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440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4 09:35
第二百六十章 曹府祝壽(上)


    次日是旬休,是朝官們難得的假日,對範寧而言,今天也是一個應酬較多的日子,今天是曹府老主人曹琮的七十大壽,曹琮是大宋開國名將曹彬的幼子,是功勛家族第二代為數不多的幾位老人之一。

    曹家三代百余人,基本上都在軍隊為官,加上曹彬自身的威望,使曹家在軍隊中勢力和影響力都很大。

    也正是這個緣故,天子趙禎在廢除郭皇後之後,為了穩住軍方,平息軍方不滿,當然也是為了拉攏軍隊對自己的支持,他便立曹彬的孫女為皇後。

    曹氏為皇後,不僅趙禎的皇位得以鞏固,同時曹家也憑借皇後之貴,一舉坐上功勛世家的頭把交椅。

    這次曹琮過七十大壽,光請柬就發出去六百余份,遍請功勛世家、朝廷百官和外戚權貴等等,天子趙禎也特地賞銀一萬兩,恭賀曹琮的七十大壽,但天子和曹皇後會不會前來拜壽,目前還不清楚。

    範寧吃罷午飯,又睡了個午覺,大約下午三點左右才從住處出發,一般的重頭戲都是在晚上,上午去的客人大都是親朋好友,普通客人大多是下午前往。

    範寧是坐一輛牛車前往,這幾天範寧一直在考慮自己能不能買一匹馬代步,以前不太現實,現在他買的新宅有了牲口棚,買代步的驢馬就成為可能了。

    用畜力代步也是很正常之事,京城大部分人家都有毛驢,騎驢代步在京城很普遍,並不是每個人上街都需要坐牛車。

    當然,如果家裡條件好,還可以買一匹馬代步,雖然在小地方馬比較少見,但在京城卻不然,只要有錢,還是可以買到馬匹。

    在街上也能常常看到騎馬之人,尤其大多數中低層官員也都是選擇騎馬,主要是因為上朝太早,那個時候牛車還沒有出街,騎驢又不成體統,坐馬車更不可能,所以騎馬就成了大多數官員的選擇。

    只是一旦買了馬,家裡就需要一個馬夫,有了馬夫就得請廚娘,還要請別的下人,增加丫鬟,最後還要請個管家。

    這就像換了一條名牌領帶,就得買配套的西裝,又得買褲子、買皮帶、買鞋子一樣,所以範寧一直很猶豫,到底要不要買一匹馬?

    牛車走得很慢,車夫是一個三十余歲的健壯男子,蔡州人,家住在城外,所以範寧給他說起交通不便時,他倒沒有毛遂自薦,他住在城外確實不便,但他卻給範寧提了一個很好的建議。

    「小官人其實也不必買馬,可以考慮租,你在住處附近找一找有沒有騾馬行,這種騾馬行天不亮開門,天黑盡後才關門,晚上可以把馬或者毛驢交給它們,他們會喂養,然後第二天又去騾馬行把腳力牽出來,這樣就省去了請馬夫、騾夫的煩惱。

    據我所知,很多人家都是這樣做的,畢竟有牲畜棚的人家不多,每個月花兩貫錢就能租一頭毛驢,花五貫錢可以租一匹馬,這是目前的行價。」

    這個建議讓範寧頗為心動,仔細想一想,還真有不少騾馬行,舊曹門一帶就有兩家,飛雲橋另一頭好像也有一家,距離他新宅不到百步,因為平時用不著,所以也不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租一頭腳力確實是一個好辦法,過兩天就去看一看。

    「多謝這位大哥了!」

    「不必客氣,小官人,前面就是橫街西段!」

    橫街西段就是曹府的所在地,靠近西水門,曹府是一座占地近二百畝的府宅,由於曹彬在大宋的地位很高,屢屢被追封,所以他的後人住二百畝巨府也能被朝廷皇室容忍。

    此時曹府門前停滿了馬車,正好是大量賓客湧來之時,幾乎都攜帶家人,妻子兒女等等。

    男的衣著都比較簡單,而且很相似,大多穿一件白色或者青色襕袍,要束革帶,頭戴紗帽,手中幾乎都拿一把折扇。

    範寧就是這個打扮,他穿的是青緞襕衫,手執一柄金絲折扇。

    但女人卻個個花枝招展,頭梳高髻或者雲鬢,發上抹了油,在陽光下烏黑閃亮,秀發上插著步搖金釵,步履輕盈,金釵臂環珊珊作響。

    俏顏敷了薄粉,更顯得粉腮紅潤,秀眸惺忪,長長的脖頸和一抹胸脯裸露在外,雪白的肌膚更是細潤如脂,粉光若膩。

    尤其年輕的女子們更是個個風姿綽約,楚楚動人,仿佛不是來參加什麼壽宴,而是來參加一場相親大會。

    還別說,這樣的聚會還是真是不少父母為子女挑選終身伴侶的機會,畢竟能來參加曹府壽宴的賓客都是比較有地位的家庭。

    範寧早早下了牛車,步行走過來,他有點猶豫,自己是不是來早了一點?

    「小官人也是來參加壽宴?」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迎上前客氣問道。

    他見範寧懷中抱木匣子,另一只手拿著請柬,氣質儒雅,舉止不俗,倒也不敢隨便呵斥。

    範寧將請柬遞給他,管家眼皮猛地一跳,居然是十七號,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就算不是皇親國戚,但至少也是老主人極為看重的客人。

    管家連忙抱拳行禮,「官人這邊請!」

    他看出範寧不是跟隨父母而來,這張請柬就是他的,所以管家很自然地將『小』字去掉了,直接稱呼他官人。

    『官人』這種稱呼是很有玄妙的,不考慮妻子稱呼丈夫為官人外,其他人稱呼官人,這裡面就有一種對對方地位的肯定,和年紀並沒有直接關系,關鍵是要有地位,那麼再年少也能稱為官人。

    如果已經成年,但本身卻不爭氣,整天游手好閑,只能靠著有地位的父母啃老,這種年輕人就不能隨便賦予官人的稱呼,而是另一種稱呼:衙內,表示他爸是李剛,不要去隨便招惹。

    範寧雖然看似年少,但人家有一張獨立的請柬,還是十七號,這樣的人不該稱為官人,該稱呼什麼呢?

    管家一直將範寧領到大門前,大門口站著兩支曹家的迎賓隊伍,

    一隊由曹牷率領,曹牷是今天壽星曹琮的長子,官任上將軍,他帶著四名曹家子弟站在大門左側,另一隊由曹傅率領,曹傅是曹皇後之弟,堂堂的國舅爺,官任青徐節度使。

    曹皇後還有一個兄弟叫做曹佾,此人淡泊名利,崇尚道家,喜歡去天下各處尋仙訪道,他便是傳說中的八仙之一曹國舅。

    曹國舅目前就住在曹府,不過這種場合他一般不會露面。

    這時,範寧一眼看見曹詩,便向他揮揮手,曹詩眼睛一亮,立刻笑著跑了過來道:「師兄,你怎麼來了?」

    由於蘇亮有時也稱範寧為師兄,大家都覺得這個稱呼比較好,既親切,也不看輕範寧,大家都跟著叫了起來。

    畢竟範寧是他們這批童子科進士中第一個出任京官的前輩,叫一聲師兄也理所當然。

    範寧晃了晃手中請柬,得意洋洋道:「我可是有正式請柬,怎麼不能來?」

    曹詩撓撓頭,「我怎麼不知道還請了師兄?賓客名單還是我抄的。」

    範寧一怔,他隨即笑道:「或許我是臨時加塞的,我要問你兩件事?」

    範寧把曹詩拉到一邊,問道:「給你祖父送壽禮有沒什麼忌諱?」

    「和一般人家差不多吧!」

    曹詩想了想,似乎祖父沒有什麼特殊忌諱,範寧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座田黃石的觀音像,大約一尺長,朱哲的作品,雕刻得非常精細生動。

    「這個壽禮不錯,我祖母信佛,她肯定喜歡。」

    曹詩仔細看了看又笑道:「這就是最近很出名的田黃石吧!」

    「就是它,上等的凍石田黃,名家雕刻,皇後也非常喜歡。」

    「那就過去吧!」

    「等一等!」

    範寧擺擺手道:「我還有一個疑問,估計你不知道,但最好你幫我打聽一下。」

    「什麼疑問?」

    範寧把請柬遞給他,「為什麼我的請柬是十七號?」

    「啊!」曹詩一聲驚呼,竟然是十七號,這可是極為尊貴的客人才能編到這個號,為什麼範寧會是十七號?

    他忽然覺得不對,自己在抄名單時,十七號好像有人了,但肯定不是範寧。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要不我幫你打聽一下。」

    範寧點點頭,「那就拜托了!」

    範寧當然知道曹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給自己十七號請柬肯定是有什麼原因。

    而且直覺告訴範寧,或許還不是一般的原因,並不是朱元豐所說,自己獲得一面免召金牌那麼簡單。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5 09:39
第二百六十一章 曹府祝壽(中)


    曹詩將範寧帶到父親曹牷面前,「爹爹,這位就是範寧,我給你說過的!」

    範寧連忙躬身行禮,「晚輩給伯父請安!」

    曹牷臉上頓時綻開笑容,拉著範寧笑呵呵道:「範少郎的大名我早已久仰,一直希望少郎能來府中坐坐,今天終於如願以償!」

    「伯父太客氣了,晚輩早就該來拜訪伯父!」

    「現在來也不晚,來!我帶你認識一下。」

    曹牷隨即將範寧介紹給其他曹家子弟,眾人一一見禮,這時,曹傅也走過來笑道:「可是範寧來了?」

    「正是!」

    曹牷給範寧介紹道:「這位是詩兒的四叔,也是皇後胞弟,對你一直很關注!」

    範寧聽說過曹皇後有兩個胞弟,一個崇尚道家,淡薄名利,後來被列為八仙之一,另一個卻是紈绔子弟,年輕時鬥雞走馬,到處惹是生非,連大詞人柳永也在青樓被他暴打,應該就是眼前之人。

    範寧迅速打量他一眼,見他年約三十余歲,穿一身禁軍高官軍服,但臉色蒼白,眼瞼浮腫,身上倒是少了幾分暴戾,估計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惹是生非了,但依舊看得出是個酒色之徒,被女人掏空了身子。

    範寧還是躬身行一禮,「晚輩參見曹四叔!」

    「範少郎太客氣了!」

    曹傅連忙將他扶住,在他耳邊小聲笑道:「你給官家說的那番話我可是清清楚楚。」

    範寧心中驚疑,卻又不能多說什麼,便拿出壽禮笑道:「這是給老太爺祝壽的一點心意,上品田黃石觀音像,希望老太爺喜歡。」

    曹傅高聲稱贊,「田黃石,剛剛崛起的珍品,官家最珍愛之物!」

    周圍賓客見範寧如此受曹家器重,都頗為驚疑,當他們得知眼前少年就是科舉第四名,童子科第一名時,臉上露出恍然之意,原來這個少年就是得到天子免召金牌的神童範寧。

    待範寧拿出田黃石觀音像,周圍賓客再次被吸引住了,這段時間田黃石在京城大出風頭,但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他們紛紛圍上前觀看這座細膩如凝固蜂蜜般的田黃石,在一片贊嘆聲中,範寧簽了自己的名字,進了曹府。

    曹府雖然占地廣闊,但目前的曹府卻還不是最大之時,到後來宋英宗登基後,感懷曹皇後的恩養,再次厚重封賞曹家,將北面大片空地賜給了曹府,使曹府面積達到五百畝,那時曹府再次重建,成為京城著名的府宅之一。

    但此時的曹府也十分壯觀,畢竟占地兩百畝,大宅高樓,飛檐鬥梁,氣勢雄偉,光中庭就有近七十畝,到處是花園池塘,隨處可見亭台樓閣,完全可以容納近千名賓客。

    女賓客們都進了內宅,男賓客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大多都是身穿軍服的軍人,這也難怪,曹家在軍方擁有崇高的地位,一直是軍方利益的代言人,曹老爺子過壽,大量將領自然會前來祝壽。

    剛才範寧在來賓登記簿上看到了堂祖父範仲淹的名字,也看到了龐籍、包拯和歐陽修的名字,但他走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們。

    這時,範寧聽到一個略略有點熟悉的聲音,似乎是從亭子那邊傳來。

    「宋軍提高裝備固然緊迫,但軍隊的素質也至關重要,我覺得必須兩條腿走路,光提高裝備,不訓練軍隊,依舊很難打贏勝仗。」

    聲音是從一座亭子裡傳來,裡面坐著七八個高級將領,侃侃而談之人範寧卻認識,正是他新宅的前房主楊文廣。

    四周坐在六七名將軍,個個身材魁梧,腰挺得筆直,目光炯炯,左邊一名中年將領尤其出眾,他是亭子裡唯一穿著文官服的人,但顯然也是軍旅出身,臉上輪廓分明,儼如雕塑,神情異常剛毅,當他回頭看範寧時,銳利的目光儼如刀子一般。

    範寧對他笑了笑,找一個位子坐下,聽他們繼續談論軍事,那名中年文官頗為驚奇,但也沒有反對範寧坐下。

    這時,楊文廣說完,一抬頭便看見了範寧,頓時又驚又喜,「範少郎來了,可是和令祖一同前來?」

    範寧微微欠身笑道:「我是單獨前來,不過祖父也來了,但不知道在哪裡?」

    中年文官聽說範寧姓範,心中一動,便笑問道:「文廣,這位小官人是?」

    楊文廣笑著介紹道:「這位範少郎便是範相公的堂孫,今年科舉童子科第一名,範寧,目前任國子監督學!」

    中年文官恍然,連忙起身笑道:「在下狄青,曾得令祖諸多恩惠,也久仰小官人的名氣!」

    範寧聽說眼前男子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狄青,不由肅然起敬,再次深施一禮,「晚輩才是久仰狄將軍威名,狄將軍為國殺敵,護佑大宋百姓平安,請受範寧一禮!」

    範寧這一禮頓時讓眾人刮目相看,大宋向來是文官看不起武將,要麼視而不見,要麼高高在上,範寧身為進士科第四名,居然表現得對狄青如此尊重,令人心生好感。

    狄青連忙扶住範寧,擺手笑道:「範督學不必多禮,請坐!」

    這才算正式邀請範寧坐下,狄青笑道:「我們正在談論大宋裝備問題,不知範督學有什麼高見?」

    範寧微微欠身道:「末學後進,哪有什麼高見,晚輩願傾聽各位前輩的高見!」

    狄青微微一笑,「範督學見識高博,胸懷錦繡,連天子都賜給免召金牌,又何必如此謙虛?」

    狄青現在可不是邊疆將領,他現在官任樞密院副使,對朝廷的一些秘聞還是比較了解,雖然範寧得到免召金牌只是少部分人知道,但狄青顯然也是少部分人之一。

    周圍人都很驚訝,紛紛問道:「樞密使,什麼免召金牌!」

    「此事說來話長,不如讓我們先聽聽範督學的高見。」

    狄青雖然是武將出身,但也並不魯莽,他知道有些話必須點到為止,不能多傳,至少不能從自己這裡傳出去,他便不再提免召金牌之事。

    「範督學,說幾句吧!」楊文廣也鼓勵道。

    眾人也不多問,紛紛請範寧多說幾句。

    範寧推辭不過,這才笑道:「那我就班門弄斧,隨便說幾句,說得不對,請大家多多見諒!」

    「範督學請說,我們洗耳恭聽!」

    範寧整理一下思路道:「剛剛楊將軍提到軍隊訓練和武器裝備是戰鬥的兩條腿,缺一不可,這個觀點我完全贊成,其實我覺得現在宋軍的戰鬥力尚可,如果和遼軍以及西夏軍沒有騎兵,大家都用步兵作戰,那贏的一定是我們。

    我今天先不談訓練,且聊聊裝備問題,我也很清楚,很多時候宋軍在一次戰鬥往往擊敗了對方,卻無法擊潰,因為對方高速機動,一敗就立刻撤走,然後重新整頓軍馬再戰,或許等宋軍疲憊後再戰,宋軍就會先勝後敗的情況。

    這其實就是一個戰爭主動權問題,因為我們在速度上跟不上對方,作戰主動權始終掌握在對方手中,何時作戰,何時出擊都由對方決定,所以宋軍才會作戰慘烈,耗費巨大,但收獲卻不大,大家都是實戰將軍,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範寧一席話引起了眾人的共鳴,一名大將道:「我曾經駐扎豐州,經常和越境打谷草的遼軍有小規模衝突,他們都是騎兵,來去如風,每次都給邊境百姓帶來深重災難,我們軍隊也常常伏擊他們,但他們盔甲堅固,我們弓箭遠射不透,只能近距離和敵軍廝殺,對付一名遼軍騎兵往往要三個宋軍士兵。

    實際上我們每次所謂獲勝,也只是因為對方沒有搶成而撤退回去,對方傷亡極小,我們傷亡卻是對方的兩倍,所以如果我們弓弩能夠提高,能夠遠距離的射殺敵軍,我們就算是步兵,也能和敵軍騎兵一戰。」

    狄青嘆口氣道:「宋軍作戰慘烈,耗費巨大,收獲卻很小,範督學說到根子上了,大宋國力強大,但每次戰爭都耗費數十萬貫,傷亡慘重,但西夏卻沒有什麼國力消耗,這就是西夏小國也能和宋軍打仗的緣故。

    他們打不過就後撤,等宋軍追上去,他們再繞道打擊宋軍的後勤補給,前方宋軍只得被迫撤軍,然後被敵軍騎兵伏擊殲滅,這樣的情況發生多少次了,沒有戰馬始終是大宋的一個巨大短板,不解決這個事關戰鬥主動權的問題,西夏戰事不會有成果。」

    楊文廣又問道:「那範督學有什麼好的建議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5 09:39
第二百六十二章 曹府祝壽(下)


    範寧見一雙雙期待的目光望著自己,便笑道:「我前幾天蒙天子召見,也提到過和遼軍以及西夏軍的作戰問題,我覺得我們的優勢是戰船和水軍,為什麼不發揮自己的優勢,從海路進攻遼國?或者從黃河進攻西夏?」

    眾人這兩句話讓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建議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他們都無法想像水軍作戰會是什麼情形。

    這時,楊文廣遲疑著問道:「這種方案有成功的先例嗎?」

    「當然有成功先例!」

    範寧對眾人道:「當年隋軍大舉征討高句麗,陸路三次大敗,但唯獨來護兒率領的水軍取得了勝利,當然,我不是說全靠水軍作戰,主要還是以陸地戰為主,但水軍是一支奇兵,它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從而扭轉戰局。」

    狄青搖了搖頭,「這裡面涉及很多復雜因素,比如水陸雙方怎麼配合,雙方靠什麼傳遞消息等等,敵軍騎兵一夜可奔數百裡,戰機稍縱即逝,水軍就算能突破敵軍封鎖,也一樣也很難抓住戰機,真的很難。」

    狄青對範寧歉然笑了笑又道:「水軍還是不太實用,我認為還是應該務實,從騎兵和弓弩上來提高,騎兵問題或許一時難扭轉,但弓弩應該可以改變,樞密院和軍器監早已經提出高額懸賞,如果誰能解決弓弩射程和穿透力的大問題,將重賞一萬貫。」

    狄青一席話令範寧笑而不語,其實他的出發點並不是和敵軍作戰,而是摧毀敵軍後方的城池和居民點,針對契丹和黨項人口稀少的薄弱點,針對平民和城池進行殺戮摧毀,這是比較殘酷的釜底抽薪之策,估計不會被朝廷采納,所以範寧此時也不想過多解釋。

    範寧又笑道:「請問狄樞密使,朝廷有沒有懸賞解決戰馬問題?」

    「目前還沒有,只有火器和弓弩有懸賞,難道範督學有辦法?」

    「我倒是給天子提了一些建議,不知能不能采納,不過天子似乎很感興趣,此事不能多說,以後有機會我們再細談!」

    範寧起身向眾人告辭,這時大家也要回房去了,範寧走了十幾步,卻聽見後面有人叫他,他一回頭,只見狄青匆匆追上來,範寧停住腳步笑道:「樞密使還有事情嗎?」

    「你剛才言猶未盡,難道你真有辦法解決戰馬問題?」

    狄青聽出範寧的話中之意,似乎範寧有辦法解決大宋戰馬不足問題,他相信天子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賜給範寧免召金牌,他心中充滿了激動,覺得自己一時一刻都等不下去,急於知道答案。

    範寧微微一笑,「大宋已經和西夏簽訂了盟約,戰爭應該結束了,樞密使還這麼關心戰馬?」

    狄青嘆口氣,忿忿道:「別再提那盟約,真的很恥辱,表面上是西夏臣服於我們,然後我們給他們歲幣,但我知道,李元昊在西夏的說法卻絕不是臣服,而是我們求和,願意用歲幣換取停戰,朝廷同意談判停戰也是不得已,如果我們能有十萬騎兵,相信西夏也好,遼國也好,我們就絕不會再給什麼歲幣,至少我狄青絕不會答應!」

    範寧同情地看了一眼狄青,歷史上的狄青自從進了朝廷後便處處被文官們排擠,出任樞密使僅僅數年後便被彈劾免職,最後郁郁而終,死時還不到五十歲。

    說到底還是因為大宋和西夏簽署了停戰盟約,沒有邊境戰爭之憂,狄青也失去了他的價值,自然飛鳥盡,良弓藏,如果自己的養馬基地建議能夠實現,那會不會改變歷史,也改變這個歷史名將的命運呢?

    想到這裡,範寧便坦然道:「我們大宋境內確實很難找到養馬之地,但海外卻有,在日本國北面,有兩座沃野數千裡的無人大島,上面都有一望無際的草原,如果我們拿下,大宋就有了養馬的基地,我對天子說,二十年後,大宋也將有百萬匹戰馬!」

    狄青激動異常,一把抓住範寧的胳膊,「方案可行嗎?」

    「應該可行,大宋海運發達,有大型運馬之船,往來中途還有不少島嶼可以作為中轉,使戰馬可以休養,免除長途跋涉的勞累。」

    狄青捏緊雙拳道:「如果是這樣,我願向天子請纓,率軍前往海外開辟大宋養馬基地。」

    「這件事至少還要准備兩年,要先派人去探查,我估計樞密使很快就會出征南方,等征戰回來再向天子申請,或許天子會批准。」

    狄青愣了一下,「你是說源州蠻人儂智高反叛之事?」

    範寧微微一笑,「聽說儂智高造反聲勢浩大,攻陷了邕州,威脅到了廣州,現在嶺南很混亂,朝廷屢戰不利,我覺得樞密使與其困坐朝廷為官,還不如率軍南下平叛,樞密使的價值應該體現在戰場上,而不是在朝堂上,狄大帥覺得呢?」

    狄青心中的熱血被點燃了,他慨然道:「你說得對,戰場才是我的歸屬,久坐朝廷,我整個人都快要腐爛了,明天我就向天子請纓,率軍去嶺南平叛。」

    這時,範寧又好奇地問道:「朝廷真為弓弩懸賞一萬貫錢嗎?」

    「正是!莫非範督學有興趣?」

    範寧微微笑道:「財帛動人心啊!」

    .........

    狄青還要和一些官員見面,他向範寧告辭匆匆走了,範寧也向前堂走去,估計堂祖父範仲淹他們就在前堂休息,剛走到一座小橋邊,便迎面見曹詩匆匆跑來。

    「師兄到哪裡去了?我到處找你。」曹詩有些埋怨道。

    範寧一怔,試探著問道:「你可是找到原因了?」

    「我去查了一下,十七號請柬原來是給宋庠,但宋庠現在不在京城,所以便取消了,至於為什麼給你,原因我還沒有打聽到,不過我祖父想見你,估計就和你想知道的原因有關系,你快跟我走!」

    範寧心中奇怪,自己和曹琮素不相識,曹琮是大族曹家的家主,皇後的叔父,而自己不過是童子科第一名而已,如果因為這個名次看重自己,那他為何不把請柬給狀元馮京?

    如果僅僅是因為一面免召金牌而看重自己,曹家也未免底氣不足,範寧相信和免召金牌無關,那又會是什麼?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範寧跟著曹詩來到內宅,走進一座安靜的小院,從房間裡走出一人,正是曹詩的父親曹牷,他對範寧招招手笑道:「範少郎來了,快請進!」

    「打擾了!」

    範寧微微欠身,便跟隨曹牷走進房間,這裡應該是一間靜室,除了幾個坐墩外,其他什麼都沒有,牆上刷得雪白,連一幅畫都沒有。

    房間裡坐著三人,範寧只認識左邊之人,在大門口見過,是曹皇後之弟曹傅,不過他換一身衣服,不再穿軍服,而穿一件白色儒袍。

    中間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應該就是七十歲的壽星曹琮,看起來身體很硬朗,面色紅潤,臉上帶著笑意。

    曹牷上前給老人介紹,「父親,這位就是範寧範少郎!」

    「應該叫範督學或者範官人,可不能小看人家。」曹琮聲音洪亮,語速很慢,但態度卻很誠懇。

    範寧連忙躬身跪下行大禮,「晚輩給老壽星磕頭,祝老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曹琮笑眯眯擺手道:「好孩子,不必行大禮,快請坐下!」

    範寧這才在一只軟墩上坐下,他注意到坐在自己對面的另外一人,眉眼長得和曹傅有幾分相似,但皮膚卻很黑,穿著一件道袍,年約三十五六歲,卻很有一種仙風道骨之感。

    「難道他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八仙之一曹國舅?」

    這時,對面穿著道袍的男子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注視著範寧問道:「你怎麼會知道蝦夷地?」

    範寧暗吃一驚,這個男子去過毛人島嗎?

    曹琮連忙擺手,「老三,不得無禮!」

    曹琮又給範寧介紹道:「這是我另外一個侄子,叫做曹佾,雖然官任諸軍節度使,但他卻從小淡泊名利,崇尚道法,二十年來都在外面游歷,尋找神山仙島,甚至出海數年,前幾天,宮裡傳出消息,說範督學勸建天子在海外養馬,提到蝦夷地,我這個侄兒非常感興趣,一心想見見範督學!」

    這番話讓範寧頓時明白了三件事,第一,曹家絕對沒有放棄宮中的利益,自己和天子趙禎說的一番話只有兩個宦官能聽到,這兩人中就有一人是曹家的耳目。

    第二,這個曹佾肯定去過日本,去過北海道,也就是蝦夷地;

    第三,並非是曹佾對這個蝦夷地感興趣,而是曹家對此地感興趣,這裡面甚至涉及了曹家的重大利益,這才是曹家把十七號請柬給自己的真正原因。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6 09:38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初交曹國舅

    範寧微微一笑道:「看來曹國舅去過蝦夷地,我沒有去過那裡,但我知道那裡中部地勢高,但四周很平坦,只有一望無際的森林和草原,生活著少量的土人,方圓數千裡,非常適合養馬,我說得沒錯吧!」

    曹佾驚訝地望著範寧,半晌點頭道:「四年前,我隨一個日本僧人東渡去了他的國度,據說北方有仙人出沒,我又乘船北上,一個月後看見一座大島。

    正如你所言,上面只有一望無際的森林和草原,一些日本漁民叫它蝦夷地,據說有幾千裡,但我沒有上島,我一直認為,我是第一個見到這座大島的宋人,沒想到範督學也知道,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範寧笑道:「我當然沒有去過,三年前我在明州海港遇到一艘遠洋歸來的漁船,船中有一個游歷四海的老道士,他去過蝦夷地,不僅是蝦夷地,他還去過北方一座更大的島,至今無名,我稱它為庫頁島,在渤海國進奉給唐朝的地圖上可以看到,距離大陸只有數十裡,像一座巨大的紡錘懸於海外,另外,東海萬裡之遙還有更加遼闊的大陸,曹國舅是否有興趣一探?」

    曹佾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如果有機會我會乘船去南洋看看,那邊奇花異果頗多,或許能有收獲!」

    這時,曹琮緩緩道:「官家對範督學的建議非常有興趣,看得出他決心已下,老朽能否拜托範督學一件事?」

    「曹閣老請說!」

    「我想官家在選派探查人選時,一定會征求範督學的意見,範督學能否推薦曹佾為主使?」

    曹佾沉默不語,看得出他一臉不情願,但又無可奈何。

    範寧這才明白曹琮為什麼這樣看重自己,他是要自己關鍵的一張推薦票,但為什麼曹家對毛人島這麼感興趣?難道他們對這座島有野心?

    沉默片刻,範寧道:「我已經決定推薦趙宗實為主使,曹國舅可以為副使,但我有言在先,毛人島關系到大宋國運,希望曹閣老以國事為重。」

    曹琮點點頭,「我當然也是想為大宋盡一份綿薄之力,只是我之前沒有想到那裡竟然是養馬之地,還是範督學眼光獨到,若得此島養馬,大宋中興有望!」

    .......

    範寧告辭走了,幾名曹家核心人物依舊坐在一起商議這件事。

    其實範寧想多了,曹琮並沒有擁島建國的野心,只是他看出大宋若據毛人島養馬,必將成為大宋百世的大業,曹家絕不能在這次為大宋建立重大功績的偉業中落伍。

    這也關系到曹家的百年興盛。

    「七叔,你覺得範寧的話有幾分可靠?」曹傅小聲問道。

    曹琮笑道:「他說在明州遇到一個道士的說法我壓根就不信,他知道這些肯定是另有緣故,但他說的另一件事我相信,他准備推薦趙宗實為主使。」

    「他怎麼和趙宗實搭上了?」曹牷不解地問道。

    「應該是和朱家有關系!」

    曹琮緩緩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朱元豐替趙宗實做的各種事情,都是範寧在背後策劃,朱元豐只是一介商人,絕對想不到利用曹家來支撐趙宗實,今天範寧說他推薦趙宗實為主使,就證實了我的猜測。」

    「七叔覺得官家會用趙宗實為出海主使嗎?」曹傅又問道。

    曹琮笑了起來,「範寧小小年紀,比我們看得透徹,這種在海外建立基地的事情,官家怎麼可能用外人,肯定是用皇族為主使,範寧推薦趙宗實,就給了他一次立功贖罪的機會,趙宗實就會借此機會重回官家的視線,很高明的推薦手法,一點不著痕跡,範寧此人真不簡單啊!」

    曹牷心中一動,連忙低聲道:「聽說他尚未婚配,不如把他拉入曹家?」

    曹琮搖搖頭,「這種事情不要刻意去做,現在估計他也不會考慮這種事,當務之急是要籠絡好趙宗實,我感覺他還有登基的希望,之前我們不該冷落他,算了,說這些也沒有意義。」

    曹琮隨即吩咐兒子,「你現在就去中庭,把趙宗實給我請來,我要好好和他推心置腹談一談。」

    ........

    範寧沒有去前堂,他坐在一塊大石上,梳理著這兩天的思緒,他剛剛反應過來,曹家應該並沒有擁地建國的想法,而是想介入替大宋養戰馬的差事,或者曹家在毛人島建一座養馬場,這雖然不是曹家的主營方向,但確實是事關家族世代興旺的大事,曹家這麼重視也可以理解了。

    其實曹家只是嗅覺比較靈敏,先走了一步,相信很快有很多大家族會爭先參與進來,如果趙宗實聰明一點,他應該學會怎麼避開這種趨之若鶩的追捧,把決定權交給天子。

    範寧決定還是有必要通過朱元豐提醒一下趙宗實,要學會在孤寂中吶喊,更要學會在繁華中低調。

    「範少郎!」

    身後一個清朗的聲音將範寧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範寧回頭,身後是一個穿著道袍的男子,正是國舅曹佾,之前見到他是坐在繡墩上,現在才發現他身材很高大,用後世的標准,足足在一米九左右。

    「曹國舅找我有事?」

    「我們出去找一個地方喝一杯吧!」曹佾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範寧愕然,「今天可是令叔父的壽辰,就這麼離去?」

    「你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難道還想留下來喝幾杯無趣的水酒?」

    範寧聽他說得有意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便想了想,欣然道:「那就走吧!」

    範寧還想和曹詩打一個招呼,但想想也沒有必要了,正如曹國舅所說,自己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情,去也好,留也好,其實曹家都不會在意了。

    兩人便從側門離開曹府,坐上牛車向潘樓街而去。

    在朱樓隔壁的朱骷髏茶館內,兩人找了一間雅室坐下。

    範寧打量一下房間笑道:「這裡我還是第一次來,曹兄常來吧!」

    曹佾點點頭,「這裡其實是朱樓的一部分,朱樓賣酒,這裡賣茶,朱家在酒館方面沒做起來,只排名第七,但在茶館上卻做得很好,朱骷髏茶館已經做到第二名了,僅次於礬樓,來這裡喝茶的人都認為,平江府的碧螺春不亞於鳳茶。」

    兩人坐下,很快有茶妓進來點茶,曹佾卻擺了擺手,「你去吧!這裡我自己來。」

    茶妓躬身退下去,曹佾熟練地煎茶,他看了一眼範寧笑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解蝦夷地,但我相信你肯沒有去過。」

    「為什麼這樣肯定?」範寧饒有興致地問道。

    曹佾淡淡道:「那邊的土人十分凶狠,你根本無法下船,剛靠近岸邊,他們的飛矛就射來了,所以日本的漁民也不敢上島,更沒有人知道地形是中間高,四周低緩,我只是沿著大島航行了三百裡,然後就調頭了。」

    「那邊土人多嗎?」範寧又問道。

    「談不上多,但很機警,對外人十分排斥,大宋若想占領它養馬,一場血腥的鏖戰是免不了的。」

    範寧沉思片刻,又問道:「新羅南面的耽羅島,曹兄去過嗎?」

    曹佾點點頭,「上去過,那也是一座不小的島。」

    「島上的耽羅國如何?」

    「在我看來,那就是一個小縣,一座很小的城,裡面居民只有幾百戶,中間有座比縣衙還小的建築,那就是王宮了,城外到有不少種地的農民和漁民,加起來應該不超過五千人。」

    「他們軍隊如何?」

    「能有什麼軍隊?百余人維持治安罷了。」

    茶已經煎好,曹佾給範寧倒了一杯茶,又笑道:「其實之前我就給叔父說過蝦夷島之事,他根本就不關心,就在前天,他忽然找到我,詳細問我蝦夷島之事,我還一頭霧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你向天子建議開發蝦夷島,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同時建議把耽羅島當做一處中轉站,對吧!」

    範寧點點頭,「不光耽羅島,還有日本國的幾處海島,可以用來做休息補給之地。」

    沉默片刻,曹佾又問道:「你認為海外真有比大宋更加遼闊的陸地?」

    範寧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我認為,是事實如此,天下之大,不是你我所能窺見,有機會你多出去走走,你就會明白我今天這番話的意思。」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6 09:38
第二百六十四章 發財新路

    範寧和曹佾聊了一個多時辰,範寧又請曹佾去朱樓吃晚飯,回到住處時,天已經黑了。

    「小官人,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丫鬟小冬連忙扶住範寧。

    今天範寧又多喝了幾杯,雖然頭腦還很清醒,但腳下卻有點踉蹌,他扶著小冬在院子裡坐下,小冬連忙給他端了一杯熱茶,範寧喝了口熱茶問道:「今天有誰找我沒有?」

    小冬搖搖頭,「沒有,今天很安靜,新房那邊也沒有動工,我特地去看過了,好像碼頭要等官府批下來才能建。」

    「對了,飛雲橋那邊有沒有騾馬行?」範寧想起一事問道。

    「小官人想租騾馬代步嗎?」

    範寧點點頭,「總坐牛車不太方便,還是騎一頭毛驢比較方便一點。」

    小冬想了想道:「好像飛雲橋西面有一家,過了橋走幾步就能看到,另外保康門瓦子裡也有,而且有兩家。」

    「那有時間去看看!」

    範寧只覺一陣困意襲來,便對小冬道:「給我打點熱水,我洗個腳就睡覺了。」

    「哎!」

    小冬飛奔而去,範寧連打兩個哈欠,意識開始有點模糊,他感覺自己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睡著。

    .........

    次日一早,範寧去國子監報了到,隨即前往皇城,去騾馬行租毛驢代步其實也只是範寧一時興起,等他冷靜下來,他就想到了第一個難題,他壓根就不會騎毛驢,怎麼去租?

    這年頭不會騎驢,就像後世不會騎自行車一樣,會被人笑話的,考慮到面子問題,範寧只能暫時按下這個念頭。

    牛車抵達了皇宮宣德門,範寧下了牛車,直接向大門走去,走到門口,兩名軍士攔住了他,「皇宮重地,閑人不得入內!」

    範寧取出金牌,在兩人冷冷面前一晃,「認識它嗎?」

    兩名軍士嚇一跳,竟然是免召金牌,兩人連忙閃開,不敢再阻攔範寧,範寧頭也不回地向皇宮內快步走去。

    他今天刻意沒有穿官服,就是想試驗一下這面金牌的威力,從守門士兵驚惶退開來看,這枚金牌果然不同凡響,

    範寧直接來到軍器監官衙大門前,這裡是大宋兵器制造、運輸、發放和儲藏的管理機構,不過在這裡沒有兵器,軍器監的制造工坊和試驗場以及倉庫皆在城外,但要走進制造工坊和試驗場,就必須得到軍器監的批准。

    範寧走進軍器監大門,只見中間是一處天井,兩邊環繞著無數職能朝房,他有點發愁了,該哪裡找他弓弩房?

    這時,一名官員上前問道:「請問閣下找誰?」

    範寧躬身行一禮,「在下國子監督學範寧,請問管理弓弩的朝房在哪裡?」

    『國子監?』官員覺得有點荒謬,國子監的官員來軍器監做什麼?難道要給學生借一批弓箭練習?

    不過這名官員沒有多問,他一指左面走廊,「倒數第二間屋子就是!」

    「多謝了!」

    範寧行一禮,快步向左面走廊走去,這名官員望著他的背影,半晌搖搖頭走了。

    片刻,範寧來到朝房前,他看了看門上的牌子,上面三個大字:弓弩司。

    門沒有關,虛掩著,從門縫可以看見裡面一名中年官員正在忙碌地整理文書,從他絳紅色官服來看,應該是一名七品左右的下層官員。

    範寧推門走了進去,笑道:「我是國子監督學,姓範,請問這位官人是?」

    官員打量範寧一下,見他這麼年少,居然是國子監官員,他有點不敢相信,便問道:「你有什麼事?」

    範寧取出一份公函,遞給他,「太學學生要練習弓箭,特來借一批弓弩!」

    公函是蔣監丞給他開具的,太學開設有射箭課,確實有借弓箭的需求,官員接過公函沒有看,還是盯著範寧,「何以證明你的身份?」

    範寧太年少了,簡直讓人懷疑他是普通學生假冒官員。

    範寧取出免召金牌放在桌上,「天子賜我這面金牌,可以證明嗎?」

    「啊!」

    這名官員大吃一驚,竟然是免召金牌,他連忙變了態度,換了一副笑臉,躬身行禮,「下官不知,得罪了!」

    範寧收起金牌笑道:「我們公事公辦,官人請看公函!」

    官員這才仔細看了看公函,臉色略略露出為難之意,「借一百副弓箭沒有問題,但借十具軍弩軍器監沒有先例,請問範督學,國子監怎麼想到要借弩?」

    「今年太學開設了弩課,要求學生了解弩矢,並不是為了射弩,而是了解弩的結構、射程等等,希望軍器監給予支持。」

    弩是民間禁用之物,軍器監管理非常嚴格,範寧如果以個人的名義來借弩,肯定借不到,但如果是公對公,以國子監的名義來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這就不違反大宋對軍弩的管制。

    更何況範寧還有免召金牌,這名官員不敢得罪他,他略一沉吟,便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十具太多了,既然只是了解,兩具弩就應該足夠了,一具完整的弩,一具零件散弩,範督學看這樣行不行?」

    「可以!」

    「還有我需要善意提醒,按照軍弩管理規定,借期最長一個月,到期前要先歸還,若還要繼續使用,可以再續借!」

    「沒有問題!」

    官員隨即給範寧開一份弓弩借用單,憑這份借用單可以去軍器監倉庫提貨。

    範寧接過借用單,又問道:「另外再問一下,聽說軍器監有高額懸賞軍弩,這份懸賞目前還在嗎?」

    官員笑了起來,「有!而且還是萬貫懸賞,這份懸賞已經頒布兩年了,至少有三十副新軍弩前來應試,但沒有一副達到要求,想拿這份懸賞可不容易。」

    「不知有什麼要求?」

    官員看了範寧一眼笑道:「怎麼,範督學有興趣?」

    「說不定太學生們有興趣,你可別小看他們,他們腦瓜子很靈。」

    官員笑道:「要求其實很簡單,只有一條,百步外射穿遼軍士兵的鎧甲,只要做到這一點,一萬貫錢就到手了。」

    .........

    借弓箭是國子監的真實需求,但借弩卻是範寧夾帶的私貨,蔣監丞給他一個面子,幫了這個小忙。

    軍器監的萬貫懸賞當然令範寧怦然心動,他現在手上只剩下三千貫錢,現在軍器監有萬貫懸賞,他完全可以憑借先知先覺拿下這筆令人垂涎的厚賞。

    回到書庫的官房內,範寧反鎖了房門,桌上擺滿了一把軍弩的零件,包括弩身、弩弓、和弩機、弩牙、望山等等,這是繪圖用的參考物件。

    範寧是在考慮提前造出宋朝著名的神臂弩,神臂弩在宋神宗年間由黨項人李定獻給朝廷,成為大宋最犀利的單兵武器,從此打破了敵軍鐵甲無法遠距離射透的窘狀。

    神臂弩屬於用腳踏的蹶張弩,弓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射程遠達三百四十多步,殺傷距離兩百四十步,威力強大,弩矢可射入榆木半杆。

    漢代的大黃弩也有這麼大的威力,但大黃弩不是單兵武器,至少要用兩個人才能開弓上弦,而且重達數十斤,平時必須用牲畜托運,在戰場上並不是很實用。

    而宋朝的神臂弩之所以能取代大黃弩,就在於它能單兵上弦,只重十幾斤,一名弩手就能操作並攜帶,非常實用,而且威力比大黃弩還要大。

    弩的威力無非就是勢能強大,能把弓弦拉至少七石的力量,用七石的力量把箭射出去,威力當然無比強大,所以神臂弩的關鍵就在於怎麼上弦。

    神臂弩的制作方法在歷史上已經失傳,但後人也有研究,範寧就曾經看見過一份復原神臂弩的圖紙。

    神臂弩分為兩步走,一步是腳踏張弦,用腰臂力量上弦到正常位置,第二步是最大程度利用杠杆原理繼續上弦。

    在神臂弩的弩身中有一段生鐵打制的內膛,內膛中安放了一排齒輪,一個大齒輪帶動五個小齒輪,都是用精鋼打造,在弩身側面開了一條槽,平時裡面放置一根圓頭的細銅杆。

    需要拉弦時,將銅杆從弩身下方插入大齒輪中,向上拉動,引發大齒輪轉動,在一組齒輪的帶動下,弓弦又繼續向後延伸,最後能扣在弩牙上。

    這樣就用很小的力量撬動了正常情況下完全拉不動的弓弦。

    神臂弩的核心就是生鐵打造的內膛和這一大四小五個用精鋼打制的齒輪。

    當然,這種齒輪並不是鐘表上那種薄片齒輪,而是比較寬,至少寬半寸,這樣齒輪之間就容易契合。

    怎麼在鐵膛內組裝齒輪,範寧並不擔心,宋朝工匠早已經掌握了這種技術,在農田水車和踏車船上都能見到這種齒輪原理。

    他要做的事情是,找一個技藝高明的工匠把鐵膛和齒輪打造出來,並將它們組裝起來。

    然後再繪制一幅圖紙,連同鐵膛齒輪一起交給軍器監,再由專門的弩匠來打造,範寧相信神臂弩一定能由此造出來。

    =========

    【說明:神臂弩殺傷射程兩百四十步,也就是三百七十米,能射入木半箭,威力強悍,不過它的實物和打造方法在明清時期便已經失傳,一些宋朝資料語焉不詳地提到了鐵膛和精鋼齒輪,老高是靠自己的想像來打造這柄威力巨大的神臂弩,至於槍,老實說,早期滑膛燧發槍的威力還真不如神臂弩】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7 09:40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見天子


    兩天後,範寧在名匠薈聚的東二條甜水巷中找到了一名專門制作精工器物的老匠人,把鐵膛和齒輪的圖紙交給了他。

    如果成功做出來,就能將一股力量很大的細繩從第一個齒輪移送到最後一個齒輪上。

    但如果不說這是弩的零件,估計誰也想不到,老匠人接下了這個活並開價十貫錢,雙方約好五天後交貨。

    這兩天縣衙已將修建私人碼頭的申請批復下來,同意範寧在蔡河上修建一座私人碼頭,範寧新宅那邊正在忙碌地動工,搬家的計劃不得不一推再推。

    中午時分,範寧正在小餐堂內吃午飯,忽然,蔣監丞匆匆跑了進來,一眼看見了範寧,頓時松了口氣,他連忙上前附耳對範寧低語幾句。

    範寧愣了一下,「可我還在吃飯啊!」

    「哎呀!回頭再來吃,我讓餐堂單獨給你做,趕緊跟我走!」

    「「師兄,什麼事情這麼急?」曹詩笑問道。

    「天子召我進宮,可我還在吃飯呢!」

    範寧話音剛落,對面齊刷刷給了他四個大眼白,就裝吧!當心被雷劈。

    範寧嘿嘿一笑,起身道:「我去換官服,馬上就去皇宮!」

    一刻鐘後,國子監一輛專用馬車疾速駛入皇宮,在宮內停車處緩緩停下,範寧下了馬車,快步向紫微殿方向走去。

    御書房內,趙禎正在細看範寧寫的報告,他已經看了三遍了,宋朝從來不是保守的王朝,對外貿易做得極為繁盛,關鍵是有沒有機會。

    現在趙禎忽然發現海外竟然有如此廣袤的草原和森林,不屬於任何國度,讓他怎麼能不怦然心動?

    任何帝王都有一顆開疆辟土的雄心壯志,為了爭奪河西走廊,打通絲綢之路以及獲得養馬之地,趙禎不惜以舉國之力和西夏大戰,最後卻沒有能成功,令趙禎為之心痛萬分。

    但西方不亮東方亮,範寧的一份報告給趙禎打開了一扇全新的窗戶,使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他這些天都沉浸在海外的開疆辟土之中。

    在趙禎的御案上還有幾份地圖,包括從書庫中找出的唐朝黑水都督府的管轄疆域全圖,裡面清晰地繪制了庫頁島的存在,還有一份黑水都督府給朝廷的奏折,裡面有唐朝官員對它的一些描述。

    『窟說島疆域萬裡,島北苦寒,冬季大雪覆蓋六尺,春末方融,島南卻異常溫暖,森林茂盛,牧場廣袤豐美,海岸常年不凍........』

    這就表明庫頁島原本屬於唐朝領土,由黑水都督府管轄,這就在法理上證明大宋奪取這座大島的合理合法,應該叫做回歸。

    正是這份地圖和奏折使趙禎徹底打消了最後一絲顧慮,他下定決心奪取庫頁島和毛人島。

    但對於毛人島,趙禎始終找不到相應的地圖,但既然已經證實了庫頁島的存在,那應該也說明毛人島是真實的。

    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稟報:「啟稟陛下,範寧來了!」

    趙禎頓時精神一振,「快!快讓他進來。」

    片刻,範寧快步走了進來,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賜坐!」

    有宦官搬來一只繡墩,「謝陛下!」範寧坐了下來。

    趙禎微微笑道:「這幾天在忙什麼?」

    「回稟陛下,微臣這幾天在賺錢!」

    「賺錢?」

    趙禎有些奇怪,便笑問道:「在做什麼營生賺錢?」

    「陛下,軍器監懸賞一萬貫錢征募能百步外射穿敵軍盔甲的強弩,微臣想拿下這一萬貫錢懸賞,這些天就在琢磨這件事。」

    趙禎眼睛一亮,這份懸賞還是他兩年前批准的,他至今記憶猶新,他連忙道:「可有了進展?」

    範寧取出一份圖紙,起身呈上,「這是微臣繪制的圖紙,裡面一些部件正在請人打造,請陛下御覽!」

    範寧遲早要將這份圖紙交給軍器監,但自己的所有權怎麼保證?他想來想去,由天子來做擔保是最好不過,所以他便一直將這份圖紙帶在身上,尋找機會呈給天子。

    趙禎打開圖紙,仔細看了看,他被範寧設計五枚齒輪吸引住了,他看了半晌問道:「說說你的思路?」

    「陛下,弩箭射殺敵軍的關鍵在於力量,微臣考慮把弩身加長,把弩牙向後延長一尺,微臣測算過,這樣發射的力量將是原來弩箭的三倍,可憑借普通士兵的力量,是絕對無法拉開這麼強大的弩弦。

    所以微臣就考慮了投石機的原理,設計一組齒輪,用銅杆扳動大齒輪,帶動小齒輪,這樣原本人力無法拉開的弓弦,就能通過齒輪輕易拉開。

    微臣估計這種新弩殺傷距離至少在兩百步以上,可以輕易射穿敵軍的盔甲。」

    趙禎聽得連連點頭,範寧說得很有道理,投石機靠十幾個人就能將數十斤的大石投擲到三百步外,就是利用了機械的巧妙來省力,他覺得這種新弩真可以實現。

    趙禎笑道:「這份圖紙就放在朕這裡,如果實現了,朕加倍獎賞你!」

    「有陛下的承諾,微臣就不用擔心拿不到錢了。」

    趙禎聽他說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要你的新弩達到要求才行,朝廷的錢哪有那麼好拿的?」

    趙禎將圖紙放在旁邊籃子裡,便將話題轉到今天的正題上。

    他將找出來的唐朝奏卷和地圖遞給範寧笑道:「你先看看這份資料!」

    範寧小心翼翼接過這份已經有三百年的奏卷,慢慢在桌子展開,竟然是黑水都督府的奏卷,他仔細看了一遍,欣喜道:「原來庫頁島屬於唐朝,那大宋將它收回就理所當然了。」

    趙禎點點頭,「朕也是這樣考慮的,只朕有點想不通,那裡怎麼會有四季不凍的海岸?」

    這個原因範寧倒知道一點,庫頁島和北海道之間是世界四大漁場之一,暖流和寒流交彙之處,受暖流影響,庫頁島的南部海岸不結冰也很正常。

    「陛下,或許和水溫有關系,那邊的海水比較溫暖,導致海岸不凍,但微臣認為,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庫頁島,而是毛人島和耽羅島,陛下打算什麼時候派人前去探查?」

    趙禎沉吟片刻道:「前兩天狄青主動向朕請纓,願意替大宋開疆辟土,但朕考慮讓他去南方平息嶺外之亂,他向朕推薦趙宗實負責兩島的探查,朕想問問你的意見,你認為誰去探查比較合適?」

    範寧頓時明白了,這一定是曹家的意思,借狄青之口來推薦趙宗實,給趙宗實立功的機會,既然趙禎刻意提到他,顯然已經決定讓趙宗實去了,範寧便不想在趙宗實身上耗費精力,但他要給曹家一個交代。

    範寧便笑道:「畢竟是海外開疆避土,微臣贊成由皇室子弟為主導,另外微臣想推薦一位副使,此人去過毛人島和耽羅島,陛下也認識此人,由他來做向導是最適合不過。」

    趙禎頓時有了興趣,笑問道:「何人去過毛人島和耽羅島?」

    「國舅曹佾!」

    趙禎頓時啞然失笑,原來是自己的大舅子,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位大舅子沉迷於仙道,常年在外四處游歷,對做官毫無興趣。

    「曹佾去過毛人島和耽羅島?」

    「正是,曹家老爺子祝壽時,我聽說曹國舅去過海外,便找他聊了很久,結果他真去過毛人島和耽羅島,他給微臣講了很多毛人島和耽羅島的情況,陛下可以具體再和他談一談。」

    趙禎頓時有興趣了,自己的大舅子居然去過毛人島,真要好好問問他。

    「陛下打算什麼時候派人前往耽羅島和毛人島探查情況?」

    「朕打算一個月後派一支貿易船隊出發去新羅和日本,以貿易為掩護,秘密探查耽羅島和毛人島,如果一切如我們之前的判斷,那朕就要著手准備了,兩年後開始正式實施海外計劃。」

    說到這,趙禎對又範寧緩緩道:「遼國在京城探子頗多,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微臣明白,一定守口如瓶!」

    範寧告辭走了,趙禎沉思片刻,又拾起了範寧畫的新弩圖紙,他當即令道:「傳朕的旨意,宣軍器監羅監事速來見朕!」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7 09:40
第二百六十六章 故鄉來人


    從皇宮出來,範寧沒有去國子監,而是返回自己位於舊曹門的住處,他一路上都在考慮趙宗實之事,看得出趙禎已經決定讓趙宗實負責出海調查,難道真是狄青的一個建議或者曹家的面子就能讓趙禎決定啟用趙宗實?

    範寧覺得恐怕還是趙禎自己的想法,趙禎並沒有放棄趙宗實,而是在耐心觀察他,這幾年趙宗實表現平靜應該還是讓趙禎滿意。

    這才是理智的答案,在已經無法再生出兒子的情況下,趙禎不會不考慮自己的繼承人問題,如果考慮繼承人,那就不會把趙忠實撇開。

    答案恐怕很快就會出來了。

    一路想著,範寧回到了住處,他剛走進巷子,卻發現院門口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行李。

    這讓範寧不由一愣,這是誰來了?

    剛走到院門,便聽見院子裡傳來李大志的聲音,「小冬,你不要搬,我們不會占你的房間。」

    範寧頓時大喜,幾個老朋友終於來了,他快步走進院子,只見院子裡站滿人,他一眼便看見了李大志魁梧彪悍的身材,旁邊站著段瑜苗條瘦弱的小身材,還有正在四處張望陸有為,以及藺弘和董坤,當年縣學的九人黨中,除了自己和蘇亮,以及在福州的明仁明禮,其他五個人全部都來了。

    「阿寧!」段瑜一眼看見了範寧,高興得大喊起來。

    眾人一聲歡呼,紛紛圍上來,「師兄,好久不見了!師兄,聽說你發財了?」

    眾人七嘴八舌,範寧心中歡喜得要炸開,他每人給了一拳,尤其重重地捶了一下陸有為,笑眯眯道:「我還以為你已經當爹了呢!」

    眾人大笑,陸有為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道:「我還沒有成婚,只是先定了親,家裡人都支持我再考解試,未來的丈人也大力支持,所以我又來麻煩師兄了。」

    「不麻煩,我就怕你不來?」

    範寧又敲了藺弘和董坤各一記,「我還以為你們兩個要上青城山當道士了,你們還知道回來?」

    藺弘嘿嘿笑道:「是師兄教育我們的,行萬裡路,讀萬卷書,我們遵從師兄的教導,師兄應該誇獎我們才對!」

    範寧用扇子又在他頭上敲一記,「誇獎你個頭!」

    這時,小冬走上前怯生生問道:「小官人,他們住處怎麼安排?」

    範寧想了想道:「你搬到我隔壁來,我的書房就暫時不用了,然後六間屋他們一人住一間,多出一間屋用來燒水之類,反正他們也住不了幾天,很快就會搬去太學。」

    眾人大喜,李大志連忙問道:「師兄,真可以去太學讀書?」

    「回頭再說,把行李搬進來,我帶你們吃飯去!」

    眾人紛紛把行禮搬進來,這才跟隨範寧向舊曹門走去,範寧在附近的清風酒樓要了一間雅室,眾人進屋紛紛尋位子坐下。

    範寧點了一桌酒菜,趁著上菜的空檔,範寧笑問道:「你們怎麼會想到一起來?」

    李大志撓撓頭道:「師兄,是我聯絡大家的,正好我家裡有船,便包了一艘船一起進京了。」

    「我還以為你們會晚一點才來,現在來也好,可以直接插入太學讀書。」

    「太學不是很難進嗎?」董坤好奇地問道。

    範寧搖搖頭,「我要給大家說清楚,是太學旁聽生,不是正式生,但我可以通融關系,讓你們住在太學內,和正式學生沒有什麼區別,你們在太學讀書兩年,後年回平江府參加解試,當然,如果將來想走太學路線也可以,等考過解試後就能參加太學入學考試。」

    「師兄,蘇亮怎麼樣?」段瑜問道。

    「他還好吧!在太學讀書,回頭你們自己去問他。」

    這時,酒保上來兩壺清酒,範寧給眾人滿上酒,站起身舉杯笑道:「來!為了今天的團聚,我們干杯!」

    「干杯!」

    眾人舉杯一飲而盡。

    .........

    次日一早,眾人結伴去京城大相國寺游玩,範寧則匆匆趕到國子監,找到了蔣監丞。

    「蔣監丞,太學旁聽生還有名額嗎?」一見面,範寧便急不可耐地問道。

    「我還以為你不考慮了呢?前幾天剛批了十幾個旁聽生,現在還剩下八個名額,多的就沒有了。」

    範寧頓時松了口氣,「我需要五個名額,現在就可以交費。」

    「交費倒不急,你也知道規矩,要審審資歷,至少要參加過解試,還要簡單地考一考試,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可以事先把題目給你。」

    範寧段時間內連續被天子宣召,又有免召金牌,蔣監丞當然要好好巴結一下這位天子眼中的紅人。

    「多謝蔣監丞,不知他們能否住在太學?」

    蔣監丞沉吟一下道:「原則上旁聽生是不允許住在太學,不過可以變通,如果他們都不是京城人,實在找不到住處,太學可以安排,這樣吧!明天上午讓他們過來審核資格,同時參加考試,如果都被錄取為旁聽生,我就在菊苑那邊給他們安排一間院子作為宿舍。」

    菊苑就是蘇亮住的地方,條件還比較好,範寧大喜,連忙躬身感謝。

    太學的福利非常好,主要表現在吃住上,朝廷給了太學大量的補貼,使太學的吃住都很便宜。

    旁聽生吃住在太學,一個月才花兩貫錢,學費稍貴,一年百貫左右,他們五個人中就只有陸有為的家境稍微差一點,不過陸有為未來的岳父很有錢,願意支持他讀書,其他四人的家境都非常好,完全負擔得起他們的讀書費用。

    在一般人看來,進太學讀書很難,尤其對於外地學生,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如果太學有關系,再難的事情也會變得簡單。

    在範寧的前後關照下,第二天,五人全部都被太學錄取為旁聽生,注冊交費後,每人領了一套太學的青衿深衣和聽課銅牌,從此時開始,他們正式成為太學一員。

    「這兩間院子是你們的宿舍!」

    一名管後勤的官員將他們領到菊苑,指著兩間院子道:「本來有一處五人的院子,但很不巧,前天分配給一位教授居住了,你們只能分開住,好在兩間院子挨在一起,一處三間屋,一處兩間屋,你們自己分配一下,太學會提供一套被褥和日常用品,其他不足的物品要自己去買。」

    官員把兩串鑰匙給範寧,笑道:「範督學給他們分配一下吧!回頭我把東西送來,再給他們交代一下宿舍的規矩,別的就沒什麼事了。」

    「辛苦薛官人了,那書庫的牌子怎麼辦?」

    「這個要找馮滅遼,估計督學比我更好辦。」

    「我明白了!多謝薛官人。」

    官員笑呵呵走了,範寧把兩人院的鑰匙給了董坤和藺弘,三人院的鑰匙則給了李大志,又對他們五人道:「馬上蘇亮下課就趕來,在太學怎麼生活之類,他會教會大家,現在先打掃房間,回頭我們去拿行李,今晚就住在太學,明天一早會有人安排你們上課,大家明白了吧!」

    「明白!」

    眾人答應一聲,紛紛進院子開始打掃房間,住宿條件很不錯,令眾人十分滿意,每間院子都有水井,不遠處有茅廁,房間也比較寬敞,看得出蔣監丞很給範寧面子。

    這時,蘇亮飛奔而來,眾人再次激動得又蹦又跳,緊緊摟在一起,範寧隨即又帶眾人去參觀太學。

    把五人的學習生活安排好,範寧才長長松了口氣,這是他一直掛在心中一塊石頭,今天終於石頭落地了。

    自己已經給他們指明了方向,接下來就看他們自己的努力程度。

    當然,範寧會針對每個人的情況安排他們的學習方案,並將下一次平江府的解試題目融彙在其中,只要能按照自己的方案努力讀書,考上解試的把握就至少有七成以上。

    師兄領進門,修行就靠各人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7 09:41
第二百六十七章 加倍重賞


    三天後,皇宮內傳出消息,天子下詔封趙宗實為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同時封另一個三歲的皇族幼子趙文惲為左羽林軍將軍,鄂州刺史,交給張貴妃撫養。

    一時間滿朝文武嘩然,傳聞已久的事情被證實了,曹皇後和張貴妃各自有了養子,天子的繼承人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不過趙宗實被封為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還是讓很多支持他的人暗中欣喜,至少趙宗實又重新回到了天子的視線內。

    這天上午,範寧早早趕到太學,他先去了菊苑,發現幾位師弟都已經上學了,宿舍門緊鎖,這讓範寧有點奇怪,現在還沒有到上課時間,他們怎麼都走了?

    「師兄怎麼來了?」

    範寧回頭,只見段瑜抱著一疊書站在自己身後,範寧笑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他們幾個呢?」

    「今天上午胡大儒要開講尚書,他們都去占位子了,我回來拿本書!」

    段瑜打開院子門,進房去拿書,範寧在門口看了看,院子裡還算干淨整潔,一根繩子晾滿了衣服。

    這時,段瑜匆匆從房間裡出來,笑道:「要不師兄和我們一起去聽課吧!」

    範寧搖搖頭,「我就不去了,你趕緊去吧!」

    「那師兄回頭見!」

    範寧點點頭,「回頭見!」

    他望著段瑜飛奔跑遠,這個五個家伙只要能安心在太學好好讀書兩年,相信他們的學業一定能大幅提高,而且在京城讀書能擴大視野,對他們考策論題將大有益處。

    這時,上課的鐘聲敲響,範寧也轉身向自己的官房走去。

    在書庫的官房門口,範寧卻意外地遇到了趙宗實,看樣子他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趙兄怎麼來了?對了,我應該恭喜趙兄高升。」範寧笑眯眯地拱手道。

    趙宗實苦笑著擺擺手,「別笑話我了,我找你有要緊事!」

    範寧見趙宗實神情有些緊張,便笑道:「那進去坐吧!」

    兩人走進官房,範寧關上門,擺手道:「我們坐下說話!」

    趙宗實卻警惕地看了一眼大門,將椅子搬到窗邊,這才坐下。

    範寧不由啞然失笑,「這家伙警惕性倒挺強,這裡可是書庫,最高的官員才是九品官,他們給誰泄密去?」

    範寧搖搖頭,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說吧!什麼事情?」

    趙宗實小聲道:「明天官家要召見我!」

    「難道這兩天,天子沒有召見你嗎?」

    「沒有,就是前幾天忽然封我官職,卻沒有任何召見。」

    「那你擔心什麼?」

    範寧笑問道:「是擔心張貴妃的養子?」

    「那倒不是,我事先已知曉,不會太在意這件事,可我擔心的是,官家召見我做什麼?」趙宗實不安地問道。

    範寧卻心知肚明,他笑了笑,「其實官家這次召見你是好事,你要有心理准備,可能要離家幾個月。」

    趙宗實精神一振,看樣子範寧知道是什麼事情,他連忙問道:「能不能先給我說一說,讓我事先有點准備。」

    範寧想了想,便將建立海外養馬基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趙宗實,趙宗實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官家是想讓我來負責此事嗎?」

    範寧緩緩點頭,「此事事關大宋國運,讓你負責是對你的信任,估計三五年內,你都會一直忙碌這件事,這個機會你一定要把握好,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趙宗實呆坐片刻,他猛然下定了決心,「我明白了,我一定把這件事做好,不辜負官家的希望。」

    範寧連忙低聲道:「這件事還是機密,你不可能知道,明天可別說漏嘴了,如果不小心說漏嘴,你就說曹佾來找過你了。」

    「國舅?」趙宗實一怔。

    範寧笑著點點頭,「他將是你的副手,和你一同出海。」

    「我明白了,我不會說漏嘴,你不要擔心!」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有人敲門。

    「範督學,有要緊事!」

    範寧走上前開了門,只見外面站著掌庫馮滅遼,後面還跟著幾名官員。

    「馮掌庫,他們是?」

    一名官員上前抱拳行禮,「我們是軍器監的,羅監事請你過去一趟。」

    ..........

    軍器監來找自己,範寧自然想到了那把新弩,他坐上軍器監的馬車,馬車起步向北城外駛去,路過大相國寺時,範寧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喊道:「先去一趟東二條甜水巷,我去取一樣東西!」

    他剛剛才想起,自己在東二條甜水巷工匠那裡打制的物品應該已經好了,去城外弩坊正好可以用上它。

    馬車便調頭向東二條甜水巷奔去,不多時,範寧取到了物品,馬車繼續向北駛去。

    馬車內,範寧仔細擺弄著老工匠打造的鐵膛和齒輪,堪稱精湛之極,範寧不知道老工匠是怎麼打造出來,平滑、整齊,邊緣沒有一點矛刺,簡直就像用機床切削而成,五枚齒輪裝在鐵膛內,契合得十分完美,輕輕轉動大齒輪,其他四只小齒輪都開始流暢地轉動起來。

    鐵膛外面有根帶孔洞的軸,便於用銅棍插入孔洞之中,操縱很簡便,有了這個核心零件,神臂弩就能造出來了。

    軍器監在大宋各地擁有二十幾座工坊,打造從旗幟、戰鼓到兵器鎧甲乃至戰船等等各種軍事物資,擁有工匠近五萬人,其中光京城北城外就有八座工坊,擁有工匠萬人,而京師弓弩院就是其中之一,有弓匠和弩箭一千零四十二人。

    軍器監的最高官員叫做羅駿,他官任廂都兵馬使,知軍器監,他之前承奉聖意,用一份來歷不明的圖紙打造新弩,怎奈做了幾天,在關鍵之處仍不得訣竅,令他心中十分煩悶,他給了官家十天的承諾,若做不出來,怎麼向官家交代。

    好在圖紙上有『國子監範寧』,又打聽到範寧是新科進士,童子科第一名,目前在國子監出任督學,他這才令人去請範寧前來指點。

    羅駿正在房中喝茶,門外有人稟報,「啟稟知監,範督學請到了。」

    羅駿連忙迎了出去,只見幾名官員簇擁著一個身材頗高的少年走來,羅駿不敢怠慢,連忙抱拳行禮,「下官盼望範督學多時了?」

    範寧笑問道:「可是新弩造成了?」

    羅駿面露愧色,嘆口氣道:「大半已造好,但在關鍵處卻難住了,就是那些幾個齒輪,範督學的圖紙看不甚明白?」

    範寧一怔,有圖紙為什麼還造不出來?

    他心念一轉,頓時明白了,自己給天子的圖紙是全弩圖紙,在一些細節處確實不太清晰,而給老工匠的圖紙卻是局部放大的圖紙,老工匠當然造得出來。

    想通這一點,範寧歉然笑道:「我只是把一張全圖給天子看看,沒想到他就下旨讓你們打造了,實際上還有一張局部機關圖。」

    範寧從懷中取出一張圖紙,又將鐵膛一起遞給羅駿,「這是局部機關圖,這鐵膛是我讓一名老工匠打造的式樣,可以參考。」

    羅駿頓時大喜過望,有了這份詳細圖和參照物,他們就能打造出新弩了。

    「多謝範督學在關鍵處指點,三天後就能試弩了!」

    停一下羅駿又笑道:「此新弩尚無名字,範督學不妨給它起一個新名。」

    範寧微微笑道:「此弩有如神助臂力,我看就叫神臂弩!」

    .......

    三天後,天子趙禎駕臨弓弩院,親自看侍衛射弩,一名侍衛便可憑借腳踏腰臂之力上弦,又利用齒輪和杠杆原理將弓箭扣住弩牙。

    侍衛端弩遠射,一百五十步外,弩矢射穿了一副契丹騎兵的鐵甲。

    隨即另一名侍衛又舉弩射穿了一副西夏騎兵的鐵甲。

    十箭十穿,箭無須發,趙禎大喜過望,親筆題寫弩名,「神臂弩」。

    同時下旨重賞此弩的發明者範寧,賜黃金兩千兩,官升一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8 18:01
第二百六十八章 海外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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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苒,一晃近三年過去了,時間到了皇佑五年的初春。

    此時才是早春二月初,再過二十天便是新一屆科舉,汴梁城內已擠滿了從天下各地前來趕考的士子,京城大小客棧爆滿,每家酒樓茶館都門庭若市。

    這天中午,舊曹門附近的清風酒樓內人聲鼎沸,賓客滿座,大部分客人都是年輕士子,士子們血氣方剛,躊躇滿志,難免說話聲音大了一點。

    二樓大堂上,一名頭戴蓮花帽,身穿士子袍的年輕士子用一口汴梁話高聲道:「外地士子可能不知道,我們汴梁去年就傳開了,朝廷准備在海外建立養馬基地,到時我們大宋將不再為戰馬發愁,也完全不懼和遼軍一戰。」

    很多外地士子都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一時間,眾人無不為之震驚。

    有人高聲問道:「請問,海外養馬基地在哪裡?」

    「這個暫時不知,傳聞有可能在南洋!」

    大堂內頓時吵嚷成一片,有人皺眉自言自語道:「南洋可是很熱的地方,適合養馬嗎?」

    也有人冷笑道:「別聽他胡說,那個養馬基地只是傳言,早就被樞密院否認了,大部分京城人都知道根本沒這回事。」

    在窗邊一張酒桌前坐著幾名年輕士子,正是範寧的五名師弟,他們去年春天返回平江府,經過半年深入鄉村的調查了解,在去年九月的科舉中,董坤、藺弘、段瑜和陸有為一舉考上了舉人。

    其中董坤考中解試第三名,藺弘考中第五名,段瑜和陸有為也都考進了前二十名,加上三年前考上的範寧、蘇亮和李大志三人,曾經的縣學九人黨竟然考上七人,轟動了縣學和吳縣,成為吳縣各學堂津津樂道的一段趣聞。

    五人是半個月前抵達京城,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太學旁聽生,由於範寧的父母都在京城,五人便住進了舊曹門的院子,這裡朱佩的產業,不需要他們繳納房租,而且這邊生活便利,靠近大相國寺,使他們生活得十分舒適。

    段瑜壓低聲音道:「這件事我也聽說,有人說真,有人說假,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都向李大志望去,李大志和範寧關系最好,或許範寧會透露點什麼消息給他。

    李大志卻搖搖頭,「我問過師兄,他一口否認這件事,說這種說法很荒誕,讓我們不要相信。」

    陸有為沉思片刻問道:「大志是什麼時候問師兄的?」

    「前年春天,差不多這個時候,當時傳得沸沸揚揚,後來不是樞密院出來辟謠了嗎?」

    段瑜反應極快,他感覺陸有為似乎有話要說,便笑道:「難道陸兄也問過師兄?」

    陸有為點點頭,「我也問過師兄,我記得是前年十月,當時第二波傳言已經快熄滅了,師兄告訴我,若這種事情傳到契丹人耳中,他們肯定會出手破壞,讓我們不要再說這件事。」

    陸有為的話讓眾人心中又燃起一線希望,範寧顯然是沒有否認,難道大宋真要在海外建立養馬基地嗎?

    這時,藺弘笑道:「吃得差不多了,我們下午還要去買書,結帳走吧!」

    眾人湊了錢,和酒保結了帳,紛紛起身向樓梯口走去。

    這時,樓梯口上來兩人,為首之人走得很快,險些和走在前面的董坤撞在一起。

    「是你們?」

    這名年輕男子看清眾人,頓時臉色一變,眾人也認出了他,是吳江的柳然,柳然是上屆童子科進士,年初通過了吏部考核,被封為正九品的揚州刺史判官,當然只是候補,這次四十九名童子科通過三十四人,全部授予候補官,待四年後再考核能否選為京官。

    雖然柳然父親是朝廷高官,這個規矩也不能打破。

    眾人認出柳然,皆對他怒目而視,這幾年大家都知道這個柳然在拼命追求朱佩,朱佩從來都對他不假辭色,但他臉皮之厚,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京師的城牆都要自慚形穢。

    他甚至說服家族來幫助自己,正是他和柳家橫插一腳,使得朱家內部為這件事矛盾極深,範寧和朱佩的關系始終沒有一個說法。

    李大志等五人受朱佩的恩惠頗多,他們早把朱佩視為師姐,對這個柳然一直沒有好臉色。

    幾個人僵在樓梯,皆怒目而視,互不想讓,這時,掌櫃跑上來道:「各位,給我一個面子吧!不要在小店鬧事,幫幫忙。」

    李大志想到他們還要參加科舉,便對眾人道:「今天我們心情不錯,不要被某些人壞了心情,我們走吧!」

    眾人皆狠狠瞪了柳然一眼,這才匆匆走了。

    望著五人背影走遠,一名同伴問道:「柳賢弟,他們是什麼人?」

    柳然冷冷哼了一聲,「某人的一群狗腿子而已!」

    「某人又是什麼人?」同伴更加好奇地問道。

    「就是範寧,李兄知道嗎?」

    「原來是他!」同伴不禁愕然。

    .........

    範寧目前住在自己的新宅內,目前除了他以外,他的母親和妹妹也在去年秋天來京城和兒子團聚,同時也帶來幾名丫鬟,使新宅不再冷清,不過父親因為實在走不開,這次便沒有來京城。

    過了年,範寧就已經十七歲了,他身材又長高了幾寸,變得肩寬體壯,相貌中的童雅之氣盡去,臉型略顯瘦長,皮膚也比少年時白了不少,看起來就是一個清雅文儒的年輕書生。

    範寧這兩年官運不錯,大前年他獻神臂弩有功,官升一級,被封為從七品朝散郎,數月後又因為探查隊先後找到了毛人島和庫頁島,天子趙禎大喜,論功行賞,賜範寧為縣子爵。

    年初童子科進士考核結束,範寧也跟著升了一級,升為正七品宣德郎,改任天章閣承旨,天章閣承旨只是他的官職,但他具體出任的差遣職務還沒有確定,所以這段時間他基本上空閑無事。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府中的外書房中度過,外書房便是翠雲樓的三樓,這裡視野開闊,透過尚沒有長出新葉的大樹枝椏,能清楚地看見大街上和橋上的情形,不過大樹一旦變得濃密,他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範寧此時站在窗前,注視著庭院裡的翠雲峰,這座當年周鱗老爺子的鎮宅之寶,幾經坎坷後終於搬進了範寧的新宅,成為他的鎮宅之寶。

    當初這塊太湖石運入京師時,引來無數好石者的圍觀,汝陽王趙紋理更是一口開價三萬貫錢要買下它,範寧怎麼可能答應,這是朱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祖父把它送給自己做喬遷之喜的禮物,這份人情,莫說三萬貫,就是十萬貫也不能賣。

    這時,樓梯輕響,範寧若有所感,一回頭,一張小臉蛋正鬼鬼祟祟地在門口探頭探腦,範寧笑道:「別躲了,我早看見你了!」

    門開了,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娘拎一壺茶笑嘻嘻走進來,「阿哥,我是來給你送茶的!」

    這個小娘子正是範寧的妹妹阿多,今年已經六歲,最喜歡聽故事,尤其喜歡聽曹國舅講海外的神仙故事,每次都聽得如痴如醉,

    範寧走上前接過茶壺,裡面只有半壺茶,估計另一半上樓時被她一顛一走灑掉了。

    範寧苦笑一聲,給自己滿了一盞茶。

    這時,阿多探頭看見桌上有一副出海圖,立刻高興得叫起來,「我知道,這是日本國,它西面大海裡有雙頭魚怪,還有蝦將軍和北海龍王,這邊是毛人島,島上有猴妖和熊怪,猴妖用長矛,熊怪使大錘,人上島去很危險的,必須騎飛龍才能上島。」

    這些都是曹國舅給她講的神仙故事,用的也是一幅地圖,不過和範寧這幅圖不一樣,曹國舅的地圖是修仙海圖。

    範寧的海圖是天子趙禎賜給他的,上面繪制了三次出海探查的成果,包括在毛人島和當地土人發生一次小衝突,殺死了十幾名土人,但也有三名船員不幸喪命。

    這兩年,趙宗實一直在長江口一帶籌備正式出征,差不多已經籌備完成,開春後就要啟程出征了。

    「阿哥,我要聽神仙故事!」阿多拉著哥哥的手臂央求,這也是她來哥哥的真正原因。

    「好!阿哥就給你講一個老神樹的故事。」

    範寧把妹妹抱坐在自己腿上,指著琉球群島,給她講起了自己編的神仙故事。

    「這裡面隱藏著有一座島,凡人一般看不見它!」

    「神仙才能看見嗎?」阿多問道。

    「也不完全是,凡人只要吃一顆昆侖山的天目果就能看見它了。」

    阿多眨眨大眼睛問道:「這座上有神仙嗎?」

    「阿哥給你說,這座島叫做神木島,島上有一顆神樹,十萬年前,西王母將一顆神樹樹種遺落到人間長成,樹干要三千人才能合圍抱攏,樹高四萬八千丈,直通天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8 18:01
第二百六十九章 說客上門


    這幾年朱家在仕途上著實不順利,朱佩的父親朱孝雲去年升為秘書少監,知濟州事,雖然升了一級為從五品,但實權卻大大降低,而且外調為州官,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脫離了權力中心。

    朱元駿的仕途更是大遇坎坷,他原是樞密副使,去年調任敷文閣學士,雖然也升了一級為從三品,但大家都知道,入殿閣為學士,實際上就是高官退仕前的過渡了,基本上失去了權力,混上兩三年就該告老還鄉。

    但朱元駿才六十歲,離退仕年齡還有十年,這顯然不是為了退仕,而是一種冷凍。

    相反,柳家仕途卻青雲直上,柳然的父親柳雲去年升為吏部侍郎,主管審官院,手中權力暴漲,成為人人追捧的對像。

    當然,不少朝廷高官也紛紛向柳家拋來了聯姻的繡球,柳雲的兒子柳然年方十八,又曾是童子科進士,前途無量,高官都希望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柳然,連柳雲都頗為動心,他也覺得兒子沒必要盯著朱家孫女不放,那小娘子明顯沒把兒子放在眼裡,何必自討沒趣?

    下午,柳然來到父親的書房,躬身道:「父親叫孩兒?」

    柳雲點點頭,「你進來吧!」

    柳然走進書房,垂手站在父親面前,柳雲看了一眼愛子問道:「昨天為父和許大學士閑聊片刻,他告訴我,他的次孫女年方二八,長得美貌端莊,尚未許人,言外之意就很明顯了,不知你........」

    不等父親說完,柳然當即搖頭,「孩兒暫時不考慮個人之事,請父親見諒!」

    柳雲知道兒子的心思,他臉一沉,不悅道:「朱家那小娘子有什麼好的?朱家在政治上已經失勢,娶了她只能有些錢財,仕途上卻沒有半分幫助,你不要再糊塗下去了!」

    柳然連忙跪下道:「父親,在吳江提到豪門,總是朱一柳二,幾十年來柳家都被壓制在下面,孩兒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朱家認輸,甘心把女兒嫁給孩兒,只要這次朱家低頭,那麼柳一朱二也不會太遠了。

    再說朱家子弟有天賦者不多,若孩兒娶了朱佩,朱家的財產遲早會落入孩兒手中,孩兒擁有柳家的權和朱家的財,何愁仕途不旺?拜卿入相也不是不可能!」

    柳然這番話半真半假,貪圖朱家的錢財是真,貪圖朱佩的美色也是真,咽不下這口氣也沒有說錯,只是不為了柳家,而是為了自己,朱佩越是拒絕他,他征服的欲望越是強烈,況且他的對手還是範寧。

    柳然始終忘不了科舉面試時遭受的羞辱,報復的種子就在那一刻在他心中埋下了,他在其他方面都無法和範寧相比,他就指望在女人方面能勝過範寧,把朱佩搶到手中,讓範寧在絕望中看著自己和朱佩進洞房。

    柳然的一番陳述也打動了他父親柳雲,柳雲很了解朱家,朱家雖然培養不少門生,但朱氏第三代子弟卻沒有才華橫溢者,甚至都比較平庸,或許真有一天,自己兒子真能夠控制住朱家的財富。

    盡管吳江人都說朱一柳二,但柳雲心裡很清楚,朱家和柳家的財富差距巨大,柳家在平江府連前二十都進不了,但朱家的財富卻在平江府排名第一,而且高高在上,如果自己兒子真控制了朱家的財富,那不光是對他個人大有益處,對柳家的發展也是一個極大的促進。

    想通這一點,柳雲便點點頭道:「既然你這樣說,那這件事就再考慮一下吧!暫時不作定論。」

    ..........

    就在柳氏父子在書房內協商婚事之時,朱元駿也來到了三弟朱元豐的府上。

    朱佩的父親出任濟州知事,帶著妻子上任去了,但他的長子朱哲卻無法跟隨他們去新環境,只能將長子和女兒一起托付給三叔朱元豐。

    之所以沒有把長子交給二叔朱元駿,實在是因為長子朱哲不喜歡這個二祖父,住在二祖父的府上,只會讓兒子更加焦躁。

    況且女兒朱佩也堅決不肯住在二祖父府上,朱孝雲也只好將兒女拜托給三叔朱元豐。

    朱元駿很不喜歡自己的這個三弟,他和朱元豐是同父異母,他是嫡子,而朱元豐是庶出,兩人年紀差不多大,只相差了數月。

    從小兩人關系就很糟糕,朱元駿學業優秀,而朱元豐學業糟糕,使得朱元駿從骨子裡瞧不起自己的三弟。

    這種歧視延續了數十年,早已根深蒂固,甚至影響到他們的子孫,朱元駿的二十幾個兒孫從不會主動和朱元豐的兒孫往來,只有在族祭的場合才偶然會聚在一起,可就算聚在一起也互不理睬。

    好在有長兄朱元甫在,他維持著整個家族的聯系,若不是他的努力,恐怕朱家在幾十年前就分崩離析了。

    但今天朱元駿卻不得不來朱元豐的府上,他要找到朱佩,勸說她答應和柳家訂婚,大學士許嘉想和柳家聯姻的傳言刺痛了朱元駿。

    柳家背靠的後台是來老相國晏殊,以晏殊在朝廷強大的影響力,柳雲再繼續升遷是毫無疑問的,很大可能會在五年內升為參知政事。

    如果朱佩和柳然定了婚,那麼作為吏部侍郎,柳雲就能給自己派一個差遣,以學士的資歷出任差遣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說不定自己還有可能出任副相。

    現在朱元駿一腳踏在退仕的岔道上,而另一只腳同時也踏在出任相國的陽光大道上,可謂站在地域和天堂的岔口,而決定他走向的關鍵人物,卻是自己的堂孫女朱佩,朱柳聯姻啊!誰說婚姻不是政治的基礎?

    朱元駿踏進三弟家的府門,楊管家陪笑著迎了上來,「是二老爺來了!」

    「我兄弟在嗎?」

    「我家老爺中午就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朱元駿稍稍松了口氣,又道:「我來找小七娘,她在嗎?」

    「佩姑娘應該在,二老爺請隨我來。」

    楊管家帶著朱元駿來到後宅,在一座院子等一會兒,一名小丫鬟進去稟報,片刻,朱佩快步走了出來。

    朱佩已經十六歲了,長得了一個大姑娘,用範寧母親張三娘的話來說,就是出落得比仙女還要美貌。

    這幾年朱佩也長高了,已經沒有少女時的青澀,她身材中等偏上,體態豐腴而不失苗條,肌膚儼如羊脂一般的白膩,又有幾分初雪的晶瑩。

    她臉型稍圓,鼻梁高挺,一張小嘴紅潤而有輪廓,一對彎彎的秀眉之下,是一雙如寶石般閃亮的美眸,左右顧盼,熠熠生輝,顯得格外的聰慧睿智,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菡萏,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齡。

    今天朱佩穿了一件紅色的六幅寬裙,上身穿一件翠綠色緞面充棉短褙子,外套一件白色襦衣,頭梳堆雲型雙環髻,插一對鳳凰金頭玉釵。

    朱佩盈盈施一個萬福禮,「孫女佩兒參見二祖父!」

    朱元駿呆了一下,他這才注意到孫女竟然長得如此美貌俏麗,他心中不由一嘆,難怪柳然對她那麼痴心,非她不娶,現在可以理解了。

    「佩兒,二祖父是想和你談一件事,事關我朱家未來,希望你能理智對待!」

    朱元豐實在說服不了自己長兄,他便打算從朱佩這裡突破,只要朱佩答應和柳然定親,那麼兄長那邊最終也只能同意。

    朱佩目光稍微冷了一下,便擺手道:「二祖父請進屋坐吧!」

    朱佩的小院由一座閣樓和一組房屋組成,房屋中有客堂和書房,穿過客堂便可進入後面的繡樓,除了貼身侍衛劍梅子和丫鬟阿文外,任何人不能進她的繡樓。

    朱佩請二祖父在客堂內坐下,又讓丫鬟小文上茶,這時,朱元駿看見身材高大的劍梅子站在孫女,便想起上次這個侍衛對自己出手無禮之事,他心中頓時一陣不舒服。

    朱元駿瞥了一眼劍梅子笑道:「佩兒,就我們祖孫二人單獨談談,可以嗎?」

    朱佩笑了笑道:「在劍姐面前,我沒有秘密,祖父盡管暢所直言!」

    劍梅子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這小妮子說得倒是大方,可給範寧寫信的時候,卻藏著掖著,生怕自己偷看一個字,哪裡沒有秘密,她的秘密多著呢!

    朱元駿有點尷尬,只得盡量溫和笑道:「我想你應該知道祖父想談什麼?就是關於柳然之事,我聽說他再過數月就要去封丘縣出任主簿,三年後將轉正為京官,他又當主簿的經歷,可以一步到位升為知縣。

    這孩子謙和儒雅,長得又文質彬彬,人才出眾,加上年紀輕輕就出任高位,據我所知,在他這個年紀,還沒有那個年輕人能趕上他。」

    朱佩淡淡一笑,「祖父需要我舉個例子嗎?」

    朱元駿猛地想到了範寧,他老臉不由一紅,那個小子實在太妖孽了,和當年的晏殊堪有一比,才十七歲,居然升為正七品的天章閣承旨。」

    朱元駿連忙改口,「當然,優秀的年輕人還有,祖父的意思是說,他最優秀的年輕人之一,關鍵他對你痴心一片,佩兒,這樣的年輕才俊真的不好找了。」

    朱佩沉吟片刻問道:「柳家對我們朱家真的很重要嗎?」

    朱元駿頓時精神一振,朱佩只要關心家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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