十日後,咱們就動身,往長安城一行。”

    “是。”

    郭元振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離去。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道:“父王要去長安?太好了,我也要一起去!”

    緊跟著簾櫳一挑,崔芬走了進來。

    崔耕溫言道:“父王去長安不是玩兒,是要辦正事,你跟著算怎麼回事兒?再說了,那裡有貓鬼作亂,你不怕了?”

    小丫頭振振有詞,道:“父王辦父王的正事,芬兒自己玩自己的,有什麼不行的?再說了,那貓鬼在皇宮內找武惠妃的麻煩,關女兒什麼事了?”

    頓了頓,又嬌哼一聲,道:“臭宋伯伯嚇唬我,說皇宮內妖怪吃小孩兒,真是壞死啦,芬兒再也不睬他了!”

    “呃……”崔耕揉著額頭,為難道:“但你畢竟是我的女兒,身份非常敏感。萬一有壞人為了對付我,找你的麻煩,那可太危險了。”

    “玄琰哥哥對危險的感覺最敏銳,讓他保護我,不就成了?”

    說話間,崔芬握住崔耕的手,左右搖擺道:“去嘛……去嘛……長安是大唐第一城,芬兒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呢。父王你就答應芬兒嘛!好不好,好不好啊!”

    “這……”

    崔耕當時就被小丫頭搖晃地一陣心軟。

    他暗暗尋思,是啊,當初我和月嬋的婚禮,整好趕上先天政變。芬兒是在泉州出生的,長這麼大,還沒去過長安城。

    讓她見識下我大唐的第一雄城,也是很應該的嘛。

    他終於點頭道:“好吧,這次父王就帶你去一塊去。嗯……你再告訴你娘一聲,咱們一塊去。長安的聚豐隆分號,和朝廷不清不楚的,也該巡查一下了。”

    “爹爹真好,謝謝爹爹,謝謝爹爹。”

    吧嗒!

    小丫頭非常高興,手足並用,爬到崔耕的身上,狠狠地親了崔耕一口。

    ……

    ……

    其實仔細想來,崔耕此行沒多少危險。要說天下諸國最害怕崔耕的,非李隆基莫屬。

    無它,現在大唐幾乎被崔耕的勢力範圍包圍了。崔耕對付一些小國,因為交通因素,只能動用一小部分的力量。但對付大唐朝廷,崔耕一聲令下,北面有契丹、室韋等國,南面有嶺南道、六詔,西面有吐蕃和劍南道,每個方向都能出動幾十萬大軍對大唐發動進攻,頃刻間李隆基就有亡國之危。

    所以,現在最怕崔耕在大唐境內出事兒的,就是李隆基。

    當然了,儘管如此,崔耕還是在牛仙童的要求下,喬裝改扮地上路了。

    畢竟皇宮鬧鬼的事兒太過丟人,越王進京驅妖的事兒不宜張揚。用迷信的說法就是,李隆基的德行震不住妖邪。既然如此,李隆基離著亡國還會遠嗎?

    這點兒面子,崔耕還是要給李隆基的。

    因此,崔耕一行仍舊扮作了一支商隊,只是這支隊伍有些龐大。裡面有郭元振以及他帶的五十名心腹,有崔耕和曹月嬋母女,有貼身護衛楊玄琰、李白、劇士開、黃有為,一百名護衛,打醬油的宋根海,以及……李子嶠。

    長安那個李子嶠是個冒牌貨,崔耕有預感,自己這次若帶著真正李子嶠去,可能會發揮某種意想不到的作用。

    另外,崔耕還帶了兒子崔珍,兒媳何宜宣,以及何宜宣的娘親慈良師太也就是和崔芬同名的竇芬兒。

    當初竇芬兒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出賣了自己得女兒和女婿,甚至要害死崔耕。

    後來,陳仁謙倒戈,竇芬兒的謀劃成空。

    但不管說,竇芬兒是何游魯深愛的妻子,崔珍的丈母娘,崔耕總不能把她殺了吧?

    崔耕左右斟酌,還是把竇芬兒給放了,準備讓時間來慢慢消弭她的仇恨。

    再說了桂州都督薛季昶已經死了,她找誰報仇去啊?

    這次之所以帶著竇芬兒,是因為崔耕有些新的發現。

    原本崔耕也以為,竇芬兒全家都被武則天害死了。後來一打聽,不是那麼回事兒。竇德妃有個妹妹,嫁給了個叫張去逸的人。因為當時此女已經出嫁,沒受到牽連。

    換言之,竇芬兒還有個姑媽在世。再加上李隆基,以及她姑媽的子女,這竇芬兒的親戚還是挺多的嘛。

    因此,崔耕這次去長安城,就把竇芬兒帶著了。準備讓她認認親,別整天苦大仇深的。

    簡短解說,崔耕一行兩百人,從泉州出發,往長安方向而來。

    半個月後,已經到了洛州境內,距離長安不遠。

    這一日大家正在前行,早已回長安報信的牛仙童,快馬加鞭,迎面而來。

    雙方見面,崔耕輕笑一聲,道:“陛下真夠客氣的哈,本王這還沒到洛陽呢,他就派牛公公來接了。”

    在泉州,崔耕直呼李隆基其名。不過,為了避免叫順了口,引發什麼不必要的誤會,崔耕進入大唐朝廷境內之後,還是以“陛下”稱之。

    牛仙童苦笑道:“陛下的確非常敬重越王,但這次派奴婢來,主要是……催催您,咱們快走!”

    “嗯?怎麼了?”

    “惠妃娘娘的病情越來越重,陛下心急如焚,怕她等不到越王千歲。您……您能不能快點兒啊,最好三五日就進長安城。”

    “那可快不了。”崔耕為難道:“我這隊伍裡不僅有婦人、女子,還是幾十歲的老太太,難耐舟車勞頓啊。”

    “那這麼著,您看行不行?您安排大部分人馬緩行,自己帶著幾個親信一起,和雜家快馬加鞭趕往長安城。”

    “這樣啊……”崔耕稍微一思量,就點了點頭,道:“也行!”

    當即,崔耕命郭元振保者大隊人馬在後面緩行,自己則帶著宋根海、楊玄琰、李白等人,騎上快馬,往長安城方向疾奔馳。

    可惜天公不作美。

    才跑了半日,天空就烏雲密佈,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地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眾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好不容易,遠遠望見前方有一處廟宇。

    眾人趕緊加速前行,走近了一看,卻是一處年久失修的破廟。不管怎麼說,可以遮風擋雨啊,崔耕等人在院內綁好了馬匹,黃有為去推大雄寶殿的門兒。

    吱扭扭

    大雄寶殿的門開了。

    “嗯?”黃有為輕笑一聲,道:“這裡面的人,還真不少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4章 破廟有奇遇

    何止是人不少,簡直是太多了。

    整個大雄寶殿不大,卻有兩撥人對峙。左邊的人能有二十來號,身材健壯魁梧,背弓搭箭,手持利刃,躍躍欲試。

    右邊卻是兩個文弱書生,倚牆而立,面色慘白,瑟瑟發抖。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雄寶殿內正在發生恃強凌弱之事。

    但是,話說回來,那又如何?

    崔耕一行有崔耕、牛仙童、宋根海、黃有為、劇士開、楊玄琰和李白共七人。拋開崔耕、牛仙童和宋根海不算,剩下的這四個人,哪個不是武藝高強、藝高人膽大之輩?

    “主人裡面請。”

    黃有為抽出刀來,微微一躬身,護持著崔耕等人入內。劇士開、楊玄琰和李白,也各抽刀劍戒備。

    那二十來人的領頭的,是個身高八尺左右的壯漢。他瞎了一隻眼,臉上一道傷疤從左眼至右嘴角,看起來格外的猙獰恐怖。

    他咧嘴一笑,面容越發難看,道:“朋友,可是來這裡避雨的?”

    黃有為脖子一梗,道:“沒錯,我們是避雨的。怎麼?這廟是你們家開的,不准旁人避雨?”

    “當然不是。”那傷疤大漢的語氣倒也和緩:“此廟無主,幾位若是單單來避雨,我等絕不干涉。可是有一條,你們若是吃飽了撐的,想多管管閒事兒……”

    “怎樣?”

    “那講不了說不起,我認得你們,我手裡的刀,可不認得你們!”

    “哎呦呵,夠狠得啊!”

    黃有為一邊說著,一邊偷眼看向崔耕,等待崔耕的指示。畢竟這場合,輪不著他做主。

    牛仙童趕緊扯了扯崔耕的袖子,低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要不這事兒……您就都沒看見?”

    崔耕明白,這廝既是怕自己暴露了身份,又怕耽誤了時間,對李隆基沒法兒交代。

    他不置可否地道:“那看看再說吧。”

    說著話,崔耕繼續往前走。在神像前面停了下來。

    這裡供奉的神像既不是佛祖,也不是道尊,而是一隻惟妙惟肖的狐狸,左右兩邊還供奉著一隻蛤蟆還有一條蛇。

    崔耕暗暗尋思,看來,這裡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廟宇,而是一處野祠,難怪敗落若斯。

    他輕輕敲了敲那神像,內裡中空,可能是木頭做的。於是吩咐道:“把這神像拆了燒了,咱們烤烤火吧。”

    “好嘞!”

    黃有為和劇士開齊動手,沒幾下,就把那狐狸神像打破了,準備當柴燒。

    “我……我擦!發財了啊!”

    直到這時,人們才發現,這神像裡面,不全是空的。在神像的最底部,竟然有著無數的散碎金子,粗略估量,能有二三百兩。

    莫看崔耕今日賞金子,明天賞金子的,這年頭黃金可是稀罕物,一般的百姓一輩子都未必能真見過一回。富貴人家的財物也多是布帛和銅錢,而不是黃金。

    現在這麼多金子驟然出現,就是黃有為等人都驚呼出聲。

    那二十來個壯漢,更是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要不是崔耕等人看起來不大好惹,恐怕他們就要開始硬奪了。

    但那面上一道傷疤的大漢卻哼了一聲,道:“看什麼?看什麼?人家劈開的神像,裡面的財物自然是人家的。這是人家的運氣好,關你們屁事?”

    他身後有個人不捨道:“可……可是……”

    “嗯?”那傷疤大漢面色一板,道:“怎麼?我姓梁的說話,還不好使了怎麼的?”

    “不!不敢!”那人脖子一縮。

    傷疤大漢道:“不敢最好。你們仔細想想,這些金子也就是看著不少,實際上頂了天,也就是能值三千貫錢,咱們二十多人一分,夠幹什麼的?但若辦好了華老爺那件大事,就是一萬貫錢也不在話下。”

    “對,梁大哥說的對!”

    “現在就該專心對付那小子,不宜多生枝節。”

    “算那幾個小子走運,今兒個咱們身上有華老爺子交代下來的差事,不跟他們計較。”

    ……

    眾壯漢議論紛紛,算是統一了思想。

    崔耕聽了,不由得微微生疑。這華老爺的什麼差事,能值一萬貫前?

    要知道,這裡可不是長安、洛陽、揚州那樣的通都大邑,而是在洛州的真緣縣,一萬貫錢的購買力相當驚人。

    這麼說吧,就算眼前這二十來人的命,也有的是亡命徒願意為了一萬貫錢鋌而走險。

    那華老爺,到底是在圖謀著什麼呢?

    崔耕對著大家使了個眼色,一邊把濕衣服脫下來烤火,一邊密切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只見那刀疤大漢將鋼刀一橫,道:“姓元的,事到如今,你考慮清楚了沒有?只要你願意修書一封,說對薛小娘子毫無興趣,這一千貫錢就是你的。但若是你冥頑不靈,嘿嘿……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他們對面的那兩個文弱書生長得都不錯,尤其是左面那個,唇紅齒白,溫文如玉,還有一股出塵之氣在身,算是難得的美男子了。

    他搖頭道:“這位大哥說什麼,我是一句話都聽不懂。什麼薛小娘子,元某人從未見過。”

    “你給老子裝糊塗?”那壯漢陰惻惻地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了!兄弟們,上,把他抓起來,先打折了左腿再說!”

    “是!”

    他身後之人齊齊答應,一擁而上。

    “救!救命啊!”

    那兩個文弱書生趕緊往崔耕這邊跑來,道:“幾位貴人,快救我等一救啊!”

    牛仙童皺著眉,擺了擺手,道:“去去去,我們自顧不暇,可顧不得管你們的爛事兒。”

    “不,不是爛事兒。”那異常英俊的書生道:“我岳父是太原節度使王縉,幾位救了我,必然大有好處啊!”

    “嗯?王縉?”崔耕聽了這個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動,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5章 唐朝第一貪

    太原節度使王縉這個名字,在後世記載中,自己本身沒什麼亮點,關鍵在於他有一個非常出色的女兒王韞秀。

    王韞秀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女詩人。她的詩作《同夫游秦》,其文曰:路掃飢寒跡,天哀志氣人。休零離別淚,攜手入西秦。這首詩即使是後世的紅朝太祖都讚不絕口,多次手書。

    當然了,更出名的還是王韞秀的丈夫,大唐第一貪官元載。元載為相十六年,攢下的錢財數以千萬貫記。

    他被賜死時,“籍其家,鐘乳五百兩,詔分賜中書、門下台省官,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稱是。”

    八百石胡椒是什麼概念?當時胡椒價比黃金,相當於他家有黃金六十四噸。

    鐘乳更不得了了,當時鐘乳乃性藥的必備成分之一。別說價格多少了,關鍵是有錢都根本沒處買去。元載家中能存有這麼多石乳,其貪腐程度可見一斑。

    當然,人家元載也不是全幹壞事而不干好事。當時權宦魚朝恩控制禁軍,其權勢達到了任由其廢立大唐天子的程度。是元載巧妙設計,除去了魚朝恩。以心智來看,元載算是當世的頂尖人物之一了。

    總而言之,這位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貪官。

    崔耕聽說這位姓元,而且他的岳父是王縉,馬上就想到了元載其人。

    果不其然,那人立馬高興地說道:“在下姓元名載,我的妻子乃是太原節度使王縉的女兒王韞秀。怎麼?這位貴人認識某的岳父,那可太好了!”

    那刀疤大漢對崔耕等人頗為忌憚,微冷哼一聲,道:“王縉的女兒多了去,一個王韞秀,即使再出色又能得他多少寵愛?再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王縉若真看中你,還能讓你這副德性?”

    這話聽起來有點刺耳,但還真有些道理。

    太原是大唐皇室的龍興之地,在大唐的政*治地位相當高,乃“五京”之一,節度使品秩正三品上。要說王縉的生活拮据,無法資助元載,就純屬扯淡了。

    但看元載這穿著,全身上下加起來,不超過兩百個大錢,標準的窮酸書生一枚。

    說王縉對他有多看重,誰信啊?

    崔耕更知道,何止王縉看不上元載啊,當時整個王家,從主子到奴才,就沒人看得上元載。

    元載的父親本姓景,名曰。

    景托門路,進曹王府當差,為曹王妃在扶風郡收田租。因為曹王妃姓元,為了討王妃的歡心,景就改姓元了。

    當時元還托曹王妃的門路,謀了個吏部員外郎的虛職。從那以後,元載他們家也算官宦人家了,這才有了元載和王韞秀定親之事。

    然而,好景不長。

    曹王去平定忠州蠻人叛亂時,隻身入蠻營勸降,卻為蠻人所殺。曹王無子,李隆基下旨,以曹王的侄子繼承曹王之位。

    如此一來,原來的曹王妃元氏可就沒那麼威風了。依附他的元自然也被奪了職司,回家吃自己。

    元心中鬱悶,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元載和王韞秀坐吃山空,生活無著,去太原投奔王縉。

    王家從主子到奴才,都視這夫妻倆是來討飯的,極盡輕蔑與嘲諷之能事。

    王韞秀氣不過,將自己的嫁妝變賣了換錢,要夫君元載進京趕考。

    元載心中鬱悶,寫下了一詩:“年來誰不厭龍鍾,雖在侯門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樹,苦遭霜霰到秦封。”

    王韞秀為了給夫君打氣兒,才做出了那首千古名篇兒《同夫游秦》。

    當然了,進京趕考花費甚多,王韞秀即使變賣嫁妝,也不夠承擔得起兩個人的費用,最終還是元載一個人去長安的。只是這首詩,確實是相當勵志,不僅元載深受鼓舞,就是千載之下都有人傳誦。

    但不管怎麼說吧,元載現在雖然有個身為節度使的老丈人,但絲毫借不著力,他自己就是窮酸書生一名。

    現在他應該是在進京趕考的途中。

    “我……我……”

    現在聽那傷疤大漢一語道破了自己的處境,元載羞愧地低下頭去。

    崔耕卻微微一笑,道:“好吧,就算元載不被太原節度使看重。但俗話說得好,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你們把王節度的女婿怎麼樣了,人家王節度能無動於衷?恐怕王節度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把你們給滅了吧?”

    “關於這點兒,你更是杞人憂天啦。”那傷疤大漢脖子一梗,滿不在乎地道:“俗話說得好,強龍難壓地頭蛇。在真源縣這一畝三分地上,是虎他得臥著,是龍他得盤著。”

    撲哧!

    宋根海聽了,直接樂出聲來,道:“哎呦呵,好大的口氣。人家王節度不僅是正三品的高~官,麾下還有數萬精兵強將。殺你們幾個匪人,那還不跟捻死個臭蟲一樣簡單?”

    “就是,你以為你是誰啊,再厲害也就這麼點人,則能對抗王節度的數萬精兵?”劇士開也不屑地說道。

    “外鄉人,你們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聽到宋根海和劇士開的話,刀疤大漢不僅沒有緊張害怕,反而更加得意,道:“在我們真源縣有這麼句話,你聽說過沒?”

    “什麼話?”

    “金南口,明府手。”

    見崔耕等人都面露不解之色,不待他們發問,那傷疤大漢就忙不迭地解釋道:“明府大家知道吧,乃是縣令的雅稱。這金南呢,指的就是我家主人華南金。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我家的主人隨便動動嘴,那真源縣令,就得趕緊動手辦了!諸位想想,那這真源縣又不歸太原府管。王縉說話,真源縣令能那麼利索地聽他的嗎?所以說,在真源地界上,我家主人,就是這個!”

    說著話,他豎起了大拇哥,腆胸迭肚下巴高昂,似乎頗有榮焉。

    崔耕眉頭微皺,道:“華南金果然有如此威風?”

    “我騙你幹啥?不信地話,你們在去找別人問去啊!真源縣哪個不知道我主人的本事?”

    “那可奇了,這華南金到底官居何職啊?”宋根海很是好奇地問道。

    “就是縣衙的捕快班頭。”

    宋根海本以為華南金果有什麼特殊本事讓他如此囂張,現在聽說對方只是一個捕快班頭,更加質疑道:“一個小小的捕快班頭,連品級都沒有,怎麼可能有如此威風?縣令真要治他一個橫行不法,他還能反了不成?”

    “反了不一定,但讓那縣太爺丟官罷職是一定的。幾位聽說過那麼一句話沒有?官不畏貪,吏不畏刑。這小吏施展起手段來,簡直防不勝防。只要華老爺略施手段,那縣令定當吃不了兜著走。”

    崔耕冷笑一聲,道:“不過是栽贓陷害罷了。若那縣令聽說了他的手段,下車伊始就直接懲治他,不給他栽贓陷害的機會,他又能如何?”

    傷疤大漢繼續道:“您還別不信,那縣令確實得吃癟。這麼說吧,前幾天真源縣就來了一個新縣令,被我家主人收拾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然後,他口若懸河,講了這華南金的一段光輝事蹟。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6章 胥吏猾如油

    前幾日,新的真源縣令剛剛到任。一見華南金,就橫挑鼻子樹挑眼,準備收拾他。

    不等新縣令有所行動,門外就有人喊冤。

    原來是有個婦人狀告某人毆傷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丈夫臥床不起,生命垂危了。

    那縣令當時也顧不得找華南金的麻煩了,趕緊審理此案。

    這個案子並不複雜,是一個叫姜豐的和一個叫華洛的因為點小事起了爭執,大打出手,姜豐將華洛打成了重傷,人證物證俱在。

    當然了,那婦人的話有所誇張,華洛重傷是不假,但沒到的瀕死的程度。

    依照大唐律法來判,是姜豐被打八十板子,然後賠償人家華洛湯藥錢。

    縣令一聲令下,姜豐被衙役帶上了大堂。

    他厲聲問道:“姜豐你可認罪?”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那姜豐叫起了抱天屈,道:“這事兒跟本就不賴我,是那姓華的先動手的。”

    “大膽!”

    縣令還沒說話呢,華南金猛地一拍几案,怒聲道:“大膽的姜豐,縣令都說你有罪了,你還敢不認罪?真是吃了雄心,吞了豹子膽!來人啊,給我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讓他知道什麼叫上下尊卑!”

    “住手!”

    那縣令趕緊把華南金攔住了。

    他心裡這個氣啊,心說,本縣令還沒說話呢,哪有你華南金說話的餘地?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

    再說了,這是什麼話?我說姜豐有罪,他就一定有罪?還要打人家一百大板,告訴人家什麼叫上下尊卑?這不等於明擺著說,我是以自己的好惡,胡亂判案嗎?

    哦,我明白了,這廝要麼是和姜豐有私仇,要麼是收了華洛家的賄賂,才要今日藉著本縣令的手狠狠地收拾姜豐。

    我豈能讓他如願?

    想到這裡,縣令冷哼一聲,道:“本縣令斷案自有道理,不需你華捕頭多言!”

    華南金著急勸說道:“不是……那姜豐不肯認罪,是冒犯明府邸的虎威啊,小的我全是為您著想。”

    縣令輕蔑地道:“用不著!本官乃聖上親選的進士,斷案還用你來幫我?”

    “不……不敢。”

    “不敢就給我老實待著。”

    不等華南金再說什麼,那縣令就刷刷點點,寫了一篇判詞,把這個案子給結了。

    原本應該打姜豐八十板子,縣令大筆一揮,改為了二十。

    八十板子下去,姜豐至少三四個月下不了床,對苦主算是有個交代了。

    但二十板子?撐死了十天半個月,姜豐就能下地。

    苦主當然不能同意,大叫判罰不公。但是,那縣令卻一意孤行,在判詞上用了自己的大印。

    等下了堂,冷風一吹,那縣令終於明白過來,完了,自己上了那華南金的當了。

    自己沒有依律斷案,這個案子一結,自己身上就有了永遠的污點。與此同時,自己也被華南金抓住了小辮子。

    自己說自己是被華南金氣的,才如此斷案,誰信啊?傳言出去,恐大多數人認為自己貪贓枉法了。

    華南金再製造點似是而非的證據,自己可就完蛋了.

    ……

    那刀疤大漢吐沫橫飛,將整個故事講得栩栩如生宛若親見,甚至連縣令心裡怎麼想的都有。真讓崔耕慨嘆,這位不去寺廟裡開“俗講”,真是浪費了人才。

    最後,刀疤大漢得意道:“從那以後,這新任縣令就一蹶不振,貓在縣衙後宅裡不敢出來,什麼案子都不接。各位貴人,你們說說,我家主人是不是非常罩得住?”

    “呃……似乎正是如此。”

    “幹嘛還似乎啊?本來就是!你們再想想,縣官不如現管,真源縣令都奈何不得我們家華老爺,你們又算得了什麼?至於那王節度……還能真的帶幾萬大軍到真源縣來?嚇死他!那是謀反!”

    頓了頓,傷疤大漢緩和了一下語氣,繼續道:“所以,你們識相地話,就趕緊拿了這些金子走路,咱們交個朋友。”

    崔耕聽到這,還是沒有移動半步,反問道:“那我等要是……不識相呢?”

    “那講不了說不起,咱們就打上一場!我們人多,你們人少,真動起手來,吃虧得可是你們!”

    “哦?是嗎?”

    不用問華南金和元載之間的糾紛,華南金乃是作惡多端的當地土豪,元載卻是窮酸的書生一名,是非曲直,已經非常明顯了。

    崔耕身形一板,道:“動手。”

    “是!”

    李白雖然生性跳脫卻頗具俠心,聞聽此令,迫不及待地應了一聲,持劍蹂身而上。

    劇士開、黃有為、楊玄琰等也緊隨其後。

    劇士開乃是中原大俠之後,天下頂尖高手之一。黃有為乃是獨行大盜,做過好幾年山大王,身手相當不含糊。

    楊玄琰和李白不僅有一身好功夫,而且參見了西域之戰。

    這幾位聯手之下,那二十來名鄉間土豪的保鏢護院怎是對手?再換句話說,有他們保護,崔耕被鄉間土豪的二十名打手傷著了。那崔耕這個越王也太不值錢了吧?就不能找幾個靠譜點兒的護衛?

    “哎呦!”

    “救命啊!”

    “疼……疼啊……”

    ……

    功夫不大,這二十來人盡皆被打翻在地。刀槍無眼,不少人身上算是見了血了。

    那刀疤大漢不服氣地道:“好小子,手底下夠硬的啊!有本事,你們別走。等我找救兵來,咱們再分個上……哎呦!”

    原來,崔耕猛地踹了那刀疤大漢一腳。他厲聲斥道:“滾!再嗦,要你的命!”

    “我…好,走!咱們走!”

    那刀疤大漢終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賭崔耕是不是在吹牛,招呼那些手下,互相攙扶著,離開了破廟。

    此時那大雨已經停了,天邊甚至出現了一道七色長虹。

    牛仙童道:“咱們是在這等他們,還是……”

    崔耕毫不猶豫地道:“廢話,當然是走了。以咱們的身份,難道還要跟幾個護院鬥狠?沒得失了身份。”

    “那好,長安的事兒急著呢,咱們快走。”

    衣服都烤乾了,大家穿戴整齊,就要出大雄寶殿,繼續前進。

    至於元載?他雖然算是個人才,但崔耕手裡的人才多了去了,這位又是有才無德之人,再加上現在崔耕不好說明身份,根本就沒迫切招攬的必要。

    可正在這時

    噗通!

    元載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崔耕地面前,道:“這位貴人,您是救了我了。但是,俗話說得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不能為德不卒啊!”

    “好小子,你還賴上我們了?”牛仙童急著回長安,無奈道:“行吧,反正我們是一人三馬,讓給你們兩匹,跟者我們一起出真源縣。那華南金總不可能出了真源縣,還如此威風吧?”

    元載又磕了一個響頭,道:“不,這位貴人誤會了。我剛才說那話,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薛小娘子……雖然我沒有寫那封書信,但是在那華南金的逼迫下,薛小娘子指不定就會被他侮辱了啊!”

    牛仙童不悅道:“我說你這姓元的,真夠多情的啊!你老婆不是太原節度使王縉的女兒嗎?怎麼又牽扯到一個薛小娘子?”

    崔耕卻是心中一動,道:“薛小娘子?可是薛瑤英?”

    元載大吃一驚,道:“你……怎麼知道?”

    然後,又頗為緊張地道:“難道說,你們是為薛小娘子來的?唉,這……這不是前門拒虎,後門進狼麼?”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7章 元載陷情網

    薛瑤英可不簡單。

    如果說大唐第一美女是楊玉環的話,那第二美女其實輪不到李裹兒,得說人家薛瑤英。

    此女乃元載的寵姬,身體不僅輕盈嬌麗,最主要的是她的身體帶有自然的芳香。翩翩起舞能引來蝴蝶駐足。而且據說,見過她的人都認為,就是西施、綠珠、趙飛燕等古時的著名美女全部復活,也都不如她。

    如此美女,元載對薛瑤英自然也極其寵愛了。她睡的是金絲帳,睡覺時鋪的是“卻塵褥”,醒來傳的是“龍綃衣”。

    什麼是“卻塵褥”呢?此褥乃當年高句麗國的國寶,整條褥子用卻塵獸毛製成,色澤殷紅,異常光亮柔軟,一點灰塵都不會沾染。

    所謂龍綃衣,則是一種名曰“龍綃”的絲綢製成的衣服。整件衣服只有二三兩重,將它掛起來握在掌中不滿一把。

    之所以要做這件龍綃衣,是因為元載認為,薛瑤英身體特別輕盈嬌麗,不堪穿太重的衣服,怕把她累壞,因此才從勾麗國尋索到這種龍綃衣。

    元載身為唐朝第一貪官,錢財多得是,自然府中的美姬真是車載斗量。不過他不寵別人,偏偏如此寵愛薛瑤英,也從側面證明了薛瑤英的美麗。

    當然了,元載因為美色十分寵愛著薛瑤英,薛瑤英卻未必就愛他愛得死心塌地。

    當元載被誅之後,薛瑤英沒過多久,就找了個老實人改嫁了。

    倒是元載的原配王韞秀,本來可以入宮為奴苟活偷生。她卻慨然道:“王家十二娘子,二十年太原節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死亦幸矣,堅不從命!”

    然後,自刎而死。

    當然了,這些都是崔耕在書裡看到的,現在他總不可能直接說,我之所以知道薛瑤英,是因為知道你的命運。

    崔耕含糊道:“哪裡,元先生誤會了。我們可不是為了薛小娘子來的,只是聽說過薛娘子的名號罷了。”

    “哦?連您都聽說過那薛小娘子?”牛仙童聞聽此言,心中一動,反而不著急了,道:“怎麼?那薛小娘子果真很漂亮?”

    崔耕白眼一翻,道:“本王又沒見過,我怎麼知道?不過,據說此女不但長得傾國傾城,還體泛異香。薛瑤英的娘親叫趙娟,原本是岐王的愛妾,後來岐王死的不明不白,他就嫁入薛家,生了薛瑤英。那趙娟原本就是妓子出身,懷有秘方,從小就給薛瑤英吃各種香料,因此薛瑤英肌體芳香。”

    “這樣啊……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等女子!”

    牛仙童聽了,眼中更是異彩連連。

    莫看他見了崔耕,納頭便拜,宣誓效忠。但是,那不過是留條後路罷了。

    在李隆基的皇宮內做大內總管,不比在崔耕那寄人籬下強得多?

    牛仙童暗暗尋思:如今皇宮內鬧貓鬼,武惠妃病重不起,眨眼間就有性命之憂。雖然請越王來除妖,但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如果武惠妃死了之後,李隆基悲痛欲絕之時,自己將薛瑤英獻上,填補武惠妃的位置,豈不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當即,他面色一板道:“俗話說得好,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薛小娘子若果真和你情投意合,華南金卻恃強搶。我們也不是不能仗義出手,幫你抱得美人歸。”

    “是……是嗎?”元載心思縝密,對於牛仙童的話將信將疑。

    牛仙童冷哼一聲道:“怎麼?你不信?那好,咱們這就分道揚鑣,你自己去救你的薛小娘子吧?”

    “我……”

    元載心思電轉,暗忖道:就算這人不懷好意,但看他對華南金不屑一顧的樣子,也算是條過江猛龍了。

    若過江龍與地頭蛇為了爭薛小娘子打了起來,說不定就有我的可乘之機。

    想到這裡,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道:“多謝這位貴人!您若幫小子救了薛小娘子,元某人一輩子都記得您的大恩大德!”

    “行了,莫說那些有的沒地得了。”牛仙童不耐煩地道:“那薛瑤英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說說吧。”

    “呃……此事就說來話長了。薛小娘子的父親叫父親薛宗本,哥哥薛從義,母親是原來的齊王妾趙娟……”

    崔耕對薛瑤英的瞭解,僅限於歷史的記載,那上面語焉不詳。隨著元載的道來,崔耕對這薛瑤英的身世也有所瞭解了, 不由得心中暗嘆一聲:這又是一個趙麗妃。

    沒錯,就是李子嶠的母親趙麗妃。

    當初趙麗妃和父親趙元禮和哥哥趙常奴,被潞州大豪張蓄養,趙麗妃做了張家的家妓。

    後來,她奉了張之命,侍奉李隆基,才飛上枝頭做鳳凰,成了大唐的貴妃。

    當然了,她也奉了張之命陪過別人,李子嶠的親爹是誰,連趙麗妃自己都搞不清楚。

    總而言之,她的父親趙元禮並不是把她當女兒看待,而是把她看作搖錢樹。從小就把她往色藝雙全的妓子方向培養,終於賣了個好價錢。

    甚至於,趙常禮到底是不是趙麗妃親爹,都大有商榷之處。

    這個薛瑤英同樣是如此,從小受到嚴格的訓練,飲食精挑細選,就是為了讓她長大之後以聲色侍人,為薛宗本和趙娟賺錢。

    今年的薛瑤英已是二八年華,不僅有著沉魚落雁之容,而且歌舞雙絕,薛宗本夫婦就準備回本了。

    當然了,上趕著不是買賣。總不能薛宗本夫婦找到一個大戶人家,表明身份,要賣女兒,那賣不上價錢。

    他們得先把薛瑤英的名號打出去,所以,就在真源縣,租了個宅子安頓下來。

    不說賣女兒,就說給女兒找個如意郎君。

    而且,任何人都可以來相看,不管貧富老幼,只要和女兒看對了眼兒,就可以和女兒成親。

    其實這就是一種營銷手段,就跟“賣藝不賣身”似的,為的就是提升薛瑤英的逼格。

    這麼一來個不得了,真源縣有頭有臉的人都來看稀罕,其中就有華南金。

    華南金一出馬,其他富豪不敢與之相爭,這事兒眼瞅著就定了下來。

    薛宗本夫婦一看就著急了,這離著自己的心理價位還遠著呢,就沒人爭搶了可咋辦?

    正在這時候,元載進京趕考,路過真源縣。

    他現在閱歷不廣,還真信了薛宗本夫婦那番鬼話,心思萌動,去見薛瑤英碰碰運氣。

    元載雖然沒錢,但他的才學不是假的,為了應得美人的芳心,當場做詩一首。

    薛瑤英馬上就藉機宣佈,自己看重才學,心屬這位公子,只能拒絕華南金的好意了。這樣做的目的,無疑是讓華南金才學不夠,錢財來湊。

    華南金大怒,讓人教訓哄抬物價的元載,元載趕緊逃亡。沒想到,在破廟裡被華南金的手下堵住了,才有了今日之事。

    當然了,這是崔耕認為的事情的真相。但在元載的眼裡,卻是自己的才學打動了美人,那華南金卻是拆散這場好姻緣的大魔王。

    最後,元載跪倒在地,道:“我知道的,都說了。還請幾位貴人施以援手,救救薛小娘子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2
第1608章 真源會美人

    崔耕一嘬牙花子,道:“我說元載,你也是出身富貴,吃過見過的。你聽說哪個好人家的女孩,是從小喂以香料,以至於體泛異香的?不用問,這薛瑤英就是個妓子啊!你對她如此痴情……咱不說你對不對得住家裡的賢妻了,你對得起自己這一身才學嗎?”

    這話說得夠客氣了,再直白一點就是,你元載被一個婊~子弄得五迷三道的,到底長沒長腦子啊?

    然而,元載卻不服氣地反駁道:“妓子,妓子怎麼了?妓子就不是人了?不錯,薛小娘子的父母是鑽進錢眼兒裡了。但是,她不一樣,她是真心喜歡我的才學,願與我白頭偕老。我們……我們倆是真心相愛的!”

    崔耕反問道:“真心相愛?”

    “說得好!元先生,我支持你!”不等崔耕反駁,牛仙童連忙打斷,同時豎起了大拇哥。

    牛仙童雖是個宦官,但他在皇宮內上萬宦官中能脫穎而出出,還坑死了楊思勖,其心智豈是等閒?

    元載的話剛一說完,薛瑤英這家子到底是什麼德行,牛仙童已經了然於胸了。

    但是,話說回來,他管薛瑤英品行如何呢?只要長得漂亮,善討男人歡心就行了唄。

    牛仙童衝著崔耕使了個眼色,道:“崔兄我得勸您一句,莫太絕對了,那妓子裡面也有有良心的啊!再說了,別管那薛小娘子到底是不是好人,從明面上看,理虧的乃是華南金。咱們見死不救,傳揚出去,對您的名聲也不好啊!”

    崔耕豈不知牛仙童的小九九,哼了一聲,道:“讓我~日夜兼程趕往長安城的是你,要我多管閒事的還是你。你到底是哪頭的啊?”

    “呃……這……我這不是為了您著想嗎?誒……對了!”

    牛仙童急於說服崔耕,忽地靈機一動,道:“您想想,華南金為了薛瑤英,先許給元載一千貫,後許給那些手下一萬貫錢,真的花到薛瑤英身上的,那得是多少錢?真源縣才多少出產啊?這華南金如此揮金如土……指不定就牽扯到多少驚天大案。崔先生,你難道就不想查一查?”

    “有道理啊!”

    牛仙童這話,還真說服崔耕了。

    說到底,武惠妃的死活幹崔耕屁事?太監不急,他這個越王更不著急。倒是華南金,確實大有可疑之處,值得一查。

    崔耕對元載道:“既然如此,那元載你帶路,咱們往真源縣城一行。”

    事到臨頭,元載又有些害怕,道:“那華南金的手下惡犬眾多,咱們進城……”

    崔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那華南金再大的本事,難道還真敢在光天化日下殺人不成?呃……對了……”

    說著話,崔耕一指另外一個書生道:“他是何人?”

    元載介紹道:“這位姓張名謂,也是進京趕考的,和在下一見如故。在下被華南金的人追捕,多虧了他的示警,我才有機會逃脫。”

    張謂?

    崔耕略一思索就明白,這位的身份也不簡單。在歷史記載中,張謂曾經官至禮部侍郎,主持過多次貢舉考試,門生故吏遍天下。

    最關鍵的是,其人的詩才相當不錯。《早梅》一詩,千古之下,都被人讚嘆不已。

    其文曰: 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銷。

    崔耕笑道:“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元先生的朋友,定然是極好的,要不然,咱們一起走一趟真源縣?”

    張謂自然也早就看出了崔耕的不凡。

    這年頭的科舉考試不糊名,有達官貴人的支持和沒達官貴人的支持,完全是兩碼事兒。

    張謂微微一抱拳,道:“那張某人就捨命陪君子了。”

    ……

    ……

    原本崔耕等人以為,那傷疤大漢既然放下了狠話,華南金的手下肯定得圖謀報復。一路行來,加了幾分小心。

    然而,直到縣城內,都是完全風平浪靜。

    真源縣對崔耕來說,算是窮鄉僻壤,但那得分跟誰比。其實,在普通縣城中,真源縣算相當不錯了。

    真源縣乃道家聖人老子的故鄉,而大唐皇室又認了老子為祖宗,所以,大唐朝廷對此城很是修繕了一番,連真源縣令都是五品下的品秩。

    城內大概有一萬來人,對一般人來講,稱得上“繁華”二字。

    此時天色已晚,城裡馬上就要開始宵禁,眾人先找了間客棧住下。第二天吃罷了早飯,才抖擻精神,往薛瑤英租住的宅子方向走來。

    還沒到目的地呢,就見前方的人頭湧動,摩肩擦踵,比趕廟會還熱鬧。

    怎麼回事兒?

    元載在真源縣停留的時間不短,一眼就看見了個熟人,招呼道:“呃,這不是張子白張兄麼?”

    “元兄!”張子白微微一抱拳,面泛喜色,道:“我聽說華南金派人找你的麻煩,如今看來,元兄還是安然無恙,真是可喜可賀。”

    元載道:“先別說這個了,眼前這麼多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張子白驚訝道:“怎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又怎麼敢回來真源縣?”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元載的心頭,道:“什……什麼意思?這事兒還跟我有關?”

    張子白嘆了口氣,道:“元載兄,你和薛小娘子的事兒,恐怕是成不了啦。今天這場大熱鬧,就是因為薛小娘子。”

    “到底怎麼回事兒?”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為了追求薛小娘子,寫了一首詩。”

    “記得啊,當時我寫的是:舞怯銖衣重,笑疑桃臉開。方知漢武帝,虛築避風台。呃……這首詩寫的不錯啊,薛小娘子一見此詩就連聲讚歎,將我引為知己。”

    “嗨,壞就壞在這首詩上啦。”張子白苦笑道:“你想啊,你把薛小娘子寫的那麼好,簡直能跟古之趙飛燕想提並論。此詩傳揚出去,前來見薛小娘子的人能不趨之若鶩嗎?”

    崔耕冷笑道:“恐怕那傳出去的非是旁人,就是薛家自己人吧。哼,這麼多人來爭看薛小娘子,就是那華南金也不好動強了。再者,互相攀比之下,薛小娘子也能多收些纏頭啊!”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崔耕對此事的看法就是,薛瑤英是個心機婊,一邊利用元載這首詩自保,一邊準備利用這首詩哄抬身價。

    但在墜入情網的元載看來,薛瑤英簡直太機智了,道:“華南金狗急跳牆,薛小娘子為了保住清白之身,想出這條妙計,真是堪稱女中諸葛啊!”

    “什麼啊!”

    張謂都聽不下去了,白眼一翻道:“這麼多人來看薛小娘子,裡面保不齊就有什麼華南金都惹不起的達官貴人。你想想,華南金都惹不起,更何況是你呢?”

    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昨日華南金的那些走狗沒再找咱們的麻煩,興許就是這過個原因。現在的你,根本就算不得華南金的情敵啦。”

    張子白連連點頭,很是贊同地勸道:“就是這個理兒。元兄,你可要想開一點兒。畢竟不管怎麼說,因為此事,你的詩作也算名傳天下了不是?”

    “什麼我就想開一點兒啊!”

    元載連連搖頭,道:“薛小娘子既然能想出如此妙計,定能有嫁給我的法子。你們等著,我這就去見薛小娘子,跟她問個明白。”

    說著話,他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就分開人群往前走去,到了一座三層小樓前。

    此時那小樓大門緊閉,連個看守都沒有,門前還掛起了一道橫幅:薛娘子今日身體微恙,不會外客,請各位君子海涵。

    就算元載把門拍得山響,門內都無動於衷。

    元載無奈之下,對著小樓高呼道:“薛小娘子,我是元載啊!快開門,我和你有話說啊!”

    後面的人聽了,頓時譏諷起來。

    “喊,喊叫個鬼啊!喊有用的話,我們還不早進去了?”

    “你這窮酸還想見薛娘子,那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哎呦,這不是元載嗎?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死心啊!薛娘子豈是你所能覬覦的?”

    ……

    陣陣譏笑之聲傳入耳中,元載面色漲紅,羞憤之極。

    可正在這時

    咣噹一聲!

    三樓的窗戶開了,一張美得令人窒息的面龐,映入了大家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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